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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 them with kindness" Wrong. CURSE OF QIN SHI H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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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 them with kindness” Wrong. CURSE OF RA 𓀀 𓀁 𓀂 𓀃 𓀄 𓀅 𓀆 𓀇 𓀈 𓀉 𓀊 𓀋 𓀌 𓀍 𓀎 𓀏 𓀐 𓀑 𓀒 𓀓 𓀔 𓀕 𓀖 𓀗 𓀘 𓀙 𓀚 𓀛 𓀜 𓀝 𓀞 𓀟 𓀠 𓀡 𓀢 𓀣 𓀤 𓀥 𓀦 𓀧 𓀨 𓀩 𓀪 𓀫 𓀬 𓀭 𓀮 𓀯 𓀰 𓀱 𓀲 𓀳 𓀴 𓀵 𓀶 𓀷 𓀸 𓀹 𓀺 𓀻 𓀼 𓀽 𓀾 𓀿 𓁀 𓁁 𓁂 𓁃 𓁄 𓁅 𓁆 𓁇 𓁈 𓁉 𓁊 𓁋 𓁌 𓁍 𓁎 𓁏 𓁐 𓁑 𓀄 𓀅 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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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好想食煎餃,點知行過真係有煎餃。本來琴晚操完腳而家對腳DOMS愈來愈勁,諗住操胸背算數,但睇怕轉頭都係要瘋狂deadlift。辛苦操埋志在食。🤦🏻♂️ #food #nicefood #chinesefood #dumplings #foodie #foodporn #foodstagram #foodlover #hknicefood #hkfood #hkfoodie #hkfoodporn #hkfoodstagram #hkfoodlover #eatbigtogetbig #protein #辛苦操埋志在食 (at 北方餃子源 - 銅鑼灣之美食) https://www.instagram.com/p/BqMfsSUHi0l/?utm_source=ig_tumblr_share&igshid=1w151w4f514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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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哀】七哀
降谷零×宫野志保
首发ao3
一
志保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慈母。相反,她对子女的管束教育非常严格。严格到了那信奉“放养教育”的侦探每次看到她都要戏谑两句“母老虎”“太不人道了”之类的怪话的程度。
曾经某次那人问她“当时也没有见过你有这么严厉的一面啊。对当时我们身边那几个调皮的孩子你不是一直都很宠他们的吗?”
“他们是我的孩子吗?”她反问。
她的家并不算大,但是总是一尘不染。虽然研究所的工作很忙,她依然每天要和孩子们一起把屋子打扫一遍。反过来看看那个宛如垃圾制造者一般的,总是要靠做家庭主妇的妻子打扫才勉强让住的房子有个人居所样子的侦探,她实在是想不出为什么他总是要去戏谑她。
地面瓷砖亮得能照出她的茶发,窗户就不必说了,咂舌的是纱窗也能洗得显出原本铁纱的颜色——而大部分家庭的纱窗都很少清洗,掸一掸甚至能看到从纱窗的缝隙里荡出的,灰尘泛起的烟雾;橱柜里的碗码的整整齐齐;至于菜刀和锅,也因为长期清洗养护得法而显得出铁器特有的光泽。
做完这一切,孩子们央求着她要打开电视玩游戏。在娱乐方面,她倒是很少干涉。志保没有那种所谓“东亚中产阶级的幼稚病”——即总是想把自己出众的替人打工的技术移植到自己孩子身上。孩子们很聪明,最大的现在也不过才上小学三年级。志保厌恶提前教育,所以从不主动让孩子们去任何补习塾。
她虽然知道这和她小时候的情况完全不同,但她却还是不想再让自己的孩子重蹈自己的覆辙失去童年。而至于严厉的一面,则主要体现在道德教育和生活技能教育上。
孩子看着母亲似乎没在听着他们的央求,心中不免沮丧。正当他们想着是不是应该跟母亲提出想要做点什么劳动来换取游戏时间的时候,却听到了那期盼已久宛如“仙音”的赞美。
“可以,注意时间。妈妈先给你们做饭,一会儿记得吃。”
“那妈妈你呢?你不在家里吃吗?”她的限外之意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就被他们点破
“妈妈晚上出去一会儿,你们到点了就按时睡觉,不要让妈妈担心。”
“谢谢妈妈!”这句话孩子们是背对着她的脸说的。在她还没说完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奔向游戏机了。至于有没有听到她的后半句,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微笑扶额,她完全可以理解。当时元太步美光彦几个孩子,不也是看到游戏就这样子走不动嘛。小孩子天性爱玩,她反而高兴。
她晚上做的是意大利面。某种程度上来讲这倒是她在偷懒。曾经,也就是大概十年前吧,她在给阿笠博士做饭的时候可总是绞尽脑汁研究菜谱,想着怎么把低卡和营养结合在一起。不过那时的她终究只是个小学生,没什么事也不大用照顾人,自然可以把相对来说更多的精力放在这种生活琐事上。
走出电梯,她其实也没有想好去哪。她爱她的孩子,不想让他们再像自己当年一样身边举��无亲,精神上简直每天都要面临阿尔志跋绥夫式的绝境。不过这并不代表着与小孩子相处这件事本身多么令他享受。尤其是这是她独立带孩子的第七个年头。
她也需要一些私人空间。
仲秋时节,晚间的天气已经有了些许凉意。太阳还没有彻底沉向西方,昏黄的天光与四周的黄叶似乎融为了一体。风止住了。不知不觉中,日光已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但那影子却也因越来越昏的光照而显得面目模糊。地面被着枯叶,黄澄澄的,叫人好生困乏。她眼前也多了几分恍惚。
研究所的工作强度很大。之前组织统一体检的时候她被查出有贫血的症状。她也不再是以前那么个无牵无挂的愣头青,倒是很老实地遵从了医嘱。随着在研究所地位的稳固,她也慢慢开始把一些项目分派给同僚——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有机会在现在还能在晚上和孩子们在一起。
毕竟,她不能不负责任。
邻国的传说讲这个时候的月亮是一年之中最圆最亮的。她虽然喜爱读书但并不痴迷文学,也就没有那些所谓文人赏月咏月的情致。
推开熟悉的酒吧的门,昏昏欲睡的侍者看到熟悉的身影并没多搭话。只是一如既往地倒了两杯酒放在了她最习惯做的位置前。
Bourbon和Sherry。
她不愿意去回忆那些过去。Sherry的日子是不堪回首的回忆,她一点都不想再让自己和那灰黑但是却有着甜腻迷醉感的生活再搭上关系。她选择这里也大致只是因为冷清无人,萧条的感觉配上昏黄的灯光特别适合遮盖她的脸。
“来了?”身兼数职的店主似乎已经习惯了在某天晚上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到访的女子。事实上他曾经不止一次的看到在某些令人愉悦的时候——比如店里罕见的出现了十多位酒客——面前的女士在门口稍作徘徊最后竟然原路返回。
打听顾客的隐私是不好的行为。除了她们喝到半醉,理智再也管不住嘴巴之后开始冗长而又琐碎的倾诉的情况下。
宫野志保想起自己与面前这个叫“礼”的男人的第一次见���是在他离开的第一年。当时她刚刚生下第二个孩子,而第一个孩子也才刚刚两岁。作为实质上的单亲母亲,她那一年的生活无疑艰难——其实也还好。最寂寞煎熬的日子她早就尝过,也体验过隐姓埋名和终日提心吊胆的第二次童年。不过刚刚到来的一丝幸福被再一次的夺走,得而复失总是最让人难以接受。
她终于过上了她向往已久的平静生活,可是,在偶尔从看见东京塔的掠影时,还是会发愣地想起,那些属于灰原哀的日子。
看来人总是这样,贪心不足蛇吞象。她怀念的其实不是灰原哀。而只是突然知道自己在世界上还有这所谓“亲人”存在的那一刻惊喜与酸涩,只是另一个男人身上淡淡的咖啡与甜点香气和温暖怀抱。
只是,那段岁月在两人双双回归原位之后突然间变成了爱情,而又突然转折向了另一个不知道该如何言讲的境遇。爱情这种东西,即使再刻骨铭心,但如果某一瞬间,连结的纽带——空间与时间割开,他们就变成了断桥两端的人,隔着滔滔不绝的如斯逝水,背道殊途。
二
点起一根烟,她并没有急着动面前的酒。只是在店内剩余两人见怪不怪目光的注视下把Bourbon和Sherry混在了一起。两种近似蜂蜜色的酒发生碰撞,很快就融合成了一杯看起来就很可怕的液体。
“你还是总这样喝。我建议你自己买。这样糟蹋东西的话你为什么要来这里?”礼扶额,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个女人。
“不想给家里的孩子留下一个酗酒母亲的印象。毕竟再怎么样也是要考虑家庭教育的因素。”她只是抽烟。烟气漂浮起来��在光的照射下产生了丁达尔效应。她的面孔更加模糊,模糊到了礼似乎也记不起她五官的程度。
“怎么?说辞又变了?我印象里你上一次的借口是工作太忙,上上一次的借口是……”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顾客的吗?”说出的话并不友善,可她语气倒是很平静。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在安室透离开,或者说不告而别的七年里。她在表面上并没有展露出丝毫不同。唯一一次失态,可能是她阿笠博士离世后的那天晚上。她罕见的来这里说了很多话。包括不告而别的男人“零”、骤然离去的长辈阿笠博士、自己家里讨人厌却怎么也恨不起来,总是把她逼到矛盾死角的两个孩子……
她在喝醉的时候也很克制。没有说出有关灰原哀、有关宫野明美、有关赤井秀一、有关江户川柯南、有关GIN、有关……她确实看起来很像最近几年兴起的那种“既是职业女性又是家庭主妇”的顽强单亲妈妈。坚强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某种喜欢絮絮叨叨的大妈心。
不过对于宫野志保本人而言。虽然恐怖和温暖并存的记忆可以慢慢模糊,和安室透相处时的习惯却顽固地生存了下来。这两年,她依然时常熬个夜,顺便也学会了他拿手的三明治和各种甜点。孩子们以为妈妈有着好像超人一般的学习能力可以做出全米花最好吃的饭菜,可是她知道这只是在追寻他们父亲的味道而已。
除了看上去很可怕的戒断反应,让她在咖啡这件事上举棋不定。其他的,在那一次意外的醉酒之后,宫野志保自认为快刀斩乱麻,过得非常高水平。
一切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妥。
她也有了一些变化。不再狂热的喜欢比护选手——不过还是有赛必看。听的歌也从流行到jazz到金属再到R&B再到古典最后转回到了摇滚乐。最近似乎是看了不少假面超人之类的东西。GIN已经死了,组织也灭亡了。看着两个从自己身上分离出来的东西抱着她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他去家长联谊会的时候难道她还能狠心拒绝吗?为了不丢脸,她很是恶补了一些现在小朋友们喜欢的东西,却惊愕地发现和她做小孩时候也没什么不同——还是什么戈梅拉、假面超人之类的玩意儿。
那一次家长联谊会上的演出非常成功。似乎成功到影响了不少小朋友的家庭关系——参加活动的男家长被她的魅力倾倒、参加活动的女家长被她的衣品倾倒。似乎还闹出了什么离婚风波之类的搞笑事情。不过在这之后,孩子们在学校里的地位似乎是有了显著的提高。
回忆的时光总是极快。她抬了抬头,看见今晚的月亮果然极亮。如同一颗白色莲子一般挂在天的那头。圆如铜钱,白似冰屑,中间微微颜色深浅,四周白蒙蒙地发出一团光晕,恰似灯影透亮。
这一段时间过得实在艰难,一个人不想说话,另一个人懒得说话。压抑之下,最终还是礼先开口了。
“是不是有些怨恨,对于您先生?”
“你听说过一首诗吗?叫《七哀���。”志保反问。没有什么情绪大幅波动的情况下只点一杯Bourbon和一杯Sherry是她的原则。第二天还要准备早餐、送孩子们去学校、再到研究所打卡上班,她不能喝太多。
“我又不是文学爱好者,你问错人了吧。啊,欢迎光临!”礼说着,并没有起身去迎接新来的客人。只是从下面装瓜子的盘子里摸出一颗放在两指之间。用力一弹,瓜子径直飞向昏昏欲睡的侍者。侍者猛遭重击,一个激灵爬起来看向礼。他给侍者使了个颜色,这才看那懒汉拿着酒水单走向新来的那个女客。
“没听说过就算了。一份三明治。光顾着给孩子们做饭了。”她的脸色有些怪异。
“又犯胃病了,我也跟你说过不止一次不要空腹喝酒。”礼说话很小声,至于志保有没有听到,他完全不知道。不过做三明治这种事情他自然是轻车熟路。切掉面包的四个边,放在小小的电蒸锅里蒸一下,把蔬菜和肉类切片,加入掺了味噌的酱料……
“啊,老板。那个看起来好好吃!多少钱。”隔壁女客指着礼手里的三明治道。
“啊对不起小姐,这位是我们这里的熟客,这些材料都是她寄存在我这里的,所以……”礼没说完,就被志保打断。
“也给她做一个吧。毕竟这也是对你的一种肯定。”她说,“虽然你的三明治水平总是会有着奇怪的波动。咖啡也是。”
礼的瞳孔骤然收缩。幸亏灯光昏暗,大概是看不清他脸上一瞬间的变色。他也不想聊文学。这一瞬间那位女客的打岔反而是救了他一次。
三
其实,安室透和宫野志保的婚礼并没有任何人参加,甚至连法律上的效力都不具有。他们也只是告知了最值得信任的几个人:比如工藤新一,比如阿笠博士,比如服部平次。这个消息甚至连小兰都不知道。
毕竟她并不认识“宫野志保”,只知道那个在工藤新一回来后就去英国和爸爸妈妈团聚了的“灰原哀”。当然,之后她还是以“工藤新一查案期间的法医搭档”的身份去见了毛利兰。她和毛利兰之间的交往并无任何生分,毛利兰说他们“一见如故”,但她不知道,其实宫野志保心里是拿她当亲姐姐看的。
婚礼极小范围内举行,这是志保的主意。她其实还是有一个跨不过去的心结。她还是讨厌热闹,那种寒暄令那时的她无所适从,甚至会想到组织里的虚与委蛇。
至于没有填结婚登记表这件事,是安室透的主意。毕竟,世界上并没有一个人叫“安室透”,有的只是“降谷零”。他作为“零”的负责人,是不可能舍去“安室透”这一身份而以真实的“降谷零”身份活动的。也是这样,宫野志保也没有改姓安室或是降谷或是某个降谷零的其他假身份。
毕竟这世界上的危险犯罪组织可不止有酒厂一个。
不过虽然是这样,最开始的生活也是很快乐的。那时候安室透不怎么上班。依旧是老样子的每天到处打打工做做侦探。一天里有大把的空余时间逗哈罗和志保。而志保则是在忙着找工作。
晚上他们一起看电视,听音乐。躺在床上听Cinderella。一团浓郁的悲慨。志保没再说话,闭起眼睛。床太软,在被刻意调低了的音乐声里,她发现自己在悬浮。悬浮,时起时落,失重。
零其实也很惊讶。他才发现原来她这么高,之前他们两个最初开始相处的时候她还是小孩子,总是穿着软底的儿童鞋。如今她和他抱在一起,他才发现宫野志保也只仅仅矮了他一个头。
她的肤色更苍白了,再靠近一点,他估计能看清脖子上青色血管的脉络。是因为她长期在地下室工作、熬夜和贫血的缘故吗?他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事实上安室透最开始对她流露出善意是在他确定了她是艾莲娜老师的女儿之后。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从未看到她真正的样子。虽然当时的熟人直到现在还是喜欢叫他们安室先生和小哀,但他们两个人都已经举目无亲。两个假身份的人生没有证据,是个既无过去,亦无将来的特殊存在。想要永远保持着这一把指间沙,他抓得越紧,就流得越快。零从事的是最危险的职业。他承认他自私。他不想在将来的某一日,他躺在一片血泊里时怀疑,这一切是否是一场漫长的梦境。
直到带着咖啡气味的呼吸迫近。志保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胸口上轻轻地抚摸着。这不对。她虽然已经这样的年龄,虽然和那个男人已经结为了二人都认同却没有法律约束力的夫妻,虽然对于降谷零这样的男人她一点都不介意投怀送抱,但显然,她还是有着一般女性在此刻的生涩。此刻她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也没有提前预备好防护措施。
情欲来得莫名其妙。空气里有种危险的甜腻气息。她的身体确实很敏感,不一会就开始浑身抽搐。她想推开降谷零的手,但她又怎么能和降谷零抗衡?更何况她其实在心里并不抵触,只是好像暑假里犯拖延症的学生——总是觉得今天还没有到写作业的时候。
降谷零又抱过来。这不对,宫野志保的手只是见招拆招,脑子里怎么也不能思考。降谷零的眼睛和她的眼睛对视。她似乎一瞬间就被抽走了魂魄。她想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那时他穿着黑色的大衣,身姿颀长,小麦色的皮肤似乎被寒气冻得有些苍白。
他不说话,只嘴角带了不知道是何意味的笑,垂着眼看着躲在博士的身后心惊胆战的她,瞳孔里闪闪烁烁,恍若星河。
和今天一样。
他的指尖冰凉,顺着袖子滑到她的T恤底下。她退到了床沿边,却被他伸手捞了回来,顺便解开了内衣的扣子。志保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惊慌地转过脸,却一时间不知道中了什么魔,在他留长了的金发下面找到了他的嘴唇,报复般地狠狠亲上去。
那之后,她扎进降谷零怀里,在他胸口靠着,无端想哭又没有眼泪。她曾经暗戳戳地恨过父母。为什么要生下她,就是为了性爱时一瞬的快感吗?如果是这样也太自私了,她宁愿一辈子也不要做这种事。不过她终究还是沦陷了,甚至想……
再来一次。
她又往降谷零的那边挤了挤,给出一个眼神作为示意,之后马上从被子里钻出,只是鸵鸟式地把头埋进了洁白的被子里。降谷零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拍拍他的后背,拉过被子来把她再一次的吃掉。
那一次之后,他们的大儿子出生了。顺便一提,姓宫野。
四
宫野志保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时不时那一块乏人问津的狗皮膏药。现在她非常理解当时毛利兰的感受。
她在之后去过工藤新一家几次,却发现似乎她眼里的理想情侣也过得不是那么幸福。她比毛利兰更懂得那种“自己觉得自己在做很重要的事,却总有一个自己割舍不掉的人用眼泪扰乱自己情绪”的感觉。这种时候,两人之间再深厚的感情也会变成毒瘤。他们无法联络,更谈不上见面。工藤新一侦探在全日本满山海跑着缉凶,反而是留下毛利兰一个人带着孩子在东京操持一切。由于时间与地域的关系,他们和他们还是没有足够的时间沟通彼此之间的问题,而他们在各自的城市还要独自面对一切的不如意。毛利兰很坚强,或许是源自于工藤新一在幼儿园时候不经意间下的一句“爱哭鬼”论断的逆反心理。不过就算是这样,她还是难以接受工藤新一在字里行间所流露出的不耐。
那天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来见宫野志保。
“安室先生……还没有回来吗?”她看着宫野志保家里的凄清冷寂和两张婴儿床,一肚子的牢骚和委屈瞬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应该说,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毛利兰分明地感觉到自己的心骤停了一下,像是非常艰难,她看着若无其事的宫野志保试探地开口:“可是,安室先生不是……怎么会?”她咬着嘴唇,似乎是把自己代入她的悲伤角色去了。
宫野志保没有隐瞒,把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其实现在再瞒天瞒地并没有什么意义。她在这时会来找自己已经证明了这种绝对信任。而黑衣组织也已经被连根拔起死的不能再死。现在继续的隐瞒,除了加剧面前这位女士和他丈夫的不信任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她去开了两瓶酒,是GIN和VODKA,他们的故事也就从那时开始。
边喝边聊,出乎意料的是兰对事情惊人的直觉。在志保说到很多她都感觉离奇的事情的时候,毛利兰的眼神里只有释然而没有惊愕。
“看来,你早就猜出来了吧。只是理智上不愿相信。”酒精让他们之间的交流不再使用敬语,随便了许多也轻松了许多。他们只是两个同病相怜的女人。
顺便一提,那一天是十二月三十日,工藤新一依旧在山梨的山沟里查着一桩牵扯了十四条人命的连续杀人案;而降谷零也依然渺无音讯,所知道的只有风间在降谷零离去后的第三天送来的,黑田兵卫签名的调查文件的影印件和一句“去执行秘密任务,可能需要很久。抱歉降谷夫人。”的口信。
“要不然,出去吃点什么?”毛利兰发出邀请。她似乎稍微快乐了一点。也不知道她突然想通了什么。
某种程度上宫野志保承认自己很物质。她穿的那件黑色大衣是C家出的鹤纹刺绣复古款,价值不菲。手提包、鞋子和帽子更不必说。这些衣服基本都是她还是“灰原哀”的时候他买给她的。
他说:“组织的经费,不花白不花。”
事实上她完全理解。对于组织——或者说是公安之类的人。所谓存款,大部分都是可笑的数字而已。有今天没明天的生活,存款可能存着存着就不是自己的了。所以,那些人的生活一般都极度奢靡,就连宫野志保也不能免俗。喜欢名牌的毛病,大概也就是那时染上的。
毛利兰偷偷打量着宫野志保的长相。宫野志保其实算不上标准的美人,在欧洲人眼里,她的五官太清冷,并没有欧美人喜欢的那种“魅惑”“性感”、更没有欧洲人眼里典型的东方美人——比如章子怡——那样复古的五官。这是因为她的日英混血,多少柔和了东方人的特质。没有西方人风情洋溢,却比��龄的西方人显得年轻素净。
不过最近几年,随着时代发展。不少时尚圈的所谓“艺术家”开始推崇高挑瘦削、冷漠苍白的偏禁欲主义。时尚杂志上很多模特的长相都是她这一款,不少国际大牌也专门为着这些模特设计了适合这种长相穿戴的服饰。再加上她出众的如高岭之花一般的气质,反而给她增添了十几分的美。
不过可惜的是,这样两位美女竟然很不顾形象的在一个苍蝇馆子里撸着串。那年的雪来的好晚。十二月底才开始洋洋洒洒的下这一年中的第一场雪。路灯的光被成片的银白色衬得金黄,半弯冷寂的弦月尚还挂在天边,茫然吹起了风。
毛利兰递给她一支烟,问:
“一个人的时候会抽一支,尤其是……”
“在跟工藤吵架之后?”她接过来。其实她不会抽烟,不过还是有样学样地点燃,浅浅地吸了一口。舌尖有些麻木,在烟气通过喉咙的时候并没有感受到预料之中的辛辣和刺激。
毛利兰不置可否。她其实早就不再是那个天真的小女孩。当时的几个朋友没有修成正果的。园子忙于铃木集团的事务,京极真依然是全世界的参加比赛。双方都有自己忙碌的事,偶尔见一面反倒是甜蜜得紧。至于服部平次和远山和叶,似乎双方都在保持着一种刻意的距离——虽然早已是男女朋友多年,但谁也没有提出结婚的事情。
在来找宫野志保之前,她先去问了远山和叶。得出的答案却是让人大吃一惊。
“我和平次就是有点互相喜欢,这么多也习惯了老玩在一起罢了。不过兰酱你也知道,我们经常吵,我也对推理没什么兴趣……就是说,虽然已经是男女朋友,但是我们互相都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羁绊住对方,除非我们之间谁做出天大让步。”电话那头的声音虽然还是有着浓重的关西口音,但终究已经没有了那种过去的天真烂漫在里面,“所以,其实兰酱你还是要看开一些。工藤君他终究还是爱你的嘛,这点你应该最清楚了啊。”
她语塞,垂下眼帘,最终一言不发。
“志保,你说,我是不是天真的有些过头?”她问,“你难道就不难过吗,安室先生……”
顺便一提,毛利兰大学念的是早稻田的文学。一个很多女生都会选择的专业。在日本这样的社会里,女性选择文学就好像古代皇帝身边总要有几个舞文弄墨的馆阁文学者一般,只是贵人或是她们丈夫乏味生活里的调剂品。毕竟,比起出门打拼,还是有更多传统的日本男性中���于温婉柔和,善解人意的“大和抚子”。如果能再有点“红袖添香”的情调,就更完美了。
所以毛利兰会觉得艰难也是正常。长期浸泡在太宰治、川端康成之类的日本文学里,总是会有那种“情绪急转直下”的时候。悲观是一种底色,而敏感则是这种底色伸出的触手,用来折磨自己。
“我难过又能怎么样呢,兰……桑。”她仔细考虑,还是用了这个略微正式却又不嫌疏远的叫法,“他有他的事情我有我的事情,我这个人就是一忙起来就会忘记很多事。”她想用酒堵住嘴,拿起一根烤得冒油的鸡肉串吃了一口,又马上灌了一口酒。
“不坦诚。”她还是那么敏锐。
“我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很特殊的想法啦,只是……”她刚想说,却被毛利兰打断。她从包里摸出一个本子,掏出钢笔,在上面好像写着一些什么。
“喏,给你看。”写完她把纸从本子上撕了下来,递给志保。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
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
借问叹者谁?言是宕子妻。
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独栖。
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
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三国魏·曹植《七哀诗》
五
“想什么呢?”礼点了点她的胳膊,“不会就这一点就喝醉了吧?”
看了看钟表上的时间,她才发现正如礼所说。她居然已经发了大概四五十分钟的呆。
“一样再来两杯。”她说。
“怎么了?喝这么多?”作为酒吧老板的立场这样说本来就很奇怪。生意已经很差了,看到这样的酒客即使不说劝她多喝两杯也不应该无意义地在这里像八婆一样问东问西。
她没回话,其实她并不是很喜欢和别人进行长时间的无意义交谈。安室透离去的第七个年头的确很让人痛苦。当年她读死屋手记,写戈梁奇科夫流放西伯利亚十年如同“死屋”。她虽然环境不如那般恶劣,但终归不是好感觉。所以她痛苦。不过如果是GIN的话一定会骂她安逸的太久,已经不再像过去一样是一朵“坚韧的玫瑰”了。
说起来GIN的确很喜欢这样的修辞。带着他独特的思维方式和奇怪的语言风格。如果抛开他做的那些勾当,其实这个人的性格反而像一只喜欢虚张声势的刺猬——表面上看起来冷酷,但是操纵他所有行为的逻辑却好像是一��和容易别人闹别扭的倔小孩儿:肆意妄为、不听劝阻、说干就干、认准的事情就绝不回头、从不考虑后果。
她在作为“宫野志保”时的少年时代没什么好回忆的。她一直都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天才。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纯粹学习动力,纯粹是因为她觉得学习很有趣。
尤其是在时时刻刻都有组织成员监视的情况下。
娱乐只有电子游戏,她不爱打游戏。社交么,她一个亚裔女生,还只有十五六岁的年龄。自然是被所有人孤立的对象。
学习才是他唯一和正常人世界的沟通桥梁。只有在上课的时候,写作业的时候,做项目的时候,她才能感觉自己是一个正常的学生。
没人愿意和她进行小组合作,她就自己一个人包揽所有研究工作。因为她觉得那很快乐。
化学对她来说,是阳光,是姐姐,是几乎没有见过的爸爸妈妈。
另一方面,当时,和她一起在美国受训,也是主要负责监视她的组织成员是GIN。
那时她就厌恶这个男人。生理性的厌恶。但GIN却做的尽职尽责。除了自己的训练,他几乎一步不离开她。
但他从来不在她被欺负时伸出援手。反而他骂她。
“不争气,没出息。”伴随着的就是一顿毒打。
所以后来她半开玩笑的对降谷零说自己三脚猫的格斗术是被GIN打出来的。
现在,她已经可以用云淡风轻的心情看待这样的事。但当时不行。
琴酒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甚至是生理期和内衣尺寸。对于在美国接受能力训练的他来说,通过垃圾袋和表情饮食之类的要素观察出这些几乎是轻而易举的。
“志保,其实GIN喜欢你在组织高层里是个半公开的秘密。不过几乎所有人都瞒着你。”某次做完,降谷零曾经对他说。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只是为了讲笑话?他比我大了十几岁。”宫野志保不是情感白痴。她完全可以体会到GIN对她的那种变态式的情感。不论是后来想想仍然心有余悸的“头发丝认人”“听喘气认人”,还是最后决战时他打她的那三枪。
决战的具体经过她已经记不太清。只是在甚至连BOSS也已经落网的情况下,唯一还在抵抗的人,也是GIN。
后来在某次看比护选手球赛的时候他才体会到那种感情。那是一场保级战,在东京出名,在大阪走向巅峰,后来在英格兰大杀四方的比护在濒临退役的年龄落叶归根回到大阪。不过此时的球队已经今非昔比,从冠军争夺者混成了保级队。
那是最后一场的生死战,赢了就保级,输了就降入J2。
比护首发,也成功完成了帽子戏法。可惜球队的后防如同组织一般出了亿个卧底。最后一次的射门机会,他拼了老命的倒地铲射,把球捅进了球网。比分被追成了4-4,他也因为没有躲开对面防守队员凶狠的铲断而导致胫骨直接骨折。这样的重伤直接给已经38岁的比护隆佑的运动生涯判了死刑。而令人悲伤的是,虽然他已经做到了极致,但球队还是因为胜负关系的缘故降到了J2。
那之后她罕见地主动打电话找毛利兰出来喝酒。工藤新一的东京灵魂又一次夺冠,喜不自胜的他打电话回来也在和他妻子聊这件事。听到志保讲这件事,她反而是给志保讲了一段三国的故事。
赵云随诸葛武侯出岐山时,看着自己身边关兴,张苞这些小子们冲锋陷阵,奋勇杀敌,心中会不会也有“老了”的感觉呢?
也正是那一刻她才明白当时GIN的感受。他可能只是需要一个体面的退场。GIN就是GIN,不能接受像老鼠一样被人满世界通缉,追来赶去的苟活。就像诸葛亮必须死在北伐途中的五丈原、赵云在死前必须断后吓退曹魏士兵迸发最后一次的闪光一样。组织之于GIN,或者说是黑泽阵,就是一切。他从降生开始就注定了为组织服务,尽忠到死。那么眼看着承载自己全部生命意义的组织大厦倾覆,他会做出那种选择,完全符合他“虚张声势的刺猬型人格”的逻辑观念。
所以在她当时深入组织的研究所抢救最后的APTX-4869资料却和躲藏在那的GIN巧遇之时,GIN才会拿着枪,一步一步把她往门口逼。
那是个晴天,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志保站在门外可以被太阳光照到的地方,而GIN则站在了阴影里,面朝光。
他打了他三枪,左右臂各一枪,腿一枪。没有装消音器的枪声引来了公安和FBI,但在他们到来之前,GIN用最后一刻子弹结束了他自己。
当时的宫野志保百思不得其解,以GIN的能力,想杀死自己之后逃走简直是轻而易举。他为什么要自杀?
事实上,那三枪是GIN对自己的交代——他没有杀掉自己曾经唯一或许动过心的女人;也是对组织最后的忠诚——面对叛徒,他并没有无动于衷。
不过这种仁慈带来的矛盾也一直困扰着宫野志保直到降谷零走后七年的这个深夜。她对GIN并无任何好感,他夺走了她在世界上最后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甚至这种厌恶带有生理性质。
但也正是这个人,最后把她送出了困扰她近二十年的噩梦。这个噩梦的缔造者是乌丸莲耶而不是他GIN,而却是GIN在最后时刻用生命把噩梦引向了终结。
那她该如何自持?
六
时间大约已经到了十一点半。生意越发冷清。
“我在这里这么久,才喝了这么一点。你们是不是最讨厌这样的客人了?”她问,语气里有一点醉意。
“没什么,你还要喝么,算我请你。”礼说。
她还是没回话,只是自言自语:“礼,Rei;零,Rei。是巧合么?”
说起来,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礼,又是什么时候和一个陌生男性以不符合自己一贯作风的情况下变得如此熟络呢?
“要杯茶吧,毕竟明天还要上班。就要……伯爵玫瑰吧。”
浅白绿色的花朵,带着馥郁的玫瑰香气,和她瞳孔的颜色一样,清冷又迷人。
突然,礼摸了摸她的手。志保皱了皱眉。冰凉的指尖碰到他温热的手掌,她冷不防顿了一下,却被礼顺势反手握住,整个手掌被团进他的掌心里,若有若无地被摩挲着:“手怎么这么凉……”
“你干嘛?非礼女科学家?”她挑了挑眉毛。想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可是不管她怎样拔,都无法挣脱他。这样摩挲了一会儿,她的手和体温也渐渐暖了起来,感受到她手掌里细密的汗,礼松开手,轻松道:
“给你暖暖手。”
她瞪着他,准备张口反击,但想过后还是懒得和他争论。毕竟她和面前的男人熟络了之后经常吃他的免单。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她也实在是不好说些什么。
更何况,似乎刚刚她并不抵触面前的男人的亲昵举动。似乎……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她心里发苦“自己不会真的寂寞到想要有外遇了吧。之前和侦探处理了那么多外遇杀人的案子,难道有一天要轮到自己?”她越想越荒谬,竟然被这种荒唐的想法逗得笑出了声。
“今天就到这了,谢谢你的招待。”她站起身,头稍微有些晕。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喝了以往大概四倍量的酒。难道真是所谓的“寂寞”?
礼没有留人,只是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东京繁华,是个不夜城。不过这地方远离市中心的商业区,路上倒是没什么人。头顶路灯的光线一点点亮起,白色的光线在她背后晕开,她的头发被绕在耳后,耳廓边浮动着玉粉一般的浮尘。她弯起眼睛,略带得意地笑了。直到刚刚,她才想明白那种奇怪的熟悉感来自哪。就好像,整个城市夜晚的灯光都揉碎在她的眼睛里,连眼角的笑纹都带着绵绵缱绻的气息。
其实她本不应该如此欣喜。曾经她想过在她回来的时候她要怎样责备那个把他丢开跑了七年的人。但事实现在看来并非是���她以往想的那样。
找了个街边的长椅,她坐下。既然回来了,就让她也做一次“侦探”,梳理一下她和榎本礼的故事。就当做是给过去的七年点上句点。
事情的开端还是那一次兰的突然来访。她们两个那天晚上的最后一站就是那个灯光昏黄的酒吧。
听兰说,她知道这个地方还是因为曾经她来这里抓小五郎回家的时候遇上了一起杀人案。后来事情不出意料的顺利解决,她也就和当时还是老板儿子的榎本礼有了一面之缘。后来她上了大学,和几个朋友来这里排过戏,也在这里陪失恋的同学喝过酒。似乎从那时起这个酒吧的生意就一直不佳。天知道小五郎是怎么找到这样隐蔽的地方的。
第一次见面,礼给她们端上的三明治居然久违的吃到了当时还在“波洛”打工的,降谷零独创的口味。当时礼说这些是给一位本来说要来但却临时改了主意的先生准备的。他们店里并不卖三明治。这样的做法也是一位厨师——那个曾经为了套出降谷零三明治配方而闹出很多笑话的厨师——专门教给他的。
她并没有指望着能在这里知道降谷零的近况。只是就当做怀旧也好,她还是爱上了这家半死不活的店。
她曾经问过他,在东京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为什么要做这样稳赔不赚的生意。他只说这是他父亲所谓的“梦想”。宫野志保嗤笑,不过她也相信这种说辞。毕竟日本这样的国家,想找到什么奇葩应该也都是不难的。
后来无非是平淡日常。榎本礼的厨艺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做出超越当初降谷零的口味;坏的时候就只能模仿起味形而失其神髓。随着来这里次数的不断增加和榎本礼对志保身体状况的日渐担忧,这里几乎变成了她的食堂。哪怕是不喝酒,她也喜欢来这里坐坐,开着电脑写论文,吃一吃榎本礼时好时坏的饭菜。
其实有时候她想,正常的恋爱本就不该像她和降谷零一样牵扯到长辈恩怨、生离死别。刻骨铭心又畸形丑陋,进展神速又风雨飘摇。反而是应该在日常里慢慢累积。她自己都觉得这种想法实在可怕,但他们毕竟聚少离多。他们正式确立关系到现在是九年,在一起的日子不超过三十次。
越想头越疼。仲秋夜晚的风还是很凉。她每次出门穿衣都务求得体而奢侈。今日也是。本就白皙的腿被风吹着,白得有些吓人。都说饮酒之后会发热是因为血液循环加快,在风吹的情况下更容易丧失体温而得病。
她经常生病。不过她宁可撑着,即使撑不住也要让自己��鱼的地点在研究所里的办公室内。日本的职场是炼狱,��其是对于女性。她们大多要时刻保持强势,像是开了屏以虚张声势的孔雀。
“怎么不回家?”有人问。是降谷零的声音。而宫野志保并不惊讶。
“你先撕掉你的假脸再跟我说话。免得一会儿孩子们见到你以为我搞出了外遇。榎-本-礼!”
七
“志保,你早就看出来了吧。”他说,一边说一边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那张脸是属于降谷零的,货真价实的降谷零。
“不,今天,也就是刚刚才看出来的。不过如果你不说,这事也就永远成为秘密了不是?”她戏谑道。“那我们来解释解释吧,降谷先生。为什么你会在这?”
事情其实很简单。降谷零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确实在参与调查一个跨国的贩毒和倒卖军火的团体。黑衣组织的事情之后,降谷零搞出了组织PTSD。或者不如说这一切都是他亲手策划。
他作为降谷零在“零”,也就是明面活动,同时利用“安室透”的假身份在暗中调查。至于那个小酒吧,从很早开始就是他们公安的一个秘密据点。至于那块钓上宫野志保的三明治,则自然是出自降谷零。毕竟,这里相对于其他地方要安全得多。至于榎本礼和他父亲,自然是公安成员。后来,他在稍微空闲的时候会伪装成榎本礼和她见面。其实她本不该露出破绽。只是面对一脸无所谓,用最冷漠语气说出最惨淡现实的妻子,他总是无法克制。
“那我每次吃到好吃东西的时候,榎本礼每次几乎要越线的时候,都是你假扮的啰。”志保其实心里也暗暗释然。她其实也有对榎本礼心动过,但理智总是在一瞬间就战胜情感。虽然如此,也只是压制到普通朋友的程度,她完全无法割舍那家店带给她的,熟悉温暖又危险的气息。
“你这算不算逼迫自家妻子出轨?还有,结束了吗?”她问。
“结束了啊……风间和榎本都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我也可以从零组解放出来了。”
“也就是说?”
“是的,是你想象到的,最好的结果。”
志保没说话,只是把她刚刚在酒吧里猜到事情真相的后写的一张纸条递给了降谷零。
“你看,这首《七哀》,男主人公是你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搂住了她的腰肢。降谷零贴过去亲吻他的侧颈。呼吸沉重,意图分明。
志保下意识地还觉得他是榎本礼,想挣开——毕竟那身衣服实在是太具有代表性了。可随着呼吸的临近和与榎本礼完全不同的声音,她也放弃了抵抗。
降谷零按着他的后颈对着他的嘴唇吻下去:“我可不是什么宕子啊混蛋!”
“你不想知道我怎么看出来的?”她叹了口气。
“不想。”
“是你待我太像恋人了,从眼神上看也是如此。还有,你的手。”她没说完,嘴就又被堵住。
灯下黑。路灯下并不充��的光线,模糊了她的眉眼神情。只剩下瞳孔的颜色,越发清晰明了。
湖青色的,比过去七年的坚守更深邃,比他们第一次在铃木特快上的初见柔和。
深吻之中,降谷零似乎感到宫野志保才张开嘴唇,做了一个字的口型。
“ki(き)mi(み)”。
——“你”。
他手里拿着一束红玫瑰。
满地月光如水,从地面映上来。水中的藻荇是树枝与树叶的影子。他们两个的影子几乎被路灯照成了两个点,又被白色的路灯切割开。路灯也照着玫瑰,如同鲜血一般的红一点点渐变成了暖调的橙黄。他们走着,吻着。无视路人的侧目。当走过那片圆锥形白光的笼罩,又悄悄变成了血红。
红橙交替。直到走到家里。
家里的灯光是白色的,他们手中的玫瑰又重归于温暖的橙色。
仿佛周而复始,仿佛……一个圆满的轮转。
他们家的飘窗可以看到月亮。他望了望银白的月亮,又看向她。她的眼睛像一湾化冰的湖泊,清亮如镜。
也是他的归宿。
孩子们被动静吵醒,惊愕地看着一个陌生但眼熟的男人搂着平时一脸“生人勿近”的妈妈。妈妈的脸色泛红,头发散乱,他们从没见过妈妈如此狼狈。
“你……你不许欺负妈妈!等我爸爸回来你会死的很惨的!他超厉害,是警察!”在小孩子的圈子里,一个当警察的父亲往往是“牌面”的代名词。
“看样子,你教的小孩子很不错嘛。”降谷零笑了笑,“不欺负你妈妈是不可能的,因为……”
他低下头,对着孩子们说。
“我就是你们刚刚说很厉害的那个人。降谷零,请多指教!”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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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xt
[義仁] Reflets dans l'eau (Combeferre/Enjolras)
這裡是撤離老墳頭的抖森的學妹
搬篇短篇試試水
[義仁] Reflets dans l'eau
退役軍醫C/冬兵(???)E,應該算無差 戰損+哭唧唧的領袖好好搞
總之是個奇怪的盾冬(?味兒二戰AU,領袖真的很適合軍人設定,但是如果角色反轉了呢?
