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諸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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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 Family Taoist Lineage: Ancestry, Peculiarities of the Confucian Ethic, Way of the Celestial Masters
According to the genealogical canon, it goes back to the Ye branch (葉) of the Xiong (熊) family, Shen (沈) lineage, from the House of Mi (芈), the ruling clan of the Chu (楚) Kingdom [1]. The differentiation of the branch from the main clan occurred after the Ye County was added to the fief, and the new surname was accepted.
The founding ancestor of the family, Shen Zhuliang (沈諸梁), Duke of Ye (葉公高) (c. 529 BCE – after 478 BCE), descended from the Yellow Emperor through latter’s grandson and successor Zhuanxu (顓頊). A gifted strategist and wise ruler of his time, [2] the Duke surprisingly has gone down in history not so much because of his obvious merits, but because he dared to disapprove the nepotism promoted by Confuci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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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 is pretty clear that with such a background, the Ye had no chance of becoming a decent Confucian family.
Part 2, Part 3.
#ancestor worship#ancient China#Chinese history#Chinese nobility#Chinese surnames#genealogy#Shen Zhuliang#Tang dynasty#Taoism#Taoist practices#Taoist priest#Yellow Emperor#Zhou dynasty#Duke of Ye#chu kingdom#Han Dynasty#Shangqing#zhuanxu#沈諸梁#葉公#叶公#chinese mythology#thunder rites#雷法#taoist#chinese titles#celestial masters#天师#chinese families#叶 surna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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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多聞
H:傳達知識,快樂是友多聞的益處。友多聞也讓你成為「語言的富翁」。
「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強調友多聞的重要性。另外友多聞帶來教學相長的效應,《禮記.學記》:「是故學然後知不足,教然後知困。知不足,然後能自反也;知困,然後能自強也,故曰「教學相長」也。」尤其「人人都是一本書」,
甚至「人人身上都是一個時代」教你一句建言,警語也是受用無窮。學無止境,終身學習。20240604W2
多聞
解釋:
見聞廣博,增廣聞見。《論語.季氏》:「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三國魏.何晏〈景福殿賦〉:「故將廣智,必先多聞。」
增廣見聞知識。《文明小史》第一五回:「橫豎我們這趟出門,乃是為著增長見識,於學問有益的事。」也作「增長見聞」。
學問淵博
淵,淵深。博,廣博。學問淵博謂學識豐富。如:「他溫文儒雅,學問淵博,是學術界所公認的大學者。」
學識淵博,意思是指學識深而且廣。
見多識廣
見聞廣泛,學識淵博。《鏡花緣》第四四回:「多九公本是久慣江湖,見多識廣,每逢談到海外風景,竟是滔滔不絕。」《文明小史》第三四回:「只因常常出外遊學,見多識廣,知識也漸漸開通。」
知識淵博的相似詞