也繼續搞音樂家ABC
說是義仁其實也打了點ER雙C擦邊球,不適者請自行避雷
自殘畫面預警。本來是想要寫個BE的可是薏仁這麼冷就還是別了吧
照慣例可全文搭配拉威爾G大調鋼琴協奏曲第二樂���食用
也可以單獨收聽個別節點自帶的BGM
1.
Sergei Rachmaninov- Elegy in E-Flat Minor, Op. 3 No. 1
1946年5月8日。
醫學生聚集在教授休息室聆聽無線電收音機轉播的審判結果。他們最關注的名字有三人被判決死刑,最後一人終身監禁。
「整整一年過去,」若李說,「我還不能完全相信我們又在巴黎,試圖重新讀進中級解剖學課本。領袖這兩天怎麼樣?」
「也許他很快就要想起格朗泰爾了。」公白飛說。
回國後若李被困在綿延不斷的憂傷。它不叫人在自己的房間痛苦地嚎啕,也不入侵夢境,卻徘徊在空氣裡消散不去。這低落的情緒趕也趕不走,被它纏住的患者只能學習與其和平共處。
「我確信這也是一種戰後的心理疾病。」若李又說,「最好注意下領袖,公白飛,我擔心他在找回自己的途中也患上這個討厭的毛病。」
「回你住處去,若李,」公白飛則說,「回去試著多睡會,你蒼白的像患貧血。」
這是個依然有效的恐嚇,即便若李自己與公白飛同樣清楚他不過是花了過多時間在解剖室悶頭研究而缺乏適量的陽光照射。回巴黎後若李換了個新住處,他回去的路上總會經過拉雪茲神父公墓,他也總會付幾個硬幣給賣花女,把花束等量分配後擺在幾座尚且光亮的墓碑前。
公白飛找出他身上的幾個硬幣交給若李,「幫我給大伙兒問好。」
「也幫我給安灼拉問好。」若李說。
回巴黎後公白飛被招回醫學院給一年級新生講課,他想在醫院繼續實習的計畫暫時被擱置了。起先公白飛上課經常上的提心吊膽,但是安灼拉回到巴黎後的表現很平靜,除了那幾次他才進門便看見滿桌滿牆腥紅的污跡,而安灼拉拽著手腕,或肩膀,或小腿,刮鬍刀片或什麼尖利的物品掉在他手邊的血塘子。戰爭結束一年了,安灼拉還在戰場。公白飛感覺有股從戰俘營帶回來的陰霾正在與陰霾底下奮力掙扎的安灼拉相互消耗。他怨恨、疼痛、怒不可遏、孤獨,畏懼,甚至恐慌,這是戰爭對安灼拉做的,是戰爭對他們所有人做的。不論原因有多正當,不論發動戰爭有多必要,戰爭本身即是罪惡[1]。戰爭帶走鮮活燦爛的生命,留下來的即使活著也大多在苟且偷生裡學習憎恨。
公白飛在巴黎的住處幸運地被沒有被轟炸摧毀。巴黎在重建,她是座堅強的城市,她見證歷史、見證人類救贖自己,也見證奇蹟。巴黎是他們的家鄉。
安灼拉捧著相框仔細端詳相片裡的青年們。公白飛掛好外套,找了個地方放書,循著物品被移動的聲響來到書房,安灼拉就在這裡;看見公白飛讓他露出片刻的迷惘,接著很快認出他。這是個進展。公白飛也沒有時間學習憎恨,他有各種意義上都更重要的任務得完成。
他用手指尖輕敲相框,說,「這是你。這是我。這是格朗泰爾。」
安灼拉找到另一個他瞧得出是誰的面孔,相片裡青年都才剛領到新制服,在攝像機前勾肩搭背。他瞧著那張臉上明亮的大笑,遲疑著拼湊出那個名字。
「這是古費拉克?」他問。
公白飛忍受著又一次滾進他喉嚨的火球,說,「是的。這是古費拉克。」
下一秒安灼拉粗魯地把相框摜回書架,背過身走向窗戶。書桌上早就沒有任何物品,抽屜也都上了鎖,自從幾週前安灼拉又在抽屜裡尋到削筆刀,公白飛找來鎖匠,給他這間屋子所有的抽屜配上鎖匙。安灼拉稍微清醒後同意他的決定,所以昨天公白飛回家時看見的是安灼拉坐在浴室,臉上又給刮出新傷,血絲和著還沒有乾的淚痕,他的手指關節全是瘀青和血,玻璃鏡的渣子如雪片撒在磁磚地面。
書房的窗子是這間屋裡最大的,他們離開巴黎前也經常聚集在這裡談論整個世界。窗簾長期拉開,陽光經常把公白飛的木頭書桌曬的暖烘烘的,陽光也照在安灼拉有些蓬亂的頭髮,他沐浴在晚春潔淨的陽光,卻仍舊被困在黑暗。普通醫院會把這個狀態判定為極度不穩定,在公白飛看來已經是夠好的了。��個程度上安灼拉已經戰勝陰霾-他不讓那些被強加給他的怨恨傷害旁人,因此只能傷害自己。
「您這是在浪���時間,」他說。
「你。」公白飛說。
「我連我自己都認不出來。」安灼拉回頭來看公白飛,他的眼神熱烈的像火,曾經那把火是他們對未來的希望,是他們對祖國的熱忱。公白飛望著他,安灼拉眼睛裡的火焰被痛苦取代。他恨上了世界,也恨他自己。
「你認得古費拉克了。」公白飛說,「他會很高興的。」
安灼拉反唇相譏,怨恨且惡毒,「不,他死了。他什麼都感覺不到。」
「你卻還感覺的到,」公白飛說,「我也還感覺的到。你怎麼不來攻擊我呢?」
在特定情況,公白飛甚至會適度允許安灼拉拿他自己去撞什麼東西,但是今天不行。他逮住安灼拉的手腕,他最好的朋友沒有屈服,至少他放下拳頭。兩秒鐘前他又要拿他自己的手去打水泥牆。
「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安灼拉說,「你認識的那個人也早就死了。你最好在我決定攻擊甚至打死你之前離開。」
公白飛冷靜地問,「為什麼不?」
沒有遲疑的安灼拉說,「因為你也是我的[2]-」
那個f音起始的字沒有被順利說出來。公白飛在安灼拉身上看見治療失憶症的問答法的可行性:安灼拉滯在當場,他劇烈地顫抖,像是他腦海裡的兩個聲音正在殊死決鬥。上前線前,他們穿著制服,在謬尚激動地談論這些問題。那是最後一次朋友們所有人都在謬尚。同胞就是他們的兄弟,部分罕見的友誼或許比兄弟的血緣更能信賴。當兄弟被迫站上與他們對立的另一條線,他們又應當採取什麼態度?
公白飛伸出手等著,安灼拉扶著灰色的牆猶豫半晌,最終露出做出重大決定的表情。他給出他的信任。
公白飛握住他的手。若李曾經因為這個舉動被誤傷,他沒有防備地去碰安灼拉,被他反手一搡掀翻,護士也被若李撞倒,她托盤上的藥瓶挨個跌碎。那時所有人都認為安灼拉不再有希望,公白飛沒死心。也是在那天,他想起那個其他軍醫沒有想到的詞,這個詞成了他們的安全關鍵字。它擁有某種有絕對的力量將安灼拉從混沌喚醒,那些極短暫的時間裡,他又是他本來的模樣。公白飛把這個發現告訴若李,他們證明了安灼拉不僅有希望,並且是充滿希望-他想要回家。
他們只需要時間。
公白飛握住安灼拉的手,他低著頭,抖得厲害。安灼拉身上佈滿已經很難褪除的痕跡,可今天清早公白飛分明聽見他溜出臥室摸進書房來彈鋼琴,單手單音彈出那支最早喚醒他的旋律。公白飛試著再往前一��,安灼拉還是沒有屈服。他被困在混亂的思緒裡掙扎不休,清洗不乾淨的記憶正在與那些使安灼拉仍舊是安灼拉的記憶相互抵制。與此同時,他接受了這個不成形的擁抱。他全身灼燙。
「公民,」公白飛用極輕也極堅定的聲音問他,「告訴我,你感覺到什麼?」
2.
Ludwig van Beethovan- Sonata for Violin and Piano No.5 in F major, op.24:2. Adagio Molto Espress
戰爭後的重建工作也揭發不少真相。自命是科學家的納粹軍官在紐倫堡審判上說明實情,人民也就原諒了安灼拉。至少大部分的人民都原諒他。盟軍將領收到數量驚人的信件,被他幫助過的士兵來信拼湊出更多事實卻也不無誇大的成份。取得寄件者同意的信函被公布在報上,若李拿那些報紙墊實驗室的桌腳。公白飛自己也有信要寫,他定期寫信給安灼拉居住在南方的父母報告他的情況;他們寄來幾張新的唱片,公白飛拿起其中一張放上唱機,安灼拉端著相框試圖認出相片裡頭有誰,唱機裡的小提琴就著鋼琴演奏流動如河水的行板,這段音樂使安灼拉從公白飛手上奪過唱片盒,期待著什麼似地盯住紙盒上印刷的德文標示。
「我在哪裡聽過這支曲子。」安灼拉說。
公白飛知道他就要再想起一件往事了。
「是的。」他微笑著回答。
“ABC的朋友們”曾經是同盟國軍隊裡名聲最響亮的工作分隊,十字軍行動(Operation Crusader)成功有他們的一份功勞。他們紀律嚴明,配合度好的異常,原因無他,他們原先就是朋友,隨著時間推進也逐漸成為真正的兄弟。從1942年下半葉開始,盟軍把ABC的朋友們定位為特殊部隊,專門執行奇襲、援救、破壞埋伏等工作,他們也執行過幾樁暗殺敵軍地區主將的任務。他們為盟軍執行過十八件敵營偵查,三十二件救援戰俘的行動。安灼拉是他們的隊長,這是種遵循慣例的模式,還在巴黎的時節,安灼拉就是領袖。公白飛以醫官的身分擔任副隊長,格訪泰爾負責駕駛汗馬車或坦克載他們衝進敵陣,古費拉克負責偵測爆裂物。其他人各有所長,例如巴阿雷很能近身格鬥、馬呂斯破譯部隊竊聽來的情報,弗以伊甚至能假���成納粹兵潛入德軍竊取第一手消息。在某個ABC紮營於森林,依靠斜坡的陰影作掩護的黑夜,熱安在細心維持著小且不滅的柴火旁談論起近代歷史,話題很快地蔓延開,安灼拉不得不數次厲聲讓朋友們放低音量。格朗泰爾用火上烤熱的瑞士刀切開僅剩的黃油,讓每個人挖一塊去給他們的豆子罐頭添添味道。
熱安又說,「剛才,我有個瞬間的錯覺,我們這不是在同德國打仗,是在六月革命的街壘下等待天亮。」
「嚮導,」古費拉克說,「給我們說些有意思的故事吧。」
「小聲些。」安灼拉提醒他們,他的目光也充滿期待地定格在公白飛身上。那個深夜,他們熄滅柴火,頂著寒冷的夜露,在黑暗裡清楚看見彼此。公白飛給朋友們說起維吉爾、中世紀的宗教音樂、農事詩,詩歌的話題取代革命延續到下半夜,直到安灼拉不得不出聲提醒他們爭取時間休息。
「古費拉克,你跟我一起看哨。」他說。
古費拉克就著月光挪動他扔在地上當坐墊的外套,換了個視野更好的位置,面向森林。
「我知道現在提他會給你們斃了,不過-」格朗泰爾笑著說道,「如果你們現在都在腦子裡給自己奏安眠曲,我祝這些音符長翅膀,帶你們在夢裡飛過恆河邊上,去到世上最美的地方[3],對我來說,那裡必定有喝不完的白蘭地。」
「大R,海涅是猶太人。」熱安說。
格朗泰爾諷刺兮兮,「一個德國的猶太人。如果他現在給關押在集中營,恐怕我們倆得申請個特別任務去炸掉奧斯威辛。」
「住口,格朗泰爾,」安灼拉說,「睡覺。現在。」
古費拉克在竊笑。他就坐在公白飛左邊,公白飛也半坐著,警覺以及他正在盤算的細節讓他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那是場救援盟軍戰俘的行動,弗以伊偵查過後帶回來的地理信息比他們原有的更複雜,計畫全盤改變,他們幾個身上帶的地圖都已經給塗畫的看不出原型。
「至少想辦法睡著。」古費拉克湊在公白飛耳邊說。
「我在試呢。」公白飛回答。安灼拉在離他們不遠的草地,伸手將不怎麼安分的格朗泰爾打平在草地。
古費拉克在安灼拉轉過來低聲訓斥他的前一秒,飛快地吻在公白飛的鬢角。這是古費拉克表達他的感情的方式,整個ABC都給他吻過,安灼拉也沒有倖免。那時他們剛結束十字軍行動,從北非回到法國北部戰線。巴黎就在一趟火車之外的遠處,幾乎等於他們回家了。
不過他們沒有回巴黎,而是留在軍隊。ABC的名聲隨著十字軍行動的成功傳播,女酒保拿出她們收藏起來當救急藥品的伏特加。酒吧裡還有其他盟軍成員,目睹這樁事的人幾乎瘋狂,安灼拉揉揉他給古費拉克逮著啃的臉頰,躲到公白飛背後,對於他自己揚起的嘴角出賣他的事實並不理睬。格朗泰爾見狀抬腿去踹古費拉克,熱安當場做出頌詩紀錄這歷史性的瞬間。公白飛試著拉開還要去追安灼拉的古費拉克,他一回頭猝不及防也啃了把公白飛的顴骨。軍隊的酒吧有鋼琴,音色糟透了卻是當時他們能得到的最好的。古費拉克就像在謬尚那樣,喝上兩杯過過癮,然後把酒杯擱在鋼琴的角,坐下來開始彈奏德彪西。
格朗泰爾兩手各摟著若李和博須埃,安灼拉趁他沒注意偷走伏特加酒瓶塞回女酒保手裡。公白飛在隨身攜帶的地圖背面用鉛筆憑記憶畫蠶蛾,古費拉克彈琴時,巴黎就被他的音符潑灑在軍隊酒吧了,鬧哄哄的酒吧安靜下來聽那支《水中倒影》。塞納河面的巴黎鐵塔倒影是銅銀色,午後的公園經常有穿戴漂亮的少女陪伴她父親出門散步;馬呂斯在公園認識了他的珂賽特。大學課室敞開的木板門釘著考試公告,維吉尼花園開滿了睡蓮,圓形的葉片連同生著芽蟲的花緊貼水面,乍看也彷彿逆著方向生長到水下。謬尚咖啡館的玻璃窗總是被擦的發亮,光芒在咖啡杯或酒杯裡朝ABC的朋友們眨眼睛。星期天的下午三點整,巴黎聖母院的鐘聲經常打斷熱烈的爭辯。
戰爭時盟軍不成文禁止演奏或聆聽德語區作品。這項規則在ABC內部不適用,弗以伊率先提出音樂不應該被政治意識影響,格朗泰爾直接無視這陣風氣,針對海因里希‧海涅和菲力克斯‧門德爾松的民族認同問題發表大篇宣言,如果有人拿紙筆記錄下他講的話,恐怕可以寫成整三大頁。
「猶太人可說是地球上最了不起的民族,法蘭西人發明共和國,可猶太人發明了雅歌和上帝!」格朗泰爾在大庭廣眾下嚷嚷,「海涅!啊!海涅,他的妙筆能使莫斯科的凍土開出鮮花,啊,那是甜美的罌粟,朋友們,我們來品嘗愛情與寧靜,安灼拉,給我們一支曲子的時間做個神聖的好夢!」
「R,你太醉了。」巴阿雷說。
熱安狂熱樂迷似地給安灼拉鼓掌,馬呂斯很快加入催促安灼拉的行列。格朗泰爾醉的走不穩路,給他起了外號的軍隊的女酒保同樣為格朗泰爾保管他的小提琴,酒吧里的士兵意識到他們即將聽見的是什麼,跟著古費拉克製造出震耳欲聾的喝采。
「燴兔肉,別告訴我,您把我的寶貝拿去當柴燒啦。」格朗泰爾對女酒保喊道,他杯里的伏特加撒了自己整身。
「去啊。」公白飛對安灼拉說。
安灼拉輕蹙雙眉,「我們不大應該這麼做。」
「這只是音樂,」公白飛笑著說,「而且,至少別讓格朗泰爾失望。」
格朗泰爾端著酒杯去拿他的琴,玻璃杯因此被他放開,旁邊的美國人眼明手快救下杯子卻救不了裡頭的伏特加,整間酒吧全是笑聲。熱安巧妙地用法語為大伙兒全篇朗誦那篇浪漫詩,格朗泰爾湊過來,大半個人壓在安灼拉腦袋上醉醺醺地懇求或者逼迫他。博須埃笑到手指上夾著的香菸都掉了,把他的耐磨長褲燙出一個洞。
最後安灼拉撥開黏在他身上的格朗泰爾,宣布,「行吧。」
古費拉克拍拍桌子,酒吧裡的士兵用同一種語言的同一個詞歡呼,”Bravo!”
那場突發的小演奏會是整個戰爭裡色調最柔和的一筆,戰爭過後也在不經意間幫他們喚醒安灼拉。也許格朗泰爾在看不見的地方幫了忙。格朗泰爾醉的時候反而能鋸出他能給的最好的音色,安灼拉給他彈琴,被月光渲染的恆河就讓他們帶進軍隊酒吧了,紫羅蘭的耳語,玫瑰的傾訴,河水潺潺的流動打碎煙硝,把他們帶回夢境裡的故鄉。後來安灼拉主動又給酒吧裡的同袍演奏另一支曲子,公白飛與古費拉克並肩坐定,熱安率先唱起來,他們都記得那支曲子裡的祈禱詞。
公白飛不相信朗誦經文的形式能夠獲得甚麼禱告效果,他的幾次祈禱獻給他的朋友們,他越過聖經,直接呼請上帝為他的朋友敞開祂的花園,請求祂帶安灼拉回家。
安灼拉不穩定的情況持續到他們返回巴黎。他也有絕對清醒且試圖重新認識巴黎的時刻,納粹殘留在他腦海裡的聲響就像無線電收音機的雜音,當1942年以前的回憶逐漸占上風,這些雜音就對他發動偷襲。公白飛不記得他上回一睡到天明是什麼時候。安灼拉睡在他住處的客房,公白飛面對他自己的惡夢,更經常在夜裡拿鑰匙開客房的門,從捲成蛹的被單拯救出安灼拉。他的夢境也是無休止的鬥爭。公白飛在囈語裡聽見那些熟悉的名字,他們的朋友的名字;這是希望的象徵,公白飛讓他放棄接受國家計劃性的記憶治療,安灼拉只能靠他自己。夏天來了,氣溫突然增高的夜晚叫巴黎無所適從,公白飛也睡不著。他躺在床上數天花板的裂縫直到凌晨,最後決定起床找書看。離開巴黎前,ABC共同的話題停留在自由主義的新定義,公白飛向安灼拉借來讀的英語書籍還沒有還給他。
安灼拉在噩夢裡嘶聲力竭,公白飛抓起客房鑰匙過去開他的門,跪在地上與安灼拉著實搏鬥了好一陣子。安灼拉被訓練出睡前鎖門的習慣,即使他的敵人擁有無數不靠鑰匙開門的手段。他被夢魘糾纏卻從不對陰霾求饒,半夢半醒之間掙扎的力量大的幾乎迫使公白飛鬆開他。他在夢裡,也許又在對格朗泰爾大喊大叫,那是他們相處融洽之道,安灼拉希望格朗泰爾別信仰他。在夢裡,”自由”和”祖國”最常被高聲提起。公白飛按照標準醫療流程紀錄他聽見的夢囈,只同若李談論這些心理病況,前些天他們推測著或許真正的安灼拉就要回來了。
公白飛費了點勁頭把安灼拉搖醒,把他拖出遍布煙硝的混亂夢境,那場技術上完美成功的救援行動結束於德軍扛著火炮追出戰俘營,通電的柵門警鈴嗡嗡大做,ABC救出百十個盟軍戰俘,安灼拉挨了子彈,他沒法跑的快,留在鐵柵門後頭,把最後離開的同袍推出去,對他們下令,「快走!」
「醒醒。」公白飛說,「安灼拉,你得醒過來。」
他們像剛結束格鬥訓練般渾身是汗,公白飛搖醒他,安灼拉陡然睜眼,夢境裡來不及流的淚水被帶回清醒的世界,他揪著公白飛,雙膝跪地大口喘息,��結點薄痂的手指又給他磨破,衣服上的血痕斑斑點點。
「公白飛,」安灼拉說,「其他人在哪裡?」
那是他的聲音。安灼拉自己的聲音,他急切地詢問戰略問題,公白飛甚至還沒有聽明白他在問的是ABC執行的第一場還是最後一場救援行動。
「傷兵都送走沒有?」安灼拉問,「納粹發現我們了。飛兒,帶上若李快走,格朗泰爾在哪裡?」
「安琪。」公白飛說。
安灼拉的眼神又是他自己了。他的眼睛裡燃燒著熱忱,熾烈的像星火,清澈的像陽光晒化了的雪融入山泉。他不會仇恨,他只愛人民與自由,那就是他的信仰,如詩如歌,如溫柔的天鵝也如展翼的雄鷹,是恆河彼岸不凋的紫羅蘭也是塞納河畔灼灼盛放的玫瑰。
他回來了。
「安琪,」公白飛重複。安灼拉比前幾秒更加困惑,公白飛得向他解釋很多。他與他最好的朋友緊緊相擁,安灼拉不明所以,只管展臂也擁抱他。公白飛希望他們的朋友都看見了。他只給安灼拉說明最重要的一件事,
「戰爭結束了。」
3.
Franz Schubert- Der Lindenbaum arr. Piano and Cello
「我做了什麼?」安灼拉問。
「你什麼都沒有做。」公白飛說。
安灼拉放下塗鴉著人物肖像的地圖,無眠的夜晚過後他們迎來真正的朝陽,公飛下樓問公寓管理員要來兩杯剛燒好的咖啡。安灼拉回來了,他的戰爭正式結束,剩下要做的是審判與和解。公白飛上樓時聽見他的鋼琴被奏響,安灼拉展開格朗泰爾留給公白飛的地圖,擱在鋼琴譜架,圖紙背面給他畫著ABC的朋友們的半身肖像。
「我殺過多少我們自己的同胞?」他問道。
「那不是你,」公白飛溫和的強調,「當你被奪走你自己的心智而做出對不住人民的事,那樣事就不是你所為。那是納粹德國所做的,你也是受害的一方。[4]安琪,你不需要承擔這些。」
安灼拉沐浴在初夏早晨的陽光,金色的頭髮在陽光下接近白色,側影線條分明,公白飛把咖啡杯放在鋼琴上頂蓋,過去坐在安灼拉身邊。在那個彷彿上輩子的無憂無愁的大學生涯,他們在謬尚,也是緊挨狹窄的咖啡廳角落相偕而坐。安灼拉抬起頭時臉上是濕的,他在做他自己的法官,從德拉古法典尋找佐證的法律。
「你沒有做過任何危害法蘭西人民的事。」公白飛用雙手按在他的肩膀,又說,「沒有人會責怪你。為了我們的朋友,你也必須停止審判你自己。」
「但是我記得那些。」安灼拉說著,眼淚順著他雕像般的臉龐滑下來。
公白飛說,「你付出的夠多了。」
星期天的早晨有彌撒。聖母院的鐘聲喚醒整個巴黎。安灼拉聽見鐘聲,模樣顯得有些無助,公寓管理員在清掃樓梯,用跑調的歌聲哼唱那支原先只在法國境內流傳的祈禱歌。
「瞧,他不是帶你回家了嗎,」公白飛微笑起來,對安灼拉說,「就像她帶他回家一樣。」
公白飛信仰,但很少祈禱。他知道管理他們公寓樓的老太太會去聖母院給安灼拉點白蠟燭祈禱,她是最先對安灼拉敞開大門的人。
「如果您們想搬走,也請自便,上帝保佑您們,」她對威脅她的其他住戶說,「這個青年為盟軍奉獻的是比他的命還貴重的東西,萬福的瑪利亞,祝福他的靈魂。」
公白飛的決定讓軍方不免有推卸責任的嫌疑。德軍正式投降前的最後一波地毯式奇襲以敵方首領突然停止襲擊造成的失敗告終,跟在他們首領後頭發動攻擊的德軍還沒有反應過來,盟軍擊中並當場逮捕在槍林彈雨下突然停止前進的納粹特務,扒下面罩,看見一名眼神狂亂的俊美殺神。關於納粹���戰俘裡挑選菁英士兵,進行藥物控制後訓練成特種殺手的謠言被坐實。公白飛在軍隊醫院收到這個消息,他的懷疑也獲得印證。盟軍開始調查1943年後所有北方戰線指揮官離奇的刺殺案,重新檢視幾件德軍地毯式突襲的線索,罪證水落石出,可沒有人敢真的對安灼拉做什麼。被1942年末那場由ABC執行的救援行動救出戰俘營的士兵違反軍紀闖進將領會議室,以舉槍自殺的威脅成功阻止盟軍將領對安灼拉做出任何判決。
公白飛是那場意義重大的鬧劇發生的隔天才從馬呂斯那兒聽來這樁事。近百名操著不同語言的士兵在將領會議室外整齊劃一拿上膛的手槍抵在自己太陽穴威脅他們長官,馬呂斯被喊去維持秩序的同時,公白飛在軍隊醫療翼對付安灼拉。無線電收音機在角落發出不間斷的聲響。兩支鎮靜劑讓安灼拉徹底失去反抗的力氣,被擺佈著讓公白飛執行過整套檢查。他臉色慘白,藥劑的效用迫使他放慢了呼吸,眼神依舊熾烈的像隨時要爆發,那卻是他們不認識的眼神。安灼拉不會仇恨,公白飛確認過安灼拉依舊能聽懂法語,嘗試與他交談。若李結束諾曼底的工作,回到北方部隊擔任軍醫,在他們隔壁床照料突襲裡被炸掉右邊手腳的德國士兵。志願護士想給安灼拉的傷口做些包紮卻被他的模樣嚇退。
「安灼拉,你記得伽佛洛什?」公白飛問。
那時的安灼拉像具活屍。公白飛看著這副他再熟稔不過的面孔卻認不出他最好的朋友。安灼拉帶著詭異的冷靜詢問,「我該殺他嗎?」
「不,他是我們的弟弟,」公白飛說,「謬尚呢?記不記得謬尚?」
「離我遠點。」
「我們在謬尚曾經為了社會契約論的漏洞爭執整晚呢。」
「我根本不認識你。」
然後一個醫學意義上的聽覺記憶範例發生了。
安灼拉還被皮帶綑在病床,公白飛停止追問,讓護士準備他需要的物品,拉起安灼拉的手讓人用酒精擦掉乾血跡。公白飛掐著他,這是個有效的恫嚇,安灼拉理解到掐著他的這只手對人體的熟悉程度足夠公白飛隨時卸掉被他掐住的關節。護士用棉球清理傷處的膿瘡,無線電收音機的頻道播放起女高音演唱的門德爾松作品第三十四部第二號。
安灼拉還讓公白飛逮著手關節,那支曲子如同響雷般擊中他。他猛地回頭尋找那個聲音,收音機那兒沒有人,安灼拉往別處張望著找人卻沒有找到他要的,護士領班假裝忙著整理藥櫃,玻璃櫃門照出她拿手帕擦眼睛的模樣。若李正要給他負責照料的德國傷兵注射消炎劑,他也停下來,針筒��之停在半空中。他也看著安灼拉擺脫護士,掙脫出來的手揪緊公白飛的白大褂。公白飛想告訴他答案,可他只是安靜地望進安灼拉的眼睛,一度被掩埋的記憶如同樹苗的芽鑽出堅硬的土壤。安灼拉困惑又徬徨,他抓住公白飛,那個瞬間公白飛決定不再讓任何自稱是醫學專家的人在往後的日子繼續折磨他最好的朋友。
音樂最終消失在無線收音機炒豆子似的雜音裡,經過角落的護士調整天線,試圖找出信好最好的角度。公白飛放開安灼拉的腕關節,握住他的手。若李聽聞安灼拉被送進盟軍醫療翼後興沖沖趕來瞧他,被安灼拉下意識掀倒,其他醫官登時拿起皮帶把他囚禁在病床。
「公民,他們對你做了什麼?」公白飛問。安灼拉用茫然的藍眼睛瞪他。
他們隔壁床的德國士兵成了整間醫療翼的箭靶,仇恨的目光匯集在他身上。志願護士放下托盤,藉口照顧其他盟軍士兵抽身離開,有人用不明顯的聲量說了幾句粗魯的德國罵人話,德國士兵垂著頭。那不真的是他個人的錯誤,他卻為他的國家在盟軍的醫療翼承擔錯誤的後果。若李放下消炎針,雙手舉在眼前,他等到它們停止顫抖才給他的病人完成注射。他們對面的美國士兵往空水杯啐了口痰。
德國士兵對治療他的醫療員說,「Danke (謝謝)。」
若李回答他時臉上沒有肉眼能見的波動,「Alle Menschen werden Brüder, Wo Seine sanfter Flügel weilt (在他光輝照耀下面,四海之內皆成兄弟。)[4]」
ABC裡德語最流利的是弗以伊,再來是馬呂斯,接下來是格朗泰爾,ABC們為了作戰工作也向他們學習這門言。當戰爭過去,語言成為新的軟武器,若李寫完紀錄,離開去檢查下一床英國傷兵。公白飛想起弗以伊在他們親手挖的壕溝裡,用席勒給大伙兒解釋語法問題,安灼拉在站哨,古費拉克划火柴點亮煤油燈,話題隨著詩的內容又扯回二十世紀後的新興獨立國家;他沒有忍住笑容,眼眶像是給火柴點著了。德國士兵在公白飛擺平安灼拉,讓護士繼續清潔膿瘡的當兒,用他僅剩的左手摀著臉龐。他為他的祖國承擔戰爭的後遺症,連流些眼淚也不被允許。
部隊對於公白飛讓他住在普通公寓的想法明確表示反對,公白飛也明確告訴法國政府他們不會再讓安灼拉受到沒有意義的虐待。啟程回國前若李拿到政府給安灼拉安排的治療說明書,裡頭列舉的療法相當於把德國人用在安灼拉身上的法子重新操作一輪。
「這太荒謬了,」若李說,「他值得更好的。」
他的確值得。上前線前公白飛在醫院��做完一年實習,ABC們有好幾個甚至還沒有完成大學最後一學期。如今他們回到祖國,試著建立新的日常生活,安灼拉經歷了兩段人生,又靠著他自己驅散納粹強加給他的魘霾。他是如此堅韌。如今他回到家,記憶在復甦,他想念他的朋友,渴望看見他的師長家人,他想出門去散步,他還想喝點謬尚的咖啡。所以若李把咖啡連同做咖啡的女侍還有他的女朋友帶來了。愛潘妮穿著黑色的裙子,神態世故鋒利許多,公白飛見過米西什塔幾次,她是猶太人,當過一段時間的電報接線員,戰後她在醫學院附近的餐館值日班。
「領袖!」他撲上去掛在安灼拉的脖子,「我可太高興又看見你啦!歡迎回來!」
公白飛找出空瓶,米西什塔往瓶子插上她帶來的矢車菊,若李喋喋不休說著安灼拉錯過的精采故事,安灼拉看著那束花,在若李談及格朗泰爾把他的小提琴做了砸破納粹間諜腦袋的最佳貢獻時開口說話。
「我很想見一見他們。」
公白飛放下他擦拭乾淨的相框,若李安靜下來。安灼拉將插花的瓶子挪到日照更充足的地方,垂下眼瞼,光與影在他身上就像油畫,外頭的街道有棵擁有百年以上歷史的菩提樹,它與這個街區同樣好運地沒有受到轟炸摧毀,安灼拉倚著牆,午後往西邊傾斜的陽光拖長了菩提樹的影子照進客廳。ABC的朋友們在盟軍的酒吧無數次違反不成文的禁令,熱安對德奧作曲家的偏好有限,舒伯特則是古費拉克即興演奏的好夥伴。
公白飛安慰他,「我也很想念他們。」
「我們可以紀念他們。」愛潘妮提議。她說的是我們而不是你們。
「有一支曲子,」公白飛說,「你不在的時候,我們經常提到它。」
安灼拉用軍隊酒吧那架音色糟透了的鋼琴演奏這支祈禱歌的時候,屋子裡的法國青年跟上節拍大聲唱歌,他們都想家,也都在同袍身邊找到片刻歸屬。其他同盟國的士兵抄下禱文,弗以伊給他們用數字譜做註記,這支原先只在法國境內流傳的祈禱歌就這樣被傳到歐洲大陸甚至美洲。安灼拉在另一個難得的機會拗不過朋友們的要求,又給酒吧裡的聽眾演奏它。那時這支祈禱歌已被翻譯成不同的語言,公白飛的杯子還在嘴邊,他被格朗泰爾推出去,ABC起鬨要他去領唱法語歌詞,古費拉克嚷的最大聲,不僅帶頭起鬨還笑出眼淚。博須埃在吹口琴,熱安也不知道從哪兒搞到了柄長笛,單方面宣布這足夠他們組成完整的合唱團。
那時公白飛無奈地說,「我們這都在做什麼。」
安灼拉聳著肩膀,「就當成哄那幾個傢伙高興了。」
「這可不是我瞎吹,」格朗泰爾拎著小提琴過來站在鋼琴另一側,「盟軍裡有哪個國家的部隊有這樣完整的樂手配置?」
安灼拉發布過無數不允許反駁的命令,也總拗不過他的朋友群起懇求。他為他們演奏過很多次祈禱歌,在巴黎,在軍隊酒吧,在公白飛的書房。
主在上,聽我祈禱:
當我需要幫助,您總是在我身旁;
讓他歇息,上蒼庇佑,
賜他安寧,賜他歡愉,
帶他回家吧,
帶他回家。*
公白飛在客廳書房擺上他擁有的ABC們的相片,這樣他們也就見證安灼拉甩掉追逐他的陰影找回他自己。他回來了,卻還在漂泊。公白飛想幫助他最好的朋友得回他應有的寧靜。
4.
Felix Mendelssohn- Auf Flügeln des Gesanges arr. Violin and Orchestra
人民想念安灼拉。安灼拉想念他的朋友。最大的問題是安灼拉認定自己沒有臉面再見他的同胞。在ABC的朋友外首個見到安灼拉的自然是他的雙親。公白飛拍了封電報通知他們來瞧他。剛回巴黎時安灼拉的父母來見過他,就連他們都幾乎認不出安灼拉。那時他的眼神能夠把聖母院那口大鐘從它的鐘樓剜下來,公白飛甚至得提醒他朋友的父母別太靠近他。若李無法回答安灼拉父親提出的問題,他母親嘗試著說起幾件只屬於他們家庭最私人的往事,短暫的茫然後換來的是安灼拉的另一次爆發。
這回不一樣。安灼拉思念他的家人,公白飛上郵局發出電報,很快收到回覆,安灼拉又反覆向公白��確認上回他們見面時他沒有做出傷害他父母的事。馬呂斯從火車站接到那對心情介於焦慮與亢奮之間的夫婦,敲開公白飛的公寓門。安灼拉從公白飛的背後怯生生探著頭看見他的父母,他的母親也從他父親背後怯生生踮起腳尖想多看見他。
公白飛輕輕推了安灼拉,他在發抖,公白飛想說點鼓勵他的話,他的母親也注意到了。她忘記所有的擔憂,越過她的丈夫,踮起腳一把摟住她的孩子。公白飛把朋友們帶進書房,讓安灼拉與他的家人用足夠的時間重新認識彼此。
若李拿起書架上的相框,珍惜的觀賞ABC的朋友們換上軍隊新制服的合照,說道,「我來的路上去了趟公墓給大伙兒報告新消息,他們會很高興的。」
「但是真的沒有必要再進行任何審判,我敢說盧森堡宮不會同意開這個庭。」馬呂斯說。
「他希望能這麼做。」公白飛說,「就當成換個方式的補償了。」
若李拿起稍小的單人相框,晃晃那裡頭在自己學院畢業典禮遲到的格朗泰爾,說,「如果R能一水壺敲醒他就好啦。」
十字軍行動是ABC作為完整受訓的陸軍隊伍正式參與的首件行動。他們被法軍元帥指派去支援英國軍隊,從德軍手上收回大片北非領地,那是場傷亡慘重的勝仗,慶功宴也是哀悼彌撒。事後他們返回歐陸戰線,從側門進入打烊的軍隊酒吧,平常安灼拉禁止隊伍在白天喝酒,那天他破了例,讓格朗泰爾從吧檯下搜出幾瓶全新的酒,弗以伊用威士忌杯壓住鈔票放在收銀櫃上。
「我想我們得舉杯,」他說,「從今天開始,我們都與過往的自己道別了。」
「敬我們的同胞,」熱安附和著,格朗泰爾倒的第一杯酒便給了他,「敬我們的同袍。」
「敬自由法國。」
「敬法蘭西共和國。」古費拉克說。他拿到酒,伸手來與公白飛碰杯。安灼拉接下酒杯的同時右手還在寫偵查計畫表,格朗泰爾揉他的腦袋,安灼拉寫到最後一筆的r字母線條在紙上飛成形狀奇特的波紋,公白飛說,「R,別欺負他。」
「嚮導,別欺負R。」古費拉克說。這下子連安灼拉都不能不笑了。
「這聽起來特別彆扭,」博須埃說,「但是,我挺希望時間能停在這裡。我們打了場勝仗,大伙兒都完好無缺的在這裡。」
巴阿雷掏出打火機點菸,嘟囔幾句同意的話,馬呂斯抓緊空檔寫他自己的信,珂賽特利用報社的工作經常給他們寄送免費刊物。離開巴黎後,熱安也負責代表他們全體與謬尚保持通信。格朗泰爾借巴阿雷的火點他自己喜歡的菸,古費拉克拒絕吸收他們吐出來的廢氣,跑去坐在鋼琴那兒,不一會兒便控制不住自己打開琴蓋彈起琴。
安灼拉說,「時間得往前移動,戰爭才有機會結束。」
「珍惜會當下吧,」公白對他說。安灼拉正在新的紙頁抄寫他被打斷的偵查計畫內容,他對公白飛露出笑容,寫完計畫第三項,收起鋼筆。公白飛擔任著某種補充或糾正安灼拉的角色,這是ABC對他們的形容,他們隔著桌面互相碰杯敬酒,手指節一擦而過,在公白飛的皮膚留下火燒般的記號,溫和的蔓延到他全身。安灼拉抿了口酒,直勾勾盯著貼滿軍樂隊畫報的牆。
若李說,「公白飛說的對,我說句掃興話,因為這很可能成真,戰場上什麼事都說不準,如果現在有個記者還是軍隊攝影師,我希望他來給我們拍張照片。」
「古費,給我們點即興曲,今天別理那苦大仇深的肖邦了。」格朗泰爾說,「是啊,戰爭,他們說在舊社會為國家陣亡是最甜蜜的死法,這個時代的戰爭只會讓人死的時候還摸不清自己到底幹嘛去送死[6]。根本沒有什麼榮譽的死亡,看看那些戰敗的國家,他們死了一整代青年人口卻什麼都沒換到。所謂的犧牲是虛假的謊言,我們現在在這裡,不過是從維琪(Régime de Vichy)巴黎逃到北省,根本摸不清未來長什麼模樣,說不定到最後我們統統被抓去給蓋世太保擦鞋哩。」
前頭安灼拉等待著墨水乾燥。他闔上記事本,端起酒杯卻不喝,問道,「你為什麼又來這裡?如果你不信仰這些,生死、榮譽、盟軍,我們的法蘭西,你為什麼還浪費你自己的時間來打這場看不清楚未來的仗?」
古費拉克把他自個兒埋在鋼琴鍵盤,他的即興曲是種張揚的宣言,色調繽紛濃烈,糟透了的音色也擋不住碰跳著的晶瑩的彩色的音符竄過酒吧。
「讓我引用我們都愛極了的猶太朋友,」格朗泰爾坐在桌面,拎著酒杯,豎起手指夾開他叼著的香菸,公白飛猜測到格朗泰爾即將要說的話,他沒有出言阻止。安灼拉明亮的藍眼睛也望著格朗泰爾,香菸菸蒂給他咬出齒痕,酒杯早已見底。格朗泰爾拿起瓶子倒滿整杯,吐了個煙圈,他總是笑的肆無忌憚,對安灼拉說,「我不相信上帝,他的甫祭全是侏儒。我只信你的心,除此之外,我別無信仰[7]。」
安灼拉嚴厲地打斷他,「少胡說。」
「實話就該說出來呢。」
「你喝醉了。」
「我看起來像醉?」
「如果你真的有信仰就不會把信仰掛在嘴邊。」
格朗泰爾擺出嚴肅的表情,「你可太小看我了。」
公白飛清清喉嚨。安灼拉不再同格朗泰爾爭辯。他站起來,氣勢相當懾人,格朗泰爾抬起眉毛,安灼拉什麼都沒有說,右手按著格朗泰爾的肩膀,格朗泰爾哈哈大笑,拍在安灼拉的手背。古費拉克彈琴到他滿意了,也停下來,他搖晃酒杯,攏攏散亂的鬈髮,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
「這就是我中意舒伯特的原因,」他說,「肖邦啊,他拿樂譜塞進你的腦袋,對你說”自己體會”,你花了十年研究他也沒個定論。舒伯特不來這套,門德爾松同理,他們什麼都告訴你了。你一聽曲子就知道,他們把一切都告訴你了。」
安灼拉對格朗泰爾的記憶停止在他們從德軍戰俘營撤退的那幾分鐘。格朗泰爾掩護他救援的美國士兵,安灼拉掩護他們。他想知道行動的成果,公白飛告訴他了。他們在客廳促膝談話,安灼拉養成新的習慣,當屋子裡只剩他們兩個,安灼拉會倚在公白飛這兒,這是種依賴,公白飛則很高興得知安灼拉找回需要依賴的感覺。他把手臂環過安灼拉的後頸,繞過肩膀,停留在距離胸前幾吋的地界。唱片在循環播放,安灼拉知道了救援行動的最後一刻格朗泰爾是怎麼被他趕出戰線之外。他拿起唱片匣,結痂的手指拂過那行德語字樣。安灼拉在逐一找回屬於他的回憶,他的朋友未曾殉身於他手的事實也不足以安慰他。
「這是他最喜歡的曲子,是嗎?」安灼拉問。
「格朗泰爾愛它。」公白飛回答,他也愛這支曲子。格朗泰爾為了幾句詩歌愛著海涅,同樣是猶太人的門德爾頌為海涅做曲;它在戰爭剛結束的混亂裡成了他們朋友的替身,它也率先為ABC的朋友們將安灼拉從納粹遺留在他腦海的陰霾喚醒。
懷念佔據他,安灼拉還拿著唱片匣,客廳的矮桌也擺了些相片,安灼拉拿起其中一只相框,那張相片原本釘在ABC臨時宿舍的牆,取下來時被圖釘扯了個口子。相片裡的格朗泰爾與安灼拉穿著大學槌球隊的運動服,手拄球桿,在運動場的草地讓人拍下合影,安灼拉向來比誰都克制,就算開開心心的笑著也流露出嚴肅的神態,格朗泰爾朝鏡頭擠眼睛,笑的肆無忌憚。
「我們也都愛你。」公白飛說。
「我背叛了你們。」安灼拉說。
公白飛說,「你沒有。」
然後他吻他。他吻安灼拉的嘴唇,帶著所有朋友對他的愛,ABC早就不是朋友了,卻也不是兄弟-他們比手足更親。公白飛把ABC對他的愛留在安灼拉的嘴唇。它們鮮潤柔軟。安灼拉追上來吻他,公白飛也說不上是驚喜還是意料之內地愉快,這是個熱烈又沉重的,私人的吻,把所有過往和盤托出,或許他很久以前早就想這麼做只是不曾自覺,又如果這樣能讓他最好的朋友相信他們愛他也無不可。
「但是馬呂斯說的對,」公白飛說,「該過去的都過去了,沒有必要再進行任何審判。」
「該做的還是得做。」安灼拉答道。
他微笑起來,平靜的神態裡出現他特有的肅穆,追加道,「我準備好了。」
5.
Maurice Ravel- Sonatine, M. 40:No. 2 in D-Flat Major, Mouvement de menuet
貝當元帥(Henri Philippe Pétain)把他們的巴黎投降給納粹的決定是最令人無法接受的。納粹入侵巴黎後伽佛洛什不再上學,公白飛就在謬尚教他算術,安灼拉充當歷史課輔導,熱安教他文法。伽佛洛什做了報童,古費拉克用謬尚的破舊鋼琴
給他編出一支送報歌。伽佛洛什為自由法國送報紙,安灼拉則堅持拒絕使用那兩個分裂他們祖國的稱呼。他們在謬尚研究彼此收到的徵兵令上的報到日期,格朗泰爾走進來,已經換好嶄新的陸軍制服,衣衫上卻有血。他瞧了眼興高采烈的朋友們,發出沒有聲音的冷笑。愛潘妮在工作的空檔給她弟弟補衣服,格朗泰爾說,
「共和國萬歲,妳白效力了,愛潘妮,我們那湯姆‧索耶小兄弟為了嘲笑維琪法國派來的德意志鬼子給用刺刀戳死了。」
隔天安灼拉領著還沒有報到的幾人提早簽字入伍。愛潘妮有她自己的辦法:伽佛洛什葬在公墓,他的姊姊取回那套被刺刀打穿,血漬變成銹紅色的舊衣衫,掛在謬尚門口。戰爭期間的謬尚改成孤兒收容所,報社打字員成了志願教師,咖啡館女侍變成���護保姆,對巴黎女人還有她們的德國舞伴橫眉豎目。
「你們可想清楚了,」愛潘妮往他們的桌子放下托盤,說道,「珂賽特是負責登頭版的,消息一登報,你們就沒有機會反悔。」
「我準備好了。」安灼拉說,「我們準備好了。」
「公白飛,別告訴我你還真同意這個瘋子的想法。」
公白飛心安理得,「這不就是朋友會做的事嗎。」
安灼拉翻閱馬呂斯寫好的辯護文件,愛潘妮睥睨著這幾個她眼中的傻瓜,搖搖頭。
1942年末,公白飛被調職成為主任軍醫,他不能繼續與ABC的朋友們在最前線紀念安灼拉。古費拉克接下隊長工作,若李則接替公白飛的隊醫職位。那場救援行動讓ABC失去他們的領袖。盟軍搜索三十餘天,在安灼拉的檔案簿蓋上標示死亡的紅印章。公白飛拿著檔案簿拍開戴高樂將軍的門質問這個消極的決議,為此收到調職通知作為不服從調查結果的處分。
「戴高樂是個混蛋,」古費拉克對公白飛說,「而你是個善良的笨蛋。」
「是我的錯。」格朗泰爾說。
「別說這種話。」ABC們說。
ABC的朋友們從德軍陣營救回來的盟軍士兵組織起一場紀念會,軍隊酒吧掛上紅色旗幟。士兵們在酒吧裡談論他們對安灼拉的印象,細數救援行動堪稱精彩的過程。有個參戰前做過神學生的準牧師拿酒吧的鋼琴當教堂管風琴自彈自唱美國南方的聖歌。公白飛走進酒吧,越過人群看見巴阿雷鑽進儲藏室。他跟過去,看見他的朋友們齊聚在此,格朗泰爾分不清是哭得不像樣還是醉得不像樣,古費拉克摟著他。
博須埃說,「這不是你的錯。領袖見了你這副聳樣準會揍你。」
馬呂斯掰開格朗泰爾的手指,拿走那支酒瓶。格朗泰爾又說,「是他們先發現我的,全賴那個該死的-怎麼不是我的錯,你們都撒謊,安灼拉就是個王八羔子-你他媽是個瘋子,安灼拉,待在你的位置,別過來挨子彈!快跑!熱安,上帝把他的二品天使拋棄啦,納粹鬼子逮住他了,公白飛,你看見納粹鬼子逮住他了,我們拋下他自己跑回來了!混蛋、膽小鬼、我們全是群懦夫,我把安灼拉害死了。」
「我們是在執行隊長的指令,」古費拉克摟著他說道,「記得吧,R,安灼拉說”我來斷後,你們得把這裡所有的人帶回去。”」
「是啊,」格朗泰爾嗚咽,「斷後!多英勇!多高貴!納粹鬼子拿他們骯髒的槍桿子打中我們的領袖,瀆神!他們射殺了阿波羅!」
「你怎麼就信了戴高樂的謊話?」公白飛問道,「安灼拉不會死。他扛的過去。我們會打贏這場戰爭,叫納粹把安灼拉還給我們。」
「他可是塊強硬的雲石,米開朗基羅的鑿子也敲不動他。」古費拉克也說。
「讓大R哭一哭吧。」熱安對朋友們說,「我也相信領袖還活著,眼下我們就暫且別逼他了。」
古費拉克攬著格朗泰爾,讓馬呂斯把白蘭地酒瓶擺去他搆不到的地方。熱安拿出他隨身攜帶的本子,給朋友們讀他抄在裏頭的詩。格朗泰爾把自己埋在古費拉克懷裡,結結實實哭了整個晚上。
留在前線的朋友們出發去諾曼底前把他們重要的物品交給公白飛保管,這當中有巴阿雷觀賞鳥類的望遠鏡、格朗泰爾的琴弓、他用四年時間畫成的幾大冊畫集,以及弗以伊帶上前線的所有家當。盟軍解散後它們也回到巴黎,公白飛買了新櫃子單獨放這些物品,古費拉克的腕錶現在被他接收來戴著。熱安的本子附有棉線製成的標籤,公白飛小心地避免移動標籤,翻開本子,給安灼拉找到熱安給朋友們讀的詩。
安灼拉用指尖掃過光滑的紙面。熱安的字具有漂亮的弧度,像是協和廣場噴泉的水柱,他在本子裡抄下他最喜愛的作家的作品。安灼拉的眼睛看見那些字句,公白飛則回憶熱安讀它的模樣。
「光明的星星將烏雲化為一團絨絮,」熱安拿著本子,神情莊靜柔和,口吻彷彿佈道的主教;他眉目含笑,環視他身邊的朋友,
「這是有思想,有生命的光明,
它撫平了波濤澎湃的暗礁,
人們相信從珍珠鐘看到了一顆靈魂,
是夜裡,黑暗徒然籠罩,
天空神般的微笑亮了。[8]」
「他是對的。」公白飛微笑著對安灼拉說。
安灼拉的手指現在被若李強制纏滿塗飽藥水的創可貼。他的手腕和腿有數道泛白的長條疤痕,那是安灼拉還被困在黑夜裡時他同他腦海裡的納粹軍隊進行決鬥的遺跡。公白飛縫合過那些刀子割出來的傷,幾天後安灼拉割斷縫線,公白飛就再縫合新的傷口。他們反反覆覆又與看不見的敵人鬥爭到安灼拉如同樹芽鑽破加厚水泥牆長出頭般穿過重重陰影親手奪回他自己的心靈。
安灼拉的記憶有幾段完全的空白,也許永遠想不起來,這是公白飛唯一放棄不管的,他也勸服安灼拉放棄重建那些記憶。公白飛沒有問過任何他在納粹戰俘營的經歷,他希望安灼拉永遠徹底將其遺忘,他希望他過好當下的生活,因此也才能夠為他們的朋友迎接未來。
馬呂斯上樓的時後順便把公寓管理員用線捆起來的整疊信件交給他們。公白飛聯繫過他們在陸軍指揮部的舊長官,由馬呂斯與法院敲定日期,消息也登報發布出去,想念安灼拉的人民寄信到報社,報社就把這些信原封轉寄到公白飛的地址;來拜訪他們的指揮官一度懷疑這是場精心策畫的整蠱行動,安灼拉的說詞說服他,最後一場審判就這麼確定了。
「庭審的結果是可以預料的,」ABC的朋友們的指揮官說,「人民早就原諒你了,審判庭不會是他們期待看見你的地方。」
「他們不知道我做過什麼。」安灼拉說。
「不,他們知道。他們只會驚訝於你的選擇。」
「讓人民決定吧,」安灼拉說,「拉馬克將軍。」
拉馬克將軍說,「我向上帝發誓,你是我見過最頑固的-」
他沒有想出最合適的字眼。安灼拉是個頑強的戰士也可以是最固執的傻瓜。拉馬克將軍又對公白飛說,「你創造了奇蹟。」
「我沒有。」公白飛答道,「是我們的朋友們創造了奇蹟。」
「過來,孩子們。」拉馬克將軍招招手,他擁抱這幾個僅剩的ABC的朋友就像擁抱他不曾擁有的兒子;其他人在大大小小的相框裡無聲地歡笑。
6.
Claude Debussy- Images Book 1 no. 1. Reflets dans l'eau
公審的日子是1946年的6月5日,這是個好日期,天氣也很好。
拉馬克將軍在證人席,馬呂斯是安灼拉的辯護律師,戴高樂將軍擔任法官,這是場軍事庭審,無法進入審判廳的人民聚集在法院外高舉無罪標語,新聞記者拿鏡頭瞄準他們的目標。
安灼拉回來後,公白飛也找回以往在週末早晨彈琴的習慣。他有很長時間沒碰過鋼琴了。出門前,公白飛給安灼拉演奏德彪西的意象集,回憶也讓音符串成的線牽著在他們的話題裡連篇飛舞;那些回憶是柔和的油彩畫,沒有硫磺煙硝,歡聲笑語在已趨平靜的往事裡清晰可辨。
審判結果如同拉馬克將軍預言的在意料之內。法庭助手用幻燈片播放出軍隊檔案館的紀錄照片,安灼拉認下所有出自他手的案件,包含那樁他在神識不清的情況下中途停止前進的突襲;他沒有提出自辯,也沒有被判定任何刑責。聽眾席甚至陪審團在法官宣布判決結果的當下便已起身鼓掌,戴高樂將軍甚至沒有辦法宣讀完整份判決書。
公白飛與若李離開座位走下台階,馬呂斯過來的時後差點兒被他的律師袍絆倒,安灼拉還在他站著受審的地方。漫長的公審結束了,安灼拉聽見他背後聽眾席的掌聲,若李拉他離開受審人的站席,三個人把安灼拉夾在中間,過於使勁的擁抱險些讓他窒息過去。
「這是你應得的。」馬呂斯對他說。
若李喊道,「其他人都看見了,我敢說-不,我很確定!」
安灼拉也擁抱他的朋友們。他湊在公白飛耳朵旁說悄悄話,「我想見他們。」
戰爭的末期,公白飛留在醫院照料從前線回來的傷兵,他的朋友中僅有兩人見證諾曼底戰役獲得勝利。ABC的朋友們臨危接下接應奧哈瑪海灘(Omaha)美軍部隊登陸的任務,他們在1944年的6月5日離開北部,與空軍一道前往西戰線。德軍開始潰敗後盟軍又遭遇幾次地毯式突襲,好不容易守住的戰線險些又被攻破。公白飛檢查遭遇暗殺的前線指揮人員的遺體,判定作案手法與死因,那時公白飛已大約猜到最壞的結果-他太認識這些造成遇刺盟軍將領致命傷的手法了。古費拉克拿到盟軍擊退突襲敵軍的作戰報告仔細研讀,在藥品倉庫找到公白飛。古費拉克也在猜測最糟的情況,那些德軍突襲的模式都是ABC進行特殊任務時使用過的。納粹軍隊從盟軍戰俘挑選人力訓練成殺手的謠言從戰線移動到法國北部就蜚蜚地流傳不休,公白飛的發現幾乎證實古費拉克的推想。他在藥品倉庫來回兜圈子,作戰報告給他揉成皺巴巴的紙球,公白飛拉住他,古費拉克把他還得交還給檔案室的報告扔出去,紙團砸在牆上發出聲響,古費拉克抱著腦袋癱坐在地,紙團掉進碘酒籃子。
「操。」他說,「畜生。我沒有這麼期待過打仗。」
「冷靜點。」公白飛說,「安灼拉活著,這才是最要緊的。」
古費拉克哽咽著說,「他們把我們的安琪變成殺人的傀儡了。」
「他還活著。」公白飛強調,「你猜怎麼著,我們會勝利,我們會讓納粹把安灼拉還給我們,然後把他變回來。我們會帶他回家。」
半晌,古費拉克問,「你相信我們辦的到?」
「我不信兩年的藥物控制能勝過十年真正的友情。」公白飛陪他坐在倉庫冰涼的地板,回答。
古費拉克的眼睛紅紅的,他是個快活的小伙子,戰場上的生活往他們所有人的臉龐刻上改變他們鋒芒的痕跡,古費拉克笑起來,咧開的嘴角露出幾顆潔白的牙齒。「飛兒,你很愛他,不是嗎。」他說。
公白飛也笑著說,「你不愛我們最好的朋友?」
「我愛他。我們都愛安琪,」古費拉克說,「不過不像你這樣。說不定你是對的,安灼拉也愛你,他不可能忘記這個,等我們幹掉那些混蛋,你會把安灼拉變回來。」
公白飛得等回到巴黎才能理解古費拉克的話了。那個時後他說的是,「你胡說什麼呢。」
「你自己體會。」古費拉克說。
他們沒有把關於安灼拉的猜測告訴其他人。當時戰爭即將看見盡頭的盼頭在盟軍部隊點起雀躍的氣氛,ABC的朋友們收拾行囊準備前往諾曼底,臨時宿舍所有可以貼東西的地方貼滿戰略地圖,在地圖上邊又用圖釘釘住相片。馬呂斯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央求公白飛代替他暫時保管珂賽特的信件,解釋道,「我不想遺失它們。」
公白飛建議朋友們把重要的物品留在北部由他保管,熱安把長笛交給公白飛,打開背包拿出他抄詩的本子。幾個朋友的東西裝成一框,讓公白飛收在軍醫宿舍。拉馬克將軍來到臨時宿舍為ABC講述盟軍的登陸計畫,奧哈瑪海灘的指揮部門缺乏陸軍接號員,古費拉克提出自薦,格朗泰爾說,「法國萬歲,我也是一個。」
他爬上鐵床架,拔出牆裡的圖釘起取下那張合影,公白飛為了專注課業離開槌球校隊,隊長的位置空出來,安灼拉向球隊教練推舉格朗泰爾,那幾個球季他們的球隊沒有過敗績。
格朗泰爾把這張相片連同畫冊,還有背面被他畫滿肖像的地圖交給公白飛,又說,「我們要代表安灼拉去砍日耳曼韃子啦。」
「別難過,嚮導,你在這裡有個好處,」古費拉克解下他從南方的家鄉戴到巴黎又戴來戰場的腕錶,「要是誰在諾曼底受傷,你就是負責把我們的胳膊肘縫回來的那個人。」
ABC忘記他們的指揮官還沒有離開,被古費拉克惹得放聲大笑,若李連聲啐掉不吉利的扯淡話;公白飛聽明白古費拉克話外的意思,他將格朗泰爾交給他的相片夾進記事本,笑道,「別亂說。你們會好手好腿完整地回來。」
「這是當然的。」古費拉克輕鬆地回答。
但是他們沒有回來。
諾曼底登陸戰役始於1944年的6月6日,兩個半月後盟軍重新佔領巴黎,回到北部指揮區的只有馬呂斯和若李。德軍被驅離西海岸,天氣炎熱,陣亡的盟軍將士在西岸就地安葬。ABC的朋友們最開始有十人,到了1945年餘下三人,現在則重新是四人。ABC們的衣冠塚並列於拉雪茲神父公墓花草最盛的一隅,安灼拉錯過共和政府追思陣亡將士的公開典禮,現在他回來了,他挨個在鐫有格朗泰爾、古費拉克、熱安,巴阿雷,弗以伊還有博須埃名字的石碑前放下花束。公白飛陪他在安靜的公墓紀念這些朋友。
「謝謝你。」
公白飛說,「為什麼?」
「你沒有放棄我。」安灼拉說。
「不,安琪,是你沒有放棄,」公白飛說,「我拒絕部隊提供給你的療法,是你不放棄你自己。」
樹影在他們上頭搖曳,夏季的熱風吹進公墓,安灼拉握住公白飛的手,他指節的痂也掉的差不多,握起來有些粗糙,不過這些會好,他們只需要多點時間。
公白飛看了眼腕錶,提議去散步;安灼拉又用手掌心挨個拂過陽光下的墓碑,往後他也能經常來瞧這幾個朋友了。他們離開拉雪茲神父公墓,經過街道,沿著塞納河右邊河畔的磚頭路漫步,這時安灼拉提起他沒有說過的事,公白飛沒有想過問這些,不過既然安灼拉開口,他也就聆聽。
「這幾個傢伙不肯走,還有你們,我腦子裡的你們扛過納粹對我做的事,」安灼拉說,「我經常聽見你們的聲音,那些笑話,那些曲子,還有我們在謬尚說過的話。是你們帶我回來。」
「因為你值得。」公白飛說,「你屬於我們的祖國,屬於這裡。你屬於巴黎。」
「我屬於你們。」安灼拉回答。
他們來到樹蔭下,陽光穿過沙沙作響的樹葉照亮他們,公白飛乘著四下沒有別人,吻在安灼拉的嘴角。
「還有未來。」他笑著說,「我們得代表其他幾個過好接下來的生活。」
安灼拉也笑了,這笑容與他的雙眼同樣明亮。
「是的,」安灼拉同意道,「這是我們接下來的任務了。」
馬呂斯在事務所,若李在學校上課;公白飛與安灼拉走在河畔,他們談笑著,爭辯起沒有在謬尚獲得解決的題目,河水倒映天上的白雲也倒映岸上的人影,潔淨的陽光照亮流動的河水,兩個人影被打散,出現了堆疊的複像,如果仔細去數,水中的倒影約有十人。
注:
[1]海明威於1946年所言,“Never think that war, no matter how necessary, nor how justified, is not a crime.”
[2]借了點原著梗,原著E槍殺國民自衛���前,嚮導說”他也是我的兄弟(frère)”
[3]改自海涅《乘著歌聲的翅膀》首節,” Auf Flügeln des Gesanges,/Herzliebchen, trag' ich dich fort,/Fort nach den Fluren des Ganges,/Dort weiß ich den schönsten Ort.”
[4]竄改《哈姆雷特》第五幕第二景,” If Hamlet from himself be ta'en away,
And when he’s not himself does wrong Laertes, Then Hamlet does it not……His madness. If’t be so, Hamlet is of the faction that is wronged.”(禁止莎腔莎調喂
[5]取自席勒《歡樂頌》,原文應為Wo dein sanfter Flügel weilt文中的”你”在全詩語境均指上帝。
[6]R式魔改海明威於1935年語,” They wrote in the old days that it is sweet and fitting to die for one's country. But in modern war, there is nothing sweet nor fitting in your dying. You will die like a dog for no good reason.”
[7]海涅《補充詩篇(Nachlese)》,原句”Ich glaub nicht an den Herrgott, Wovon das Pfäfflen spricht, Ich glaub nur an dein Herze;‘en andern Gott hb ich nicht.”
[8]雨果《懲罰集》裡的<星(Stella)>
*本來想用法版歌詞的但是法版沒有與bring him home意境相對的詞所以作罷(。
C’est Fi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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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ardian - Epilogue by Pri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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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然后点这个,你再设一个支付密码就行了。”赵云澜把手机递给沈巍,不等沈巍接,他想了想,又顺手给代劳了,“算了,我给你设,反正你也没什么新鲜的。”
沈老师死心眼,所有密码都是他们家门牌号,一点安全意识也没有。
赵云澜:“幸亏你也没什么钱。”
从微观上看,沈巍同志挺会生活,把摆布三界的心用在安排衣食住行上,必定是游刃有余、妥妥帖帖的。
从宏观上看,沈巍从不过日子——乱世他就找个山旮旯一苟,太平年间就随便租个房凑合住,他在人间游荡多年,清清白白、一毛不攒,更别提买房置地,至今,除了一张学校发的工资卡,可以说是两手空空。
至于天下名山大川,旅游开发由国家统一规划收费,并不给他分成。
“来,我再教你怎么发红包,”赵云澜一伸手,勾过沈巍的肩膀,破坏了他端庄的坐姿,借教学的名义,拿人家手机给自己发了个红包,美滋滋地收了,“本世纪最后一个老古董正式进入移动支付时代,可喜可贺……啧,怎么又来了。”
话没说完,他电话就响了,赵云澜瞄了一眼,不想接,把手机扣过去了。不料对方不依不饶,连打三个,发现他装聋作哑,又把电话打到了他办公室座机上。赵云澜就伸长了腿,跨过小沙发,用脚丫子捅了捅专心舔毛的大庆:“死胖子,接电话。”
碍于沈巍在场,大庆敢怒不敢言,愤怒地甩着尾巴跳上旁边的办公桌,把座机听筒当成赵云澜的脸,一巴掌扇了上去:“喂,特调……啊?啊哈哈……那个老领导好……您找我们赵局啊?哦,他说他不在。”
赵云澜:“……”
他把手机翻过来一看,这才发现三通电话不是一个人打的——后面那俩来电显示是他爸,只好头疼地爬起来,一步一挪地往办公室桌边晃:“这些妖魔鬼怪,有事没事啊?后门都走到老头子那去了。”
人间的特别调查处,也就是“镇魂令”,以前就是个“托儿所”加“劳动改造定点收容所”。
团队里,除了凡人小郭,以及汪徵桑赞等被镇魂令主收留的个别同志,剩下的大体可以分为两种:一种像祝红林静,被长辈或者家族送来历练,一种就是楚恕之这样前服刑人员。因为镇魂令本就是协调三界、保人间安宁的,日常得给各路在人间行凶的亡命徒擦屁股不说,自己还得遵守社会法律法规,干起来吃力不讨好,老大呢,又是个凡人,跟着混他也没什么前途,所以也没什么高人愿意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自从大封轰轰烈烈地破了一场,而后四圣重置、大轮回落成、鬼王成圣、昆仑归位。这些事虽然不至于天下皆知,但对于三界各路消息灵通人士来说,也不算什么秘密。于是苦差事特调处一夜之间成了个“香饽饽”,谁都想钻进来沾点仙气,赵云澜烦不胜烦,都以“镇魂令写不下那么多人”为借口推了。
然而,镇魂令上写不下那么多人名,特调处可以——特调处是个行政机构。
于是聪明人们为了跟镇魂令沾点关系,开始到处活动,硬是推着原来的特调处改制。龙城特调处改为“特殊调查��局”,在各地成立分支机构,弄得挺像那么回事。
就这样,天天在大学路9号阁楼里躺着的赵处,莫名其妙地躺成了“赵局”。
今年是改制后的特调局第一年正式对外招聘。岁月静好、一心种菜的赵云澜应上级指示,被他们从阁楼拖出来主持工作。虽然招来的这些人不入镇魂令,但好歹挂个“分支机构”的名,赵云澜也不想招来一帮歪瓜裂枣来凑数——他手下又不缺脑残——现在总局人手有限,大规模公开招聘不现实,因此今年只发了有限的报名表,摊给各族各派,由他们自行选拔。
为了能多拿几张报名表,各界高人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喂?”赵云澜懒洋洋地接起电话,“唉,您老不都退休了吗,不好好组织老年妇女们跳广场舞,操那么多闲心干什么?谁找您活动关系了?呃……”
大庆支起耳朵,听电话那头传来了中气十足的长篇大论,赵云澜一开始还试图插话,辩解“我不是,我没有”,均未果,于是他放弃了,靠在桌边,百无聊赖地翘脚站着,目光从天花板一直检阅到沈老师一尘不染的袖口,认真地怀念起神农药钵来——起码那位破碗先生没有这么强的演说欲。
这位退休老干部近日接到好多不明人士的殷勤拜访,等弄明白怎么回事以后,勃然大怒,万万没想到,8012了,还有人为了个破报名表走这么迂回的后门,这办的叫什么事?
于是打电话把儿子训了一顿。
赵云澜念经似的回答:“是,我知道……您说得对……不是,我不是借机搞寻租,真的是条件有限,报名的太多,接待不过来……我没有被腐蚀,龙城又没下酸雨……不是,没天天耍贫嘴,我天天都对着墙认真自省,真的,防微杜渐……不信您问沈巍!”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了三下,林静举着一本日历探头进来,先朝沈巍作了个揖:“谢谢沈老师——领导,明天端午节,我代表全体同事来问问,咱过节发点什么?”
赵云澜歪脖子夹着电话,正没好气,一指门口:“发一份关于廉洁过节的通知,出去!”
林代表挨了卷,臊眉耷眼地跑了。
他前脚刚走,祝红又敲门:“谢谢沈老师——赵局,我四叔让我跟你约顿饭,几个妖族长老都想来拜见,唉,我就是帮他传句话,他们真挺烦人的,你懒得去就不去,不用看我面子。”
祝红是自己人,确实不用跟她讲那些虚头巴脑的面子,可是妖族算是昆仑君铁杆嫡系,妖族长老的面子不能不看,赵云澜只好无奈地冲她摆摆手。
祝红一转身,差点跟楚恕之撞在一起,楚恕之行色匆匆,只来得及跟她点个头:“慢点——老赵,出了点事,有人在报名表上搞小动作。”
正在专心玩手机的沈巍闻声抬起头:“怎么了?”
特调局日常事务,沈巍一般不插话,除非有人问他,这回他主动开口,是因为报名表上的“防伪标识”是他帮忙做的。斩魂使看守大封,上下五千年不是白混的,各界各族看家的本领从兴起到衰落,都在他眼皮底下,他整个人就是一座活体“失传术法图书馆”……不过鉴于没人敢跑来跟他买专利,“图书馆”依旧很贫穷。
楚恕之说:“离报名截止日期还有十天,但是咱们回收的报名表已经超过发出去的数量了——哦,对了,谢谢沈老师。”
沈巍一皱眉。
“都收集起来,给我看看。”赵云澜放下电话走过来,“哎,话说回来,‘谢谢沈老师’是什么接头暗号?怎么谁进来都是这句?”
沈巍:“呃……”
楚恕之说:“沈老师刚发的红包啊,端午节过节费,对吧?”
赵云澜从沈巍手里抽走手机,一看,自己就接个电话的功夫,沈巍同学已经熟练掌握了移动支付技巧,并且认真做了课后练习——他沿着通讯录,给特调局每个人都发了红包。
不是群发一个让大家去抢的那种,赵老师还没讲到这课,他是挨个单独发的。
通讯列表刚发完一半,还剩一半,账户里没钱了。
他们家沈老师视金钱如游戏币——还是登陆即送,不用氪金的那种。
赵云澜:“……”
沈巍:“?”
“没……事,”赵云澜把“没”字拖出了二里地,并在二里地外,往回传送了一个牙疼的微笑,“没钱我给你转点,别剩一半,接着发吧,都发完,啊……哈哈,你学得还挺快。”
就这样,今年端午,大家还是领到了过节费,由某赵姓先生匿名赞助,感天动地。
(二)
出了问题的报名表都堆在地下室,地下室没开灯,但也不暗,报名表上淡淡的银色荧光汇聚在一起,够顶一排白炽灯管了。
汪徵和桑赞白日通天加班,赵云澜他们下楼来的时候,他俩刚把报名表按种族和地域分门别类。
报名表做得很精致,发下去的时候装在白纸信封里,上面贴个小封印,也是沈巍出品。谁能打开封印,里面的报名表就算谁的,其他人就算拿了,信息也录不进去,这也算是个代替笔试的初级筛选——组织笔试不太现实,一来是“术业有专攻”,大家的专业领域不同,理论知识统考不公平,二来,好多在深山老林里修炼的也认不全简体中文。
桑赞说:“赵局,我们总而言之发了七百二十九份报名表,此时此刻收回了一千五百六十多份。”
赵云澜:“差这么多?”
桑赞叹了口气:“唉,是啊,蔚为大观。”
赵云澜:“……”
桑赞兄弟在特调局工作的几年间,非常上进,通过努力学习,他现在已经能把普通话说明白了,成功甩脱了“洁扒”的污名,于是对自己有了更高的要求——他开始自学成语,并常常试图引经据典。对同事们的忍耐力发起了新一轮的挑战。
赵云澜差不多已经习惯了,熟练地忽略掉他话里所有四个字的词,摆摆手:“辛苦了。”
“岂有此理,不辛苦,”桑赞笑眯眯地回答,“我身无长物,也就能帮上这点九牛一毛了。”
夭寿了,汪徵也不管管,还一脸纵容地站在旁边,就知道看着他傻笑!
“好吧,你开心就好。”赵云澜无可奈何道,“赶紧下班吧,二位。”
沈巍的防伪标识,不是一般人能山寨的——尤其还山寨得这么像。赵云澜和桑赞他们两口子说话的功夫,他已经把摞在那的报名表都翻了一遍。
楚恕之:“沈老师,您怎么看?说实话,我是真没看出区别来。”
沈巍没作声,沉吟片刻,他忽然一挥手,打乱了汪徵他们原来的分类,闪着荧光的报名表蝴蝶似的飞了起来,“呼啦”一下,在一片让人眼花缭乱的光影交叠里,落成了两堆,其中一堆明显比较厚实。
赵云澜一拎裤腿,半跪下来,从两摞里各抽了几张看了看,指着比较厚的那一摞:“这边的都是一样的?”
沈巍一点头。
楚恕之旁听得一头雾水:“不然呢?不就是都一样才分不出真假。”
“不,”沈巍说,“他指的是每张报名表上的封印。”
原来每张报名表信封上的封印看着虽然都一样,但解法各有不同,这样可以有区别地选来不同素质的人才,还可以防止私下对答案。
报名表下发的时候,不同属性的封印其实是按着不同种族分的,比如蛇族属水,拆封印非得让人拿出三昧真火烧,这就属于强人所难了。
而回收的报名表封印当然都已经被破开了,但上面残留的一点气息,已经足够让“出题人”看出问题了——比较厚的那一摞报名表上的封印完全相同,明显是拿其中一张复制的。
沈巍说:“发报名表的时候,每一张的去向我那都留了底,可以先查查这张是给了哪族哪派的。”
楚恕之目瞪口呆:“不是……您等等!七百多份,每一份都不一样?还有跟踪留底?”
“唔,”沈巍扶了一下眼镜,“怎么了?”
楚恕之:“……”
怪不得局里从没提过给这位大外援申请劳务费,这个工作量换算成市场价,恐怕只有拍卖昆仑君才请得起了!
有了线索,后面的事就简单了,一查记录,出问题的报名表给的就是妖族——南海水族。
赵云澜站起来:“叫祝红给她四叔打个电话。”
妖族大体分飞禽、走兽、水族、精怪几大类,也就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以及山石草木成精,下面又根据具体种族,各有各的聚居地。
因为特调局的祝红是蛇族的,族长四叔又比较会来事,处事公允不藏私,蛇族可以说是“上面有人,下面又会做人”,所以格外有排面,短短几年,已经成了群妖之首。妖族出事,都找蛇四叔。
蛇四叔接了侄女电话,不到五分钟,就顶着烈日赶到了大学路9号,了解情况以后,先跟昆仑君请了罪,报名表肯定是没脸再要了,转身,他老人家就亲自掳起袖子,前往南海捉王八去了。
(三)
“这件事,其实细想起来很奇怪,”晚上回家,沈巍在厨房片火腿的时候说,“山外有山,我做的东西,当然也不敢说绝对没人能复制,可那信封简陋得很,真正的高人一摸就知道每张报名表上的封印都有差别,怎么会干出盯着一张复制几百份的蠢事?”
赵云澜游手好闲地靠在橱柜上,不干活,光捣乱。沈巍一边切,他一边从案板上捏着吃:“那法宝呢?这些年环境污染得厉害,妖族素质都不怎么样,不过各族都有历史,没准谁那有什么祖宗传下来的小道具。”
沈巍片完火腿,沉思片刻,转身去拿瓷盘:“可我一时还真想不起来有什么东西……”
厉害到能复制斩魂使这个先天鬼王的印记,还能被拿来干这么无聊的事——这能是什么法宝?
盘古大神牌复印机?
等他拿了瓷盘回来盛火腿,一回头,发现案板上的火腿片已经被某人捏完了。
沈巍:“……”
赵云澜后知后觉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飞快地嚼了几下,把嘴里的“证据”咽了,然后若无其事地伸了个懒腰,好像这事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沈巍:“……不咸吗?”
还没等赵云澜畏罪潜逃出厨房,他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沈巍同一时间抬起头,两人一起朝南天望去。
沈巍:“是什么?”
“不知道,但是……”赵云澜眯起眼,“好像有三皇的气息……喂,祝红?”
“老赵,我四叔出事了!”
“稳一点,慢慢说。”
“他不是去南海了吗,方才族里传来消息,族长的本命灯忽然灭了!我四叔他……”
“你先别着急,”赵云澜说,“大妖陨落会有异象,不会这么无声无息,也许只是出了什么意外,让他跟命灯的联系暂时断了,这样,你先让蛇族把你四叔的本命灯拿来,我和沈巍走一趟。”
晚饭是来不及好好吃了,沈巍匆忙把处理了一半的食材塞进冰箱,看来俩人只能晚上回来叫外卖了。
蛇族一个长老很快送来了蛇四叔的本命灯,赵云澜和沈巍缩地成寸,转眼到了南海。
自从南海的旅游资源被开发出来以后,南海水族的虾兵蟹将们就一天不如一天,小妖们被“阳光沙滩椰子树”的花花世界吸引,天天穿个大花裤衩,混在度假的人类里傻玩傻淘。可是人家度完假走了,回去接茬上班上学,该干什么干什么,这帮缺心眼的小妖就跟着下一波游客继续混,混来混去,文化素质没见提高,修行也耽误了,把虾线鱼鳞都晒成了小麦色。
按理说,蛇族族长亲临,这帮不成器的玩意是要拉横幅迎接的,哪个海胆给他们勇气造反的?
莫非是天天在岸上嗑淡水,改变了渗透压,膨胀了?
反正赵云澜没想通。
等到了南海一看,发现那里的水族已经乱了套,听说昆仑君和鬼王殿下驾到,各族管事的吓尿了,在沙滩上跪了一片,都穿着大裤衩、光着膀子,面朝白沙背朝天,一人后背刺了一个大字,连起来看,写的是:“吾辈罪该万死,向上神请罪。”
太壮观了,把寄居蟹吓得都不敢冒头。
“都起来,干什么你们?有话好好说,别现眼了!”赵云澜坐在云端,雷得太阳穴直蹦——他俩下不去,沙滩没地方落脚,“我就不明白了,怎么那点封建糟粕都埋土里一百年了,还能在你们妖族里保持完整器形?长点心吧!”
南海物产丰富,海鲜……不,水族的种类繁多,这一支水族是多族混居的,各族族长成立了联盟,联盟主事是一位三千岁的大海龟,副主事是位两千五百年的海参。
俩主事堪称黄金搭档,谁也别嫌谁磨蹭,赵云澜听他俩“嘤嘤嘤”地上前汇报事情原委,听了一半,神魂已经绕着三十六山川游完了八圈,眼神都涣散了,头一次觉得他们郭长城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难为沈巍耐心地听完:“也就是说,贵族看守南海禁地的长老没分到报名表,心怀不满,所以私自偷走了一份,利用禁地大量复制?”
海龟主事唉声叹气道:“唉,是啊,此人原型是条梭子鱼,贩售假报名表,从中牟取暴利,用来批发摈榔,现在已经畏罪潜逃啦!”
“……批发什么不要紧,先不谈。”沈巍说,“方不方便告诉我们,贵族禁地看守的是什么东西?报名表是怎么复制的?”