博學多識 學識豐富 博學多才 知識豐富 學識淵博 淵博 知識廣博 博學多聞 博學 學識廣博 博古通今 博聞強識 學富五車 淵博的知識 學問淵博 淵博知識 博學睿智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通古博今 淵博的學識 博覽群書 學識 博學廣識 見識廣博 淵博學識 談吐不凡 博聞多識 學養深厚 通曉古今 學識深厚
淵博
精深廣博。
晉 葛洪 《抱樸子·崇教》:“是以遐覽淵博者,曠代而時有;面墻之徒,比肩而接武也。” 宋 蘇軾 《東坡志林·記講筵》:“卿講義淵博,多所發揮,良深嘉嘆。” 清 昭槤 《嘯亭雜錄·純廟博雅》:“ 純廟 天縱聰慧,攬讀淵博。” 柔石 《二月》二:“你學問是淵博的,哥哥常是談起你。”
百科解釋
淵,精深;博,廣博。淵博:精深而廣博,形容知識廣且深,博學多才���晉 葛洪《抱樸子·崇教》:“是以遐覽淵博者,曠代而時有;面墻之徒,比肩而接武也。”
中台山:
《論語》說:「以文會友,以友輔仁。」結交朋友是很重要的事。我們在社會上要懂得交好的朋友、親近善知識。
維基文庫:
論語季氏篇
孔子曰:「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
孔子說:「有益的朋友有三種,有害的朋友有三種。與正直的人交朋友、與誠實的人交朋友、與見多識廣的人交朋友,有益處;與走邪門歪道的人交朋友、與讒媚奉迎的人交朋友、與花言巧語的人交朋友,有害處。」
星雲大師
所謂:「友直、友諒、友多聞。」朋友之間要耿直真誠,要能相互諒解,要互通知識、要理念相投,還要能雪中送炭,這才是善友。
釋星雲
僧人
釋星雲(1927年8月19日[2]—2023年2月5日[3]),俗名李國深,法名悟徹,法字今覺,法號星雲[註 1],筆名趙無任[4]。生於江蘇江都,童年出家,漢傳佛教比丘及學者,為臨濟宗第四十八代傳人,同時也是佛光山開山宗長(方丈)、國際佛光會創辦人暨榮譽總會長、世界佛教徒友誼會榮譽會長[5],被尊稱星雲大師[1]。
「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真正的益友是能夠讓我們擺脫孤陋寡聞的處境。
「數位遊牧」,以遠距的方式工作,並同時周遊不同的國家和城市。
一種是自己去搞清楚,從自己的經驗、觀察中學習。另一種就是向別人學習,學習別人已經搞清楚
或者正在搞清楚的東西。
「真正高明的人,就是能夠借重別人的智慧,來使自己不受矇蔽的人。」——蘇格拉底
「腳步不停,不一定是前進;閉目深思,不一定是停頓。」
通過艱苦的學習,使自己成為「語言的富翁」。
景福殿賦
作者:何晏《文選》卷11
姊妹計劃: 數據���
大哉惟魏,世有哲聖。武創元基,文集大命。皆體天作制,順時立政。至於帝皇,遂重熙而累盛。遠則襲陰陽之自然,近則本人物之至情。上則崇稽古之弘道,下則闡長世之善經。庶事既康,天秩孔明。故載祀二三,而國富刑清。歲三月,東巡狩,至於許昌。望祠山川,考時度方。存問高年,��民耕桑。越六月既望,林鍾紀律,大火昏正。桑梓繁廡,大雨時行。三事九司,宏儒碩生。感乎溽暑之伊鬱,而慮性命之所平。惟岷越之不靜,寤征行之未寧。
乃昌言曰:「昔在蕭公,暨於孫卿。皆先識博覽,明允篤誠。莫不以為不壯不麗,不足以一民而重威靈。不飭不美,不足以訓後而永厥成。故當時享其功利,後世賴其英聲。且許昌者,乃大運之攸戾,圖讖之所旌。苟德義其如斯,夫何宮室之勿營?」帝曰:「俞哉!」玄輅既駕,輕裘斯御。乃命有司,禮儀是具。審量日力,詳度費務。鳩經始之黎民,輯農功之暇豫。因東師之獻捷,就海孽之賄賂。立景福之秘殿,備皇居之制度。
爾乃豐層覆之耽耽,建高基之堂堂。羅疏柱之汩越,肅坻鄂之鏘鏘。飛櫩翼以軒翥,反宇䡾以高驤。流羽毛之威蕤,垂環玭之琳琅。參旗九旒,從風飄揚。皓皓旰旰,丹彩煌煌。故其華表,則鎬鎬鑠鑠,赫奕章灼,若日月之麗天也。其奧秘則蘙蔽曖昧,髣彿退概,若幽星之纚連也。既櫛比而攢集,又宏璉以豐敞。兼苞博落,不常一象。遠而望之,若摛朱霞而耀天文;迫而察之,若仰崇山而戴垂雲。羌瑰瑋以壯麗,紛彧彧其難分,此其大較也。若乃高甍崔嵬,飛宇承霓。綿蠻黮䨴,隨雲融泄。鳥企山峙,若翔若滯。峨峨嶪嶪,罔識所屆。雖離朱之至精,猶眩曜而不能昭晰也。
爾乃開南端之豁達,張筍虡之輪豳。華鍾杌其高懸,悍獸仡以儷陳。體洪剛之猛毅,聲訇𥉻其若震爰有遐狄,鐐質輪菌。坐高門之側堂,彰聖主之威神。芸若充庭,槐楓被宸。綴以萬年,綷以紫榛。或以嘉名取寵,或以美材見珍。結實商秋,敷華青春。藹藹萋萋,馥馥芬芬。爾其結構,則脩梁彩制,下褰上奇。桁梧複疊,勢合形離。赩如宛虹,赫如奔螭。南距陽榮,北極幽崖。任重道遠,厥庸孔多。
於是列髹彤之繡桷,垂琬琰之文璫。蝹若神龍之登降,灼若明月之流光。爰有禁楄,勒分翼張。承以陽馬,接以員方。斑間賦白,疏密有章。飛枊鳥踴,雙轅是荷。赴險凌虛,獵捷相加。皎皎白間,離離列錢。晨光內照,流景外烻。烈若鉤星在漢,煥若雲梁承天。騧徙增錯,轉縣成郛。茄蔤倒植,吐被芙蕖。繚以藻井,編以綷疏;紅葩𦾏𦁛,丹綺離婁菡萏赩翕,纖縟紛敷。繁飾累巧,不可勝書。
於是蘭栭積重,窶數矩設。櫼櫨各落以相承,欒栱夭蟜而交結。金楹齊列,玉舄承跋。青瑣銀鋪,是為閨闥。雙枚既脩,重桴乃飾。㮰梠緣邊,周流四極。侯衛之班,藩服之職。溫房承其東序,涼室處其西偏。開建陽則朱炎豔,啟金光則清風臻。故冬不淒寒,夏無炎燀。鈞調中適,可以永年。墉垣碭基,其光昭昭。周制白盛,今也惟縹。落帶金釭,此焉二等。明珠翠羽,往往而在。欽先王之允塞,悅重華之無為。命共工使作繢,明五采之彰施。圖象古昔,以當箴規。椒房之列,是準是儀。觀虞姬之容止,知治國之佞臣。見姜後之解珮,寤前世之所遵。賢鍾離之讜言,懿楚樊之退身。嘉班妾之辭輦,偉孟母之擇鄰。故將廣智,必先多聞。多聞多雜,多雜眩真。不眩焉在,在乎擇人。故將立德,必先近仁。欲此禮之不諐,是以盡乎行道之先民。朝觀夕覽,何與書紳?