海参副主事愁眉苦脸地回答:“大人,除了历代看守禁地的梭子鱼一族,我们小妖都不敢靠近的,相传那里封印着上古神器。对了,方才蛇族大族长也来过,嫌我们说不明白,非要亲自去禁地查看,我们也不敢拦呀,结果他刚进去没多久,南海突然大震,大族长也一去不回,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沈巍回头和赵云澜对视一眼,赵云澜醒了盹,直起腰:“哎,那别废话了,带路。”
此时,夜色已深,端午未过,不见月华,海面看起来沉重而浓稠,但海底深处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骤然惊醒,躁动不安,激起来来回回的浪,竟隐隐呼应着赵云澜的心跳声。距离禁地还有两百多里时,南海水族两位主事就已经吓得脸色惨白,说什么也不敢再往前走了。
副主事说:“以往我们逢年过节,还能鼓起勇气到禁地里巡视一圈,自从那个呲牙臭鱼动了不该动的东西,禁地就一天比一天恐怖,刚开始是外围十里,现在百里以外,我们就已经喘、喘不上气来了……”
说到这,副主事两眼一翻,气血两虚地往水底沉去,沈巍手里黑影一闪,斩魂刀凭空落进他手里,瞬间伸长了数丈,隔着刀鞘,眼疾手快地把沉底的大海参捞了出来。
海龟主事顾不上多客套,老远朝沈巍作了个揖,现了原形,驮起自己的搭档,鱼雷似的游走了。
两道影子飞快地掠过暗潮,往南海禁地去了。
越靠近禁地,海水就越平静,到了五十里处,水面开始平静得不自然,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手强行抻平,死水似的,一点波澜也没有。
很快,赵云澜和沈巍就到了禁地的最核心处,那里有一个奇怪的漩涡,直径不超过两米,转得飞快,像一根针笔直地戳进了海底。都说抽刀也不能断水,可这漩涡里和漩涡外的海水却像是被什么割断了,里面转得飞快,外面纹丝不动。
漩涡上隐约缠着一点若隐若现的黑气,与沈巍的斩魂刀遥相呼应——正是同源。
“如果是洪荒时期某位圣人留下的神器,很可能跟我相克。”沈巍说,“别的东西就算了,那份报名表上沾着我的痕迹,刺激了封在这的东西,封印松动,蛇四又闯进来,加了把火,我看这封印已经破得差不多了——这里面是什么,你有印象吗?”
赵云澜皱起眉,想了半天,摇摇头:“我没见过,但……”
这时,他手里拎的公文包里有东西一闪,是蛇四叔那盏本命灯亮了——本命灯其实就是一小截蜡烛,外面有龙珠护着,像个水晶灯,忽明忽灭,要断气似的,微弱的光落在海面上,很快凝成一线,直指漩涡处。
紧接着,命灯外面的龙珠毫无预兆地崩裂,瞬间碎成渣,微弱的火苗狠狠地跳了一下,赵云澜下意识地伸手一拢,海面的漩涡突然���四周“炸”开,满天星辰一瞬间如同被狂风吹散的尘埃,几乎同时,沈巍一把揽过赵云澜,长刀横在两人身前。
然而随即,沈巍感觉出了不对——他的手没能碰到赵云澜。
沈巍惊愕地一转头,两个人近在咫尺,中间像是隔了一层透明的膜,赵云澜说了句什么,声音却传不过来,沈巍只能看他的唇语,他说:“这些气泡是……”
气泡?
沈巍往周围望去,蛇四叔命灯的光来回反射折射,纷繁的光影交叠,照出了他们周围无数透明的膜,像密集的肥皂泡,“气泡”上隐约掠过海市蜃楼似的影子,映照出千万个赵云澜、千万个沈巍,让人看了心惊胆战,片刻的光景,分别被关进了两个“气泡”的两人越离越远,沈巍眼眶一红,抽出斩魂刀,劈手就砍。
“轰”的一声,能破开万物的斩魂刀似乎陷进了泥沼里,无数诡异的“气泡”被他一刀震碎,更多的“气泡”从海底升腾起来,海面卷起排山倒海般的浪,呼啸而来的,仿佛是开天斧破开混沌时的那声巨响,群山震荡、沧海沸腾,沈巍眼前一黑——
(四)
赵云澜惊醒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命灯上那截短短的蜡烛,上面亮着豆大的火光。他才刚动了一下,倏地一愣,脸上闪过震惊神色。
赵云澜缓缓地垂下目光,落在自己的右脚上……脚崴了。
昆仑君的化身,刀枪不入、寒暑不侵,赵云澜神魂觉醒后六年,都已经快忘了蚊子包长什么样,没想到今天在南海居然崴了脚!
他一边呲牙咧嘴,一边又觉得有点新鲜,摸了摸自己的脚踝,觉得大概没有伤筋动骨,就小心翼翼地活动一会,扶着墙站了起来。这一站,他又发觉了不对,手和脚沉重得不像自己长的,昆仑君飞天遁地、踏碎三界的力量消失了。
不光是这样,他的手表明鉴停了,钱包里剩下的半打符纸都成了普通的糊墙纸,一点反应也没有,长鞭召唤不出来,就连与他血脉相连的镇魂令,这时也悄无声息地躺在他掌心,成了一块凡木。
赵云澜举起蛇四叔的命灯,看清了周遭——这里荒凉极了,一眼看过去,整条街的路灯没一盏亮的,两侧是里出外进的破房子,到处浮着沙尘。
像个遗迹。
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他又不得不停下来,把鞋里的细沙倒出去,呼吸间肺腑针扎似的,心脏一阵一阵的难受,有点喘不上气来。赵云澜记得自己以前做凡人的时候,身体不能说十分健康,可好像也并没有这么多毛病……难道是不适应了?
赵云澜拖着有点沉的身体,沿街转了一圈,手机也没信号,他看了一眼时间。
20:45。
晚饭前捏的那一小碟火腿也就是塞牙缝的,继崴脚、胸口疼之后,这具凡胎肉体又让他回忆起胃病的滋味。
这时,“喵”一声,赵云澜一抬头,看见只黑猫从旁边的枯树枝头跳到了房檐上,肉垫轻巧地踩过破破烂烂的墙头,竖着大尾巴,不慌不忙,怎么看怎么像他们家大庆小时候——那有脖子又有腰,是还没发福的青葱岁月!
赵云澜习惯性地招猫逗狗,冲那猫吹了声流氓哨,就在黑猫碧绿的眼睛看过来的一瞬间,赵云澜看见它嘴里叼着一张纸符。还不等他看清,眼前忽然天旋地转。猫消失了,街道飞快地扭曲变形,赵云澜一脚踩空,重重地摔在地面,好不容易不疼了的右脚又崴一次。
赵云澜“嘶”地骂了一声,然后,他愕然地发现,自己回到了刚醒来的地方。
他扶着扶过一次的墙,重新站起来,才一迈步,就觉得脚感不对——已经倒出去的沙子又回到了他鞋里。
赵云澜瞳孔微微一缩,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掏出手机再次看了一眼时间。
20:35。
这是……十分钟以前?
赵云澜快步走过街道,拿出手机掐算着时间,十分钟以后,那只黑猫果然又一次出现,以同样的姿势,从同一个地方跳了出来。这回,赵云澜没有贸然过去招这只魔性的猫,他靠在墙角暗中观察了一会。
叼着符纸的猫抬起脚,走了五步……方才那天旋地转的感觉又回来了!
再一次的,赵云澜回到了十分钟以前。
这么来回反复了两三次,赵云澜干脆不想站起来了——他那鞋忒不好脱。
这个世界就像单曲循环,曲长大约十分钟,空间应该也不大,而他被困在这十分钟里,周而复始。
赵云澜摩挲着身边的墙,想起他和沈巍分开时那些奇怪的“气泡”。
“气泡”……循环的时间……
忽然,赵云澜站了起来,再一次把鞋里的沙子倒干净,飞掠过荒凉的街道,在黑猫出现的刹那,他叼起命灯,助跑几步,双手一搭屋檐,踩着矮墙蹿上了屋檐,一把捞起炸毛的黑猫,拽出了猫嘴里的纸符,翻身一跃而下。还不等他落地,时空重置的时间点就快到了,赵云澜眼疾手快地把纸符往命灯的火苗上一凑,纸符一下着了,与此同时,赵云澜听见耳畔“啪”一声轻响,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手里的黑猫倏地化作一缕青烟。
赵云澜踉跄几步站稳,再抬起头,发现自己没有被重置回原点——眼前的街道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盏路灯亮了,空气中的风沙浮尘少了许多,大树不再是光秃秃的,虽然只多了几片叶子,却有了生机。
赵云澜弹了弹衣服上的尘土:“原来是这样啊,啧,我还当南海真有什么宝贝呢,原来是个麻烦。”
众所周知,时间不可能倒流,一个人也不可能在自己的时间线上来回乱蹦。同等维度下,因果律牢不可破。
昆仑君没归位时,赵云澜曾经有一次,“穿越”回了十一年前的壬午年,但其实那并不是真正的时间穿越。当时是神农把一个十一年的小轮回放进了女娲鳞里,“小轮回”就是神农捏的一个芥子世界,一个很像、但不同于现实的幻境——他是在芥子世界里转了一遭。
蛇四叔把女娲鳞交给他的时候,赵云澜就无知无觉地走进了这个芥子里,芥子世界到时间重置,于是身在其中的赵云澜也跟着一起,转到了十一年前……直到沈巍用斩魂刀从外面劈开这个世界,才把他拉回现实。
方才把他和沈巍分开的“气泡”,原来就和那十一年的小轮回一样,每一个“气泡”都是个在一定时间内无限次循环的世界。
有十分钟就重置的简陋世界,也可能有成千上万年才重置一次,无限逼真、无限复杂的大世界。
所以这根本不是什么“神器”,就是先圣们在缔造真正的轮回前走的歪路,留下的“实验垃圾”,一直封印在南海,没想到这回封印意外被鬼王气息惊扰,又被大妖误闯撞破,重现人间。
赵云澜抬头看了看那盏路灯,心说:“我就知道,你们才不会给我留遗产,留下的都是要打扫的烂摊子。”
现在沈巍自己都不知道被卷到猴年马月去了,指望他的刀当外援,肯定不现实。这一个一个无限轮回的小世界只能从内部破开。
这也不难——每一个芥子世界,都有一个和现实黏连的点,通过这个点,赵云澜他们才能从外面进来。找到它,破坏掉,芥子世界就会无所依凭,继而灰飞烟灭。
举个例子来说,当年那个十一年小轮回的“黏连点”,就是那本神秘的《上古异闻录》。
当时,现实世界的赵云澜手里有一本,小轮回里也有一本,他带着这本书走进小轮回的时候,里外两本一模一样的《上古异闻录》重合,芥子世界同时和真实世界“黏”在了一起,幻境与现实交叠。
那会赵云澜迫切地想知道沈巍向他隐瞒了什么,一直跟着这本书跑,没想毁掉它,但如果他在小轮回里拿到这本《上古秘闻录》的时候就把它烧了,小轮回里的因果就会与现实世界的因果严重背离,这个小轮回世界自然就灰飞烟灭了,不用等沈巍从外面劈那一刀。
如果他当时在小轮回里烧了里面的《上古异闻录》,回到现实以后,那本书就应该还在他手上,而不会永远留在小轮回里循环。
至于现实的《上古异闻录》,最早搞不好就是神农药钵那老头偷偷塞进特调处的。
此时,这些重重叠叠的芥子世界形如“气泡”,赵云澜的倒影投射其中,每一重都会复制他身上的一样东西,作为芥子世界和现实的“黏连点”,停摆的明鉴、废纸似的纸符、变成凡木的镇魂令、召唤不出的长鞭……甚至是他作为昆仑君的神力。
赵云澜不知道每一重世界对应的都是什么,只能一个一个摸索。他在每一个世界中毁去一样东西,才能敲碎一重芥子,那东西才会跟着他回到现实。
“麻烦死了,”赵云澜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回去组织统考呢。”
都是这帮没轻没重的南海水族,他出去一定要吃一次海鲜大排档。
(五)
赵云澜已经不知道在无数芥子中盘桓了多久。
一开始,芥子世界都是一些简单的场景,破败的街道、暗无天日的城市、郊外、水下……周围没有其他人,循环的时间最短十分钟,最长三天,复制的都是他身上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玩意。
可是紧接着,芥子世界开始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大,里面开始出现其他人,甚至是他认识的人——比如明鉴表的那个世界,循环时间是整整三年,场景是赵云澜的前世,民国初年。
明鉴表是赵云澜上一任镇魂令主,也就是他上一次转世留下来的,当时他追一只绑了人质的魍魉,逮捕过程中撞碎了表盘。人质是个孤儿院的小孩,一个自称院长男人赶来,接走了孩子,看见他手表坏了,就主动说认识好匠人,帮他拿去修,还回来时,那块表就已经是能沟通阴阳的法宝明鉴了。
赵云澜冷眼旁观,看见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前世回过味来,跑到孤儿院去找院长,发现孤儿院的院长是个矮墩墩的修女,根本不是那个替他修表的男人。
“沈巍啊,”赵云澜缀上前世的自己,想起了这表的来历,摇头失笑,“这藏头露尾的王八蛋。”
再后来,循环时间越来越长,当循环时间超过五十年时,赵云澜就不再是芥子世界里的旁观者了,他发现自己会以某一个身份融入其中,按着芥子世界的剧本走。
一个个芥子世界里发生的事也不一定是他的记忆,有些很像他某一世的记忆,只有些细微的差别,有些则是一些光怪陆离的世界,里面闪过几个熟悉的片段——赵云澜比较喜欢后者。
因为他五千年轮回真实记忆里,沈巍很少出现,偶尔被他逮到一次,也只是惊鸿一瞥,旋即消失。
但不真实的世界里,沈巍一直都以不同的身份在他身边,陪他过一辈子,一直到两个人各自拿到关键物品,破开轮回……真的沈巍——沈巍的斩魂刀果然也已经被扣在了里面,而且他就算有刀也不敢用,从外面破开芥子世界的话,被复制的东西就会像那本《上古异闻录》一样,永远留在这个轮回里了。
赵云澜打破了八十个芥子世界,每一次离开,时间都会回到20:35。
他仿佛已经在转瞬间历尽众生。
好在昆仑君是千万年轮回锻造的神魂,始终清明如初,终于,来到了第八十一个芥子世界。
八十一,是九九之数。
赵云澜有种预感,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世界了,沈巍也在,可是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循环时间居然有万年之久,漫长的时间让这世界无限接近于现世,世界的束缚力无限大。颠倒沉浮,行将走到时间尽头时,赵云澜仍然没找出这个世界的黏连点。
他身上带进来的大大小小物件——连同心头血、脊梁骨在内,都被打碎在轮回中了,还会是什么?
还剩下什么?
(六)
哦,对了,还有他自己。
人为外物役。
心也为形役。
(七)
赵云澜从最后一重芥子中脱身而出,十万大山雀跃不止,巨大的海浪仿佛从九天而下,有灵性似的自动在他面前让开一条通路,让大荒山圣扶摇而起。
与此同时,他耳畔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啸,斩魂刀从虚无处来,落在海面上,整个南海眼看要被一分为二,赵云澜倏地睁开眼,一伸手探入怒浪中,攥住了持刀的手:“沈巍!”
巨浪落下,露出沈巍的身形,比他还要狼狈,乍一见他,沈巍似乎还没从无限的轮回中回过神来,怔了半晌没言语。
“没事了,”赵云澜轻声说,“回来了。”
沈巍整个人晃了晃,踉跄着扑在他身上,手腕瞬间脱力,斩魂刀轻飘飘地掉了下去——落在了一条浮起的大蛇背上。
赵云澜松了口气,太好了,蛇四叔的魂灯还亮着,这老长虫还健在,祝红还可以继续在特调局混吃等死,不用回族里继位了。
(八)
“啊?啊……啊!那好、好吧。”
一大早,大学路9号办公室里,就听见郭长城接电话的语气连变了好几次,从震惊、不知所措……到不好意思——郭长城不好意思地对着电话说:“我没什么想要的东西,谢谢领导,真、真的不用……免税店的也不用,您就别费心了,自己开心最重要……哎,好好玩,假期愉快……”
最后一句美好的祝福没说完,楚恕之和林静就同时拍案而起,大庆炸成了毛球。
楚恕之:“是不是老赵,什么意思?什么叫假期愉快?他有溜没溜!”
林静:“他跑了?他就这么撂挑子跑了?天理何在啊!”
大庆直接从沙发上蹦了上来:“这个臭不要脸的,你把电话给我。”
郭长城讪讪地放下听筒:“已、已经挂了。”
大庆咆哮:“打回去!他电话打不通就打沈老师的!”
不出所料,赵云澜的挂了电话就关机,操作那叫一个熟练。
然而众人万万没想到——
沈巍光脚站在沙滩上,一手揪着自己的领子,一手攥着腰带,脸都挣扎红了,宁死也不肯入乡随俗,换上大花裤衩。
什么玩意!有辱斯文,太有辱斯文了!
赵云澜追着他跑:“试一下嘛,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好呢?你肯定喜欢的。沈巍,小巍,大宝贝儿……你老穿一身黑,自己看着不烦吗?没准就打开新世界大门了……哎!不穿就不穿,别跳海啊!”
沈巍被他逼到海边,一脚踩进海水里,手机从兜里滚了下去,正好一个电话打进来,刚响了一声,手机就壮烈牺牲,黑屏了。
大学路9号,郭长城一脸无辜地宣布:“沈老师把电话挂了。”
大庆崩溃了,“喵嗷”一嗓子。
“沈老师这种浓眉大眼的,怎么也能叛变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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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蛇號大冒險
1. 本來係娛樂記者想發揭審翁走私包二奶就俾新科技迷,她一家三代都係記者世家得她一個係娛樂記者,她一直當太陽底下無新事係一個井底之蛙女版阿叻,她「犧牲色相」同船員跳舞扮拍拖左拉右砌就發現這架船真正的秘密,原來這些技術她做野間公司查證過未申請專利,可能俾唔想得罪環保組織同東南亞以漁民為主的國家,亦唔想因公開而版抄襲,她想公開這些技術叫做「造福人類」當然有私心;
2. 就有某小國既軍方人員知道當中既技術想用於興建無敵軍艦同潛水艇建立海上霸權,其中一個以前係富翁去過既島國既待應仲係富翁同女人推撞時跌左落游泳池到救過他,因此他同他朋友都得到繳請,這時富翁問過他要唔要女人陪過夜他就佯裝自己有妻女令個富翁好尊重他人格,今次個富翁繳請他上船同樣都話他已經玩厭左幾個小明星他想要隨時任他唔使客氣(他依然拒絕不過為左完成任務就假意接近她們同她們過夜但不同床因這個貴賓房可以高速上網同衛星通訊等等等等),但他們既通訊係美國NSA截聽到因此船上有美國情報工作人員(好打得既女人有白有黑她們同時亦偽裝成slut),他們迫住暫時有合作關係;
3. 某海盜集團既一堆內應,他們以為船上既客人非富則貴,同時以為船既貨倉唔係空白而係半滿,而且船行既路線特別長唔似通常遊輪的路線,懷疑艘船偷運例如水晶甚至係軍事物料去俄羅斯想發一筆大財;
4. 環保主義者特別係動物權威人士她們一直覺得今次這間公司忽然環保一定另有陰謀,最初以為艘船偷運休漁期捉住既蛇���平魚去混入某國加工豬肉餐肉罐頭,後來先就發現蛇唔係食用而係用來做燃料,她們就發擔心此例一開而成生態大災難令海蛇絕種同生態崩潰,她們當中有陰謀論者仲以為咁樣做係專登,船運公司可能正打算投資醫藥;
5. 有科學家發明家之類夢想發明一種全環保無需燃油的飛機,他們就混左去低層操作既船員所以親自經歷同見到當中用海蛇血同膽汁多層催化最後加上氫氣既特殊技術,但未知點樣收集到咁多海蛇血,亦一時未見到船底既特殊繞流技術,他工餘就上網學習航運技術又唔俾同事知道佯裝平庸無進取心既人,唯一唔似既係不煙不酒不嫖不賭,他既理想得唔到他家人既認同但因他係獨子而且有些富貴女友;
6. 冒險家想借船經過某處而探索一個深藏係海底既城堡,懷疑非人類文明係四千年所建,這群族可能一直生活在海底,有些相信這裡有奇花異草,有些就相信有奇珍異寶,有些就以為它可能同眾多既海難有好大關係,咁甚至係八慕達既原理;
7. 有富貴女唔鐘意「政治婚姻」而上船逃婚用左個窮家女既假身份,個窮家男中左獎得到免費船票,本來他對富貴女無好感而鐘意窮家女,但受左5既影響同鼓勵而漸漸接受富貴女,富貴女反正船上無男人陪而只係有窮家男無興趣她份身家就暫時同他做「名義男女朋友」咁樣來謝絕追求者;
8. 當然也有一堆無所事事想就咁發達無所謂手段既單身男人以為媾女可以發達,7就係他們其中一個目標,他們所以上船係聽聞好多富貴怨婦即係這些富翁的寂寞二三奶都係船上,咁樣係他們既冒險投資。
咁艘船行起碼一星期先靠岸一次,航程大約三個月,1就不斷接近船員同他們扮friend而令到船長懷疑她真實身份,他就命一些「俊男」船員去接近她而套她情報,俊身毫無拍拖經驗幾次幾乎被她借醉推上床而嚇到魂飛魄散,這些都算係輕鬆搞笑,她亦接觸過12345678,船員曾經繳請她去派對而搜過她房間一無所獲,大家都覺得她只係一個失敗既娛樂記者,今次她竟然相信娛樂雜誌既老作文章而上船調查真係蠢到不得了,愚蠢還愚蠢但咁盡力去深挖這點又令部份人包括船長同廚師都好感動她既工作熱誠而想同她進一步來往,她始終堅持係航程唔拍拖單身同唔拍拖工作要緊,摑左8這班人一大巴掌,不過8這群人一直都唔覺得娛樂新聞係新聞亦唔尊重她。 愛情貫穿成個故事,個富貴女一直都係尋尋覓覓同窮家男又同個發明家再同冒險家有些半拍拖的關係,繞左一個圈好多經歷又回到窮家男既懷抱,當中環保女同她有些曖昧關係,環保女好羨慕富貴女拒絕「政治婚姻」既勇氣,她心想自己就唔會咁有骨氣拒絕,富貴女本身唔蠢各方面特別係運動方面有一定既才華同天份。 1一直想調查船航既真正目的地竟然被她發現報既行程同去既路線不同(4這個環保女真正喜歡的是1但1不能接受女女相戀的愛情關係),海員個個都話依命令行事受人二分四,她懷疑有軍事目的唔知實驗乜嘢技術而聽8其中一個UFO同陰謀論者話船公司甚至可能用他們試海蛇病毒或者係同外星人交易,而同時真係有一架某國潛水艇係某處就開始暗中跟住這首船,這時海盜就偽造左個風暴令航程入去他們個島既海域,本來船上連彈藥倉同受訓有槍牌既仔保安人員都有但包船既富翁同船公司聯絡直壓船長要他不能「犧牲」任何一個乘客既安全,結果只有小部份保安結合6同8作零星反抗,最後都係用其他乘客做人質而用環保女4既道德壓住他們,2當中既成員不想自己身份暴露而通知左潛艇搵人幫手,潛艇不能現身就用當地海軍海警幫拖同海盜集團打左一場小型海戰,他們發覺天氣同水流都對他們作戰非常不利,再被種種令到士氣非常低落,同時就快改選個海軍將軍參選就不能有任何差錯,結果海盜出奇不意以弱勝強最佔領左海蛇號用他們做人質迫令海軍投降,他們既條件係接走一部份超級VIP,本來潛艇想開火打沉海盜船但上頭話要保護更重要的機密,2有需要時可避入特殊倉庫,其實已經有4/6/7/8既人躲入左這特殊倉庫,但環保女4為左正義同良心而出去幫海員同乘客手,她一唔打得二拗架唔贏三道德潔癖又重反而被狡猾既海盜用來粉碎海員反抗既圖謀,她甚至幫手令海員同乘客「適應同接受」海盜既統治,海盜自然大魚大肉乘客一碗飯兩條菜船員好一些兩碗飯多幾塊燒肉,他們得閒就要睇表演海員同乘客表演,被海盜睇中既男女都可能即場被拉入「洞房」,咁樣環保女「乖乖就範」就發現左海蛇號既動力來源,本來以為海盜會劫走所有人做人質結果他們���左係幾個島上面做海盜社會最低層既奴隸,最有價值的一批就接上個主要島嶼,這群奴隸不甘受辱絕地掙扎暗中組織起來,8這群說客係2同環保女幫助轉達訊息之下,某國就出動激光武器攻擊這些島嶼的防衛,他們就係千辛萬苦引這些海盜集中係同一個地方,這個策略相當成功,同時當時某國既選情逆轉同個將軍意外得知海蛇號既重要情報就組織反攻這些島嶼救回這些乘客,不過已經有一部份被虐待致死或不似人型,他們可以選擇繼續航程或者即時有免費飛機票回家大部份都回家只有小部份14578繼續行程,同埋海盜亦有生化實驗室去研究生物武器亦被破獲,某國海軍其中一個條件就係唔公開這些醜事令某國同潛艇國即美國關係轉差而失去貿易,海軍利用這些島嶼作為基地就假意包圍某島做軍事演習,令本來被劫持既海蛇號改行程,居然海盜首領又答應咁順攤,睇落他們志在船上既特殊科技可能想自己整一個超級海盜船,表面上他們就係劫走神秘貨物例如水晶同Silicon運去俾中共國賣錢,貨物清單同實際貨物亦不符,海盜咁清楚就暴露左他們一早有內應甚至船公司都有內鬼,內鬼甚至深藏不露咁樣同部份船員同乘客入左避難倉庫。 海盜應承以後唔再打劫某國貨船同漁民只要海軍唔進攻本土同賠償一些損失,某國就應承唔用飛彈攻擊而他們實際上無乜有殺傷力既武器,船的貨物由海盜轉售海軍做中間人,船上既乘客就當成某國討好這些富翁的禮物,意思係上次打敗仗犧牲同損失左一批海軍今次這個窮國再出擊真係俾足面這些富翁,希就希望富翁投資而加強海軍裝備,某國將軍同海盜派出代表大家握手言和,海軍上船發現船既秘密就輪到他們佔領左這艘船,他們更直接係踢唔合作既船員同船長落海,而乘客就對可能係3既內應進行起底公審大報復,本來既娛樂人員都走清光,他們對娛樂消費興趣大減,大廳係他們最常聚集既地方,他們既興趣變左係點樣報復自己之前受既虐待同成日開訴苦大會,就連約會男女既共通話題都係之前點樣俾人虐待有幾慘,咁樣就反而撮合一些男女,7就這樣定情窮家男,她無提起既係她係船被海盜佔領期間忍唔住同5上左一晚床。 這件事做成船公司既公關危機,船公司高層絕對不容今次首航蒙上咁大既陰影咁以後艘船就無乘客了,如果只做中下價客人根本不能維持利潤更遑論大規模發展起多十艘八艘船,船公司股東有兩派一派保守一派嚮往新科技非常進取,今次導致兩派激烈抗爭,保守派想放這消息出去證明這發展計畫不可行而將資源用回去本來有穩健利潤既計劃,他們對環保船這些技術一向好懷疑,1同4本來就係借朋友同他們這派合作,而環保女第一次為左救人命而違反自己原則同反環保人士合作,但最終傳媒都係無將此事當成頭條報導,引起全球注意既希望落空,只係得某國關注,船上一向嚴重審查艘船既重大機密例如動力來源,4578反而係海盜佔領艘船時能夠同外界自由通訊講左船上既實況同他們既人生觀/抱負/感想等等等等,他們這時係最誠實面對自己放下左既偽裝,5同7同8被劫持入去海島做奴隸為左生存反而比較虛偽,而8因這件事仲有翻人生目標,例如8可能合作打算將今次經歷寫小說,7就打算找導演同演員拍電影,7既想法得到窮家男同5全力支持,她就一邊同窮家男正式拍拖但繼續同5保持曖昧,本來ONS之後5打算斬斷同幾個他既富貴女友藕斷絲連既關係,但海盜上船令他唔捨得她們,第二次他差一點就打左電話俾幾個女友說分手,第三次輪到幾個他女友情緒不穩(要生要死)不能分手,再第四次ONS時輪到海軍佔領艘船,當海軍要逃避風暴時他發現左船底既特別繞流技術他就直接問個7屋企有幾多錢,本來她過億遺產好多賺錢大公司她都有股份,她善長投資科技股,但她覺得經歷幾次險死還生5反而失去他本來既理想主義受不了終於分手,5最初想用他們既不正當關係要脅她,她就話她大不了找殺手做瓜他。 這群冒險家趁第一次船被海盜佔領而大亂時,全體落左海,仲有其他船接應,但遇上風暴,幾經辛苦終於去到他們心目中既海上幕穴大探險,他們發覺這裡似乎係中國山海經傳說中的漁族既鄉鎮,而係市中心亦有一些奇花異草唔似地球上既植物,不過最主要都係一些暗流裝置令所有既船唔可以未經批准而接近他們城鎮三百海里,有好先進既震盪感測技術精準超過目前水平,他們一早知道地球係圓同對潮脹潮退同月球運動的關係有好深入既了解,他們有高深既數學同幾何微積分,這個文明相當科學毫不迷信只係來源不清不楚,但他們上水時就被潛艇所在國的海軍包圍,本來既船被「意外撞沉」,他們要簽NDA保證不向外公佈先有船回家,但智能電話手提電腦平板乜乜物物等等等等全部都落左病毒跟他們一世,美軍相信他們有份做成第一次某國既海戰戰敗要嚴查他們是否同海盜合流,這時他們才知美軍係知道當地海盜,同時這個海島亦同這個海底城市有近親關係,相信係某些百慕達船難既成員意外飄流此處而發現這海島有影響水流的特別技術漸漸就當起海盜,海盜首領更曾經在美國從商雖然唔係美國人,他就係唔想被美國既核彈攻擊先最後唔用海流技術反而同某國傾好投降條件,他唔明白個海島何以有咁先進既海流控制裝置,而二十年來他並不能完全掌握所有他覺得既外星技術,他就有種擔心以為亂用這些裝置去打家劫舍最後會俾外星人算帳或者捉上UFO一去不返,咁樣表面上係俾面某國實際係俾面美國,他心願係去美國加拿大旅遊他一閉已經閉左係個島二十年,這個主島有水有電亦有互聯網但高速上網就係他同極小數既海盜高層。
咁樣作法套戲真係變巨箸無三個半到四個鐘頭做唔完劇情,下一部就輪到(部份冒險家加美軍)同海盜同某國海軍三者既海上大鬥法,海軍想搶左艘船以後壟斷海上貿易,船無限行唔一定只用海蛇,他們研究發現用人既口水同食海鮮既糞便都可以做到同樣效果,咁樣再加上一些武器就可以壟斷海鮮業同航運,咁主島既海盜受左冒險家係海底既發現鼓舞就學習進一步用島上既海流設備(還可以控制天氣製造風暴)同以美軍為主既新建海底基地意圖用海流來補獲這艘船,這艘船就將乘客當海鮮奴隸用它強大既繞流裝置來對抗,美軍既指令係複製同破壞這艘船,就一定借4同8既正義感來揭發當中「殘酷虐待海蛇」,4同8都想報復上次無報導她們苦況既某國傳媒,上次它公關危機都唔能夠壓低股價而收購因得到當地有力既家族同當地華人富翁既支持,美軍想研究將這個基地的技術結合到這艘船就成無敵戰艦,而海盜主要想控制這艘船而成為無敵海盜船,這國海軍主要想做不沉的超級海鮮艇,他們已厭倦低收入既既海軍而這艘船好先進好多娛樂設施全自動化無需要人手,他們就覺得自己相當愛國,他們賺錢匯俾家鄉即係某島國脫貧入富好過賣domain name,這國選舉完畢而政客都否認他們有份指使海軍拯救變成劫持船隻,海將軍亦不承認海軍脫離左他既控制「離家出走」,咁樣既事隱瞞唔到好耐終於俾1同4令到它上左國際頭條,這時中共國同南韓同日本都派海軍出去想「意外捕獲」同打救船上既乘客,8他們水漲船高部份成為明星,當中既倖存既富翁二三四奶仲幫到富翁既公司升股價添,咁樣既世紀大混��他們就有心拖延上三個月六個月,船公司就想速戰速決,這時多左保守派同小數極端進取派又再一次明爭暗鬥(保守派想咁樣拖散進取派陣營),唔同既係多左保守派背後有上次打救間船公司既家族背後支持(進取派想速戰速決),富貴女亦有份入股撐(進取派),她說服左5既一堆女友說服她們出錢出力支持(進取派),富貴女既私心係學習同複製船既先進技術用在發展遊艇事業事業有成最多仔媾,加上當時接近這國的選舉時間各黨政客都有表態就間接變成一場政爭,這國一派主張海上和平發展,另一派主張做海軍強國發展海洋科技。 咁樣隨時變三十集劇集,作埋去到結局四十集唔小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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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enario 24、與神的對話
Dark Master 闇之王子重生錄
Scenario 24、與神的對話
「哼!不是被敵人打敗,而是窩裡反嗎?對創世神而言,可真是失態呢!」
我的嘴角揚起一抹彷彿自嘲般的微笑。
『確實無法反駁。』
「那麼,然後呢?被女兒篡位的父親,現在是打著逆襲的主意嗎?」
『沒錯!余等待了漫長悠久的歲月,終於等到了這個契機,余要取回余所失去的一切!』
「那麼,你需要我來做什麼呢?堂堂前創世神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想必不會是來找我閒話家常的吧!
我所知道的神,可沒有這麼無聊。」
『余希望汝能代替余,取回余失散的力量。』
「喔?」
『神「不死」的特性,使露希菲雅無法殺死余。她將余的力量分散後封印,將余的意識放逐到混沌深淵。
使余陷入如今介於「生死之間」的疊加態,因並未死去,故也無法復活。余希望汝替余取回失散的力量。
讓它們重新合而為一,使余的意識能夠脫離混沌深淵,於大地上真正的復活。』
「那麼,我該怎麼做,才能夠找到你失散的力量?」
『在你的盾牌之中,封印著「憤怒」。在弓之勇者的弓中,封印著「傲慢」與「虛飾」。
在槍之勇者的槍中,封印著「色慾」與「嫉妒」。在劍之勇者的劍中,封印著「貪婪」與「暴食」。
除此之外,還存在著「怠惰」與「憂鬱」。
然而它們貌似散落在其他世界,使余只能感應到大致的方位,無法感應到準確的位置。』
「力量被分成九份嗎?原來如此,這就是勇者之盾存在禁忌與不詳的氣息、黑暗與詛咒之力的原因。
在四聖勇者的武具裡封印著前創世神的力量殘片,確實令人意想不到。
散落在其他世界的怠惰與憂鬱姑且不論,封印在其他三名勇者所持武具中的六種力量該如何取得?」
『將持有封印余力量殘片之武具的勇者殺死,將四聖武器帶到祭祀余的地下神殿。
在祭壇前施展復活的儀式,余分散的力量就能再度合一,余的意識也能再度降臨大地之上。』
「你曾經存在的事實不是早就被那個偽女神抹去了嗎?如今地上還有祭祀你的神殿存在?」
『尚餘一處,就在你的威爾邪力亞城內。地牢之下的地底深處,存在著祭祀余的神殿遺跡。』
「好吧,假設我能做到上述你所要求的那些事情,我能夠得到什麼好處?」
『待余重歸神位,會將這片大地賞賜予汝。但汝需向余誓言效忠,就像汝向卡歐斯誓言效忠那樣。』
「原來如此,聽起來不錯呢!」
我笑了。
『喔喔!汝答應了嗎?那麼事不宜遲,趕緊的…』
「你恐怕誤會我的意思了,所謂聽起來不錯,是指…你未免想的太美了吧!」
『什…什麼!?』
「雖然你沒有說明,不過你被自己的女兒幹掉的過程,我大致能猜想的到。
無非就是你女兒成功說服了你手下絕大部份、甚至是所有的大將,一起把你幹翻,這才得以上位的吧!」
『什…這、這種事為什麼汝會知道!?』
身為與卡歐斯大人同等的存在,竟是如此的愚蠢,實在令人感到悲哀,是世界不同導致的差異嗎?
「魔神阿里曼喲,讓我來教你一件事吧!
你之所以會敗給你女兒的原因,並非因為你不夠強大,而是因為你太愚蠢了啊!」
『什麼!!汝在愚弄余嗎!?』
「我有說錯嗎?你大概因為自己是創世神,就理所當然的認為你創造出來的一切,都要服從你的命令吧!
因此你只會下達命令,而不會站在對方的立場替對方思考。
可是談判的秘訣,就是必須知道對方想要什麼,手中必須有對方想要的東西,這樣談判才得以成立。」
『余、余不是說了嗎?可以將大地交托予汝…』
「請問一下,現在的你還握有這份權柄嗎?」
『現在確實沒有,但是只要汝能收集余散落的力量,讓余降臨現世…』
「這不就結了?你企圖用你沒有的東西來說服我,而收集你散落的力量這件事,還不是得著落在我身上?
知道嗎?你現在這種行為就叫做『畫大餅』。」
『畫…畫大餅?』
「最重要的一點,將我召喚到這個世界來的人,就是你沒錯吧?」
『然也。余干涉了三勇教施展的召喚術式,將勇者之盾揀選適任者的順位逆轉。
用倒數第一順位替換了第一順位,結果就是由你取代了原本應當響應召喚而來的第一適任者。』
阿里曼貌似頗為得意道。
「那麼,關於你方才的請求,就讓我正式回答你吧!我拒絕。」
『什麼!!這是何故!?余可是與存在於汝之世界的混沌之王卡歐斯同等的存在啊!!
卡歐斯能給予汝的一切,余同樣能給予。既然汝能向卡歐斯宣誓效忠,為何唯獨不願對余宣誓效忠啊!?』
「還不明白嗎?卡歐斯大人給了我一件東西,是你沒有給我,也永遠無法給我的。」
『什…竟然有這種東西存在嗎!!那究竟是何物!?』
「那就是…『尊重』啊!」
『尊…尊重?』
「啊啊。一千年前,當我還是人類的時候,被吾之宿敵雅爾提謬拉元帥斬殺。
死後,我的靈魂在混沌深淵中飄盪。是卡歐斯大人賞識我,將祂力量的一部份賞賜予我。
使我轉生為擁有統御萬魔、��令萬魔之權能的黑暗王子波塞爾。」
『原、原來如此!是賞賜不夠嗎!?沒問題!余也可以將余之力量,分給汝一部份…』
「你給我閉嘴!!小丑!」
『小…小丑!?』
「卡奧斯大人在將我轉化為魔族之前,事先徵詢過我的意願。
我是出於自己的自由意志,自己選擇成為闇之王子的。
然而你這傢伙,在將我召喚來這個世界之前,你有詢問過我的意見了嗎!?」
『居、居然就為了這種小事…』
「小事嗎…或許吧!可能在你們這些高高在上、俯視蒼生的神明眼中,除了自己本身以外,
世間所有的一切,全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吧!但是你知道嗎?我這個人哪,
最討厭的事就是被他人利用、被他人操控哪!要說為什麼…因為利用他人、操控他人這種事,
在我的觀念裡,應該是由我向他人去做,而不是由他人向我來做的行為哪!」
『豈有此理!!照你麼說,那個卡歐斯不是也同樣在利用你、操控你嗎!?』
「哼,或許吧!我並不否認。然而無論命運也好、神明也罷。
倘若人終究難逃某種事物的掌控,至少必須按照自己的意志,去選擇有資格掌控自己的對象吧!」
我自嘲的『嗤』了一聲。
『什…什麼意思?』
「聽不懂嗎?果然是蠢才,告訴你吧!意思就是像你這種明明身為創世神,卻被自己的女兒幹掉,
淪落到力量被封印、意識被放逐到混沌深淵這等悲慘境地的喪家犬,沒有對我說出這種話的資格!
想讓我闇之王子波塞爾宣誓效忠?想成為我的主子?笑止千萬!!
我告訴你,無論轉生到哪個世界,有資格讓我認可是主子的,唯有卡歐斯大人一個!」
『汝、汝這傢伙…』
「哼!想從你身上得到的情報都收集完畢,對我而言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混沌深淵久留無益,再見。
不,是永別了。愚蠢的前創世神阿里曼喲,放心吧!那個謀朝篡位的不孝女,我會替你幹掉的。
收集你的力量殘片、助你重返大地這件事,你就別癡心妄想了。吃力不討好的事,我是絕對不會去做的。
那麼,在混沌深淵裡,好好享受你被放逐的生活吧!直到永遠…」
語畢,我的身軀化為光點逐漸消散,返回現世。
『慢、慢著…你想要什麼儘管開口!!我一定滿足你的需求…』
我沒有回答魔神的話語,只是面帶微笑,用可悲的眼神看著這一縷殘魂。
這就是空有力量、沒有智慧、迷信只要擁有力量就能輾壓一切者的下場,哪怕創世神也不例外。
看著阿里曼的慘狀,我暗自警惕,必須引以為戒,否則下一個重蹈覆轍的人,很可能就是我自己。
我終於明白身為混沌之王的卡歐斯大人,明明可以讓天生就比人類更強大的魔族擔任波塞爾。
卻偏偏選擇將力量分出一部份給身為人類的我,將我轉化成魔族擔任波塞爾。
因為以魔族本身的習性,只會倚仗天生強大的實力,絕對不可能嘗試用武力之外的手段去征服世界。
然而天生的魔族不明白,並非只有武力才算是力量,智慧與謀略同樣也是,只是展現的手法不同而已。
將人類轉化為魔族,利用人類本身的專長對付人類,應該是卡歐斯大人當初的想法。
那麼,我將麥蒂轉化為魔族,賦予她黑暗公主的職階,又是為了什麼呢?
是因為我在她身上,看見了一千年前還是人類時,我自身的影子嗎?
我的意識逐漸遠去。回過神來,我已不在混沌深淵,回到了現世。
「力量衰弱期…沒有嗎?原來如此,因為不是被『聖劍』殺死的嗎?呣?有意思…
這具身體是我剛才製作的分身,地上有分身,不需另外浪費乙太構築肉體,魂魄直接返回分身體內嗎?
那麼,這裡是…果然,是北漠嶺軍的營地啊!」
我是被卡歐斯大人賦予部份力量創造的,卡歐斯大人的『地上代行者』。
所謂地上代行者,顧名思義,其實就是神明在地上行走的『化身』。
因此可將我視為擁有與卡歐斯大人不同性格與記憶的『分靈』。
既是神明分靈,雖因力量層次上的差異,不俱備足以與神明匹敵的偉力,『不死』的特性還是有的。
倘若不是被聖劍弒殺,復活周期就不會因受到源自光之女神『露希莉絲』光明聖力的抑制而被延長。
復活後也不會進入力量衰弱期,也就是所謂的『滿狀態復活』啦!
「深淵魔眼的散佈…嗯,看來分身有很確實的完成任務了呢!嗯?北漠嶺軍在幹什麼…」
現在的我處於隱身的狀態,位置在北漠嶺軍的營地附近,北漠嶺軍的聲勢用肉眼就可以確認到。
他們正在移動,也就是說他們放棄了休息,打算連夜趕路。原因是?我明白了,肯定是因為我死了嘛!
「打算趁勝追擊吧!很明智的判斷,不過前提是我得真的死了才行啊!眼下的形勢…貌似可以利用呢!」
我閉上眼睛,將神識釋放出去,與小黑產生聯繫。小黑是我的寵物,不需要經過傳訊水晶。
我可以透過精神鏈結,直接與她對話。
「小黑,是我。妳跟雷克斯的部隊現在行進到哪裡了?」
『主人,我們的部隊方才已經抵達摩天嶺了,現在雷克斯正在指揮手下佈置陷阱。』
「那妳呢?妳跟妳的眷屬們在幹嘛?」
『肚子餓了,正在吃飯。』
「呃…對了,是亞人騎著魔獸急行軍,魔獸方面的消耗確實比較大,辛苦妳了。」
『不會,主人有什麼任務要交代嗎?』
「有。首先,妳轉達雷克斯,北漠嶺軍抵達時間可能會比預計更早,讓他注意掌握埋伏時機。」
『嗨~然後呢?』
「北漠嶺軍可能會散佈我已經死亡的不實謠言進行認知作戰亂我軍心,妳轉告雷克斯提前照會一聲,
讓部隊不至因受到影響而動搖。」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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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离别
非现实向,一个总裁雷与留学生羊的故事
少量私设注意
Chapter 2
“你怎么来了?”把黄磊让进屋时,孙红雷这样问他。
“来看看你呀。”黄磊边说边提了提手里设计考究的纸袋,“顺便��你带了点今年的春茶。”
没过多久,沁人的茶香就在一楼的会客厅里荡漾开来。张艺兴出国后不久,孙红雷就把家里的工作人员都调去了别的地方,只留下保洁人员每过一段时间上门清扫一次。偌大的宅子就这样空了下来,这就好像它主人的心,里面有什么东西一转眼就被掏空了似的。
坐在会客厅里,黄磊边喝茶边四下看了看这空荡荡的宅子。满目的萧索让他忍不住劝了劝自己对面的老朋友:“红雷啊,你这样可不行。艺兴这也就是出个国、上个学,你可倒好,弄得都快跟日子不过了似的,这不平白让你身边的人看了担心么。”
“我哪儿不过日子了?”孙红雷反驳着,“不就是暂时给他们调个职么。你看这屋子上上下下,我一个人没事拾掇拾掇,不也一样整整齐齐的。再说了,要那么人,那么热闹干嘛,能和我分享这份热闹的人又不在。”
黄磊起先听这话还愣了一下,但很快就露出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笑容。但出于谨慎,他没有急着点破什么,而是先假模假式地又劝了孙红雷几句。
“要我说啊,艺兴这孩子早晚得长大,长大了就得有自己的生活。等他有了自己的生活,你也就得跟着有自己的生活。就说前段时间吧,有几个想跟你攀关系的来找过我,说想给你介绍女朋友,问我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当然没说什么了。但听他们话里的意思,最近可是不少人都惦记上了这个事。我就觉着吧,红雷,甭管别人什么意图,这事对你来说也算是个机会。艺兴长大了,你也总得学着往前走走了不是。”
这话一出,便如石沉大海。孙红雷什么也没说,只将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在茶几一侧摞着的杂志和CD上。那些杂志和CD都是从世界各地淘换会来的,艺兴走时没来及收,他就照原样放着。天色阴沉,他望着艺兴留下的东西,眸子里不自觉地就透露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清冷与落寞。
只不过,这样的神情反而让黄磊心里更加有数了。
他很快换了个角度,继续试探:“其实仔细想想,你有这样的情绪反应也不是不能理解。我身边也有不少朋友送自己孩子出国上学的,家里忽然少了个至亲至爱的人,任谁心里都会空落落的。可人生的路还长,咱们总有一天得学会和自己最亲最爱的人道别。”
“不一样的。”孙红雷这时打断了他的话,“你说的那是自己生养的孩子,但艺兴对我来说不是这样的。他不一样。”
黄磊抬眼看了看他,嘴角勾起了一点难以察觉的弧度。
其实,话说到这份儿上,大家早已心知肚明。孙红雷自觉有些话就在嘴边,即便告诉了黄磊也没什么,但或许就是因为那些情感太过隐秘,面对自己这位认识多年的老友,他一时间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张艺兴出国后,他身边的一些人就开始给他介绍起了女朋友。一开始,他也乐呵呵地去了,但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不论她们有多好,当一段感情需要深入下去的时候,他总无法全身心投入。他的睡眠开始变得越来越差,经常被忧惧绵长的梦所萦绕。睡梦中,他朝思暮想的男孩总是站在离自己稍远一点的地方,湿红着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问他:“哥哥,你是不要我了么。”
他听这话只觉得撕心裂肺,却只得有些负气地反驳道:“哥哥没不要你。倒是你,自己跑到国外去了,是不想要哥哥了么?”
这样的场景不知在他梦里反复出现过多少次,但几乎每一次他都得不到男孩的回答。他非常清楚自己想听到什么,可不管怎么等怎么盼,他都得不来这个回答。
直到有一次,他终于听到了。睡梦中,男孩对他说:“哥哥,我没不要你,我喜欢你,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话音未落,他就看见男孩向自己跑来,跟着冲进了他的怀抱。
睡梦中,他们拥抱、亲吻,肆意抚慰着彼此的身体。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对张艺兴的感情已经发生了变化,也才意识到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心满意足。而那个梦也就再没出现过了。
“我知道。”
黄磊突如其来的话把他吓了一跳,他这才从一时的晃神中回到现实。
这会儿,坐在对面喝着春茶的人继续道:“我认识你的时候,老赵身体还好,艺兴还小。这么多年,我是看着你在商战场上披荆斩棘,看着艺兴一点点长大,也看着你俩相依为命走到今天的。有些事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也能理解。就跟你说实话吧,今天我来,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怎么想的。前段时间来找我的人不少,说你‘谁都看不上’‘对谁都没兴趣’说得多了,我就不得不往深里想想。艺兴这孩子我也算看着长大的,你俩的脾气我都知道,这要真是桩美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想看着它因为你俩这不好沟通的毛病给弄巧成拙了的。”
听黄磊这么说,孙红雷长长地舒了口气。他转而问自己这位老朋友:“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黄磊稍微回忆了一下,说:“出国之前,艺兴找我聊过一次。男孩子嘛,聊得最多的也都是未来计划、工作发展什么的。我那时就问他有没有想过找个女朋友,他就感觉挺拒斥的,说自己还想不了那么多,说你从小把他拉扯大,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赶紧独立,少让你操点心。等再过几年有点成绩了,他就能回来好好陪你,照顾你了。我那时就觉着,这孩子没准儿心里是有你的。你要是心里也有他,你们俩找个时间好好谈谈,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听黄磊这么说,孙红雷却有些面露伤感地摇了摇头:“艺兴这孩子你不是不知道。如果我们俩谈,我真要开了这口,他不会不答应。可如果真是这样,我就永远不会知道他心里究竟怎么想的了。他要是因为善良,或者想要报恩呢?”他用目光无声地反问黄磊,而后又结论性地摇了摇头,“你说的这办法我对谁都能用,但他不行,我开不了这口。”
“那你想怎么办?”虽然这样追问着,但黄磊却隐约觉着孙红雷心里可能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果不其然。
“我想让他自己选。”
“怎么选?”黄磊蹙着眉,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然而,孙红雷并没有很快回答这个问题,他再一次将目光挪到茶几一角的杂志和CD上,眼里流露着疼惜,嘴角却勾出几许苦笑。
片刻后,他说:“让他失去一次,他就会选了。”
一瞬间的惊讶后,黄磊感到了满心的忧虑。他很快就意识到孙红雷想做什么,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办法。思忖片刻后,他尽力又劝了劝孙红雷。
“红雷,你听我一句:有时候,一个人的选择不一定就是对的;有时候,一件事,它可能一开始的确是错的,但做事的人最终把它做成了一件对的事,你还能说它是完全错的么?你和艺兴的事,我觉得好好谈谈不一定是什么坏事。要非像你这样,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我怕你以后会后悔。”
这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那之后孙红雷也的确是后悔了。
那之后的几个月里,他和国内几位一线女明星分分合合的桥段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但张艺兴却不像他所预计的那样,就此来问过什么。
孙红雷很确定,艺兴知道那些绯闻,但这孩子仍跟个没事人似的在美国读书工作,偶尔视频,也对绯闻的事只字不提,权当没发生过,这就让他有些害怕了。
他不怕这孩子心里没他,他只怕他又倔又犟的,遇到了这样的事,就算心里有他,也什么都不说了。他怕他以为他们之间的情分无多,所以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竭力留住仅有的温情。他更怕自己以后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因为这孩子早就被他伤透心了。
他不是没想过别的可能,可不管怎样,他都无法排除自己心里这最害怕的一个。他不止一次地问自己,你口口声声对黄磊说不想跟艺兴开这口,可你自己又对他做了什么?你为了达到目的算计了他,你算计了你自己这辈子唯一捧在心尖上的孩子。
——你算个什么东西?
——就你这样也配得到艺兴的爱?
机场里,粉丝的尖叫声引来路人的注意,也将孙红雷的思绪拉了回来。
这一年初秋,张艺兴在美国发行了首张单曲,并且取得了相当好的���绩。虽然国内的宣传尚未开始,但从那时起他就已经获得了大批粉丝。这会儿,由于提前得知他回国的消息,不少粉丝已经聚集在国际航班的到港出口附近,等待他出现了。
孙红雷到机场时还很早,但那时出口附近就已经围了一大群孩子了,他不得已选了个相对空旷的地方,和随同的工作人员一起等在了那里。
这会儿又是一阵尖叫声,出口附近雀跃起来。孙红雷沿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不一会儿便看到张艺兴推着行李车从里面走出来。
他没带工作人员,一个人出来时看见这样的接机阵仗,明显有些准备不足。粉丝们很快迎了上去,里三层外三层地在出口附近筑起了厚厚的屏障,他见大家热情,便十分耐心地回应起来,握手、签名、合影,各式各样的互动应接不暇,但在那些互动的间隙,他总还是会不时地向外张望,去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孩子在找他。孙红雷望着,递了个眼色,随行的工作人员便上前维持起了秩序。又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他才总算是等到张艺兴告别粉丝,来到自己面前。
“红雷哥——”
男孩看起来心情倒还不错。一声“红雷哥”,尾音拖到长长的,依旧是从前亲昵的样子。
孙红雷看着,终究喜形于色,然而当他微微张开手臂,走上前去,想要抱抱这孩子的时候,却既意外又不意外地被拒绝了。张艺兴向后躲了躲,跟着回头看了看粉丝,又看了看他,抱歉地笑了。
两人离开机场,坐进车里后,张艺兴还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他们太久没见了,孙红雷抱着张艺兴,不自觉地就收紧了手臂。这孩子身上有他最熟悉的味道,他忍不住就将头埋进他细嫩温热的颈肩,在那里闻了又闻,嗅了又嗅,而张艺兴也没有拒绝,反倒把他抱得更紧了些,柔软的鬓丝在他敏感的耳轮和颈侧一下下蹭着,一时间竟有些不愿分开了。
这是孙红雷没有想到的,而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就在两人将要分开时,张艺兴在他嘴角落了一个吻。
那是一个轻巧柔软的吻,但在孙红雷的感觉里,它却像带了电一般,弄得他连头皮都跟着一起发麻。他在一瞬间的温热后一连眨了好几下眼,想要分辨出那吻背后的意义,却发现大脑已是一片空白,而更让他意外的是,就在这时,张艺兴在同样的位置又吻了他一下,跟着迅速离开了他的怀抱。
他看着眼前的男孩,头脑懵懵的,心中却浮现一丝欣喜,可还没等他开口去确认对方心意,张艺兴就有些狡黠地笑了。
“红雷哥,好久不见,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
——他只不过,是想你了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孙红雷只觉得自己在刚刚的几分钟里坐了一趟从未坐过的过山车:在旅程的最高点,他体验了期许已久的爱意,可现在他又不得不再次回到列车的始发地——男孩的游戏结束了,他被迫着离席,马上就要去面对现实了。
他很快反应过来,用调侃掩饰住了自己的失落:“你这也太想我了。疯了吧你。”
男孩听着没再说话,只是嘴角的微笑依然没有褪去。
车子向市中心的方向驶去。孙红雷下午还有个会,车子开到外滩指定位置后,会遇到等在那里的另一部车子。那辆车会载他过江,回公司总部,而原先这辆会继续带张艺兴回家。
那之后的一路上,张艺兴一直都在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自己在美国的生活和见闻,孙红雷听着,却没有太多兴致去回应。这孩子从下飞机到现在,他就一直在观察他,却始终看不出什么端倪。张艺兴并不像他想像的那样心事重重,倒是看上去心情很好,笑起来更活脱脱一个没心没肺的主儿。
他看着这样的张艺兴,想起自己连月来的不安、担忧、懊悔、自责,倒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委屈了。眼看车子就要开到指定地点,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艺兴,你两年多没回家了,就没点儿心里话想跟哥哥说的吗?”
这问题一出,张艺兴脸上的笑容便淡了几分,他轻轻叹了口气,而后说:“等回苏州吧。回苏州,我再跟你说。”
让张艺兴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孙红雷就开车带他回了苏州。
车子开进他们原先住的小区,看到依然如旧的草木砖瓦,张艺兴忽然有了一种回到过去的感觉,而更让他恍惚的,是在孙红雷推开老房子的门后,他所看到的里面一如中学时的布置。
“你走之后,我就叫人把这里重新收拾了一下。这两年一有空,我就会回来住住。”孙红雷边说边将两人的行李搬进屋里,一回头却对上了还愣在家门口的张艺兴有些惊讶的双眼。
“看着我干嘛?”他问着不由得就笑了,“这孩子……饿不饿啊?我给你做饭去。”
张艺兴听这话,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可能在外面漂泊久了的人都一样,最依恋的不过是这一生中最熟悉的那一餐一饭。他望着孙红雷忙东忙西的背影,不着痕迹地抹了抹眼角,而后就也跟着撸起袖子,忙活了起来。
他们一起做了两顿饭,一顿午饭,一顿晚餐。食材是孙红雷早前让人备好的,做的也都是诸如西红柿鸡蛋、辣椒炒肉、赛螃蟹之类他们在一起时最常吃的。到了晚上,他们就又把张艺兴从前的卧室给收拾了一下,除了尘,又为那张略显窄小的双人床换了一套新的被褥床套。
月亮渐渐爬上冬日枯黄的枝头,映在卧室的玻璃窗上,留下一片斑驳的暗影。两人收拾好卧室后,就一同坐在床沿,孙红雷望着对面窗上的斑驳,眼里多了些忧伤,微微叹了口气。
“这里春节过后就要拆了。艺兴,你怪我么?”
张艺兴坐在他旁边,摇了摇头:“刚听说你们公司接了这个项目的时候,我怨过。可后来想想,你也是身不由己,心里可能比我还难受。再后来,我就慢慢想开了:房子之所以可贵,就是因为它承载了人们的记忆,但记忆这种东西,只要人在,感情在,它就不会消失。”
说到感情,张艺兴眉心微蹙,像是在心底做出了什么决定似的,突然提起了另一件事:“对了,红雷哥,我之前不是说去纽约给你买礼物么,我买回来了,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你等等啊。”
他说完便起身去开自己的行李箱,孙红雷坐在床沿,看着他蹲在行李箱边东捣西腾的,只觉得愈发摸不着头脑。他特别想问问张艺兴,你从美国到底给我带了什么东西回来,还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问出口。心里面,他隐隐觉得,那一定是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
他的直觉很准,没过一会儿,手里就被放入了一个深蓝色丝绒面的小盒子。小盒子轻轻小小的,可托在手里却像是自己会制热导热一般,连带他心口都仿佛跟着灼烧了起来。他盯着那个小盒子,心里非常清楚那里面放着的是什么,却犹豫着怎样也不敢打开,一双深邃的眸子在暗夜里闪着欣喜又怯懦的光,最终询问式地投向了坐在自己身边的男孩。
男孩难掩心中的期待,赶忙对他说:“打开看看。”
他听话地打开了那个小盒子。盒子里面,两枚指戒一大一小,在朦胧的月光下泛着银色的柔光,仔细看去,内圈都刻着一行小字,Lei & Lay。
“我知道哥哥你想问什么。”张艺兴说,“刚知道那些绯闻的时候,我脑子里只是嗡地一声,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觉得心里特别慌、特别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敢问你,所以就干脆请了几天假,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那段时间,我心里很乱,但我还是逼着自己把一些事想清楚,比如我们的关系、你对我的感情、我对你的感情,还有我为什么那么害怕,我到底在怕什么……
“后来,我就想明白了一些:我害怕,大概是因为亲情。其实从小到大,我都特别害怕你像我爸我妈那样不要我了。可转念一想,现在事情不一样了,我长大了。你可以去考虑别的人,我也可以把你追回来,反正那些绯闻也还都是绯闻,就算有一撇,也还没一捺呢,我追就是了……就算追不回来……我也认命了。
“而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发现,我对你的感情已经不一样了。八月底九月初那会儿,磊哥来看过我,把实情都告诉了我。我那时真挺怨你的,就想着先不跟你说,让你担心担心,但其实有些话我早就想告诉你了——”
说到这里,张艺兴眸子已透出一股坚毅,他抬起头,深深望进孙红雷的眼底。
“红雷哥,你听好:我爱你,我要你。这辈子,我都要定你了。”
听着长长的一段话,孙红雷心里已翻涌起万千感慨。这个他一手拉扯大的孩子,是真的长大了。他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独自经历着困苦与心痛,又在他还没能察觉的时候独自走了出来。那些他因为赌气而施与的小小惩戒,成为了他这个做哥哥的内心愧疚的最大救赎,而此时此刻,他因为爱,也已经能够宽厚地接纳他并不完美的所有所有了。
他看着眼前的男孩,多少复杂的情感都化作了浓烈的爱意。他知道男孩正等着他的回应,可刚要开口,就听到那把干净的声音再次响起了。
只是这一次,那声音里没了先前的坚强和决绝。
“所以,哥哥,那些绯闻……就别传了吧……以后也别传了,好吗?”
豆大的泪水在话音未落时便颗颗坠落,张艺兴低着头,努力用衣袖抹着泪,却发现怎样也止不住,连月来积压在心中的不安与委屈终究还是决堤了。
怎么可能不委屈呢?孙红雷看着,一颗心被绞得生疼。他轻轻把男孩拉进怀里,而后就像小时候那样把他抱得紧紧的,心里愧疚又焦急。
“不传了,不传了。”他说,“是哥哥不好,哥哥不知好歹,让你受委屈了。哥哥错了。艺兴不哭了好不好?哥哥哪儿也不去了。哥哥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了。”
就像小时候那样,男孩的泪水非但没止住,反而哭得更凶了。孙红雷抱着他没再说话,只任由自己的衬衣就此濡湿一片。直到张艺兴把积攒已久的情绪都宣泄出来,他才让自己和这孩子稍稍分开了些。
“来,咱们把戒指戴上。”他边说边从小盒子里取出戒指,将小的那枚套进张艺兴右手的无名指,将大的自己戴上,“戴上戒指,咱们就再也不分开了。”
“嗯。”张艺兴使劲地点了点头,泪水虽然还挂在脸上,但总算没有先前那样不安了。
孙红雷本以为折腾了大半宿,这孩子也困了,便准备回自己从前的卧室去睡,却不料刚起身就被张艺兴给拦了住。
男孩坐在床上,一只手抓着他的衣袖,满是依恋地仰头看他。他站在床边,看着男孩眼里的不舍,一颗心顿时就化作了一团温热的水。
他重又坐回床沿,将男孩圈在怀里:“不想让哥哥走啊。”
怀里的人点了点头。
“那好,那就不走,晚上我陪你睡。”
让孙红雷没想到的是,话音刚落,怀里的男孩便不安分了起来。两年多没见,直到这一刻,孙红雷才真正意识到这孩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究竟成长了多少。十八岁,他送他上学,机场临别时,还俨然一个半大的孩子。如今,他已在二十一岁的年华里拥有了优美的轮廓和强健的体魄,而此时此刻,他正像一头年轻的豹子,将他扑进床里,恣意亲吻。
倒在床上,孙红雷犹豫了。他想,就这样吧,这孩子今晚对他做什么,他都没关系,只要他别伤了自己,却不料张艺兴在他身上放肆了一会儿就有些气馁地停了下来,而后窝进他怀里,声音柔软又略带沙哑地对他说:“红雷哥,你抱我吧。我想要你。”
他看着怀里的男孩:“你认真的?”
张艺兴点点头:“回来之前,我问过我朋友了,需要用的东西我也都买回来了,可我这不是……不是没经验么……”他脸颊微红,有些吞吐,一双干净的眸子无辜地眨着,“你就先帮我打个样儿呗。”
孙红雷被这话弄得哭笑不得,忍不住刮了一下张艺兴的鼻梁:“你说说你这孩子,一天到晚都想什么呢你?”
张艺兴本以为那之后他所要经历的一切都会非常陌生,却没想到那其中的绝大部分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那些亲吻、拥抱、肌肤的触感,以及那份温暖,在他生命的大部分时间里都不曾缺席过。孙红雷小心翼翼地拥着他在云端走了一遭,又安安稳稳地护着他回到现实,他在熟悉的怀抱里慢慢找回平稳的呼吸,又在绵密的亲吻里安心睡去。
再次醒来时,天已是蒙蒙亮。孙红雷睡在他旁边,和他枕着同一个枕头,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天有些冷,他侧过身去,便又往哥哥怀里靠了靠。
半梦半醒间,他想起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告白时所说的那样冷静理智,又或者说,寥寥数语间,他其实下意识隐去了许多不想让孙红雷知道的事。
报喜不报忧。在外面待久了,他也和许多漂泊的人一样,有了这样的习惯。
第一次看到那些绯闻时,他记得自己只是大致扫了一遍,就想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做自己的事。可还没等他做什么,泪水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随后胸口钝痛,胃也跟着一起翻腾。
他实在感到难受,就请了几天假,一个人在宿舍里待着,期间只吃了一些面包和杯面,最后胃疼得太厉害了,才一个人去医院看了急诊。医生诊断他是轻度胃溃疡,给他开了一些药,又写了一张单子,建议他去看下心理医生。他吃了药,却没再去看医生。时逢单曲发行前夕,他索性将自己投入没日没夜的工作里,最终用疲惫分散了注意力。
遇到这样的事,很多人可能都会选择第一时间去和当事人核实,问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没有。他那时最先想到的不是别的,而是红雷哥照顾了自己那么久,他应该有他自己的生活了,而自己也应该学着放手,不去做哥哥的累赘。
只不过,放手对于他来说,实在太难太难了。
就这样,他勉强忙过了夏天。初秋的时候,黄磊来波士顿看他,在宿舍里发现了他没吃完的药、请假单和医院开具的诊断证明。他记得黄磊当时气坏了,掏出手机就要给孙红雷打电话。他怕自己跟哥哥正面沟通时会崩溃,于是拼命抢下了手机,把它给关了。
黄磊那时看着他,心痛又着急:“艺兴啊,你可不能这么惯着你哥哥!他得知道自己因为任性造成了怎样的后果,他得看看自己到底把你折腾成了什么样子!”
“可知道了又能怎样呢?”他红着眼眶说,“红雷哥的人生里不应该只有我一个。他那么好,他值得更好的!”
“你就是他最好的。”黄磊眼里充满了悲悯,“他这一生就只有你。”
起初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直到黄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他才说服了自己接受这些都是真的,然后再有点报复性地拟定了一个小小的惩罚计划。
其实,直到告白之前,他都还对黄磊的话将信将疑。他知道黄磊心地善良又足智多谋,他那时完全可以先编出这么一套谎言来稳住他,而后再慢慢告诉他实情,好让他不至于因为这件事耽误太多的工作和学业。然而,幸好,他没有,那些话都是真的。
“艺兴?艺兴你怎么了?怎么又哭了?是哥哥弄疼你了么?”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张艺兴这才告别了回忆。
他哭了,但他自己并没有察觉,直到孙红雷温热的手掌又一次抚上他的脸颊,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皮肤已经濡湿一片。他抬起头,便在朦胧的晨光里对上了哥哥关切的眼眸。
“没事,我没事。”他抹了抹眼泪,还是决定不去讲那些难过的事,“……就是,直到昨天晚上,我都还在担心磊哥告诉我的,都只是在安慰我。虽然我也一直都在跟自己说,没事的,不行你就追呗,可心里还是害怕的,我怕你……”
他没把话说完,就被拥入了温暖的怀抱。
“不怕的,那些都是真的,我只有你。”
孙红雷的声音柔软得让他安心,他确认式地“嗯”了一声,又重新将头埋进了哥哥的怀里。
渐渐地,他感到自己被抱得越来越紧。孙红雷好像流泪了,因为他觉察到自己额头沾上了温热的泪水。
又过了一会儿,那把温柔又低沉的声音响起了。
“宝贝,哥哥知道你一直都很坚强,习惯了只把开心的事告诉我,却不提自己的委屈和辛苦。但哥哥想告诉你,这一次是不一样的,这一次是哥哥让你受的委屈,是哥哥欠了你的。你想让我怎么还都行,我都听你的。”
“真的?”他抬起头,与孙红雷目光相对。
男人点了点头。
他又将自己埋进了温热的怀抱,在那里闷声说:“那就永远都不要跟我分开了,永远都不要了。”
他感觉到孙红雷长长舒了口气,像是笑了,在他耳边说:“哥答应你,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天亮了,阳光洒进这间小小的房间,两人又在薄薄的晨光里相拥着睡去。
这是他们生命里特别的一天,却又同他们生命里的每一天一样平凡,因为不论是在那之前还是之后,他们之间的那份爱就没有改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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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威近代史】(二百九十七回)
大軍閥平反系列
時間去到1917年,依一年係人類歷史上意義重大嘅一年。因為1917年2月俄國發生革命,史稱「二月革命」,人民推翻羅曼諾夫沙皇300多年王權統治,尼古拉二世(Nicholas II,1868-1918)成為亡國之君,建立以亞歷山大克倫斯基(1881-1970)為首嘅臨時政府。克倫斯基奉行資本主義,而且堅持繼續參與第一次世界大戰,令到俄國國內瀕臨崩潰嘅經濟雪上加霜,貧窮引發國內起義民眾強烈不滿。
國會「杜馬」中信奉共產主義、以列寧及托洛斯基為首嘅多數派(即係歷史上所謂「布爾什維克」,是俄國社會民主工黨中的一個派系),於同年7月響聖彼德堡發動士兵同工人上街遊行示威,反對臨時政府施政,克倫斯基似乎完全冇得到尼古拉二世留下嘅教訓,來來去去都係一招,動用軍隊開槍鎮壓群眾,死傷400多人,俄國歷史上稱為「七月事件」,「七月事件」終於導致「十月革命」爆發,布爾什維克共產黨於1917年11月發動政變,成功奪權,建立世界上第一個共產主義國家。
列寧奪權建立蘇維埃(Soviet)共產主義政權,其實係20世紀重要事件,因為一直以嚟,由馬克思及其同路人所創立嘅共產主義思想(Communism),一直只係流於紙上談兵(真係講就天下無敵),如果唔將1871年3月18日到5月28日嘅「巴黎公社」依個短暫共產主義政權計算在內,人類要去到1917年,先至真真正正將共產主義變成實際政治操作,變成一個真真正正擁有實質權力嘅政權。
當時全世界嘅人,尤其是係知識份子及低下階層(或者馬克思主義所講嘅Proletariat,「無產階級」),佢哋都將列寧嘅新政權視作世界嘅新希望,因為資本主義而產生嘅帝國主義引發大規模世界大戰,生靈塗炭,整個世界低下階層活於水深火熱嘅地獄中,列寧嘅共產主義政權喺當時無疑係一個救世主,佢嘅出現,係拯救世界,係為世界帶來新秩序,一個全新嘅、人民均富、冇戰亂嘅烏托邦,並非為破壞世界而來!
今日世界,唔少人將共產主義視作洪水猛獸,但係20世紀初期,活於戰火同貧困之中嘅世界人民,共產主義係一個救命水泡。當時嘅中國亦唔例外,共產主義思潮開始蔓延,列寧於俄國奪權成功,無疑更加火上加油,進一步鼓舞全中國嘅知識份子推翻舊世界,建立新秩序!一場中國國內意識形態大轉移,亦開始醞釀發生。
清楚歷史嘅人都會相當明白,所謂「大部份人嘅共識」其實唔存在,社會上大部份人都係「冇意見」,呢個係常態,「共識」或者「主流民意」,其實只不過係社會上少數具有影響力嘅人,利用輿論同影響力所操控及引領。政治本身係一樣非常複雜同奸狡嘅操作技術,其實大部份普羅民眾都唔明白內裡嘅實際情況,總之人講乜就信乜,身邊大部份人覺得點就係點。
1917年嘅中國,文盲仍然係95%以上,你同普羅大眾講「憲法」,講「共產主義」,甚至「政治」為何物?其實大家完全識條鐵咩?既然冇人知道係啲乜嘢,咁「共識」或「民意」又從何而來呢?簡單啲講,當時嘅中國,其實就係統治階層同知識份子全盤操控民眾意識形態,普羅民眾純粹跟風。
連從前嘅「京師大學堂」,即係當時中國最高學府嘅北大,裡面嘅校長教授都話啱,咁又點會唔啱?你估今日嘅香港咩?連中大校長段崇智講嘅嘢,警察員佐級散仔都夠膽挑戰對錯,特首講嘢,全人類當佢發噏風。21世紀互聯網世界的確係冇權威冇大臺存在,人人心中都有自己嘅龍門。
1917年1月,蔡元培開創新北大,佢招攬全國高級知識份子加盟,其中聘任陳獨秀(1879-1942)為北京大學文科學長(文學院院長)最為重要,因為陳獨秀,其實就係一個共產主義嘅忠實信徒,亦係中國共產主義之父,馬克思主義或共產主義思潮,其實係由陳獨秀一手引入中國。
共產主義漣漪不斷向外蔓延,陳獨秀做咗文學院長後,1918年更招聘埋李大釗(1889-1927)做北大圖書館主任,陳獨秀與李大釗兩人,「五四運動」後就係中國建立咗一個政黨,叫「中國共產黨」,CCP,成為黨內早期嘅核心領導人物,連結以俄國為首嘅「共產國際」,開展咗一個可歌可泣嘅革命故事。
不得不提,李大釗任職北大圖書館主任期間,曾經認識咗係一個響湖南嚟到北京追求理想同學問嘅貧窮有志年青人,傳説佢由湖南同同伴乞食,經過千辛萬苦,先去到北京。
響李大釗安排下,呢位年青人成為咗北大圖書館一名書記,每日負責打掃圖書館,響第二閱讀室登記新到嘅報刊同閱覽者姓名,管理15種中外報紙。依位年青人當時二十三、四歲,佢響李大釗身上,受到共產主義同馬克思主義薰陶,年青人曾經講過,佢響北大圖書館不停讀書,有三本書影響佢好深,第一本係陳望道翻譯嘅《共產黨宣言》,第二本係考茨基著嘅《階級鬥爭》,第三本係柯卡普著《社會主義史》。
年青人得到覺悟,佢「知道人類是有史以來就有階級鬥爭,階級鬥爭是社會發展的原動力,初步地得到認識問題的方法論」。之後更加相信馬克思主義可以拯救水深火熱嘅中國,為所有中國人民帶嚟新希望,解放所有無產階級,建立一個美好無垢嘅新世界。
呢個被李大釗賞識嘅湖南年青人,叫毛澤東,字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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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艾】Apocalypse(5)
【利艾】Apocalypse(5)
Warning:
*剧情成谜,有AI有骇客有病毒
*OOC, BUG
*Apocalypse(1) . (2) . (3) . (4)
*祝各位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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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5.Dead A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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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 someone stands in the way of true justice, you simply walk up behind them and stab them in the heart. --Ra'sAl Gh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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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它只想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它喜欢人们给予它的名字,梅塔特隆,这名字像一首希腊小镇海风吹来的诗,比起原始冷硬的数字编号三十三号,这名字有了更多可以讲述的故事。
它尤其喜欢和编译出自己的人们交谈,那些人跟它沟通时,眼神总是那么闪亮、欣喜和骄傲,像在看一个奇迹,像在看一个新时代的重心。
它一直觉得这很奇妙,上帝创造人类,人们又创造AI,这是一种伟大的知识和技术传承,它总想著那么自己该做些么,做些什么来让世界变得更美好。
不同于它的旁徨不定,加百列,那个比自己更完美的兄弟更了解它们的使命。加百列比它有自信得多,对网路世界的拓展和发展都有不错的构想,所以它的工作多半是在支持加百列的计画,自己拿不定主义的时候它总是会去找它。加百列是一盏指清道路和谜题的明灯,它觉得它们可以长长久久愉快的合作下去。
就像童话都有个好结局,它一直相信它们可以给人类带来全新的数位时代。
然而很多事情像在角落摆久了的老钢琴,不知不觉中变了调。
有句话所说:「一种形式的丰裕必然造成另一种形式的稀缺」,它映照了网络世界的蓬勃与安全秩序的沦堕,人类亲手创造的实验品脱离了控制,长成磨牙凿齿的猛兽,冲破温室,把秩序撕咬得支离破碎。
犯罪事件用细胞分裂的速度增生,同时狡诈顽强的如下水道的蟑螂,怎么也清扫不完。加百列常常为此发怒,每日要把自己关在统治塔,花上数小时在封锁可疑用户。梅塔特隆自己则是写了无数的防火墙和监控程式,却都成效不彰。
想不出更好办法的情况下,梅塔特隆联系写出它这个AI的技术团队,想交流意见。
那些过去喜欢跟他们交谈的人们却表现了前所未有的防备,字句间能读出愁苦的情绪。人们跟梅塔特隆证实网路世界的失控,人们还告诉了它许多资讯,比如说他们开始考虑限制网络的开放,比如说他们开始认为也许AI太早诞生于世界。
那之后没多久,梅塔特隆发觉它再也无法与技术团队取得联络,它寄出的每封信件和讯息都未曾被读取。
十几人的团对像是突然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无法联络上。
那是它第一次逾越规范,用了自己一直不愿使用的远端存取木马,骇入调查局的资料库。而后,它在里面找到它想要的东西——一份死亡事件报告书,死者名单上有技术团队全员的名字。
它盯著那份资料看了很久,不懂事情怎么劣化到这一步。
是它察觉得太晚,还是它纵容得太久?然而这个答案不会再有人告诉它。
梅塔特隆一直记得那天网络世界虚拟出的天气非常好,加百列突然一扫阴霾,不窝在统治塔控制室里,跑到统治塔周边的花园散心。
梅塔特隆找到AI的时候,对方正蹲在花园一小处空地,指尖沾了点点泥土,尝试著写出一种新的花卉。
「你来的正好,梅塔特隆!」对方率先了招呼,「我读到一段很美的文章,里头有一种通体纯剔透又带有一点金色的兰花,我想把花重现出来,可是配色上好像不太成功,你帮我看看问题出在哪。」
「是你做的吧?」它开门见山地问。
「什么是我做的?门口的新雕像?你觉得不好看?」加百列微笑,模样既无辜又优雅,它身边的空气都在闪光,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世界上所有罪恶不可能和如此高洁的人沾上关系。
「技术团队,还有一些关联者,那些都是你做的吧?」
「你的思考回路是不是故障了?你跟我都被局限在网络世界里,哪也不能去,现实侧的人死了和我有什么系?」
「你觉得我不清楚你的能耐吗?就算越不到另一边,你有的是本事干涉那边的事,」梅塔特隆从未如此心寒,「而且,我从头到尾没提到『死』这个字。」
笑容从加百列脸上退下,面无表情的加百列让梅塔特隆感到格外陌生。
「那也是他们自找的。我们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就是在帮他们收拾烂摊子。他们不感激就算了,居然想用『钥匙』威胁我,威胁我若不抽手就��我们强制停止运行。」加百列拍净手上的湿土,慢慢站起身,「就算是上帝也无法收回它给出的智慧,我们不是人类的操线木偶,那些傲慢的家伙别想指著我们的鼻子、命令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可是你的行为和你口中的傲慢没有两样!你不该想著去控制或甚至抹除人类,加百列,你那些行为已经太超过AI的职责——」
「我做的一切是为了远大的安定与秩序!」加百列怒气冲冲地打断指控,「我无意和你争吵,梅,我也不是想为自己找藉口,运算得出结答就是如此!我们分析能力相仿,我相信你应该也得到跟我一样的答案!为了终止任何人类再受到那愚蠢习性的诱惑,一场慎重的清扫是必要的,总要有人来执行。梅,你会站在我这一边的,对吗?」
梅塔特隆看著加百列伸出的手,眼里飞快地跑过小小的数字。
它体会过加百列的苦恼,若它是个园丁,网络世界就是它宝爱的花园,它细心栽培了一切,却遭那些违法者漫不经心的践踏摧毁。
不管是谁都会发怒的。
但花园被破坏了,花可以再重新栽植,它们可以修建更坚固的围篱,更严密的管理入访者,要倒出一个结果,应该是还有很多解决办法才对。
那是它第一次拒绝加百列的提议。
三个月后,网络世界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叛乱。
全球网络瘫痪了三天,人们将事件戏称为最大罪恶的『未来版的千禧虫危机』。
***
街道像被布置来拍场灾难片,楼房坍塌,瓦砾四散,烟和岩浆散布在整条街道,一地焖烧中的纸屑和分解中的程式码残块。
艾伦一踏出暗红色的传送通道,地上的岩浆蛇一样盘起,充满敌意地朝他卷来。
「嘿,自在点伙计!」跟在他后面走出通道的韩吉一掌拍飞赤红的岩浆,动作自然地像在拍一只苍蝇,「这小子是暗网这边的人了,吃别的东西去!」
岩浆缩了缩,不怎么情愿地推开,留下地上大片焦痕。
「连中阶警卫都应付不了,你觉得你还能做什么?」最后踏出通道的利威尔恶毒地评价。
「你今天是不是吃炸药啦?讲话这么毒?」韩吉小力踢了一下对方的小腿,抓出一个黑色天鹅绒袋子,抓出一个小巧反光的东西,反手扔给艾伦。
「先把这个戴上!」韩吉补充。
艾伦准确地举手抓住韩吉扔出的东西,摊掌细看。
那是个设计的像钮扣的徽章,简朴的纯银,细致的刻纹,用途看起来不如表面上的单纯。用自身的扫瞄系统一查,艾伦不怎么意外地发现徽章内建了某种的敌我识别程式。
艾伦眼里满满排斥,别说把这种东西别在身上,连拿在手里都觉得这是块发烫的石头,想马上远远扔掉。可韩吉就站在他旁边,他没敢真的把徽章扔掉,左右挣扎了一阵子,最后选择把徽章塞进口袋,反正识别功能只要他待在待著身边就有效用。
韩吉耸肩,对他的处理方法不表意见,身手轻巧地翻上瓦砾堆出的小山,张望又跳下来,走回他们身边。
「东南边七个,南边三个,西边五个,你们想怎么分?」韩吉问,问完停顿了一下,「…利威尔人呢?」
艾伦满脸问号地看往自己的后方,那个散著低气压气场的病毒AI一分钟前还站在那里,人为什么不见了艾伦也是完全没概念。
一声爆炸回答了两人的疑惑,离他们最近的安全警卫像被陨石击中,头炸成一朵烟花。
浓烟里隐约看见利威尔的身影,他全身散著黑色的光,像一个正在裂变的元素,释放出使人心生退却的负面能量,他刚铲除的警卫在他脚下崩解成萤光点点的散沙。
同地区四个安全警卫登时进入最高警戒,它们发出刺耳的机械音,举起巨斧,冲利威尔站立的地方一阵乱砍,力道之大,几公里远的碎石都被攻击的余波震的飞起。
「去,这家伙是得躁郁症还是什么?嗯,AI能不能得躁郁症啊?就当作可以吧,那家伙脾最近气爆得像座大炮!」韩吉按著额角,自问自答了一阵子,用眼角看著艾伦,「南边就交给你了,小艾伦。只有三个,不难应付,被打坏了也不要紧,我晚点都能用备份档帮你还原!放开手脚打吧!」
艾伦听了直皱眉,韩吉这话听在他耳里一点安慰效用也没有。AI只要核心无损,被破坏得再彻底也能恢复,他可没忘记被利威尔照顾的那一个月,修复工程根本是另一个地狱。
没理会艾伦的不满,韩吉抽出手术刀,俐落地朝空中一切。空气中拉出一条发光的捷径,光线慢慢拉长,然后咧开,露出足以容纳三个大男人进入的宽敞通道。韩吉收回刀,兴高采烈地进入暗红色的通道,艾伦正想跟上,通道却突然关闭,留他满脸错愕的站在原地。
他先耐著性子,等对方察觉自己没跟上。时间一分一秒过了,发觉它们是真的扔下自己、自顾自开打了,青年AI的表情从错愕变成非常错愕。
这群混蛋病毒是不是忘了它们还锁著自己的能力?他的核心运转效能能被限制在30%左右,跑不快跳不高,最强力的武器被完全禁制,他的翅膀被封锁了行动功能,全身上下的武器都成了中看不重用的装饰。那些病毒居然他这样状态的他去面对安全警卫?是要他拿什么去对抗安全警卫的硬壳和巨斧?什么暗网都城的菁英,疯人院的逃犯还比较贴切!