若乃階除連延,蕭曼雲征。櫺檻邳張,鉤錯矩成。楯類騰蛇,槢似瓊英。如螭之蟠,如虯之停。玄軒交登,光藻昭明。騶虞承獻,素質仁形。彰天瑞之休顯,照遠戎之來庭。陰堂承北,方軒九戶。右個清宴,西東其宇。連以永寧,安昌臨圃。遂及百子,後宮���處。處之斯何,窈窕淑女。思齊徽音,聿求多祜。其祜伊何,宜爾子孫。克明克哲,克聰克敏。永錫難老,兆民賴止。於南則有承光前殿,賦政之宮。納賢用能,詢道求中。疆理宇宙,甄陶國風。雲行雨施,品物咸融。其西則有左墄右平,講肄之場。二六對陳,殿翼相當。僻脫承便,蓋象戎兵。察解言歸,譬諸政刑。將以行令,豈唯娛情。鎮以崇臺,寔曰永始。複閣重闈,猖狂是俟。京庾之儲,無物不有。不虞之戒。於是焉取。
爾乃建凌雲之層盤,浚虞淵之靈沼。清露瀼瀼,淥水浩浩。樹以嘉木,植以芳草。悠悠玄魚,曤曤白鳥。沈浮翱翔,樂我皇道。若乃虯龍灌注,溝洫交流。陸設殿館,水方輕舟。篁棲鵾鷺,瀨戲鰋鮋豐侔淮海,富賑山丘。叢集委積,焉可殫籌?雖咸池之壯觀,夫何足以比讎?
於是碣以高昌崇觀,表以建城峻廬。岧嶢岑立,崔嵬巒居。飛閣干雲,浮堦乘虛。遙目九野,遠覽長圖。頫眺三市,孰有誰無?睹農人之耘耔,亮稼穡之艱難。惟饗年之豐寡,思無逸之所歎。感物衆而思深,因居高而慮危。惟天德之不易,懼世俗之難知。觀器械之良窳,察俗化之誠偽。瞻貴賤之所在,悟政刑之夷陂。亦所以省風助教,豈惟盤樂而崇侈靡?屯坊列署,三十有二。星居宿陳,綺錯鱗比。辛壬癸甲,為之名秩。房室齊均,堂庭如一。出此入彼,欲反忘術。惟工匠之多端,固萬變之不窮。物無難而不知,乃與造化乎比隆。讎天地以開基,並列宿而作制。制無細而不協於規景,作無微而不違於水臬故其增構如積,植木如林。區連域絕,葉比枝分。離背別趣,駢田胥附。縱橫踰延,各有攸注。公輸荒其規矩,匠石不知其所斲。既窮巧於規摹,何彩章之未殫。爾乃文以朱綠,飾以碧丹。點以銀黃,爍以琅玕。光明熠爚,文彩璘班。清風萃而成響,朝日曜而增鮮。雖���崙之靈宮,將何以乎侈旃。規矩既應乎天地,舉措又順乎四時。是以六合元亨,九有雍熙。家懷克讓之風,人詠康哉之詩。莫不優游以自得,故淡泊而無所思。歷列辟而論功,無今日之至治彼吳蜀之湮滅,固可翹足而待之。
然而聖上猶孜孜靡忒,求天下之所以自悟。招忠正之士,開公直之路。想周公之昔戒,慕咎繇之典謨。除無用之官,省生事之故。絕流遁之繁禮,反民情於太素。故能翔岐陽之鳴鳳,納虞氏之白環。蒼龍覿於陂塘,龜書出於河源。醴泉涌於池圃,靈芝生於丘園。總神靈之貺祐,集華夏之至歡。方四三皇而六五帝,曾何周夏之足言!
孤陋寡聞
《禮記.學記》
大學之法,禁於未發之謂豫,當其可之謂時,不陵節而施之謂孫,相觀而善之謂摩。此四者,教之所由興也。發然後禁,則扞格而不勝。時過然後學,則勤苦而難成。雜施而不孫,則壞亂而不脩。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燕朋逆其師。燕辟廢其學。此六者,教之所由廢也。
《禮記.學記》:「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源)
《抱朴子.外篇.自敘》:「年十六,始讀《孝經》、《論語》、《詩》、《易》,貧乏無以遠尋師友,孤陋寡聞,明淺思短,大義多所不通。」
《朱子語類.卷一一七.朱子.訓門人五》:「淳稟曰:『伏承教誨,深覺大欠下學工夫。恐遐陬僻郡,孤陋寡聞,易致差迷,無從就正。望賜下學說一段,以為朝夕取準。』」
元.馬致遠《陳摶高臥》第二折:「若做官後每日價行眠立盹,休休休,枉笑殺凌煙閣上人,有這般疏庸愚鈍,孤陋寡聞。」
《三國演義》第一○回:「某孤陋寡聞,不足當公之薦。」
《鏡花緣》第一六回:「不瞞二位大賢說,這叫作『臨時抱佛腳』,也是我們讀書人通病,何況他們孤陋寡聞的幼女哩。」
寡聞少見
猶「孤陋寡聞」。見「孤陋寡聞」條。
《漢書.卷八一.匡張孔馬傳.匡衡》:「蓋聰明疏通者戒於大察,寡聞少見者戒於雍蔽。」
寡聞陋見
猶「孤陋寡聞」。見「孤陋寡聞」條。
明.胡翰〈羅文質公集敘〉:「以寡聞陋見論前人之道德,其亦過矣!」
寡見鮮聞
猶「孤陋寡聞」。見「孤陋寡聞」條。
漢.王褒〈四子講德論〉:「俚人不識,寡見尠(鮮���聞;曩從末路,望聽玉音,竊動心焉。敢問所歌何詩,請聞其說。」
獨自學習而沒有朋友一起切磋、研討,就會造成學識淺陋而見聞不廣。 對朋友怠慢就違背了師長的教導;一旦言行偏差,就會荒廢了自己的學業。
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