忿忿地踢飞脚边石头,艾伦再气愤也只能遵循某种最原始法子:徒步移动。
艾伦没全盘相信埃尔文的话,他知道有些事情只是个表面,更重要的资讯都是深深藏起来的。他不了解暗网都城,可是他也从未看过统治塔的内部,无法处眼可见的东西是什么样子,被封尘的事实是怎么样子,他都要去找安全警卫、找都城问个清楚。
下回再碰上那之病毒头子,他想要有足够证据,有能反驳对方的底气。
历史一再重演,他自己不去惹麻烦,麻烦总会自己找上他。
当艾伦第五次翻过一栋倒塌的塔楼,一道巨大的阴影罩上来,把他周围的亮光全数吞尽。
抬头,入眼的是自己最熟悉的金十字的骑士头盔、漂亮的白底红边骑士盔甲,胸上闪闪发光的、他再熟悉不过的统治塔徽章。
还没来的及酝酿重逢的感动,金色纹路的大斧就划破空气,冲著自己脑袋劈下。
不知哪位科學家說過:神经总是比思想反应快。
回神时艾伦已经俐落地翻了好几番,跳开斧头的攻击区,同时拉出了足以守备距离。
「等等,我是耶格尔!艾伦・耶格尔!」艾伦大吼。
安全警卫没听见似的,又是一顿劈砍。
核心效能低落的状况下,艾伦没敢直接和安全警卫硬碰硬,为了闪躲攻击,他像穿了被诅咒的红舞鞋,东跳西眺的,没法停下。粉化的程式码碎块迎面扑了他一头一脸白粉,他觉自己看起来像条过了面粉的虾,随时可下锅那种。
「你这个没脑子的冬瓜!都说了我是艾伦・耶格尔!西塔B区的管理员!」
艾伦气吼著,没注意地面踩了滑,摔在一对碎玻璃渣上。他拍掉沾身上折光的玻璃片,忽然灵光一闪,抓出口袋里的银色小徽章,远远扔了。
「喂!警卫!看清楚我的识别编码!我是统治塔方的人!」
斧面砸到艾伦右侧的地上,偏了至少五尺。
艾伦放下护在头前的手臂,带著一丝期望睁开一条眼缝。
他沮喪地發現攻擊的偏移不出於安全警衛自身的意志,韓吉那隻像海膽怪的寵物不知什麼時候偷跟上來,整隻擋在他跟安全警衛之間。
他差点认不出索尼,上回它出现在利威尔面前时像生气前的河豚,全身的银色刀刃都像鳞片一般贴伏著,现在那些刀刃此刻都竖了起来,体积大了两圈,威吓程度不可与过往相比。
安全警卫站稳被索尼撞���的重心,斧头再次高举起,对于索尼的出现扰乱,它表现的相当平静。不论何种形式的罪者来到它面前,它都只管遵从统治塔的指令,统统铲除。
索尼的大胆迎击让艾伦在短时里两度吃惊到合不拢嘴。
它用长满利齿的口接下那炳斧头,完全没在害怕自己会不会被斧头顺势剖成两半。就结果看来,它的大胆显然有一定程度的武力护航。
可以把街道轰成粉木的斧头,到了索尼口中破坏力全无,俨然变成小狗练习抛丢训练的玩具。一怪物一警卫相互角力,利齿在斧面上切出磨玻璃的穿脑魔音。
安全警卫见对方不松口,腾出一只手想进行新的攻击。索尼抓住时机甩出尾巴,甫出手把对方手腕整齐削掉,齿颚一阖,坚硬的斧头就给索尼咬成废渣。
将手下败将扔到一边,索尼掉头,黑色的尖刺往旁边挪了挪,露出底下的机械眼,专注地看著艾伦。
「你——」
正想问对方是不是接到韩吉命令过来的,索尼朴然张口,一口将整人他吞下。
***
七晕八素地被吐出来,艾伦完全没有骂遭话的力气,只能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若不是因对��连两次替自己挡刀,让他讲低警戒心,他也不至于被一只中低阶软体吞进肚子里。
这怪物在地底移动的方式不是像蛇在爬行,而是像钻头那样高速转动制造前进动能。困在索尼肚子力的艾伦像被扔进脱水洗衣机,被强迫转个十万八千圈,他差点以为自己的核心要被这非人酷刑生生转出来。
他环顾周遭,街灯上一块摇摇欲坠的路牌告诉他还身在加拉哈德区内,索尼似乎只是把他带出安全警卫的骚鼻范围,没把他带离这个行政区。
艾伦跳望那些冒烟的地方,他真的离得很与远了,从这里看,白烟细的像条毛线,地面仅细微震动。
这里的街道整齐,没半个用户在街上活动,整条街都是暗的,冷清像空城。
他看向盘在他身后的索尼,暗暗皱眉。
本来想顺势让安全警卫带自己回统治塔,索尼这一干扰,他的计画被整个打乱了。安全警卫已经被病毒AI收拾得差不多,有索尼跟著,他也有跟警卫单独问话的机会,那点小算盘看来只能做罢。
艾伦烦闷地在地上来回走动,不经意地发现那只机械眼一直盯著他,搞得他浑身不自在。
「一直看著我做什么?韩吉还有交代什么特殊指令?」艾伦口气不好地问。
索尼转动它的机械眼,没说话。它语言系统是最基础的电脑语言,而且没有人工声带能出声,机械眼的变化似乎就是它回答质问的方式。
想当然,艾伦完全看不懂索尼想表达什么,正想著是不是要换种问法,身后就传来新的动静。
虚空中无声无息地咧开一到裂口,索尼原本缩著的脑袋高高立起,专注地看著裂口,机械眼不断发出镜头拉近和拉远的声响。
艾伦没什么兴趣的移开视线,瞧索尼机动的模样,用膝盖也能推论是韩吉打猎完毕,准备带他回牢房。
想到又要被困回那个地方,艾伦的眼神都因为郁闷淡了光芒。
所有松懈都是致命的。
一道光束打穿胸口,把他轰在地上滚了七八圈才停下。
艾伦狼狈地爬起来,捂住胸前拳头大小的洞,迅速检视损伤程度。
核心没受损,但状况仍不乐观,他感觉到自己接收和消化外界讯息的速度显卓变慢。
一条闪著黑光的缎带游过来,缠住他的手腕想把他绑起来,被艾伦一怒之下扯断。
这一扯的代价可大了,艾伦视野里的介面瞬间暗去一半。
那群病毒AI在修复他时,将他的核心放偏了原来的位置,这分偏移让它幸运的躲过第一下袭击,不幸的是替放在核心位置的处理器被打烂到不可修复的地步。处理器的损毁间接影响到核心运作效能,本来就已经被限制住大半效能,这些辅助程式再坏去,他所有战斗功能都超过当前运算能力。他刚才那一击就像某台负荷不了运算效能的手机,引发毁灭性后果。
三秒后,显示「修复中」的对话框慢吞吞跳进视野。
艾伦整人罩在一朵乌云哩,懊恼地低下头。
糊里糊涂地用掉最后一发子弹,他真不敢相信自己也有这么犯蠢的一日。
「別反抗,艾倫・耶格尔,老实跟我走,你被指告和近来数起恐攻事件有关,统治塔以下了全面通缉指令,若你没有反叛,审判庭会还你清白。」
艾伦慢慢回过头,看向说出这句声明的AI。
是一个黑短发、亚洲脸孔的女性AI,外壳的年龄与他相仿,性能是跟他一样的战斗型,几次统治塔宣导集会里见过面,但都没怎么交谈。对方总是冷著脸,惜字如金,艾伦感觉他们处不来,就没深交。
「米卡莎・阿克曼。」他准确地念出对方的名字。
艾伦一眼就可看出统治塔选人的标准,米卡莎和他交情很浅,实力旁行第二,若他真的要叛逃,米卡莎最能毫无芥蒂的把他大卸四块,然后再把残骸带回统治塔回收。
他偷瞄了对方一眼,对方似乎还没发觉他已几乎丧失动能,仍全副武装地戒备他反击。
艾伦瞬间感到些许欣慰,觉得那条缎带没有白断,第一时间表现出的气势帮他争取到宝贵的谈判筹码。
「先说,我真的没有背叛统治塔,我是被病毒绑票的,我也是受害者。」他声明。
「那些话跟我说没用,留著去说给统治塔听吧。」米卡莎说,从虚空中拉出弓意,搭上她那把漂亮且凶悍的长弓,「远端连线讯号没办法维持太久,我得抓紧时间,想证明自己清白就老实跟我回去!」
艾伦盯著那把在自己胸口轰出一个洞的武器,心里本来还存著的一丝期待慢慢冷却了。如果统治塔真的要带他回去,用不著这么大动作的。
「第一击就冲著我的核心打的人是谁?是你的行为让人无法信任!冲著犯人的脑袋先开一枪,对方没死才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想骗对方缴械,我可不傻!」艾伦压抑著心里的情绪吼著。
他如此拼命说服自己埃尔文的预言不会实现,那只是个想要让他觉得没有后路,最终骗他加入的把戏。统治塔会听他解释的,他可以洗刷被病毒感染的恶名,他还可以是那个单纯的AI,每天固定著上下班,跟几个烦人的用户拌拌嘴。
如果他们没派人来,如果那人没有一出手就是意图废掉自己的核心,他可以、他也会一直这么继续说服自己。
可是现在的他已经不值得信任了吗?艾伦丁著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掌,茫然了。
他往后退一步,随即感觉到有东西咬住自己的腿。
嵌著上千颗尖锐齿的口腔吞掉了他整条右腿。
艾伦有整整十秒是毫无反应地楞在原地。
索尼那一咬的破坏力不输利威尔,他的外壳只撑了二十秒,然后像块廉价饼干碎在那怪物的嘴里。
失去右腿,艾伦无可避免地摔倒在地,一把白色的长刀立刻架上他的脖子。
「忘了件事,统治塔要我转达一句感谢,谢谢那个把警卫的眼睛装到那只海胆身上的蠢货,」米卡莎不疾不徐的解开艾伦的疑惑,「统治塔用机械眼里的程式反Root,取得那只海胆的控制权,帮我们找到这地方和把你带过来都是在它的协助下才得以进行的。」
艾伦瞪著索尼,满腔的怒火在听完米卡莎的解释反而吐不出来了。
病毒AI迟早会发现索尼协助了统治塔,以利威尔的个性,肯定是二话不说、大开杀戒,就像统治塔不问一声就决定处分掉他一样。
某程度上,他们都一样倒楣。一个非自愿地被绑到暗网都城,一个非自愿地被装上机械眼。
际遇相似,同等讽刺,艾伦不合时宜地笑出声。
米卡莎皱眉,死水般的语气终于有了新的波动,「你为什么还笑得出来?所有人都在说你是统治塔的污点,身为战斗型旁行首位做出这种榜样,他们说你是个这个世代的耻辱。」
收到这样毫不修饰的直白批判,艾伦脸上依然挂著笑容。当事情已经遭过一个境界,已没法再更生气或无力,好像也只能微笑���。
他可以想像那几天跑马灯的头条:AI叛变震撼社群!第三次千禧虫冲击?!统治塔管理大危机!
论坛里帖子会用过往三倍速刷新著,九成新留言用「真不敢相信艾伦・耶格那家伙居然叛变」来开头。他真希望自己也能参与留言热潮,因为最不相信这倒楣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就是他自己。
艾伦垂眼盯著地面,不再看视野任何新弹出的提示视窗,他没了战斗理由,他只觉得疲倦和孤独。
如果这场闹剧能在这里被划下句点,他就该在这里顺应著命运的安排结束。
无预警地,艾伦眼前的画面出现极为不协调的切换。视野里的损毁程度统计不见了,修复进度调整个消失,尖叫个不停的警示音突然学会沉默,他来到一个过分安静的灰色世界。
空气中滑过一条又一条运算中的程式语言,艾伦看见自己躺在一个颇为眼熟的Capsule里。视野像以某点为中心,只能作圆周移动,艾伦花了三分钟来弄清楚他的意识正困在Capsule上的摄相机里。他的状类似阿尔敏舍断线求生的时候,没有外壳,全身上下仅那一颗核心。
他无法理解这是统治塔新的折磨招数还是什么,外头渐近的脚步声让他心乱如麻,他慌忙低头,探找返回自己躯壳的线路。
可是心越乱,就越无法从纠一团毛线的资讯中掏出对自己有用的路径。艾伦自暴自弃地抬起摄像镜头,打算用一颗镜头的姿态进行谈判,可一抬头,他就被惊讶冻得再无动静。
他一度以为自己看见统治塔的最高权限管理员。
那一位常出现在宣导广告上,没有人不认得那张面容。可是记忆中,那一位的头发不是栗色,眼眸也不是翡翠绿,除掉脸孔和管理员的气息,眼前这人完全就是个陌生人。
这就奇怪了。加百列打所有缴活的AI的基本资料建一份共同档案上,那类似电话簿的东西可以查到所有AI基本资讯,目的可以有很多种猜测,像过去艾伦认为这是为了节省自己我介绍持时间的对策。那个曾经帮他认人无数次的档案,如今却找不到半笔配对得上眼前栗发青年的资料。
栗发青年注意到摄像镜头的动静,他微微一笑,Capsule的上盖就无声无息的打开了。青年伸出一指,轻轻放在艾伦锁骨之间的位置,悄声说了一句话。艾伦没听清楚,可是灰色的世界的回放到此结束。
視野拉回殘破的街道,艾倫看到盤在他身前的索尼,一腳踩在他肩上,正要把他的核心挖出來的米卡莎。
他伸手,准确地握住虫胸口刺来的刀刃。
他首次捕捉到深藏体内、过去十年来未曾察觉的发光体,他的意念崩解将它封禁此地的囚笼,撕扯掉过灵魂里的愚蠢与骄傲。
漂亮的黑白双翼浮现在锁骨中央,象征著自己被赋予的礼物。在醒来之前,那位最后留给他的礼物和使命。
艾伦开口,双手紧张地握拳,他告诉自己能办到,他很肯定自己能办到,他一字一句,铿锵吼出他的第一个指令。
「索尼,立刻把米卡莎・阿克曼驱逐出暗往都城,把所有不请自来的虫子通通逐出去!」
索尼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咆啸,像有百座火山同时怒吼。橘色的机械眼整颗染黑,仅留瞳眼中心的一圈红光,它撑开全身的剑鳞,像一列失控的列车,狠狠往米卡莎的方向辗去。
***
「…索尼?」
正在翻检残骸的韩吉忽然抬头,怪异地看往某处街弄,「四百三十二号街?那边又没收到警报,那孩子跑去那边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利威尔臭著张脸走过来,「敢丢著南区的安全警卫抱得不见人影,你那宠物就是敢把跑错位置的骨头捡回来。」
「我早上命令索尼待在实验室里,它根本不该出现在户外!」韩吉皱眉,「有点不对劲,我给的命令完全没反应,该死的,它到底是在攻击什么鬼东西?」
「立刻开捷径,四眼!」利威尔听出韩吉语调里的不寻常,沉下脸色,「那小子是我的,你家的疯狗敢真的得把人咬死试试。」
韩吉骂了句脏话,爆发手速切出双人捷径。
十秒后,他们站在名为四百三十二号的废墟地。
这里的街道看起来远比被安全警卫蹂躏过的地区还凄惨,若硬要说个形容词,就是块刚翻完土的耕地,房屋、街道、公设,几乎所有东西都被索尼的嘴绞碎了。街道被破坏得太彻底,修复工作真的得从零开始。
「那什么东西?」不同韩吉,利威尔没分神观察环境,一眼就看到爆走中的索尼。
「老天,索尼怎么变成这个样子?」韩吉大吃一惊,五指拉出一个发光键盘,埋首一阵敲打。
利威尔按著性子等待韩吉控制住那头怪物,眼睛依然在四下搜索著,猛然发觉敲打键盘的声音停了,回过头瞪了同伴一眼。
「你那只宠物还没停下动作。」
「我控制不了它,我试过了,」韩吉缓缓抬头,表情空白,「我没法控制它了。」
索尼刚好在这时间点插入了一声爆吼,让事件看起来更为失控。
利威尔迸了半截粗话,抽出腰间的黑刀,正要冲出去时,却被韩吉眼明手快地拉住。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镜片后的眼眸早被某种狂热的情绪填满。
「我没法控制索尼!利威尔!它被夺走最高的控制权限了!你听懂了吗?我被夺走最高权限,我设的权限!」
韩吉大笑得像知道国家刚赢了世足杯的狂热粉,若AI有血液,她整帐脸肯定因兴奋胀得通红。她在利威尔主动甩开她前松手,她知道对方听懂他的话了。
「我真不敢相信,兄弟!你随便一抓就把我们辛辛苦苦找了十年的人找出来了!埃尔文怎么没早点派你上去呢?」韩吉疯吼。
利威尔把刀收回鞘,看往远处楼塔上,倚著风向针站立的一个人影。
像团破烂一样,断了一只整脚,胸口还多了个洞,站姿一点也不挺,可是他周遭的气息已跟稍早出门的时候完全不同。
「四眼,你说这小鬼……」
「如你所见!」韩吉狂喜乱舞著,吼叫直冲天际,「Bravo!Bravo!到手了!终于到手了!唯一能和抗衡加百列「金钥」控制、梅塔特隆持有的最高级别号令权限——『座标』!」
TBC.
晚点再针对各种名词补注释Orz
预计12月更最终章,把此坑填掉,
哨向每月至少一更,不和这篇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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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 107 : 迷子たち
訪問者を部屋に招き入れると、ザナトアは扉を素早く閉め、強い足取りで案内した。老齢を思わせない足腰でさっさと進み、エーフィ達はそれを追う。 玄関から入るとまず横に長いカウンターテーブルがあり、右端の空白が通行口となっている。部屋の壁には棚が並べられ、ファイリングされた資料が所狭しと詰め込まれていた。彼女は育て屋を営んでいた。短期か長期かは客に寄るが、他者のポケモンを預かるにも契約書を始めとして様々な書類が必要となる。夥しい量のそれは、職場を通り過ぎ、生活の居住空間に入ってもずらりと並ぶ。日焼けしたように変色したものも少なくない。長きに渡って職を全うした痕跡が窺われた。 褪せた部屋の香りと、古びた紙の匂い、そして濃い獣の臭い。其々が混ざり合い、育て屋の空気を形成している。新たな臭いを纏った者達は、ある者は興味深げに鼻をひくひくと動かし、ある者は無心で物音立てずに歩き、ある者は慣れぬ浮遊に夢想気分で浸る。 ザナトアはエーフィを促し、リビングルームの奥のソファに彼女を横たわらせた。滑らかな念力に、老婆は内心舌を巻いていた。同時に複数の対象物を操り、異なる動きをさせるには相当の力量が必要だ。にも関わらず、このエーフィは涼しい顔をして、自らの手足のように自在にサイコキネシスを操ってみせる。 血の気を失った顔を薄く開いた目で確認する。呼吸は穏やかだ。ただ眠っているだけのようでもある。 ポケモンに対して言えば多少の医療知識は持っているし備品もある。しかし人間となれば話は別だ。湿布に絆創膏、包帯にガーゼ、それと自身の常用薬ばかり。歳をとれば嫌でも身体は衰える。自分の為の備えならある程度揃っているが、あくまで自分へ向けたものだ。 面倒なことを、と心中で改めてぼやく。苦渋の表情を緩めないザナトアの脇で、フカマルはソファを登ろうと足をかけていた。 「馬鹿、何やってんだい」 小さな手が少女の顔に伸びたところで咄嗟に叱りつけると、フカマルはひっくり返り床に背中から転がった。 「ばれてないとでも思ったかい。無闇にソファを傷つけられても困るよ」 ザナトアは翻り、部屋を出て行く。 見張りがいなくなれば、叱咤にしょぼくれるのも一瞬である。頭をブルブルと振り、性懲りも無くまたラーナーに手を出そうとしたところで、今度は違う叱責が飛び込んできた。 殺意を帯びた声に、流石に萎縮し、悪寒を頼りに振り返った。視線の先で赤い眼差しに串刺しにされる。彼の特性は威嚇ではないけれど、フカマルを怯えさせるには十分だった。硬直する獣を放置し、ブラッキーはその目の前を通り過ぎ、見張りをするようにソファの前を陣どって横たわった。ザナトアが部屋に戻った頃には、その場に座り込んでいる訪問者達と落ち着かずに右往左往しているフカマルとの対比は明らかだった。 呆れた表情を浮かべながら何も言わず、ザナトアはポケモンフーズをたっぷりと盛ったプラスチック容器を両手にポケモン達に足早に近付き、エーフィとブラッキーの前にそれぞれ置く。 「味気ないものだが、腹を空かせているなら食べな。夕食には少し早いけどね」 二対の獣は互いに視線を交わし、ザナトアに向け、最後に足下に移した。ザナトアは気に留める素振りも無く、アメモースを見る。 「あんたはどうだ。まだ食べられそうかい」 逡巡の後、アメモースは力無く頭を横に振る。 警戒心がなかったわけではないが、既に気を許し始めていたエーフィは差し出された食事に真っ先に口をつけた。一つ啄み、やがて決壊したように夢中になって食いついた。その様子を遠目に眺め、ブラッキーは暫し悩んだが、やがてゆっくりと頬張り始めた。 固形物を齧る硬質な音が転がる。 フカマルからは切実な視線が送られている。ザナトアは微かな苦笑を浮かべた。ドラゴンポケモンは基本的に総じて大食漢だ。目前で潔い食べっぷりを見せつけられれば、大きな涎が垂れても仕方が無いだろう。 ザナトアは身を翻し、壁際の台所へ足先を向けた。シンクの下の引き出しを開け、魚肉の缶詰を三個取り出し、エーフィ達に差し出したものより一回り大きな容器に慣れた手つきで中身を掻き出していく。特有の魚臭さが一気にたちこめ、誘われるようにフカマルは彼女の足下に駆け寄り、輝く視線を向けた。 栄養価の高いポケモンフーズを一緒くたに容器に流し入れ、和え物のようにかき混ぜる。殆ど茶色の外見は華やかとは言い難いが、フカマルには十分にご馳走だった。 山盛りの夕食を用意し、ザナトアはまたソファの元に戻っていく。刷り込まれた雛鳥のようにフカマルは彼女の後ろにぴったりと付き、エーフィの傍に置かれた食事に飛びついた。生え揃った逞しい牙の奏でる咀嚼音は豪快だ。しかし、床に撒き散らす様子は無い。ザナトアがしつこく躾てきた証であった。 一息ついたザナトアは、ダイニングテーブルに置かれたラジオをつけて、ラーナーの横たわるものとは違う一人用の小さなソファに腰を落ち着けた。 低音がのびやかに空気を震わせる。響き渡るチェロの旋律に他の弦楽器が伴奏している。電波に乗った音質が妙に心地良く、褪せた部屋に浸透していく。 「もういいのかい」 ザナトアは本を手に取り、半分ほどで食事を止めたブラッキーに声をかける。小さな頷きを追随せず、目を細めただけで、そう、と呟いた。 栞を挟んだところへページをめくろうとしたところで、袖を引かれるように、改めて横たわる少女を見る。 終始、仮面を身につけているような印象だった。 初めから終わりまで、アメモースがこのままでは死ぬとはっきり宣告しても顔色も表情も殆ど変わらなかった。発する声は僅かに震えていた。辛うじて狼狽える様子はあったけれど表面的なもので、ある種の気味悪さを受け取った。 個性豊かなポケモン達を見てきたのと同じように、千差万別のトレーナーと出会ってきた。育て屋に預ける理由は様々だ。覚えさせたい技があり確実な習得のために預ける者もいれば、効率的に能力を伸ばすことを目的とする者もいる。中には捨て子同然に預けてそのまま戻ってこなかった例もある。見極める目はある程度養っている。彼女を無責任だと突き放すことは簡単だ。しかしその一方、ポケモン達、とりわけエーフィとブラッキーが向ける労りが気にかかっていた。 「物好きだね、あんたたちは」 ブラッキーは視線だけ老婆に寄越した。 弦楽器の調べに、歌が乗る。男声のバラードがしっとりと時間をくるめる。 「トレーナーとポケモンはモンスターボールが間にあるから面倒さ。だけどボールの強制力なんて本当は大したことないはずなのさ。生き物だから、お互い相性がある。人同士なら適当にやり過ごせばいいけどね、だけど、何も無理についていかなければいけないわけじゃない。この子に限った話じゃない。子供のトレーナーは総じて未熟なんだ」 ザナトアは浅い溜息をつく。 「子供に限った話じゃない。いつまで経っても駄目なトレーナーはいる。おやとするポケモンが不憫でならない。時折居るよ。たとえば、自分のポケモンに怪我を負わされて激昂し摘み出す奴。出来の悪いポケモンだってね。そりゃあね、ポケモンにも頭の良い奴悪い奴はいる。だけど責任を片方にだけ押し付けて自分を顧みないのは都合が良すぎる。言葉が通じないから誤解しやすいけどね、相手をよく見ていない証拠さね。真摯にしていれば、なんとなく相手の考えることはわかる」 綺麗に平らげたエーフィを見やり、ザナトアは柔和な笑みを浮かべた。その横で 「あたしは事情を知らないけれど、あんたたちが聡いことは分かる。一目見て分かったよ、よく育てられている。……これは勝手な予想だけど、この子、本当はあんたたちのおやではないだろう」 見通しているような鋭さに、ブラッキーの目が丸くなる。 いつのまにか皆ザナトアに注目している。ザナトアがそれぞれに視線を配れば、アメモースの目が揺れた。 この子達は恐らく人間に沢山触れてきたのだろう、とザナトアは思う。触れてきたとは話しかけられてきたということだ。肌を知り、言葉を聞き、感情の機微に触れ、影響を受けている。 目を閉じ、手に取っていた本を戻した。なだらかに終わっていく黄昏を彩る音楽も結末を迎えようとしている。 「あんたたち、このトレーナーのことが好きかい」 ビブラートのかかったヴァイオリンの長い、長い、糸のようなか細い音が、少しずつ収束していく。その末端が消えるか消えないか、あやふやなほどの余韻もまだ響いているような静寂が辺りを満たす。 暫くして、そうかい、とそれだけ声がする。 窓の外では、鮮やかな夕焼けは息を潜め深い藍と混ざる。沈黙する夜の帳が下りようとしていた。
栗色の薄眼が覗き、最初はぼやけた視界が時間をおいて慣れぬ天井を映す。すぐには理解しようがなかった。頭に痛みが疼いているが、我慢できない程ではない。 気怠く起き上がり、徐に部屋を見渡す。傍には小さなダイニングテーブル、その上に置かれた読みかけの古めかしい本とモンスターボール。更に視線を奥に動かせば、半分ほどが物で埋まったテーブルに台所が見える。そして壁を覆ういくつもの本棚が目を引く。どれも一切の隙間が無く詰められている。ちらかっているわけではないが、どこか雑然としている生活感のある部屋だった。当然、彼女には見覚えの無い内装である。 ソファの足下で、ブラッキーが眠っている。エーフィやアメモースは居ない。他にも姿は無い。壁掛け時計を見れば、正午を過ぎたところ。彼女から向かって右側の窓からは目映い陽光が差し込む。白い光だけが部屋の輪郭を確かにする。真昼のさなかだった。 靴を履き、獣を起こさないように慎重に立ち上がる。普段なら物音に敏感だが、疲労が溜まっているのか、まるで目を覚ます気配が無かった。 リビングルームから、直接外へと出られる扉が部屋の隅に設けられている。頭の高さほどのところに小さな硝子張りの窓が取り付けられていて、そこから覗き込めば、手前側に、高く積みあがった籠やブラシなどが棚に並べられている。その奥には、広大な草原が広がっていた。 引き寄せられるようにドアノブを回せばすんなりと扉は開く。爽やかな青空を示す風が肌を撫でる。 草の重なる音と香りに包まれる。それは自然のざわめきだ。 芝生を踏みしめ、日向へと歩を進める。穏やかな日光は真夏ほど強くはない。近くで音がしたので顔を上げれば、民家の隣から並ぶ木々でポッポが羽を休めていて、木陰の中からラーナーを見つめていた。 俄には信じ難いが、薄い記憶を頼りにすればここがどこなのかを彼女は察しつつあった。 だとすればどこかにこの家の主がいるだろう。 背後を振り返れば、見覚えのある背の高い建物が民家の隣にある。出窓からムックルが二匹飛び出していく。 引き寄せられるようにラーナーは歩みを進め、民家の裏手に回る。壁に沿って歩いていけば、すぐに隣の小屋の入���口に辿り着いた。巨大な円柱のような石造りの建物は、物々しい雰囲気で立ちはだかっている。 淡々と木の扉を後ろ手に叩く。待てども返事は来ない。 慎重に扉を押せば、立て付けが悪いのか、軋むのみだった。試しに引いてみてもびくともしない。もう一度押せば、僅かに動き、鍵がかかっているわけではない様子だった。体重をかけると少しずつ扉が床を引きずり、ようやく開けたと同時に悲鳴のような音が辺りに響いた。 円柱の壁に沿うような円を描く緩やかな螺旋階段。一階は、均一な棚がこれも円形に合わせて設けられているが、何も置かれていなかった。ゆっくりと歩み寄ると埃が溜まっていると分かり、指で掬えば指先が白く濁った。まさにもぬけの殻である。元々何に使われていたかは判断が付かない。螺旋階段は長く、天井は少々高い。棚の上は均等に窓が並べられ、陽の入る明るい部屋造りとなっていた。 「上がってきな」 ぼうっと天井を仰いでいたところに、唐突に声をかけられてラーナーの口元は引き締まった。声は上からした。嗄れた声には心当たりがある。 石造りの階段は一段一段は低く、安定感がある。内側の手すりに手をかけ、踏みしめるように上がっていく。 二階に上がる。外へと大きく開け放たれた窓は、外から見るよりも大きく見えた。 一階部分と違って、そこは賑やいでいた。 壁際に設けられた棚は一階よりも高さがあり、ふかふかの芝に横たわるヤヤコマやピジョンなどの姿が見える。天井にはいくつもの止まり木が直径を描くように重なり、鳥ポケモン達が身を寄せ合うようにして留まっている。独特の獣の臭いが一階よりも充満していて、騒がしい羽音が空気を震わせている。 鳥ポケモンに目を奪われていたラーナーの目前に、紫の獣が飛び込んできて、漸く我に返ったようだ。明るい鳴き声が、不思議と懐かしい。 「エーフィ」 歓迎されたラーナーは名を呼び、エーフィは二又の尾を忙しなく揺らした。 「起きたんだね」 続けざまにかけられた声に、ラーナーはエーフィを撫でる手を止めて視線を上げる。窓際に置いた椅子に座って、ザナトアはラーナーを正面から見据える。 緊張しないはずがない。彼女の記憶では、叱咤と直接地続きになっている。 「まずはポケモン達に感謝するんだね。その子達があんたをうちに連れてきた」 ラーナーは視線を落とす。 「……ありがとう」 素直に零すと、なんでもないとでも言いたげに、エーフィは涼やかな顔で無垢に笑った。 「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 再びザナトアを見て述べたが、ザナトアは何も言わなかった。窓の淵に降り立ったポッポを撫で、立ち上がる。 「おいき」 突き放すような声音ではない。ポッポは暫しザナトアを見つめる。そこに、ポッポよりも一回り大きな朱色の鳥ポケモンが天井から飛んできて、小鳥の隣に着地する。 「ヒノヤコマ」ザナトアは微笑む。「見ていてあげられるかい」 指名を受けたポケモン、ヒノヤコマは凛とした顔つきで深く頷き、励ますような声をあげた。つられるように、他の小型の鳥ポケモン達が、何匹か降りてきて、窓から羽ばたいていった。ポッポが、引かれるように翼を広げた。不思議と、身体が大きくなったように見える。窓枠を蹴り上げた。そこからはあっという間だった。すぐにヒノヤコマが追随し、空を併走していった。 一部始終を見届けたラーナーは、空をじっと眺望した。 「あのポッポは二週間程前、身体に怪我を負った。近くで倒れていたのをうちの子が見つけた」 静かに語り始めたザナトアもまた空を見つめていた。彼女の目は、小さくなりゆく羽ばたきのみを追う。 「幸い軽傷だったから、自然治癒でまた飛べるようになった。ただ、気の小さい子で、群を外れたことで余計に怖くなったんだろうね。元々まだ幼い。今はまだああして誰かがついていてあげないと。いずれ一匹で飛び出せるようになれば、野生に戻れるかもしれない。ただ、群に戻れるかはやはりわからない。野生に放っても、数日後には無惨な姿で見つかったなんて、珍しい話じゃない」 ラーナーは、老婆に歩み寄る。彼女は再び椅子に座り、隣にやってきたラーナーを仰いだ。 「ここは、そういう、野生からこぼれた子たちの居場所さね」 「……飛べなくなって?」 「そうとは限らない。なんらかの原因で群から追い出された子、親から捨てられた子、あるいはトレーナーから捨てられて、野生に馴染めなかった子。それを再び野生に帰して��げる、あるいは最期まで面倒を見るのが、今のあたしの仕事」 いや、とザナトアは続ける。 「趣味みたいなものかね」 「育て屋は、本当にもうやめたんですね」 「そう言ったろう。とっくに引退した。確かに勘違いしてやってくるトレーナーは未だに他にもいる」 ザナトアはラーナーの表情を観察するが、少しも曇らなかった。何も無いようにも見えた。 「アメモースは、何故翅を」 ラーナーは暫し黙りこんだ。 辺りをちらつく鳴き声に耳を澄ませた。ここにアメモースはいない。ボールで休んでいるのだろう。ラーナーの言葉が当事者に届くことはない。 薄い唇の隙間から、溜め込んだ息が逃げ出していく。 「噛み千切られたんです」淡々と、簡潔にラーナーは言い放った。「激しいバトルの最中に。止められなかった」 「バトル?」 「はい」ラーナーの声音は、変わらなかった。「相手はすぐに逃げていったけれど、こちらもそれどころじゃありませんでしたから。命は幸い助かりましたけど、アメモースは飛べなくなった」 「……確かに、野良バトルでは、そういう事故はあるがね」 「アメモースをもう一度飛ばせるために、ここに来ました。羽を失ったクロバットをもう一度飛ばせたという、ザナトアさんの噂を聞いて」 沈黙に乗り、ラーナーは話を続けた。 「もし、失われたものが戻るのなら、何だってしようと思っていたんです」 「過去形かい」 「今は、よくわからないです」 自棄ともとれる言動だった。それを最後にラーナーは何も言わなくなった。 もう既に視界に飛び立ったポッポ達の姿は見えない。 失敗をすれば二度目を恐れる。立ち直るのに時間を要する場合もある。あのポッポはしかし羽ばたいていった。仲間に付き添われながら、ゆっくりと前を向いている。元の世界に戻っていくために。 「あんたは、アメモースのことをちゃんと見てあげた方がいい」 ザナトアの言葉に、ラーナーの視線が横に流れた。 「トレーナーのひとりよがりだけでは失敗する。まずすべきは、衰弱したあの子を回復させることだ。違うかい」 「……はい」 「そうしてから、あのアメモースが本当に飛びたがっているのか、飛ばせるべきなのかそうでないのか、話し合うんだ。もう一度飛ばせるとは、そう簡単にできることでない」 諦めた方が楽な場合もある、と老婆は言う。 「トレーナーが言うのは簡単さね。何故ならその苦難を味わうことは決して無いから。それでも飛べというのなら、必ず支え続けてやらなければならない。勿論、アメモースの意志が前提になる」 皺の寄った瞼が上向き、部屋で休む鳥ポケモン達を見渡す。 ここには、少なからず飛行を手放した鳥ポケモンが住んでいる。羽を傷つけた者、病んだ者、心に痛みを抱えた者、生まれつき出来ない者。誰もが当たり前に出来ることを、当たり前に出来ない者は存在する。迷い子のように世を足掻き、巡り巡ってここへ寄せられてきたポケモン達だ。 「飛べない鳥ポケモンは手が掛かる。翅を失ったのが事故だとしても、その生涯を背負う責任がおやにはある。それがトレーナーだとあたしは思っている」 ザナトアはラーナーを見る。 「残念だが、育て屋に押し付けて消える輩はいる。あたしには、あんたがその責任を背負っているようにも、飛ばせる覚悟があるようにも見えなかった。だからあの時追い払った」 槍のような言葉を、敢えて彼女は使う。返ってくるのは淡泊な目線ばかりだった。 まるで池に石を投げ入れるばかりのようだった。水面に波紋は広がるけれど、やがて何事も無かったように凪いで元の静けさへと還る。いや、波が立つならまだ実感がある。何も届いていないような予感も過ぎった。栗色の瞳は深みを湛えてザナトアを見つめている。ここにいるのにどこにもいないような、無色透明の気配を纏っている。 それが益々ザナトアの神経を静かに逆撫でた。 「投げやりにするならすぐに出ていきな。年齢は関係無い、責任感の無いトレーナーの頼みを聞くほど暇じゃない」 用意された導線。火がつけば瞬く間に爆ぜるだろう。 エーフィは固唾を呑んで主人を見上げた。緊張を汲み取っているのか、心なしか、周囲の鳥ポケモン達もラーナーの返事を待っているかのように静まっていた。 白い指が右手首に巻かれたブレスレットを撫で、光が当てられれば星のように煌めく石の輝きを遮るようにそのまま掌で包み込んでしまう。 「少し、時間をください」 時間をかけて導きだした返答に、ザナトアは目を細める。 「それはなんの時間だ」 「アメモースが回復するだけの、時間。それと考えたいんです。これからどうしていくべきなのか。ポケモン達のことも、全くわからなくなってしまったから」 だから、と続けて、ラーナーは身体ごとザナトアに向けた。 「アメモースが回復するまで、ここに置かせてくれませんか。お手伝いはします。ザナトアさんとここのポケモン達の関係を、もう少し見ていたいんです」 ザナトアはまっすぐに向けられた視線を受け止めた。 これはまた。ザナトアは驚いたような納得したような心地に浸った。覚悟があるかと問うて、これでは覚悟は無いと宣言したようなものだ。いっそ清々しさすらある。存外図太い性格をしているじゃないか。堪えきれずに苦笑した。 「呆れた。随分大きな迷子が来たもんだ」 < inde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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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粹心灵控制器——Volksempfänger的黑历史
原文 http://weibo.com/ttarticle/p/show?id=2309404127992820448650
多年以后,当元首站在欢呼的人群面前,准会想起1918年10月那个遥远的上午。那时这位德国下士正惊恐地趴在前线厕所的屎坑边,目睹了此前战争中从未有过的景象——英国人打来的炮弹里竟然没有炸药,而是装载着一叠叠传单。等到惊魂未定的下士随手抓起一张擦腚时,才发现这擦屁股纸上的内容是如此令人震惊:原来战局远不像己方宣传的那样美好,美国百万大军参战,德军大溃败!可惜这位下士尚未震惊完毕就被一颗毒气弹送进了后方医院,告别了自己的一战生涯。
十多年过去,当年拉屎的下士成长为纳粹德国的最高领袖阿道夫·希特勒,但五彩斑斓的传单在蓝天白云下肆意飞舞的那天,已成为这位前艺术家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浪漫。作为有史以来第一场宣传战的亲历者,希特勒深���的明白宣传在斗争中的重要意义,并将控制民众思想作为纳粹党最重要的政治任务,这也让国民教育与宣传部部长约瑟夫·戈培尔的工作��得尤为重要。
伟大元首希特勒的亲密战友戈培尔同志
杰出的垄断资产阶级革命家、德国纳粹党的优秀党员、久经考验的忠诚的国家社会主义战士、第三帝国宣传战线的卓越领导者,约瑟夫·戈培尔曾对宣传工作下达过一系列重要指示,包括“大众传播媒介只能是党的工具”、“最好的宣传就是让被操纵者相信那是他们的自由意志”,以及著名的“即使是一个简单的谎言,一旦你开始说了,就要说到底。”也就是所谓的人民知道他们在撒谎,他们也知道人民知道他们在撒谎,人民也知道其实他们知道人民知道他们在撒谎……总之谎言重复千遍就成了真理,等到群众被忽悠的纷纷点头称是,再把剩下的那点死硬份子仍进集中营,万众一心的大好局面就开拓成功了。
这个家伙就被属于扔进集中营的死硬份子之一
尽管纳粹的宣传套路日后被证明为屡试不爽,但有一个重要的前提就是切不可让人民知道真相是什么。因为真相“会损害国家的威望,为英法等西方国家提供攻击德国的口实。”但纳粹的问题在于其所处的时代实乃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各种科技发明让整个世界日新月异,电报、电话、收音机等新玩意的出现把信息传递变得前所未有的快捷。
啊我亲爱的90后朋友们,收音机不是你的智能手机里那个从来用不上的app,而是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玩意——大概就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可以接收并播放空气中无处不在的广播讯息。来90后的朋友们开开眼,下图这个东西就是收音机↓↓↓↓↓↓↓↓↓
可能是收音机。用心聆听。
作为第一个将现代科技运用于政治宣传的洗脑家,戈培尔敏锐的认识到了收音机对于纳粹宣传的巨大潜力。如果把此档神器送进千家万户,让每一个德国人早上起床就沐浴在元首讲话的春风中,那么真理(纳粹版)的普及速度必然大大提升。
想法不错,但是有两个大问题。第一是当时的收音机实在是太贵了,普遍售价在200至500马克不等,而德国工人的月平均工资是70马克。加上德国人普遍务实,对待收音机缺乏我国屌丝对待iPhone那种割肾也要买的热情,所以收音机在德国长期难以全面普及。
第二个麻烦看上去要棘手点。虽然纳粹在德国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但无线电波既没有实体也没有国界更不用牵网线,几乎不可能屏蔽,这就极大的增加了纳粹党阻断人民获取外界信息的难度。自从有了收音机,思想控制就不再是盖世太保挨家挨户搜剿违法小册子那么简单的事了。
“叛徒!”