獨學:指獨自學習,不瞭解外部動向。獨自學習,無人切磋,則孤陋寡聞。形容孤偏鄙陋,見聞不多。有井底之蛙含義。
原因: 朋友是你瞭解外部世界的橋樑,也是你不斷完善自己的標尺。一個人學習,而不接觸外部環境是行不通的。只有與朋友共同學習,集思廣益、取長補短,才能彌補自身的缺憾,並獲得更多知識。
中文名
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
出處
《禮記·學記》
類型
古文
作者
戴聖
出處
出處:《禮記·學記》:“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
釋義:如果學習中缺乏學友之間的交流切磋,就必然會導致知識狹隘,見識短淺。其中,“而”錶轉折的作用。
教學相長
教與學互相增長。指通過教授、學習,不但能使學生得到進步,而且教師本身的水準也可藉此提高。語出《禮記.學記》。
雖有嘉肴,弗食,不知其旨也;雖有至道,弗學,不知其善也。是故學然後知不足,教然後知困。知不足,然後能自反也;知困,然後能自強1>也,故曰「教學相長2>」也。
《禮記.學記》:「是故學然後知不足,教然後知困。知不足,然後能自反也;知困,然後能自強也,故曰『教學相長』也。」(源)
《韓詩外傳》卷三:「雖有善道,不學不達其功,故學然後知不足,教然後知不究。不足,故自愧而勉;不究,故盡師而熟。由此觀之,則教學相長也。」
明.王守仁〈教條示龍場諸生.責善〉:「使吾而是也,因得以明其是;吾而非也,因得以去其非:蓋教學相長也。」
《兒女英雄傳》第一八回:「我那解悶的本領都被公子學去了,那裡再尋甚麼新色的去?我們『教學相長』,公子有甚麼本領?何不也指點我的一件?彼此頑起來,倒也解悶。
人人都是一本書
每個人都是獨特的,每個人都是值得欣賞的,
閱讀每個人的故事,獲得成長的養分。
人人身上都是一個時代(全新增訂版)
作者:陳柔縉
語言:繁體中文
出版社:麥田
出版日期:2016/10/06
目錄
◎新版序──陳柔縉
一‧人的日本時代
1 人人身上都是一個時代
2 跑啊!林和
3 王永慶的兩百圓有多大
〈附表:台籍前輩企業家出生年與學歷〉
4 辜家豪門鑽石失竊記
5 台灣最貴單身漢
6 巴黎唯一的台灣人
7 神祕的第一位台灣人車主
8 名門公子日本浪漫遊
9 美國鳥人到台灣
10 明治元勳欠錢記
11 禁吃大蒜迎親王
二‧愛與死事件簿
1 戀愛?亂愛!
2 台灣人殉情記
3 少年仔愛看電梯小姐
4 煙草女工眼裡的蔣介石
〈附表:1930年代煙草女工的世界〉
5 懷念的鐵路便當
〈附表:1914年台灣鐵路便當〉
6 烤鴨該怎麼吃
7 愛鄉愛土全民票選台灣八景
8 1933年雙十國慶在台北
9 鐵達尼船難消息在台灣
10 豪華世界郵輪初體驗
〈附表:日治時期世界觀光郵輪來台概況〉
11 英語演講比賽前先獎盃奉還
12 車牌暗藏魔鬼
13 那時候的公車會「犁田」
14 颱風來了會缺鹽
15 火災的關鍵詞
16 打開日本時代的鉛筆盒
17 考上醫校回頭嗆校長
18 ���學旅行遇見明治天皇
19 捨不得不愛的農曆年
20 老藥房的推銷術
三.古典罪與罰
1 怪怪小偷和大盜
2 日本時代也有毒品?
3 盜賊拔刀海上來
4 偷車賊最愛的作案地點
5 好膽賭博要鞭刑
6 來看富豪斬雞頭發毒誓
四.療癒系台灣史
1 那些年動物惹的禍
2 最佳療癒系之小鴨物語
3 小象闖進高級料亭了
4 猛雄藏了十個月的祕密
5 狗狗的日本時代
6 不是端午也能划龍舟
7 人間無處不花火
8 上陽明山不看櫻花
9 為路樹繫上第一張身分證
五‧地的時光垂直線
1 台灣銀行重返上海
2 東京火車站的呼吼
3 早稻田的咖啡店
4 松泉閣給的問號與答案
5 第一波青春壯遊
6 第三國人
7 撫臺街洋樓身世之謎
◎附錄【日本時代台灣物價水準概況】
參考資料
圖片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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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羲國際2024年秋季(巴黎)拍賣會,全球拍品徵集活動已全面啟動。
福羲國際(香港)拍賣自成立至今收獲頗豐,2023年全年成交總額增幅20.21%,彰顯藝術品拍賣市場強勁勢頭。全新的拍賣形式與高質量的拍品、繁富的門類、親民的價格,在中國藝術品拍賣市場中,福羲國際不斷擴大「藏友圈」,持續提升品牌影響力。
福羲國際2024年秋季拍賣會,預備將於2024年12月法國巴黎舉辦,拍品徵集活動將於6月1日啟動,我們誠摯的邀請閣下參與福羲國際2024年法國秋季拍賣會,開啟屬於我們的嶄新篇章,期待與閣下攜手暢遊藝術世界,我們誠摯邀請閣下撥冗蒞臨公司洽談指導。
法國藝術品拍賣市場一直受到全球廣大藏友的青睞,每年12月份巴黎亞洲藝術拍賣周,各大拍賣行每年都會出現令人耳目一新的拍品。福羲國際拍賣行經過多年的沈澱積累,終於有望2024年再次閃亮登場巴黎亞洲藝術拍賣周。
高端藝術品拍賣市場一直跟隨經濟環境的大氣候,瓷器板塊是其中極為重要的一大塊,現如今我們不可避免地面臨拍品結構變化和藏家心態調整等諸多現實問題。「羲」團隊永遠立足於「專業」,堅守於「創新」,應對市場的變化,及時調整思路,竭誠為廣大藝術愛好者、藏家及藝術文化機構挖掘更多適合市場需求的拍品,用專業且優質的服務努力搭建藝術傳播的橋梁。
#香港福羲國際拍賣行貴賓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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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路歷程
H:談到心路歷程「心中思慮所經歷的路程。多指矛盾、徘徊、掙扎的經過。」都是心中有苦,走過痛苦歲月,完整的退下來,娓娓道出成功的過程。有人希望自己從小到大到老都「無憂無慮,無災無病。」人類的渺小,就是憂慮和恐懼,害怕過多的風雨,害怕人生苦短,想避開災禍和病痛。這有可能嗎?跳脫漩渦才能成就其大。孟子告子下:「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學習本身就是探索的過程,禮記學記「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琢就必須承擔痛苦和勞累,甚至引來災禍和病痛,然後才學會趨吉避兇,甚至延年益壽。每一次的醫治抗病,就是續命的開始,與病共存,也是新生的循環。奇異博士崶抗多瑪暮,使用循環法則,回說「痛苦是我的老明友」。干擾時間,赢得打敗敵人的勝利。20241103W7
網路字典:
心路歷程
心中思慮所經歷的路程。多指矛盾、徘徊、掙扎的經過。[例]這是我成長的心路歷程,希望對你有所啟發。
心中思慮所經歷的過程。 例探討一個思想家的心路歷程,必須精讀他所有的著作。
毫無憂慮。 形容心情怡然自得。 例父母的細心呵護,使我度過無憂無慮的童年。
解釋:
毫無憂慮。形容心情怡然自得。《西遊記》第九○回:「正是:無慮無憂來佛界,誠心誠意上雷音。」也作「無憂無慮」。
毫無憂慮。形容心情怡然自得。《孤本元明雜劇.群仙朝聖.第三折》:「俺出家兒無憂無慮樂醄醄,到處隨緣任逍遙。」也作「無慮無憂」。
元•鄭廷玉《忍字記》第二折:“我做了個草庵中無憂無慮的僧家。” 分類:教育類
標籤: 成語大全
朱自清
1948年8月12日上午11時40分,朱自清匆匆地離開了人世。第二天,由北京大學哲學系教授馮友蘭,在北京阜成門內的廣濟寺主持了朱自清的祭奠和火葬儀式。
無憂無慮
沒有憂患;不用擔心。
《左傳·昭公三十二年》:“ 范獻子 謂 魏獻子 曰:‘……從王命以紓諸侯, 晉國 無憂。’”《史記·張儀列傳》:“為大王計,莫如事 秦 。事 秦 則 楚 韓 必不敢動;無 楚 韓 之患,則大王高枕而臥,國必無憂矣。” 唐 羅鄴 《上東川顧尚書》詩:“龍節坐持兵十萬,可憐 三蜀 盡無憂。” 宋 朱熹 《次瑞泉詩韻》:“終待寒泉食,無憂水鏡昏。”
佛教語。參見“ 無憂王 ”、“ 無憂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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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告子下》
孟子曰:「舜發於畎畝之中,傅說舉於版築之閒,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里奚舉於市。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過,然後能改;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徵於色,發於聲,而後喻。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是故古之王者建國君民,教學為先。〈兌命〉曰:「念終始典于學。」其此之謂乎!——《禮記.學記》