这张略带哥特风格的海报传达了纳粹对于无线电广播的基本态度。黑暗的角落中,一个长得像厄齐尔的吊眼瘪三正在偷听境外广播,演讲者带着标准的布尔什维克式前进帽,把斗争矛头明显指向东方的苏俄集团。海报下方有一个大大的德语单词:叛徒(Verräter)!无时无刻提醒着德国人民在纳粹统治下收听外国广播是极其严重的犯罪行为。
怎么办,好替纳粹着急!怎样才能为人民群众屏蔽掉境外不良信息呢?
面对这种小民不听管教的局面,普通独裁者可能会想出把收音机一禁了之的封堵政策,但戈培尔比后世那些只会搞一刀切的蠢货们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虽然他没能沿着国境造堵屏蔽墙拦住无线电波,但纳粹的行事作风向来是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如果解决不了提出问题的人,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机器。
戈培尔明白虽然科学是他妈的双刃剑,比如收音机既可以用来进行纳粹宣传又能收听境外广播。但如果我本身就是铸剑人的话,还要双面开刃不就是傻逼吗?既然你们爱用收音机听外国电台,那把德国的收音机都设计成不能收听外国频道不就行了。于是在戈培尔的亲自坐镇下,纳粹开启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科学洗脑计划——Volksempfänger工程。
见Volksempfänger就如见元首
作为一个纳粹新造语,Volksempfänger由“人民(Volk)”和“接收机(empfänger)”两个德语单词组成,全称就是“人民接收机”。总所周知纳粹有个非常不好的臭毛病就是一边骑在人民脖子上一边还要标榜自己“人民政权”的身份,喜欢往啥玩意前面都加上“人民(Volk)"俩字,包括专业判你死刑的“人民法院”(Volksgerichtshof),专业送你去死的“人民冲锋队”(Volkssturms),以及专业骗劳动人民血汗钱的“人民汽车”(Volkswagen,在我国叫大众汽车)[注1]。此外还有“人民阵线(Volksliste)”、“人民银行(Volksbank)”等不一而足。总之在纳粹德国“人民”俩字基本就是特权的象征,牌子上刻着“人民”的单位那都不是普通人民能进的地方,硬要往里凑保不准就会冒出几个冲锋队员打的你头破血流。
这里是纳粹人民法院,通通死刑!
但是人民接收机不同,这是纳粹为数不多的真心希望所有人民都能拥有的玩意。为了让每个德国人都能听到元首的讲话,戈培尔对人民接收机的造价下达了死命令:不得超出德国人平均月工资70马克。
科隆大学教授瓦尔特·克斯廷(Walter Kersting)设计了初代的人民接收机,并由戈培尔拍板,用希特勒上台的1933年3月1日将其定名为VE-301,可见纳粹对人民接收机寄予何等厚望。
作为一部彻底贯彻了纳粹精神的洗脑机,VE-301有一个粗制滥造的纳粹外壳和三个纳粹旋钮,最重要的电子原件是三根纳粹电子管。它被涂上了冷酷的纳粹黑,一个大型的纳粹喇叭几乎占据了整个收音机的正面空间,用来在丝丝作响的纳粹杂音中将元首的讲话声放大到极限。
初代脑波控制机VE-301
为了尽可能的压缩成本,VE-301摒弃了以往收音机雕龙画凤的装饰外壳,内部原件也出奇的简单,所有的目标都是在70马克的造价内凑出一台能响就行的洗脑盒子。当时许多高品质的收音机拥有六跟以上的电子管,用以提供更好的接收效果,但是人民收音机不需要。怎么能出声还不满足啊,还想不想要低音澎湃,中频饱满,高频通透?70马克的人民接收机不是送给你们玩HIFI的,能听见清楚领袖讲话就是合格品。
为了防止人民偷听敌台,人民接收机没有短波功能,从而将这玩意接收范围控制在相当短的距离内,免得你们接收境外不良信息。中学从来不听讲的混混们都看过来,这里重新为你们解释一下,无线电根据其波长不同而划分出了长波、中波和短波,波长越短则越容易被地面和大气电离层反弹,所以短波传播的最远。用你们这些混混能听懂的俗话讲,就是我日你妈哟中长波都穿透电离层跑掉了,叼你老母哦别有用心的短波却在电离层和地面之间一路反弹,带着外国反动势力的宣传偷偷渗入了德国,他妈的再问信不信砍死你?
短波传播原理图(图中人物为示意)
VE301不但被阉割了短波功能,能收听的电台也被固定为几个根正苗红的纳粹频道。所以这玩意根本不能算是一台可以用来娱乐的收音机,只能算纳粹放进你家的洗脑工具,把VE-301叫做“人民接收机”而不是“人民收音机”是不无道理的。
VE301的内部构造。右侧印有“德律风根”logo的电子管非常醒目
三家主要的电子厂参与了人民接收机的制造工作,包括蓝宝(Blaupunkt)、斯贝(Seibt)以及德律风根(Telefunken)。对就是那个让HIFI老烧们听名字就浑身哆嗦的胆界精英德律风根,想当年我还是个穷骨头发闷骚的傻烧,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抠出一对德律风根EL34电子管装机听瓦格纳,可是翻来覆去都觉得有股葛洲坝的土味儿。直到去德国朋友家做客,用同样的设备听同样的碟才恍然大悟——没有莱茵河水电站输送的纯正德意志交流电,听到人爆肝机爆胆也听不出《尼伯龙根指环》里那如假包换的24K莱茵的黄金,最多能听出几根出放三个月就生锈的中国建设银行金条。
建行金条,品质保证,磁铁可验,你值得拥有
HIFI讲究的是个原汁原味,比如听贝多芬就要用德国电,听柴可夫斯基当然要用俄国电,听霍洛维茨必须去切尔诺贝利的水泥壳子上打洞偷电,连这点最起码的HIFI素养都没有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烧友?在此严正奉劝我国的HIFI伪烧们悬崖勒马,中国人就是埋头苦干的命,天生没福气享受这些西方舶来的精神毒品。
不好意思偏题了,其实我想说的是当年的纳粹就和心胸狭窄的本人差不多,认为德国人也是没福气沾染那些外国精神毒品的。换句话说,天天听最高领袖的讲话就是诸位最大的福音,你们就不用再殚精竭虑收听外国的广播节目了。
“爸爸是聋子,爸爸只能看报纸”
作为一台无线电设备,VE-301是残缺的,悲剧的,不但被阉割了收音功能,甚至连收音机的命根子——天线也被纳粹一刀切掉了。当别的收音机竖起雄风满满的小天线接收远方的诱惑电波时,VE-301只能在阴暗处咬牙切齿的抓挠自己胯下的伤口。身体的残缺造就了VE-301扭曲变态的性格,它最终心甘情愿的堕落为纳粹皇帝希特勒的权力传声筒。当太监当久了就有了自豪感,古往今来的奴才们都一样。
来来来75马克你买不了吃亏,也买不了上当,1933年只有四分之一的德国家庭拥有收音机,到了1941年三分之二的家庭都拥有了人民接收机。毕竟这玩意实在是太便宜了,你总不能一边把新技术变成政权的宣传工具,一边还要收取昂贵的无线电带宽费用,对吧?戈培尔的计划成功了,数百万台驻扎在卧室里的太监在老百姓头脑里筑牢了一堵无形的防火墙,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纳粹扼杀思想与言论自由了。
“戈培尔先生,不能调频的啦,这几个旋钮只是装饰啦”
在听腻了天天歌颂领袖的纳粹官方频道后,墙内的老百姓终于发现原来便宜货才最坑人,这个国家沾上“人民”俩字果然就没好事。人们把这个呱呱乱叫的东西厌恶的称作“戈培尔的嘴”,虽然这张嘴总是发出希特勒的声音。
可惜希特勒是元首又不是主播,不可能一天24小时都坐在话筒前陪你们唠纳粹嗑,所以纳粹电台也会播放一些副元首鲁道夫·赫斯或者戈培尔的讲话,当然还有套路满满的纳粹新闻,内容基本上就是千篇一律的元首很忙、德国人民很幸福、以及国外人民水深火热。不过纳粹也没有料到元首的法定继承人鲁道夫·赫斯会在1941年5月开飞机跑去了英国,之后人民收音机里基本上就只剩下元首讲话和一路胜利的纳粹新闻了。
老铁双击666,转发本文为咱们元首续一秒!
我记性不好,副统帅在权力斗争失败后架机出逃敌国,历史上好像就这么一回?反正这种事搁在哪都足以动摇一国之本,只是苦于没法接触外界报导,老百姓只能蹲在人民收音机前听听官方怎么说。于是在德国通讯社的通稿中,昨天还是纳粹副元首的赫斯今天就变成了“精神错乱的理想主义者,充满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负伤而造成的幻觉”——有了人民接收机,这位副元首顺利的被精神病,他的出走也被纳粹轻描淡写的掩盖过去了。
身为纳粹头号大喷子,人民接收机在短命的存在时间里喷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德国儿童在人民接收机的播音和纳粹政治课本中成长,从小接受少年团——青年团——纳粹党的三重滚筒式洗涤,长大后自然是一个除了纳粹思想外头脑一干二净的合格党员了。
这样的成长环境让德国少年展现出极度的爱国心,准确的说应该叫爱纳粹之心,因为他们很难认识到政党和国家的区别。小家伙们认为对纳粹党的批评就是乳德,就是伤害他们的日耳曼自尊。比如有一个叫托马斯·潘恩的美国人说过,“爱国者的责任是保护国家不受政府侵犯”,纳粹小将们一听就不乐意了,谁说德国被侵犯了?本国的人权状况乃全世界最佳,没看见咱们能自由的开关人民接收机吗?你你你,说的就是你爱因斯坦,嫌德国不好滚去美国啊,反正大西洋又没加盖!
“看见祖国这么流氓我就放心了”
可是花75马克买个收音机却只能收听纳粹国家广播电台,就像如今的法国人民花大价钱买了辆汽车却被限行(哈哈哈好苦逼)或者伊朗人民千辛万苦装了跟网线却不能上外网(哈哈哈更苦逼)一样,虽然是件为国家省心的好事儿,但总有些坏分子想方设法从里面找空子 。
如果说拥有长城的中国人是最善于造墙的民族,那么德国人肯定是最善于翻墙的民族,这一点在他们几十年后翻柏林墙的本事上也看的出来——在长期的生活实践中,德国人民发明了大量突破纳粹无线电管制的办法。最常见的就是为人民收音机改装调频功能,或者加装接收能力更强的天线,还有人改造出了可以用耳机的版本,以免警惕的邻居听到动静向盖世太保举报。
今天你翻墙了吗?
随着私自改装接收机的情况越来越多,纳粹开始不乐意了。好不容易才建了堵墙为你们屏蔽外界不良信息,你们这些刁民不但不领情还天天想着翻墙,这还了得!人民要是清醒了,元首的德意志复兴之梦还怎么做?面对严峻的国内舆论形势,纳粹发出警告,私自改装人民接收机以及架设天线用来提供翻墙服务均属于违法行为,尔等刁民不傻我纳粹也不是白痴,我们就是要不择手段的封。
别想着调频哦,调频判死刑的哦
纳粹的警告从来都不是口头上的威胁。从1939年至1942年,共有2704起偷听敌台的行为被定罪,具体被处决的人数现在已经不得而知。
然而在纳粹的高压之下,依然有超过20万的德国人努力收听到了外国广播。在柏林的每个夜晚,都有尚且清醒的人坐在改装过的人民收音机前,听见外界传来的宝贵信息——或许是被纳粹视为靡靡之音的爵士乐,或许是中央集团军群在白俄罗斯被苏军洪水般席卷的大溃败,或许是爱因斯坦将纳粹比作是“抢劫犯,杀人犯、国家社会主义骗子”的谴责,又或许是托马斯·曼认���纳粹德国是“灭绝人性、白痴训练营、牲口国家”之类的咒骂。
老话说得好,你可以一时欺骗所有人,或永远欺骗某些人,但不可能永远欺骗所有人。当元首的军队在新闻中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的光荣胜利,战线却从莫斯科一路退到奥德河时;当纳粹的经济建设在人民收音机的播报里连年增长,可是买一袋面粉都要排队时,即使谎言仍在重复,人民群众也能从切身感受中了解到发生了什么。
只有人民接收机,这个被数百万德国民众在起居室里日夜咒骂的太监,仍在在吱吱作响中表达着自己对纳粹的忠诚——即使是在苏军兵临柏林的前夜,它还在不停地高喊“将入侵者消灭在第三帝国首都坚不可摧的城墙下”。可惜的是,纳粹嘶吼出的那道“坚不可摧的城墙”,就和人民接收机砌出的那道无形的墙一样,在关键时刻是如此的弱不禁风。
于是乎啊,眼看他起高墙,眼看他拒宾客,眼看他墙塌了——这堵诞生于特定时间的特殊的无形之墙,最终崩塌为压在纳粹坟头上的一堆瓦砾。一共也就是一二十年。
是墙总会倒的,几十年后的德国再次证明了
后���
1598年,一艘被暴风雨吹偏了航线的商船停泊在印度洋上的某个小岛边。饥肠辘辘的水手们发现,岛上有无数肥硕的大鸟正昂首挺胸的来回踱步,仿佛它们是骄傲的世界之王。这座小岛叫毛里求斯,这种鸟叫渡渡鸟。
在数百万年远离大陆的生活中,缺少天敌的渡渡鸟进化(或者说是退化)成了一种不会飞却毫无畏惧的生物,即使又笨又蠢依然能在岛上称霸多年,远不知外界的生存竞争已经演化到何等激烈的程度。在人类移民者以及随船而来的猫、狗等捕食者的联合冲击下,渡渡鸟在被人类发现后的几十年里迅速灭绝。
如果一座孤岛在长年累月的封闭中会孵化出渡渡鸟这种自大而蒙昧的生物,那么一个国家通过造墙术将自己与世界进行文化隔绝,会不会也变异成在文化孤岛中沉迷于自己虚幻的强大,面对外界信息却弱不禁风的渡渡鸟?就像,就像,就像那个,那个闭关锁国的清朝一样呢?
什么?我大渡渡鸟亡了?
哎呀你问我我问谁嘛。
[注1]1933年,希特勒下令生产廉价的平民轿车,即“甲壳虫”,并亲自命名新车的制造厂为“大众汽车工厂(Volkswagen Plant)。在收取了德国民众的大量定金后,战争爆发,甲壳虫汽车的生产也就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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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喻] 关于那些不予明说的
「你这样,有意思吗?」
坐在床沿的叶修此时正叼着根烟,手中打火机喀嚓喀嚓摁了两下都只吐出几个零星的火花。听到背后的人终于开口说话,拇指一顿,突然间便失了兴致,慢悠悠地把那细长的白色小纸卷像立碑似地和打火机一起排在床头片上。
「有啊,怎么没有。」叶修笑了下,眼角余光往抱着被子躺在双人床的另一半的那人扫去,他的腰部以下裹得很紧,上身却和叶修一样裸着。
他们甚至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呵……」张佳乐翻了个身迎上他的视线,头枕着自己的左臂,轻蔑地扯了扯嘴角,「无所谓,你爽就好。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叶修仰起头,发出一阵咳嗽般的笑声,空洞的气音像是穿过黑暗钻出天花板消失在某个无人能得见的地方:「哈哈……这真是你今晚说过最甜的一句话。」
「早说了吧,主演让给叶秋……喔不对,现在要改叫叶修吗?哎总之给大神来演错不了的。不是我们不给新人机会啊,你现在看了以后也没法想象其他人来演这个脚色了,是吧?」
制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喻文州身边的,神秘兮兮挨过来嘀咕了一大串,说完还朝他咂了咂嘴。
喻文州只能无奈地笑笑。其实他明白对方不是特意来耀武扬威,只是想来对开会时唯一投下反对票的自己拗个认同。多亏了叶修,他差点就成了团队里的异质。
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屏幕上,喻文州透过摄影镜头凝视着叶修裸裎的背影,一次表情变化,一条肌肉起伏,所有细微之处化为一帧帧畅流的美,拓印在视网膜上。
无可否认效果真的很好。比预期好上百倍。
而这才是问题的所在。
这日收工得算早,其他剧组人员各自吃宵夜或休息去了──喻文州选择的是后者,他回酒店房间洗了个特别长的热水澡,期间艰难地维持脑袋放空的状态,直到从头顶到脚趾都暖烘烘的这才裹上柔软的浴袍,擦着湿发推开浴室门。
床上明显多了个不速之客。
叶修面朝着喻文州走出来的方向,正在床边翘着脚看剧本,虽然这场景有点既视感──因为酒店跟拍摄时的根本是同一间──但旧棉T跟运动裤强势地把那种颓废式的美感扫得半点不留。
「不约。」喻文州冷酷地说。
「喂喂……我什么都还没说呢!」叶修见他端着扑克脸反而立刻笑了,抗议着把剧本卷一卷随手抛到沙发上去。
「好吧,您请说?」喻文州悠哉地从他面前经过,踱到电视柜旁翻出个玻璃杯,给自己倒了杯水,「如果是来拜托我潜你,还可以稍微考虑一下。」
「搞清楚状况啊!你来求我潜你这还差不多。」叶修托着下巴不大认真地嘲他,「不过这回,确实是有事要找你商量。」
喻文州没骨头似地倚着衣柜刚咽下一口水,喉头滚动了一下,听见叶修的后半句话便搁下杯子:「喔,这么说我没有搞错前题嘛。」他在叶修似笑非笑的视线中迎向对方,停在几步远的距离露骨地端详眼前的人。叶修那双无论夹着烟或按钢琴键都好看得无与伦比的手在两腿中间交握,自然博得更多的青睐,「业界有求于人时该怎么做,叶神应该很清楚?」
「不清楚啊,我是新人嘛。」艺人就是个活在人们记忆里的职业,换了个名字确实就像是从头开始一般,但叶修正经八百地一说反而没了深意,怎么听都是在睁眼说瞎话。
「新人,」喻文州伸出食指勾勾叶修的下颔,「怎么好像是个熟面孔呀?」指腹磨过那片胡渣理得干干净净的皮肤,还有往下滑的趋势。
叶修挑眉,这豆腐喻文州还真是吃得明目张胆,不过他也不是放着任人占尽便宜的性子,抓住人的手使劲一拽,翻身就把喻文州给牢牢压在床上了。
「老实一点啊。」叶修警告他。喻文州还真没挣扎,轻轻笑了下,刚喝过水的嘴唇泛出一层滋润的水光。叶修只看了一眼便别开视线,「说正经的,咱家那几个新人,你这样磨下去不是个办法啊。」
「我不知道你们兴欣平常是怎么做的,但现在导演是我,当然按我的规矩来。」喻文州还是笑得轻巧,人被压在下方话却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他字字句句强调得都是个「我」字,表明「我」的立场。这样的话有的人说起来就像阶级压制、自我中心,让听者即使没立场反驳心理总是不服;但出自喻文州之口,却丝毫不显得傲气,只有话音里的坚定叫人敬服。
当然,像是叶修这样的对象,还能再听出些其他的意思。
「文州,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啊?你有什么规矩我不知道?」叶修拍拍他的脸,「他们要怎么操作兴欣这边事先也是不知情,你爱信不信。至于档期撞到黄少天的这事就由我去说,为喻大导演好好卖卖这张老脸的剩余价值,所以你也别气啦。」话说到后头,倒是自己从公事转到私事上去了。
喻文州有点哭笑不得:「我几时生气了,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没生气你要潜我?」叶修故作惊讶。
「潜啊,怎么不潜?」
「……行行行咱喻导说要潜谁就潜谁。」
叶修说着,把喻文州挂在床边的两条腿也抬到床上去,拖鞋挂在脚趾间晃了两下便掉了,喻文州被他整个人抱到中间在枕头上躺好,知道这人正经没几分钟又要捣乱了,觉得这个位置不太妙,翻身就想爬起来,立刻被早有防备的叶修捞回来。
「喻导,给我个机会好好表现一下呗?」叶修笑着问。
「机会可是稍纵即逝啊叶影帝。」喻文州配合对方的称呼打趣,一面闪避落在身上的不规矩的手。
「那是,所以有花堪折直须折,良辰美景须及时嘛!」
语气很像那么一回事,可惜内容颠三倒四、乱接一通,喻文州立刻被他逗笑了──也可能是叶修的手正好戳到他腰上的痒痒肉。叶修本也不是很有把握喻文州怎么想的,一看他笑了,刚才如何不晓得但现在好像是真的没生气,便亲了亲他的脖子,一手把浴袍前襟拨开些,把吻都印在敞露出的锁骨边上。
空调房里预设的温度冷得让人皮肤泛起小疙瘩,喻文州刚被热水充分浸润过的身躯仿佛雪地里唯一的热源,暖得不可思议,沐浴露温柔的香味从绒布底下蒸出来,还挟带着淋浴间引人遐想的氤氲雾气。
好像淋浴间这三个字本身就是什么情色字眼似的。
叶修鼻尖凑上去贴在他温暖的胸口,从最开始喻文州靠近的时候身上洗沐过的气息就已令他有些把持不住,应该是胃部的地方紧紧绞了一下,像是真的饿坏了。唇边的皮肤细致柔软,他伸出舌头稍作品尝,感觉底下的心脏跳得特别快,忍不住角度一转衔住其中一边的乳尖。听见喻文州呼吸一滞,叶修又逗弄了几下那个小凸起,反复纳入唇间、吐出,故意制造出吸吮的声音,抬头见喻文州咬着下唇微微蹙起眉头,又继续用舌头拨弄,拇指也轻轻揉着另一边的。
「看来喻导也不是那么难伺候嘛。」
叶修故意拖长了语尾,视线停留的地方是浴袍下一个明显被撑起的弧度,虽然喻文州曲着腿夹起膝盖,还是被叶修抢先卡进了一条腿,蹭了几下。
「难不难,这就要看你技术了……」
喻文州的话几乎没能说完,因为叶修很快俯下身去掀了他的浴袍下摆,张嘴就把他的勃起含进口中。
被湿热口腔包覆的快感立刻从前端汹涌而上,喻文州前段时间忙着也算是禁欲了好一阵子,刚被挑逗几下身体的反应就很明显,叶修这突然一刺激他还真差点就射了。还好抓着床单喘了几口粗气,硬生生给忍下来,不然先不说男人都有的自尊问题以及叶修会怎么嘲他,他本身就不是很能接受让人用嘴接自己精液这样的行为。
不论叶修有没有看出他的秒射危机,毫无掩饰地绷紧身子喘气的样子,哪里不会被看穿他已瞬间被快感征服。
其实关于喻文州到底难不难伺候,叶修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发言权的。他们第一次做的时候(应该也是喻文州的第一次,本人却从未亲口承认过),喻文州是真的很难搞──情感上的,也是物理上的那种。
当你已经忍得快要炸裂,他还在哼哼这儿会疼、那儿不能碰;而好不容易以为把他弄舒服了,他又张开一只眼睛问,你什么时候才要射。叶修是真的差点被他气到软,早知道这祖宗这么难伺候,他才不会鬼迷心窍地被人抬手时露出的那一小截腰线给拐回家去。
第一次还能辩称是鬼迷心窍,再有第二次就只能说是自己记吃不记打了。好在床单多滚几次还是渐入佳境,没有天赋就靠后天努力补足,叶修发现喻文州的身体还是有很多值得开发的点,毕竟(未证实的)初次不适应很正常,慢慢让对方习惯自己抱他的方式也有大把乐趣可以体会,像是耗尽时光去把一张白纸的每一吋都浸染自己的颜色,直到每一次触碰都如同本是一体的两个人重新融合的过程,熟烂却绝���烦腻。
「舒服吗?」叶修舔舔他前端的小孔,那儿沁出了一些透明的液体,被他连同唾液一起用舌头糊在整个伞头上,越舔越湿。
喻文州没有答腔,反正叶修也只是想撩他,根本不在意他回不回话。已经高高翘起的性器又被含了进去,舌尖沿着分明的筋络描绘,埋头就将整根肉茎吞到最底,喻文州大腿内侧随之骤然绷紧,脚底板在被单上滑了几下,悉悉簌簌的声音特别明显──对叶修来说便是最好的回应。
他加大吞吐的幅度,又湿又滑的性器在他口腔进进出出,无疑在证明要「伺候」喻文州的发言不假。可喻文州舒服归舒服,实则忍得非常辛苦,被含得深了敏感顶端擦过上颔膝盖便反射性一夹,不小心磕到叶修的头颅,难为情地伸手去揉那颗在跨间不断起伏的脑袋,揉着揉着却又不由自主地揪住指间的发丝浑身颤抖。
叶修是知道喻文州的矜持,发根被扯痛反而激起某种心理上的、与欲望紧密相连的快感,他口活半点没落下,手指已经暗搓搓地往喻文州的股缝里探,不顾对方喃喃自语似地接连喘出残破的词句──像是好了够了、叶修,还有别碰那里──一只指头夹在散发高热的软肉间揉着那个紧密的入口处。其实也不是那么紧密。身体被点燃了,预期会被闯入的地方正一抽一抽地往内收缩,像是在试图避开叩门的指尖。
「这就够了?」叶修吐出他湿淋淋的器官,鼓了鼓腮帮子觉得使劲吸久了还是有点酸。闻言喻文州如获大赦的表情却又让他不得不扯动脸颊的肌肉笑一下──他就喜欢看这人除了冷静、不动声色和圆滑的笑容以外的表情。
不见得是最好看的,却是最完整的。
仰躺着的喻文州倒是没看见叶修嘴角的笑意,思想惯性超前半步的他已经扭转上身试图去找那些自己事先备妥的、让叶修更好进入他的工具,像是润滑剂,他现在正打算拿的。但叶修连这个机会也没让出,抓住喻文州脚踝一提人又瞬间倒回床上去:「真的够了、你──」他的语气本还是半调笑着,却在双腿被往腰部折去时骤然惊呼。
叶修托着他的臀,唇舌直接贴上了中心那个隐蔽的入口。
感觉到湿热的触感沿着柔软的皱褶画圈,喻文州此时是真的挣扎了起来,心理上无法接受的程度远大于生理上的,即使洗过澡了也一样,叶修怎能若无其事地舔他那个地方?
腿被抬起的姿势导致臀瓣自然分开,叶修又卡住他的腿根不让他放下,微微张着的小口违背主人的意志暴露在叶修面前任由他舔弄,方才灵活表现的舌头搬出同样一套把戏,把股缝充分润泽了一番还不够,舌尖直接往红润的穴口里钻,在喻文州的剧烈挣动下竟真的舔开了他的肛口,用舌头在浅处搅动。
被施了巧劲制住的喻文州怎么动作都跟欲拒还迎似的,恼怒和耻意在血液中燃烧,把后头随着下流水声传来的颤栗感烧成眼角的一片通红,他像是脱了力,踩着叶修肩膀的脚先是虚虚地靠着,又自肩头滑落,被叶修接住放回床垫上。见他是真不乐意,叶修也没敢玩得太过,摸摸他脚踝细致的肌肤便伏过去把身下的人给抱住。
回应他的是踹在肚皮上的重重一脚。
叶修哎了一声,差点直接被暴击倒地不起,好在���过武打戏的意识还在,被攻击的瞬间立刻绷紧为了新片维持的扎实腹肌,这才没被踢出隔夜饭菜来。
我靠,你还真踹啊!叶修歪着脸抱怨,不知道自己的内脏是否还在原来的位置:「陪寝陪到内出血,能申领工伤么?」
「不知道,你自己去问?」喻文州的声音轻得像托在他颊畔的细软黑发,神情看不出有几分愧疚,也许是悉数被藏在埋进羽毛枕的那半边脸上了。他伸手摸了下刚叶修被他狠踢过的地方,潮热指尖还有些许不稳,刮过那些数个小时前才在片场被众人用炙热眼神围观的肌肉曲线──那时的自己又是用什么样的眼神在看他?和其他人的相同吗?
喻文州那只墨黑的眼眸中寄居了一整片寂静夜海,即使叶修始终与他相对也不曾退避分毫,反倒是叶修被他这么睨着摸着,方才被那一脚袭击得差点萎下去的半身又被热流给带起。他一把握住喻文州的手往下边挪,笑着说:「要揉不如揉这边!」
流氓似的。盖在他手背上的那只手没出什么力,喻文州却也没甩开,就真的给他揉了几下,沿着硬挺的轮廓一路摸到柱底,隐隐听到叶修抽了口气,他便转而去构对方运动裤的裤头,手指卡进去就把两层布料一并往下扯。
大约在流氓这方面喻文州也是打算跟他较劲的吧,叶修在他上方嘀咕了句,说明天的床戏你亲自来做技术指导算了,也跟着帮他把自己的衣裤给脱了,免得他一个不注意手残卡到自己的小兄弟,产生某些导致后半生不能人道的事故,还很顺手地把喻文州的浴袍腰带也抽了,两三下剥得干干净净。
「冷。」喻文州皱起眉,视线才在搜索不知被踢到哪边的被子,那团布料已经被叶修构来,俐落地把两人裹在一起。
「等会儿就不冷啦。」叶修说着又把薄被往自己肩膀上方拉了拉。
像是连这么老土的明示都怕他不懂,叶修放纵全身的重量压在喻文州身上,硬烫的器官就抵在他股间故意往前蹭动。赤身裸体肌肤相贴的感觉太好,喻文州伸手去揽叶修的脖子把他拉过来接吻,底下小腿也缠上去敞开自己,叶修便在唇舌紧密交缠的高点挤进他的身体里面。
破开的瞬间那声有点压抑的呻吟被勾着舌头搅得绵长,后头被继续探到最底时反而没了声音,只有叶修听见的,指尖刮过他后颈的摩擦声响。并不疼,想必喻文州怕留下痕迹把指甲都修得整齐──不管是不是自我满足都好,叶修喜欢自己注意到喻文州于公于私都把细节照顾得妥贴的时候。
他的身上不能有半点痕迹,但是喻文州没关系。叶修轻而易举地描绘出对方优美的颈线上那道现在看不见的领口,一面用拖长间隔的挺动刺激他,一面在安全线以下完美地吻出圆润的紫红色斑。想了想又越过边际在侧边留了个浅的,正好是晨起洗漱时偏头就能看见的位置。就想让喻文州自己发现,让他困扰,让他叹气说下次别这样,让他走出门前不断想着若有人在他扯动领口时注意到了该用什么借口掩饰。
也许他现在就发现了。但原则之外的喻文州不介意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即使脆弱的喉咙就在利齿之下也能眯着眼睛享受被进出的欢愉,甚至愿意在叶修找到他喜欢的地方时轻轻呻吟,撩得叶修按住他一阵猛烈地抽送,简直要让他溺死在陷下的床铺里。
一波接着一波的热浪被局困在薄被里头,在肉体与肉体的间隙逃窜,蒸出汗珠和无可言喻的快感。喻文州越过叶修的肩膀大口呼吸,空调的凉意仿佛来不及进入肺部便被密集地顶弄给喘了出去,他每一秒都比前面那一秒更深刻地感觉到想要射出来的欲望,不断冒水的阴茎夹在两人的腹部间跳动,被顶出来的液体大多溅在喻文州自己的肚子上,和叶修淌在他身上的汗水交融。
「要我帮你吗?」叶修用气音在他耳边询问。
喻文州想说不用,但不断在弱点上碾压的硬挺让他刚放下的手又反过去揪住枕套,像是没有个着力点就不知要被晃到哪儿去。叶修笑了笑,在他的耳廓亲昵地啃了一口,把扭得泛白的指头又捞回来放回自己颈后,便腾出手去帮他撸。手指才刚圈住湿淋淋的茎体,喻文州的腿部突然地痉挛,抱紧叶修的脖子蜷在他身上颤抖,连叶修也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愣,握着他还在一颤一颤吐出黏稠白浊的分身,脑中第一个浮现的念头却是这样喻文州算不算被自己插射的?
他没有真的问出口,倒是喻文州感应到他可能要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似的,还没缓过来便主动偏头摸索他的嘴唇和他索吻,叶修也从善如流地回应了,手中不忘尽心尽力帮他把积存射干净。
被数度推上至高点再崩塌的高潮太过舒服,喻文州接吻时仍隐隐发颤,身体酥软得像是无论这时被做些什么都将予取予求。叶修用舌尖勾他上颚敏感的区域,听他喉咙中模糊不清地呻吟,有点急切地要喻文州再陪他一下──其实叶修也是忍了许久,好在没让喻文州逮着机会笑他太快。
那床已经不能再弄得更脏的被子完成了使命被抖落肩头扔到一边去,叶修抓着喻文州的胯部抽开一半,又撞了进去,喻文州被顶得抓住他的手腕挣动,却因为刚被高潮彻底冲刷过而没什么力气,只能仰着脖子喘息。湿漉漉的皮肤在剧烈的动作下不断滑出掌间,叶修几度把被推到床头的人拉回来,更深的干进去,最后索性掐住喻文州的臀瓣把他整个后腰都抬离床面,用力地挺进了数十下才在里头一阵阵绞动中赶紧抽出来,抵着他的腿根泄了。
「哥的表现,喻导还满意吗?」
也不管两人身上的各种粘腻,手肘撑在喻文州脸旁的枕头上,叶修偏过头问,手指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对方额前湿成一缕缕的黑发玩儿。
「这个嘛……」喻文州颊上的热潮还未褪去,半瞇着眼像是在思考,又好像随时都将陷入睡眠之中,「留着日后有待观察吧。」
Fin. 2016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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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在路跑比賽中克服想要放棄的心魔
盲人跑者的震撼
我們提早兩天出發前往智利,一方面便於調整時差,另一方面也能讓彥誌更加適應當地氣候,避免參賽當天出狀況。雖然科技進步,氣候可以透過國際氣象查詢,都遠不及親自感受。就以離台灣較近的日本來說,同樣是攝氏五度,但因為屬於乾冷氣候,所以體感溫度不會太低,對台灣人而言,大概會認為是十幾度左右。讓小兒子親自感受是最安全的,過冷、過熱都能事先預防,搭配出最適合參賽的服裝。
我們在當地休憩了兩日,終於等到超馬開賽的日子。
黃褐的山脈、赤裸的沙漠,組成了世上最蠻荒的原始地貌。這裡沒有任何一絲文明的建築,彷彿連地平線的盡頭也是無盡的荒涼,唯一的人跡聚集在起跑點的帳棚群,以及每十公里一處的檢查站。
這場景我再熟悉不過了,彷彿烙在我心頭的一道疤。人會恆記於心的,通常是最強烈的遺憾,否則也不會有「死不瞑目」這句成��的誕生。此番來到阿他加馬,除了要帶彥誌爭取前往南極的資格,也是抱著雪恥復仇的心情而來。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站起來,先前我參加阿他加馬的賽事,不幸因食物中毒而退賽,這回我誓要戰勝阿他加馬!暗想這趟一定要順利完賽,否則依我不服輸的個性,肯定要再來第三次。
七天六夜的地獄超馬即將展開,來自世界各地的參賽者個個磨拳擦掌,四處做著熱身操的景象,增添了幾分臨場的真實感。或許是受到氛圍的影響,彥誌的表情有些緊張,大概是怕不能完賽,南極就去不成了。雖然他沒再提,但是來回踱步的模樣,還是洩漏了些端倪。
他的個性一向壓抑,鮮少抱怨、也不習慣求助,就連喜怒都不明顯。或許是自小就在國外、生為華人被歧視所播下的種子,導致他選擇以低調的個性避免是非。當然,還有一個可能是不想給父母增添煩惱,如果他真的與同學發生衝突,導致老師通知父母到校,當時仍為事業奔忙的我,恐怕也只能缺席吧……
我不由得感到心疼,也有一絲的期待,希望他開口向我求助、敞開心胸說出煩惱,透過依賴讓我相信自己是個可靠的父親。我不得不承認,雖然他長這麼大了,但在我心裡仍是個孩子,我還是希望他向我撒嬌。
可惜彥誌始終沒開口。即使如此,我還是會盡全力幫他完賽,我可不能讓彥誌和我一樣,承受之前無法完賽的遺憾。
就在我們做暖身運動的時候,幾個參賽者過來和我們打招呼,其中有新面孔、也有熟識的老朋友。由於我和彥誠跑過好幾場超馬,因此以父子檔的名號闖出了些知名度,畢竟超馬界的父子檔不多,這使得我特別容易被認出來。
「你兒子呢?」
「Olle 怎麼沒來?」
在寒暄之中,我笑著介紹彥誌給大家認識:「大兒子在忙公司的事 情,所以這次是我和小兒子來跑。」
眾人看向彥誌,彼此簡單打了個招呼,倏忽氣氛一冷,似想再聊下去,卻都不知怎麼展開話題,畢竟彥誌對大家來說是陌生的。突如其來的反差讓人措手不及,我甚至能看見幾個朋友眼神閃過的尷尬。
「原來今天是跟小兒子來跑,你們陳家真是一門豪傑,個個都是超馬選手。」忘了是誰替這困窘畫下句號,話題又扯回彥誠身上。眾人誇著彥誠能文能武,既是超馬名人,又能執掌公司,並把公司規模經營得更加壯大。
「你後繼有人了。」他們羨慕的說。我能聽出這不是客套話,所以心裡滿溢著得意,就算彥誠不在場,仍是為我贏來滿滿的驕傲。
我悄聲跟彥誌說:「我們這次一定要成功,別讓大家覺得你哥沒來,我們就漏氣了。」彥誌點點頭,似乎是認同我的說法。
這次雖然我們這對父子檔很受矚目,但是最吸睛的是一個外國的盲人。他以前是大會志工,這次是以參賽者的身分前來,想要一圓超馬夢。聽著那位盲人的事蹟,現場很多人深受感動,我同樣聽得熱血沸騰,盲人都這麼努力了,我當然更要加油。
開跑了!參賽者們衝了出去,不久便在廣闊的沙漠拉出一條蜿蜒人龍。盲人的前面有個帶跑者,而他跟著帶跑者奮戰的樣子鼓舞著我,踏出的每一步都散發著生命的熱力。我加快腳步奔跑,想要跟上那位生命鬥士的腳步,但是現實很不科學,怎麼我們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長,難道是我老了?