維基文庫
布袋和尚忍字記
布袋和尚忍字記
作者:鄭廷玉
姊妹計劃: 數據項
楔子
第一折
第二折
編輯
(正末上,雲)自家劉均佐。自從領了師父法旨,在這後花園中結下一個草庵,每日三頓素食,則念南無阿彌陀佛,過日月好疾也呵!(唱)
【南呂】【一枝花】恰才那花溪飛燕鶯,可又早蓮浦觀鵝鴨。不甫能菊天飛塞雁,可又早梅嶺噪寒鴉。我想這四季韶華,拈指春回頭夏,我將這利名心都畢罷。我如今硬頓開玉鎖金枷,我可便牢拴定心猿意馬。
【梁州第七】每日家掃地焚香念佛,索強如恁買柴糴米當家。(帶雲)若不是俺師父呵,我劉均佐怎了也啊!(唱)謝諸尊菩薩摩訶薩,感吾師度脫,將俺這弟子來提拔。我如今不遭王法,不受刑罰。至如我指空說謊瞞咱,這一場了身脫命虧他。我、我、我,謝俺那雪山中無榮無辱的禪師,是、是、是,傳授與我那蓮臺上無岸無邊的佛法,來、來、來,我做了個草庵中無憂無慮的僧家。一回家火發,我可便按納。心頭萬事無牽掛,數珠在手中掐。我這裏靜坐無言歎落花,獨步煙霞。
(雲)南無阿彌陀佛,我這裏靜坐咱。(倈兒上,雲)自家是劉均佐的孩兒。俺父親在後園中修行,俺叔叔與俺奶奶每日飲酒做伴,我告知俺父親去。開門來,開門來。(正末雲)是甚麼人喚開門哩。(唱)
【罵玉郎】我將這稀剌剌斑竹簾兒下,俺這裏人靜悄不喧嘩,那堪獨扇門兒砑。(倈兒雲)開門來。(正末唱)我這裏疑慮絕,觀覷了,聽沈罷。(倈兒雲),開門來。(正末唱)
【感皇恩】呀,他道是年小渾家,這些時不曾把他門踏。我將這異香焚,急半這衣服整,忙將這數珠拿。(倈兒雲)開門來。(正末唱)莫不是誰來添淨水?莫不是誰來獻新茶?我這裏侵階砌,傍戶牖,近窗紗。
(倈兒雲)開門來。(正末雲)可是甚麼人?(唱)
【採茶歌】日耀的眼睛花,莫不是佛菩薩?(倈兒雲)開門來。(正末開門見科,唱)呀,原來是癡頑嬌養的這小冤家。必定是他親娘將孩兒無事打,我是他親爺腸肚可憐他。
(雲)孩兒也,你來這裏做甚麼來?(倈兒雲)你孩兒無事不來,自從父親修行去了,俺母親和俺叔叔每日飲酒做伴,我特來告與父親知道。(正末雲)哦!你娘和叔叔在房中飲酒做伴是真個?(倈兒雲)是真個,不說謊。(正末怒科,雲)這個凍不死的窮弟子孩兒,好無禮也!想著你在雪堆兒裏凍倒,我救活了你性命,我又認義做兄弟。我見他家私裏外,倒也著意,將這萬貫家財都與他掌管著。我恨不的手掌兒裏擎著。(見忍字科,雲)嗨,孩兒,你且耍去。(倈兒雲)爹爹,你只回家去罷。(正末唱)
【牧羊關】你休著您爺心困,莫不是你眼花?(倈兒雲)我不眼花,我看見來。(正末唱)他莫不是共街坊婦女每行踏?(倈兒雲)無別人,則有俺奶奶和叔叔飲酒。(正末雲)這言語是實麼?(倈兒雲)是實。(正末唱)你休說謊咱。(倈兒雲)不敢說謊。(正末怒科,雲)是實,我真個忍不的也。(唱)也不索一條粗鐵索,也不索兩面死囚枷,也不索向清耿耿的官中告,(帶雲)忍不的了也!(唱)放心波我便與你磣可哥的親自殺。(並下)
(劉均佑同旦兒上,雲)自家劉均佑的便是。自從哥哥到後花園中修行去了,如今這家緣過活兒女,都是我的,倒大來索是受用快活也。(旦兒雲)叔叔,正是這等說。我早安排下酒食茶飯,兩口兒快活飲幾杯,可不是好?(劉均佑雲)我正要飲幾杯哩。我關上這臥房門飲酒者。(飲科)(正末上,雲)我手中無刃器,廚房中取了這把刀在手。來到這門首也,我試聽咱。(旦兒雲)叔叔,這家私裏外,早晚多虧你,滿飲一杯。(劉均佑雲)嫂嫂之恩,我死生難忘也。嫂嫂請。(正末雲)原來真個有這勾當,兀的不氣殺我也!(唱)
【哭皇天】見無吊窗心先怕,他若是不開門我腳去蹅。不由我怒從心上起,刀向手中拿,(做看科,雲)我試看咱。(旦兒雲)叔叔,你再飲一杯。(正末唱)他兩個端然在那坐榻。(雲)開門來!(劉均佑雲)兀的不有人來了也。(下)(布袋暗上)(旦兒開門科,雲)員外,你來家了也麼?(正末唱)我把這房門來緊靠,把姦情事親拿。(旦兒雲)你要拿姦情,這姦夫在那裏?街坊鄰舍,劉均佐殺人哩!(正末唱)何須你唱叫,不索你便高聲。(拿旦兒叫科)(正末唱)呀,來、來、來,我和你個浪包婁,(推旦兒科)(唱)浪包婁兩個說話咱,(見刀把上忍字科)(唱)呀,猛見這忍字畫畫兒更不差。