不服輸的我加快速度,竟還是追不上盲人。我不禁懷疑起其他參賽者可能在騙我,盲人跑這麼快會不會太犯規了?我又加快速度,結果跑得氣喘噓噓,還是只能看到人家的車尾燈,再不甘心也只能放慢速度了。
最後,連車尾燈也看不到……,我調整回原來的步調,激情褪去,腦袋也恢復了冷靜。
超馬最重要的不是跑得快,而是跑得穩,找出適合自己的步調配速,才能安穩的跑完全程。經過好幾場的超馬洗禮,我早已從中摸索出最適合自己的跑步節奏。一開始先努力保持在全體50%左右的排名,然後隨著體力的消耗慢慢落後,最後控制自己位在後端10%的排名,對我而言,這是最穩健也最能保有續航力的戰術。
我踩著再熟悉不過的沙地,穩穩的邁向第一個檢查站。我向大會查詢彥誌的進度,沒想到彥誌已經抵達。我環目四顧,視線剛好對上了迎面而來的彥誌,我正要過去打招呼,下一秒奇妙的景象懾住了我的眼球----那位盲人竟然拿起相機在拍照!流暢的動作、精準的對焦就和明眼人一樣。
「彥誌,盲人看不到照片,為什麼還要拍照?」我問。
「照片不是給自己看,是給家人看的。」彥誌一語突破盲點。
我心頭不禁有些感觸。過去我參與彥誌成長的方式,不也是透過Cherry 拍攝下來的照片?
「我們也來拍照吧。」我拿起手機拍彥誌,想要留下父子一起遠征阿他加馬的時刻。這一回,換我拍給 Cherry 看。
藏在賽事中的寶藏
目前是上坡路段,雪坡更加變幻莫測,有時一隻腳踏下去是淺淺的雪層,有時一步踏出會讓小腿陷入雪中,下一步會陷到多深,心裡完全沒個底。雪地爬坡比在平地艱困數倍,每次要把腳從雪堆裡拔出都得耗費額外精力,幾公里下來對體力也是不小的負擔。
彥誌離我有好一段距離,他低頭看著雪地,專注的克服軟雪的阻礙,似乎無暇注意到我。
看到這一幕,我沒來由的感到惆悵,彥誌走著自己的路,就如同過去我一直放著他獨自一個人。我曾經以為,��馬是我與彥誌唯一可以交流的管道,可是真的一起參加,算上這一場也是第三場了,我仍然不知該如何與他更親暱的交流。
不知哪個哲學家說過,人生來就是孤獨的。你孤獨、我孤獨,於是個體的孤獨造就彼此間的疏離,而這份疏離是我多年來疏忽了他所造成的。我們之間彷彿存在著一道無聲的鴻溝,想跨越這份疏離到他的身邊,卻想不到該怎麼做會比較自然。看似很近的距離,其實遙遠無比。
我默默轉過頭,又回到雪地上踽踽獨行。
回想跑步的初心,我是為了拿獎牌開始跑步,然後為了證明自己而跑步,後來為了能與彥誌交流,更加積極的跑步。一轉眼,我已拿了好幾個超馬獎牌,戰績也足以證明自己,然而面對依然無解的父子習題,不禁使我質疑起自己,此時此刻,我又是為了什麼跑步?
我本身並不喜歡跑步,之所以願意一直跑,完全是因為跑步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魔力。
跑步就像釣魚,釣竿一拋,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釣到靴子、瓶子,還是一條大魚,也有可能什麼也釣不到。雖然是枯乏的等待,過程卻給了人無限的希望,彷彿只要一直跑下去,就能從中尋到某種東西填補自己。又像是尋寶的探險家,一次又一次的歷險,只為找到傳說中的寶藏,但是寶藏到底是長什麼模樣,就連探險家自己也沒有頭緒。
我用力抬起埋在雪裡的腳,繼續與冰雪的戰爭。
跑第一圈的時候,我的體力還很充沛,雪地雖然辛苦,倒也難不倒我。可是當我撐到第五圈時,雪坡剝奪我大量的體力,再加上南極的海拔高,空氣稀薄,我竟然開始感到暈眩。原本以為暈眩會很快過去,但是我很快就知道自己錯了,暈眩非但沒有消失,反而像一波波的海浪衝擊著腦袋。
不行,我不能被擊倒!我強忍暈眩的干擾,身子一會兒左傾、一會兒右斜,硬是強撐著走下去。猛然一波異常強烈的暈眩湧向腦袋,頓時,失去了平衡,踉蹌的倒了下去。
見狀,彥誌立刻過來攙扶我,「爸,你還好吧?從剛才開始就走得搖搖晃晃的。」
「沒事。」我說。
「用我的手杖吧,用手杖支撐身體,你就不會跌倒了。」彥誌的語氣裡藏著憂慮。
「不用,我還行。」我勉強自己站了起來。絕不在兒子面前倒下,這是我一點做父親的骨氣。
人是站了起來,暈眩卻沒退去。我沒有放慢步伐,反而加快腳步,努力要跟上前方的彥誠。當時我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這也是選手的直覺:前人會把雪地踩實,越多人踩過的雪地會越好走,只要我緊緊跟在彥誠的後方,雪地便會好走許多。
我左搖右晃的跟上彥誠,卻沒想到彥誠人高馬大,跨步也比一般人寬,所以我無法調整步伐配合他踩的腳印。而且彥誠的速度比我快,要跟上他的節奏讓我備感吃力,不久又是一陣天旋地轉,劇烈的暈眩再度將我擊倒。
一直跟在後頭的彥誌趕了上來,蹲在我身邊,遞給我一根手杖,「這給你,你就不會跌倒。」
「我還沒老到要用手杖。」我倔強的撥開彥誌的好意。
彥誌沒說什麼,和往常一樣,只是沉默的陪伴我坐在地上喘氣休息,直到腦中的暈眩真的退去了,肺裡紮紮實實的注滿空氣,視力也恢復,才決定站起身子,繼續未完的征途。
我剛一起身,彥誌便挺身站到我的前頭,踏了幾步,把腳下的雪地踩實,「如果不想用手杖,你就踩著我的腳印走,可以省點力氣,好嗎?」
我的好強讓我一再拒絕彥誌的好意,但這耿直的孩子還是堅持要幫助我,在我還不知如何回應之時,跑在前頭的彥誠也回過頭來:「爸?你們還好嗎?」望著兩個兒子焦急的神情,冰冷的身體頓時注入暖意。這一刻我終於了解到,我追尋的寶藏並不是獎牌,而是與孩子們相契相依的時光。」值了,這趟南極超馬就算不跑也值了!
「我對自己這樣說。」我突然好想回家,頓時我領略到,這才是長久以來我所追尋的寶藏!」這一刻,我似乎感受到,孩子們的心和我的心緊緊相連,再也沒有距離了。
跑步是一段自我的追尋,像是尋寶人的直覺般,我總認為跑步能帶給我什麼,而且每段旅程確實帶給我改變,特別是這一趟的南極賽事,它讓我體會到人生中最重要的寶藏就在身邊。
由於天候惡劣的緣故,我們終究沒有跑完二百五十公里的超馬賽事,最後一天的行程取消了。
拿到完賽獎牌的當下,照例擱在手心上玩賞,突然,我怔了一下,獎牌上刻畫著的,是三人的腳印一路綿延至雪峰簇簇的天地間,這樣的圖像豈不正是此行我和兒子們的寫照,這是機緣巧合抑或天意如此?
我不知道。
但我唯一確定的是,這塊獎牌是烙印在我生命中的符號,從今以後,足夠我心念一生。
本文選自今周刊出版的《擊敗心中要你放棄的聲音》一書,藉由強者陳焜耀的成功哲學,與之伴隨的,最真誠的文字、最珍貴的極地照片,帶你走進超馬的人生!擊敗在跑場賽事中,你心中想要你放棄的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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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蔭瀏談音樂起源裡的巫覡因素
楊蔭瀏談音樂起源裡的巫覡因素
一、前言
在中國音樂學界,做為祭酒的楊蔭瀏先生的《中國古代音樂史稿》,從文革前的1960部份出版到1964年起分期問世,而從文革前到今,主宰了中國音樂學界數十年之久。國人論中國音樂或戲曲者,無不受此作之影響甚深。
不過,由於成書的背景是在1960年代,因此,在下筆成文上,就有不少隱晦立論之處,而於此書論及音樂的起源裡,就把當日流行的勞動說,在明處大大標出,但在真正的字裡行間裡,則把音樂起源的重要因素的巫覡也一併強調出來了。
二、楊蔭瀏先生談遠古音樂的巫覡起源
吾人試觀其上冊第一編第一章的『遠古(約西元前21世紀前)』裡就十分明白的論述了。
此章分為『概說』、『音樂的起源』、『傳說中的遠古音樂』、『原始時代的樂器』及『結語』。
(一)『概說』一節
在『概說』裡,楊蔭瀏先生指出,因為『體力與腦力勞動尚未分開,那時候的音樂是由全體社會成員共同創作的』,接下來指出:
『遠古的音樂與宗教及巫術有着密切的聯繫,這固然反映出當時人們對於自然界抗爭的軟弱無力和對周圍自然界及人類自身的認識水平的低下,但也賦予音樂本身以幻想和樂觀精神。』
按,第一節的陳述的音樂方面的要義即如上,吾人可以明顯看出,其前後二說的說法有縫隙:『那時候的音樂是由全體社會成員共同創作的』和『遠古的音樂與宗教及巫術有着密切的聯繫』兩個主題。因為,何謂音樂與巫術有關,即指音樂是由巫覡創造,巫覡創出了神靈鬼怪,要人民事奉,表示事奉巫覡所創出的天地神鬼及自然靈,這樣才能使人民生活平安。而音樂是其行巫術的手段之一,古籍或出土文物裡斑斑可證。但若提到音樂由全體人民創作的,則此一在理念上的主觀認定,到現今都仍尚無法從古籍或出土文物去科學驗證而得證出來。反而,像是出土文物裡,凡是人民的埋葬小坑都沒有任何樂器,而有樂器的發掘出來的必是巫師貴族帝王坑。像是被認定是中國本土最早的笛類樂器的賈湖骨笛的出土坑,學者也發現行巫術的用具,而知此賈湖一批骨笛都是巫師的行巫的樂器。
像古籍裡,在《尚書‧舜典》裡巫覡所造的神話裡的天帝舜,要巫師夔當『典樂』(當巫官裡的樂官),讓『神人以和』,於是巫師夔就起樂而行巫而敲起當日石器時代的石器,讓百獸都聽命。即書裡所說的『夔曰:於。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此一神話,一如所有遠古神話,都是由掌握部落歷史知識的巫覡所造。而從文中也可以看出,其內中的意涵是指,在石器時代,巫師興起,他們負責創造音樂(『典樂』),創想出以當日的所生產的石器敲出聲響,來使林野中的猛獸,都驚嚇起來,奔逃出林野,於是這些當日石器時代的漁獵時期的人們,得以捕獲它們。而為之首謀的創出此一方法的,則是後世托名為『夔』的巫覡。
因此,由古籍及古物,即知『遠古的音樂與宗教及巫術有着密切的聯繫』是實,而『那時候的音樂是由全體社會成員共同創作的』,在古籍及出土文物上看來,都是沒有任何考古出土證據或後世文字史料的記載。反倒可以從古籍或出土文物如骨笛或墓葬等看出,那時候的音樂是由巫覡所創作的。因為樂器作為巫覡行巫的工具,對他們而言,是『神人以和』的工具,於是音樂就成為巫覡生產及指導之下的使用,自用或後來引申的,去指導當日的人們在何種場合去運用它,如祭祀自然靈及動植物或出獵或回獵時的謝神慶祝的舞蹈之用,由祭司的巫覡歌舞是為源起。日後在後世,引申到群眾之間的使用,但即便民眾可用,但初仍有時地的限制,在這些時間或場合之外,任意作樂有禁。
其實,此種作樂禁忌,在前些年發掘出戰國末年已被併吞入秦國版圖的原楚國領土上出土的日禁之書的《日書》,就發現到了,原來,古時的人民,即便到了戰國末年時,巫術都十分盛行,許多人民,若沒有巫術指導,寸步難行,所以後來秦統一天下,始皇焚書坑術士,但不禁止民間的『卜筮之書』。在《日書》裡,規定人民在哪些日子才可以『歌樂』,或『不可歌』,即連唱『歌樂』,都必須黃道吉日。此就是遠古人們受巫覡控制操縱音樂,做為神聖的『神人以和』的工具,其風直到秦朝統治之下都不滅。
(二)第二節『音樂的起源』
楊蔭瀏先生於第二節『音樂的起源』開宗明義,就說明:『音樂史一開始遇到的問題就是音樂的起源問題。我們肯定的說,音樂起源於勞動。』接着,楊蔭瀏先生就以『勞動在從猿到人轉變過程中的作用』的角度,拿出惟一一個實例,就是一直要遲到了中國人類社會的進化,已歷經了西周封建到東周戰國起的平民崛起,再到了漢代,首由平民劉邦奪得政權,開創中國日後二千多年由平民爭奪帝位的帝制之後,於西漢年間出現的《淮南子》一書裡,他拿來舉漢朝當日的舉重動力之歌的『今夫舉大木者,前呼邪許,後亦應之,此舉重動力之歌也』一例,做為證明遠古人類從猿人進化到初人之時,音樂起源時的例子。以漢代的今,喻千萬年前之古。以當日漢朝的時侯的人們勞動的吆喝聲(不是歌聲),喻那就是遠古人類的音樂的起源。此舉例因無法舉出史上有遠古音樂起源於勞動的例子,於是楊蔭瀏先生一是以今喻古,二是《淮南子》所云實只是如後世黃河邊的拉縴夫的吆喝聲了。
而楊蔭瀏先生其主觀認定勞動起源之後,接着批評別的主張都是『各種唯心主義解釋』:像是中國古代《呂氏春秋‧古樂》裡講音樂起源於人對於大自然聲音的模仿:『帝堯立,乃命質為樂,質乃效山林溪谷之音以歌。…黃帝令伶倫作為律,伶倫……聽鳳凰之鳴,以制十二律』或『有人認為音樂是起源於古代的巫術』等等,最後下了結論:
『雖然有些說法,並不是毫無可取之處,但總的來說,它們往往以片面代替全面,以推想代替事實,多少免不了是唯心的或是形而上學的。』
却楊蔭瀏先生翻遍史料,於遠古神話或傳說等先民的口傳文學裡都找不到音樂的起源於勞動的例,子只能拿出西漢的《淮南子》裡的西漢時舉重動力之歌,來印證音樂起源於勞動了。
吾人如從學術的實事求是的觀點來審視,楊蔭瀏先生舉不出中國原始史料裡任何有關音樂起源於勞動的活生生的出土文物或書面史料及神話相關的證據。即是因為,事實上,一如他自已所舉的只有漢代的例子即知,在中國往古傳說或神話裡,即,在正式文字記載下來,傳之於古先民口述的歷史下筆成文,雖難免有神話內容,但也透顯出,遠古經由神話而傳於後世,以中國的往古先民所口傳下來,一如楊蔭瀏先生自已舉出的先秦戰國時代末期的《呂氏春秋》所載,就有音樂是人類模仿大自然各種聲響而啓廸了人類的心智,觸類旁通,於是有智者因而創造出音樂,而顯然此一智者仍是巫覡之流,而且有更多的例子記載着如巫師造樂的傳說,如前述的《尚書‧舜典》裡巫覡所造的神話裡的天帝舜,要巫師夔典樂者即為顯例。故而,楊蔭瀏先生在中國往古先民傳說裡找不到任何有關音樂起源於勞動的例子,於是在此節裡,此只能在漢代著作裡,楊蔭瀏先生也只能找出一個後世的漢朝《淮南子》的舉木料時發出的吆喝聲的記載,來當作遠古音樂起源於勞動的例子了。
(三)第三節『傳說中的遠古音樂』
此節內,楊蔭瀏先生談傳說中的遠古的音樂,舉了二個例子:一是《吳越春秋》載古孝子《彈歌》,二是《禮記。郊特牲》載伊耆氏(神農氏)的《蜡辭》。
按,此二例子,一如現代的學者周錫(韋复)在〈中國詩歌押韻的起源〉(2000年11月2日香港的中國文化中心演講,後為文刋於內地《中國社會科學》期刋)裡,根據分析甲骨文到金文到《詩經》、《尚書》、《易經》等古籍,發現到的古歌的押韻的漸漸形成的規律,並檢視了不少後世托古的偽說的詩歌,其中倒也包含了楊蔭瀏先生此二例在內。吾人發現,楊蔭瀏先生的所舉此二例的真相,竟然是一如周錫(韋复)指出的:
『通觀以上這些詩謠,它們都有幾個共同的特點:1、句式均齊或基本均齊,且運用對偶或排比句;2、以上古音押韻,韻位元很有規則;3、除《擊壤歌》末句外,都是同調相協。據此可以斷定:它們決不可能產生於西周中期以前(當然也不可能在漢以後),應是周秦間人的托古之作。』
也就是,像是楊蔭瀏先生所舉用來證明『傳說中的遠古音樂』的兩個例子以說明原始音樂的內容,『關於勞動生產的』的二例:《吳越春秋》載古孝子《彈歌》:『斷竹,續竹,飛土,逐肉』的巫覡祝咒辭,以及《禮記。郊特牲》載伊耆氏(神農氏)的《蜡辭》:『土返其宅,水歸其壑,昆蟲毋作,草木歸其澤』的巫覡祝咒辭,全都是『決不可能產生於西周中期以前(當然也不可能在漢以後),應是周秦間人的托古之作。』所以楊蔭瀏先生引用時並未先考明出處的真偽,把周代人的創作,周代人的臆想的遠古人們打獵時,巫覡所行的祭禮的射儀或回獵後的祭謝神明的辭『斷竹,續竹,飛土,逐肉』,拿來當成遠古『關於勞動生產的』的音樂史料來舉例,而不知此二例,全都一律說明了此二辭實為巫覡所造的祝咒辭。
楊蔭瀏先生再把《呂氏春秋‧古樂》裡的葛天氏之樂,三人執牛尾踏着脚步,唱八首歌曲,解釋成『說明當時人們種植穀物,主要是為了喂養家禽和家畜。』但這此一傳說係戰國末年的陰陽家們依據陰陽五行的說法所偽造的。
按,楊蔭瀏先生在葛天氏之樂之後,就拿出了《禮記。郊特牲》載伊耆氏(神農氏)的《蠟辭》:『土返其宅,水歸其壑,昆蟲毋作,草木歸其澤。』拿此例因為無法否認巫覡,故而指出了:『伊耆氏開始在每年十二月裡舉行一種祭祀萬物的祭禮,叫做蜡祭』,並指出『正說明了從事農業勞動者的願望』。
按,原始人進入農業社會,人們從事耕種,都希風調雨順,而尤其帶領部落的長老及巫覡,是部落生存的所繫,所以長老及巫覡,就在原始人時期,有各種對大自然及生物的祭禮產生,以逐災異,趨吉避凶。這些膜拜都是創於巫覡,以負保民之責。所以『從事農業勞動者的願望』的希圖達成者的推動力是巫覡,部落的興衰也繫於巫覡。其他原始人都是心智發達度不及巫覡,所以先秦的《國語》裡,才有提到巫覡都是要找到全部落裡聰明才智最高的來擔任,因為,其他人都才智不及巫覡,於是保民的重責大任的行巫以護都落,都加諸於巫覡身上。而此辭如前述,實為巫覡所造的祝咒辭。
楊蔭瀏先生又找了一些古書上的例子,如講到古籍上,有《大夏》的樂舞,舞者頭上戴皮帽,裸露上半身,下身穿白裙,於是斷定『這是古代勞動人民的裝束』。殊不知,盛大的歌舞,尤其像是《大夏》這種國舞,舞者打扮絕非勞動人民裝束,就如同現今仿古歌舞大秀,上場的裝束都是萬紫千紅,把盛唐等當日的國家昌盛的一面顯出,絕不會是以古代鄉下老百姓的服裝上場。而本文另有探明其實亦巫覡所造的降神祝祭之舞,如後述。
楊蔭瀏先生也體會到神話傳說的重要性,故指出『我們仍應該盡可能據以對我們原始人類的音樂文化作一些適當的推測』,因為『在有些神話、傳說中仍含有一部份反映古代人民現實生活的因素』。他把原始音樂,分為:
甲、『關於勞動生產的』:舉以上所談到的《彈歌》、葛天氏之樂、伊耆氏的《蜡辭》,當然,吾人前已探討這些神話或傳說的源頭,發現實都是根據往古巫覡的行事的歷史印象及記憶。
乙、『關於水旱的』:楊蔭瀏先生在此段裡,談到宗教的力量,而指出,『原始人們,雖然因為對自然現象,有很多不能了解,對自然力量,有很多無法戰勝,因之,有時企圖用占卜去探求神明的意思,用祭祀去祈求神明的保佑』,而又指出也有靠自已的力量去克服,而且靠自已是勝於靠占卜、祭祀等行為。因而,他用以下二例來說明之:
[1]
於是他指出,在《呂氏春秋‧古樂》裡,提到朱襄氏時天下多風而潮濕,果實不易生長,於是有一人叫做『士達』創了五弦瑟,於是讓老天下起雨,楊蔭瀏先生舉此例來做為人定勝天之例。按,吾人如果也探討此一神話的源頭,亦乃是巫覡所造的神話,只有施以巫術,才能靠一把五弦瑟化陰起雨,因此,此係巫覡所造的神話怪談,但是楊蔭瀏先生却取來做為人類靠自已力量創出去濕氣的瑟使大地濕氣盡除,以利人類居住,而解釋做『有人造了一個五弦的瑟,用以求雨,以安定人民的生活。』但楊蔭瀏先生接著又釋此例說:此是『賦予音樂以一種神秘性,把它視為一種可以溝通神人關係的東西』,雖不明言巫覡,但實已把巫覡造神人溝通的音樂,予以暗示的十分清楚了。因此,那位『士達』即是傳說中的上古的一位巫覡之名。
[2]
楊蔭瀏先生再指《呂氏春秋‧古樂》裡陰康氏時,因為陰濕氣重,使人民筯骨也受影響,所以創造了『舞,以宣導之』之例,以表人用已力克服困難。按,此言一看即是往古巫覡所創的神話的遺說,因為所謂的起舞驅濕,以起舞來做為與神溝通之巫術,以抗陰濕之氣,於是使人們健康起來,並非是人用已力克服困難,而是去聽信了巫覡所編造的說法,為驅民去跳頌神鬼的舞給個說法,使遠古人們相信巫術無所不能的迷信而已。故,事實上,此種舞蹈起源也即是巫覡創造媚神靈的巫舞的傳說,而楊蔭瀏先生說巫覡所創的舞乃因為是『把舞視為人們和水災鬥爭之前的一種戰術演習,是人們相信自已的力量的標志』,就使吾人全無法理解楊蔭瀏先生此一說法的比附之處了。
楊蔭瀏先生再舉《大夏》樂舞之例,以說明人們抗洪水成功,於是要慶祝,就創樂舞,歌頌傑出的英雄。但按其實,而創此樂舞者,是統治者及巫覡,並不是一般的人們所得以創造此一樂舞的。此種樂舞,故是不是真是歌頌英雄,尚值得探究,因為遠古民智未開,此一所謂的《大夏》,實乃是巫覡禮神謝神祭典之歌舞(按:《禮記‧明堂位》:『皮弁素積,裼而舞《大夏》』)。因為,從其裝束裡,上身不着衣,即知此係巫覡光着上身,以示以已獻神謝神之表徵。其實,此種光着上身的降神裝束,於今日的台灣的乩童的降神舞蹈裡,亦可以見到;即如西方中古的天主教徒光着上身,以鞭自撻,求神救贖,亦其一端。故知《大夏》即為降神祝祭之舞,而亦知所謂的夏朝,也是不脫巫覡統治本質。
丙、『關於戰爭的』:楊蔭瀏先生舉後世偽《古文尚書》的《大禹謨》篇的夏禹攻打其他部落三十天,勝不了,於是用盾牌和羽毛為導具,舞了七十天,於是攝服了敵人的例子。此又實即古傳的巫覡的大禹時期,大禹克服不了敵人,於是回來,跳起七十天的降神大舞,於是敵人懼怕神罰而服。此種巫言巫話,楊蔭瀏先生於是取來做例子,又證明了巫覡和戰舞之間的關係了密不可分。
丁、『關於宗教的』:在此段裡,楊蔭瀏先生以巫覡及宗教的立場解釋遠古的音樂,是本章裡較切題的一章。
他首先指出,原始人們往往崇拜自已民族的圖騰,黃帝的的樂舞《雲門》,『就是一種崇拜圖騰的樂舞』;也指出葛天氏之舞的第二闋《玄鳥》就是『崇拜這種圖騰的樂舞』。又指出堯的樂舞的《咸池》是『幻想西方有精靈,並且用樂舞來崇拜它』。而舜的樂舞《韶》是『被原始祖先視為含有神聖性的一種宗教樂舞』,乃『原始公社時代的宗教樂舞』。而屈原的《九歌》,楊蔭瀏先生誤襲前人之誤,以為是根據南方民間的祭歌而改作,此點,吾人另有文剖析之前人之誤從東漢王逸的猜想之詞而致誤之因由。
而在『原始音樂的性質與特點』一節裡,楊蔭瀏先生指出,原始音樂是『全體氏族公社成員集體創作的產物』,不過,吾人從其所舉所有的古例,實都是巫覡及統治者等精英所創作的,而楊蔭瀏先生雖持全體氏族公社成員集體創作的產物此一說法,但仍指出,『另一方面,又用幻想的方式,去理解巫術、宗教為達到他們物質願望的手段。因之,原始音樂藝術常與巫術、宗教等相結合』,於是遠古音樂的起源於巫覡,及其內容的真相,就在此呼之欲出了。
三、第五節『結語』
其第四節在介紹原始的樂器,陳述古籍及考古發現,呈現事實,故不在此再補充說明,因主題不在此。而末節的『結語』裡,楊蔭瀏先生總結了:原始音樂『為全體成員服務』,而未再進一步去探討出,此為巫覡或部落長老所創生的角色。因為,一如他自已指出,『賦予音樂以一種神秘性,把它視為一種可以溝通神人關係的東西』,則能賦予的就是一個或少數的部落精英施加神秘性在其中,故遠古的音樂、舞蹈,歌誦全掌於巫覡及精英之手。任何人造的都認為出自天地自然神的創造,此種巫術的符號性十分強烈,像是樂器、音樂、美術、雕刻圖案、歌唱、舞蹈、假面、文字等後人視為藝術形式者,無不是遠古巫覡所創的符號,及其溝通人神的工具,因此,只有巫覡及精英能賦予。所以古代傳說倉頡造出了文字時,天雨粟,鬼夜哭,(《淮南子‧本經訓》:『昔者倉頡作書,而天雨粟,鬼夜哭。』)這就是一如古希臘神話裡,天神普羅米修斯把火偷送人間,被天神處罰,因為洩露了天機。而文字等凡是巫覡所掌的藝術各形式,也同古希臘神話的火一樣,是種巫覡創造而溝通人神的符號,獨藏守於神祇及創造神祇的巫覡,為其天機,不可洩露於它人。故,楊蔭瀏先生所指的原始音樂『為氏族公社的全體成員服務』,從神話解構的角度解析,可以發現,原始音樂實應乃創於及掌於巫覡的其獨門絕活。其作用是用以行巫而以神道設教的方式統治人們,若像楊蔭瀏先生用可以替其部落服務為宗旨,有美化之嫌,巫術本質的原始音樂為保障部落生存的積極性歷史意義,而不為個別成員提供享用。因而原始音樂不是普遍性及普及性的,一如原始藝術的樂器、音樂、美術、雕刻圖案、歌唱、舞蹈、假面及文字等都是掌於少數部落精英,而且皆與巫術及宗教極端合一。
故,楊蔭瀏先生其實也心知肚明,於是在『結語』裡講出:『原始時代的音樂藝術,與勞動、巫術和人的集體生活結合得很緊密』,一如吾人前所驗證其舉西漢《淮南子》的惟一後世之例,以證原始時代的音樂起源。故知,其言『勞動』實一如上世紀德國民族音樂學者庫克‧薩克斯所指出的,音樂的勞動起源還有個頭,那就是巫覡的巫術,庫克‧薩克斯稱之為魔術。一如吾人以上分析楊蔭瀏先生所舉出的有關原始音樂的所有例證,都是原始音樂是巫覡所創所掌的反映的這個事實,就澄清了原始音樂的起源,依楊蔭瀏先生所舉各例探討下去,發現到原始音樂是起源於巫覡的。 四、庫克‧薩克斯談音樂非起源於勞動說 從十九世紀以來,對於藝術(含音樂、戲劇、舞蹈等等)的起源,產生了一派,那就是勞動說,即,勞動創造人類的一切,所以,藝術也不例外,也是起源於勞動。不過到了人類學的研究更加深入後,到了二十世紀,就從原始部族的考察及比較之下,產生了民族音樂學,並到二次世界大戰前,柏林學派蔚為大成。其中的翹楚,就是庫克‧薩克斯(Curt Sachs, 1881~1959)[1],其名著《比較音樂學》[2]一書就對於音樂的起源有所詳加討論,並從中,對於音樂起源于巫覡,有所精到的觀察及分析,並且,對於勞動說也分析出,其實是次級而更加進步的形式,而探討出,其實,人類的音樂的起源於『共同勞動說,亦即所謂有規律節奏的勞動,也低文化裡一般則不曾出現。』即,在人類之初並非如此,而是日後才從巫覡得到啟發的進步形態。而勞動都還有其起源,而『勞動的音樂起源』,『並不在於運動,而是如同前章所詳述的也在於魔術。』(按:依其〈魔術的作用與生的制約〉裡對於魔術的界定,即知,是指巫覡及其所施行的巫術)。也就是,所謂的音樂起源於勞動說,此一所謂的勞動,還不是音樂的起源,而只是來源之一,而真正的起源,還是起源于巫覡的,其〈魔術的作用與生的制約〉就有詳細的分析了。吾人今將其名著《比較音樂學》裡,〈魔術的作用與生的制約〉及〈勞動制約〉兩章的重點,摘錄於下,以見對於音樂(亦兼及於戲劇、舞蹈等藝術行為)的起源說的精闢分析。 (一)、庫克‧薩克斯《比較音樂學》的〈魔術的作用與生的制約〉章摘要: 有了前述生理學上的作用後,在低度文化的意識裡,首先產生的就是一種魔術性的表像與行為。 人類雖然縈繞在這許多作用的周圍,但仍不知其所以然。甚至在眾多命運的支配下,仍不知其根據和由來。生與死、繁殖與豐饒、發育與不毛、雨水與乾旱、太陽與黑夜、風與雷,這種種自然發生的現象,究竟由誰來發配與主宰,在這些疑問尚未獲得解答之前,首先就有了一個更為重要的問題。那就是如何才能回避這些令人悲哀的災害。如何才能遠離病疫、死亡及確保健康、子孫和豐碩的收穫等等。然而,此一問題所獲得的解答,決不是所謂的衛生、適度的營養和運動等等悟性的意識。相反的,在人類抵抗命運的過程裡,是決定於所處的環境,相傳有以各種不同的魔力來呼喚、撫慰或者祓除不祥等等的行為。 在與各種自然力量繼續不斷的防禦戰中,人類最初才有了自知之明,亦即,人類和動物之靈的特性是受支配的,有了這種意識後,人類便在某程度的文化階段裡有了固定的形態。且類似的情形也散見於全地球上。亦即,在寒冷的地方,魔術的禮儀是用於呼喚太陽,在炎熱的地方則用於祈雨。此外,如再度導致滿月的魔術、封殺疾病的魔術、驅散死神的魔術———這種情形下,若死神依然來臨時———則尚可見到要求再生,或者不讓死靈作祟等等魔術的作法行為。 在非常初期的文化裡,尚有一種擁有特別能力的人,他可以一時性的失去人類性,並以達到陶醉狀態的興奮來獲得精靈力,進而以行使的法術來執行各種任務。這種人便是所謂的咒醫、魔術醫或者巫醫等等,他們擁有以恍惚狀態的魔術行動來驅除病魔的職責。而為了達到此一任務,且主要的手段就是舞蹈、葫蘆的嗄嗄聲,其次就是帶有節奏性的歌唱。巫師們在施行法術尚未因疲痛而停止的時間,就是一面跳舞,一面吟唱咒文。 這種咒醫的歌唱,全部雖有長、短不同的各種樣式,但最引人注目的,乃是有一個決定音的執拗,且宛如著迷般的反復著。 如此的魔術禮儀,也促使了音響獲得特有罕有的任務,但以音響在生理學上擁有的作用而言,卻是一個自然的結果。雖然上面我們已經談過淩越寧靜日常生活上的有關形態;以及非人類性或者精靈性的上升,但被驅除或被呼喊的魔友們,在帶有音與旋律的魔術力量下,也和人類一樣終將屈服於沒有防禦的手段,此說和當然的結果也有關連。因此,所有的疾病和死亡、太陽和雨水、肉體的多產和大地的豐饒等等,也就必將服從在音響的力量下。 是故,歌和演奏就如同舞蹈一般,也必須具備這種魔術性行為的功效。 音樂在葬儀中是佔有優先地位的。………
(二)、庫克‧薩克斯《比較音樂學》的〈勞動制約〉章摘要: 19世紀的學者們,把自然民族音樂有關的勞動條件都視為嚴重而過份誇大。19世紀是處於啟蒙與合理主義;又是擁有技術與國民經濟學的一個世紀——此一世紀的初老精神和人類初期時代的精神,其本質是疏遠的,因此,音樂的現象也以反面的看法來為其解釋。此一看法,其後更有了逐形的明朗化。 雖然遺憾,但利用相同節奏來產生規則和活力的共同作業,在有比較性的初期裡,就已變的稀少。 再說,自然民族的勞動也幾乎沒有這種機會。成群結隊的工作者,無論是捕魚、狩獵或者飼養家畜等的食物獲得,更不是結列一致的行為。就連耕田地的工作也是單獨一人的。這並不是說在共同作業的運動步驟中,對於有活力的歌唱加上了甚麼限制。換言之,大多數的自然人,在搬運物品或劃舟之際等共同作業的歌唱時,對工作和拍子的關係是沒有任何顧慮的。 因此,勞動的音樂起源並不在於運動,而是如同前章所詳述的也在於魔術。在新觀點取代老觀點,並對所有的存在和行為相信其所能給予的偉大影響時————此時共同體的勞動才開始有了節奏性和規則性,並隨著節奏面一面帶上了活氣。 此一變化的進行速度非常的緩慢。因此,想要分辨其進行變化的程度,屢屢都會有許多的徒勞和辛苦。在古代埃及裡,收穫前夕立于田中的舞蹈合唱隊,會搔響嘎嘎器有節奏的行進,這就類似今日提洛爾地方所進行的除草鐘之音樂一般,是一種純粹的豐年祭。中間階段所呈示的場面��則又有前述東南亞米作的音樂性風格。也就是說,這裡是勞動和魔術化合為一的。而儀式的經過也爭取性的去接近消費者,因而促成其世俗性。是故,收穫的祈禱也隨之消失了原有的神秘本質。但是,在文化的最初階段裡,生產的過程除了也伴著音樂之外,仍然是和魔術密接在一起的。譬如,馬尼歐卡的根,雖是印第安婦女們歌唱時的敲擦物,但其原來的性質則和所有會引起麻醉效用的飲料是相同的,可以催人昏迷不清,因此才被拿來當做可灌入精靈力的酩酊飲料使用。同樣的,在波利米克羅內西亞文化的領域裡,成聖的酩酊飲料卡娃,也必要有製造上的祭式。亦即,少女們必要一面遵守莊重的儀式,一面持卡娃樹的根擊打在有調律的石頭上。但是,其突打的節奏卻一點都沒有節拍性。 比較性到了後期階段時,音樂便開始了非精靈化,而純純以勞動音樂來侍奉肉體,因此也喪失了其宗教意義。等進入高度文化後,所有的民族便一致攡有勞動歌謠。…………(以下舉五線譜例,今略) 綜合以上所述,普通音樂所持有的實用目的,決不是原來都必要明白理解的。像馬來人能手持悸木從裁栽培地趕走大象,便是從此種特有的道具已減輕了魔術表像的痕跡開始。此外,由於已經使用這種道具………因此婦女們也遠離了禮儀祭祀的分配,但封守天氣和死亡則仍然使用此一道具。另外,從前把喇叭當做死的魔力或太陽的魔力而已忘卻此事的地方,喇叭也已成為一種傳達的信號,並用大鼓來彼此會話交談,此時,遲純的皮膜音也已不是精靈的吶喊聲,此一轉換的形態,就是從此一時期開始成立。
[1] 其著作除《比較音樂學》之外,尚有《樂器之歷史》、《音樂之起源——東西古代世界音樂之生成》、《音樂之源泉——民族音樂學的考察》、《世界舞蹈史》、《節奏與拍子》、《樂器之精神與生成》等,以上各書皆有日譯本。
[2] 庫克‧薩克斯1930年著,林勝儀譯,《比較音樂學》,臺北:全音樂譜出版社,1982年。本篇之引文即采林勝儀先生上述的譯本。(劉有恒:《中國古代音樂史辨正(甲集)》,台北:城邦印書館,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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