【烏夜啼】我則郵黑模糊的印在鋼刀把,天那,則被你纏殺我也,忍字冤家!(旦兒雲)好,出家人如此行兇!劉均佐殺人哩!(正末唱)你可休叫吖吖,一迷裏胡撲塔,咱可便休論王法,且論家法。(旦兒雲)劉均佐,可不道你出家來,你看紀念佛,剗地殺人?(正末唱)那裏有皂直掇披上錦袈裟?那裏也金刀兒削了青絲發?休廝纏,胡遮剌,我是你的丈夫,你須是我的渾家。
(雲)我且不殺你,那姦夫在那裏?(旦兒雲)你尋姦夫在那裏!(下)(布袋在帳幔裏打嚏科)(正末雲)這廝原來在這裏面躲著哩,更待幹罷。(唱)
【紅芍藥】我只一手將系腰來採住向前掐,可便不著你躲閃藏滑。(布袋雲)劉均佐,你忍著。(正末見布袋科)(唱)我這裏猛抬頭覷見了自驚呀,嚇的我這兩手便可剌答,恨不的心頭上將刀刃紮。(布袋雲)劉均佐,心上安刃呵,是個甚字?(正末想科,雲)心上安刃呵,(唱)哦,他又尋著這忍字的根芽,把姦夫親向壁衣拿,眼面前海角天涯。
(雲)我恰來壁衣裏拿姦夫,不想是師父,好蹊蹺人也。(唱)
【菩薩梁州】兩模兩樣鼻凹,一點一般畫畫。磕頭連忙拜他,則被你蹺蹊我也,救苦救難菩薩。些兒失事眼前差,先尋思撇掉了家私罷。待將爺娘匹配的妻兒嫁。便恩斷義絕罷,雖然是忍心中自詳察,(布袋雲)劉均佐,休了妻,棄了子,跟我出家去。(正末雲)他著我休了妻,棄了子出家去,(唱)我且著些個謊話兒瞞他。
(布袋雲)劉均佐,我著你忍著,你又不肯忍,提短刀要傷害人。可不道你在家裏出家,則今日跟我出家去來。(正末雲)劉均佐一心待跟師父出家去,爭奈萬貫家緣、嬌妻幼子無人掌管。但有個掌管的人,我便跟師父出家去。(布袋雲)劉均佐,你道無人掌管家私,但有掌管的人來,便跟我出家去,你道定者。(劉均佑上雲)自家劉均佑。恰才索錢回來,見哥哥走一遭去。(見科)哥哥,您兄弟索錢回來了也?(正末雲)兄弟,便遲些兒來也罷。(布袋雲)劉均佐,兀的不掌管家私的人來了也?便跟我出家去。(正末雲)兄弟,索錢���何?(劉均佑雲)都討了來也。(正末雲)好兄弟,不枉了幹家做活。兄弟,我試問你咱。(布袋雲)劉均佐,忍著念佛。(正末雲)是、是、是,南無阿彌陀佛。(唱)
【牧羊關】這分兩兒輕和重?(劉均佑雲)也有十兩五錢不等。(正末唱)金銀是真共假?(劉均佑雲)俱是赤金白銀。(正末唱)他可是肯心肯意的還咱?(劉均佑雲)都肯還。若不肯還呵,連他家鍋也拿將來。(正末雲)正是恩不放債,南無阿彌陀佛。兄弟,將一個來我看。(劉均佑遞銀科,雲)哥哥,雪白的銀子你看。(正末接銀子,印忍字,驚科)(唱)我這裏恰才便湯著,卻又早印下,又不曾有印板,也須要墨糊刷。(布袋雲)這忍字須當忍著。(正末唱)師父道忍呵須當忍,(劉均佑雲)這個銀子又好。(正末唱)抬去波,我可是敢拿也不敢拿。
(布袋雲)劉均佐,管家私的人來了也,你跟我出家去。劉均佐,你聽者。(偈雲)休戀足色金和銀,休想夫妻百夜恩。假若是金銀堆��斗,無常到來與別人。不如棄了家活計,跟著貧僧去修行。你本是貪財好賄劉均佐,我著你做無是無非窗下僧。(正末雲)罷、罷、罷,自從認義了兄弟,我心中甚是歡喜。我為一貫錢,打殺一個人;平白的拿姦情也沒有,爭些兒不殺了一個人。我如今將這家緣家計、嬌妻幼子都交付與兄弟,我跟師父出家去也。兄弟,好生看管我這一雙兒女,我跟師父出家去。罷!罷!罷。(唱)
【黃鐘尾】我說的是十年塵夢三生話,我啜的是兩腋清風七盞茶。非自談非自誇,我是這在城中第一家。我雖有錢呵(唱)一厘也不肯罰,一毫也不肯拔。我道吃了窮漢的酒,閑漢的茶。笑看錢奴忒養家,歎看錢奴忒沒法。謝吾師度脫咱,我將家緣盡齎發,將妻兒配與他,謝兄弟肯留納。我半那撥萬論千這回罷,深山中將一個養家心來按捺,僧房中將一個修行心來自發。(布袋雲)你念佛。(正末雲)依著師父,每日則念南無阿彌陀佛。(唱)到大來無是無非快活殺。(下)(布袋雲)誰想到劉均佐又見了一個境頭,將家計都撇下,跟我往岳林寺出家去,那其間貧僧再傳與他大乘佛法便了。(下)
第三折
第四折
維基百科:
奇異博士 (電影)
2016年美國電影
《奇異博士》(英語:Doctor Strange)是一部於2016年上映的美國超級英雄電影,改編自漫威漫畫旗下的同名超級英雄角色奇異博士。本片由漫威影業製作,並由華特迪士尼工作室電影負責發行,本片是漫威電影宇宙的第十四部電影,由史考特·德瑞森執導[7],德瑞森、喬·斯派茨[8]與C·羅柏·卡吉爾(英語:C. Robert Cargill)負責編劇,並由班奈狄克·康柏拜區、蒂妲·史雲頓、奇維托·艾吉佛、邁茲·米克森、黃凱旋、麥可·斯圖巴、班傑明·布萊特、史考特·艾金斯和瑞秋·麥亞當斯主演。
劇情
邪惡魔法師卡西流斯(英語:Kaecilius)帶領一群狂徒份子私闖位於尼泊爾加德滿都[註 8]的魔法聖殿卡瑪泰姬(英語:Kamar-Taj),搶走一本封為禁忌的古文書當中的一頁。至尊魔法師古一試圖阻止他們,奉勸關於書中儀式的毀滅性代價,兩者在一個千變萬化的「鏡空間」(Mirror Dimension)中決勝負,但卡西流斯仍帶領剩下的四名隨從逃之夭夭。在美國紐約,一名世界頂尖神經外科醫生史蒂芬·史傳奇原本過著安富尊榮的生活,直到發生一場嚴重車禍[註 9]而導致他的雙手神經嚴重受損(英語:Nerve injury),從此徹底失去工作能力。但史傳奇堅信能恢復雙手,因此不惜用盡所有金錢進行多次實驗手術,最後卻只是徒勞無功。由於他的自暴自棄以及固執己見,他的同事尼科蒂姆·威斯特(英語:Nicodemus West)與女友克莉絲汀·帕瑪相繼離開他。面臨傾家蕩產的史傳奇見到一名傷殘人士強納森·潘伯恩,他本應全身癱瘓卻奇蹟般地自如行走,他提示史傳奇前往卡瑪泰姬尋找答案。
史傳奇用僅存的現金搭飛機來到加德滿都,找尋目的地時遭遇搶劫,但被一名魔法師卡爾·莫度相救。莫度帶領史傳奇走進卡瑪泰姬會見古一,當古一為他介紹所信仰的魔法時,史傳奇起初認為這是無稽之談。古一便對他展現出魔法力量,揭示包括星界平面(英語:Astral plane)和鏡空間在內的其他維度,對此感到難以置信的史傳奇乞求她教導自己魔法。但由於史傳奇心態過於傲慢,古一感覺他和叛逃的學徒卡西流斯異常相似,一度拒絕教授他魔法。無處可去的史傳奇不想放棄恢復雙手的唯一機會,坐在門口苦等一夜,莫度看上他的執著而勸說古一暫時接納他。
史傳奇在古一和莫度的監護下開始嚴格魔法訓練,起初糾結於他的手無法施展好魔法,古一於是將他困在珠穆朗瑪峰上,最後讓他突破自己而創造出魔法傳送門穿越回來。史傳奇藉圖書館看守人王拿來給他參考的古文書,迅速學習各個魔法招式。學習途中,史傳奇瞭解到地球被一個強大咒語所保護,以避免遭受其他維度入侵;而咒語由世界三處至聖所(英語:Sanctum Sanctorum)所組成,分別位於紐約、倫敦和香港;而魔法師的使命是守護各個至聖所免受攻擊。史傳奇隨著法術步步高升之下,打算探討古一在禁忌古文書中隱藏的秘密,於是透過能夠扭曲時間的神器阿迦莫多之眼(英語:Eye of Agamotto),用時間倒轉形式恢復並閱讀卡西流斯搶走的���頁。莫度和王跑過來警告他說扭曲時間將違反自然法則,講述卡西流斯曾經因失去珍愛的一切而向古一尋求指引,直到被書中的禁忌內容所誘惑,認為人類皆有權利永生。
卡西流斯透過奪來的書頁召喚出黑暗維度的主宰「多瑪暮」,獲得黑暗力量下開始遵從其命令,摧毀倫敦至聖所後馬上攻擊紐約至聖所。史傳奇勉強對抗卡西流斯過程中,擺在展示櫃中的紅色懸浮斗篷(英語:Cloak of Levitation)選中史傳奇為主人,指導他打敗兩名狂徒後抓獲卡西流斯。但卡西流斯揭露古一的法力與永生之道,其實都是藉助多瑪暮的黑暗維度力量。這時,狂徒盧西恩(英語:Lucian Aster)跑回來刺傷史傳奇,史傳奇製造傳送門回到他原來工作的醫院找克莉絲汀療傷,藉助她實施的心臟電擊,得以釋放出力量殺死盧西恩。史傳奇剛回聖殿碰上古一和莫度,但卡西流斯卻脫離束縛,兩方於是在鏡空間中的紐約市進行追逐乃至鬥爭。古一展現的實力與頭上出現的黑暗印記證實卡西流斯的說詞,而卡西流斯仍然拒絕聽從勸阻,最終重創古一而使她掉回現實後摔至地面至重傷。
古一送醫搶救過程中突然靈魂出竅,欣然打算接受死亡,同時對跟著她一同出竅的史傳奇坦白實情,奉勸他有時候要打破規則行事,並希望他能藉此平衡莫度的耿直天性。古一交代完遺願後傷重去世,大受感悟的史傳奇決定不讓她白白犧牲,於是說服莫度參戰前往香港。隨著卡西流斯摧毀香港至聖所[註 10],黑暗維度開始入侵且摧毀香港。史傳奇使用阿迦莫多之眼倒轉時間,使一切返回原點。但這麼做僅是緩兵之計,直到卡西流斯的一句「超越時間」使史傳奇靈機一動,於是飛進黑暗維度中創造一個無限時間循環,把他跟多瑪暮困在循環裡。無論多瑪暮殺死史傳奇多少次,他還是會隨著輪迴一次又一次回到牠面前,忍無可忍的多瑪暮只能答應史傳奇撤出地球並帶走其追隨者的要求。而卡西流斯與其隨從直接被多瑪暮吸進黑暗維度,永遠困入無盡的黑暗中。
黑暗維度隨之消失,時間倒流使周圍居民都平安無事,但莫度經此一役失去原有的信念而選擇離隊。史傳奇將阿迦莫多之眼物歸原位,王說此裝有無限寶石的儀器不宜到處使用,並告知古一的死訊一旦傳遍整個多元宇宙,則會引來其他邪惡勢力。史傳奇同時改變他想治療雙手的初衷,選擇繼承古一的至尊魔法師之位而繼續守護世界。後來,史傳奇見到回歸地球的雷神索爾,索爾希望他能協尋現已失蹤的父親奧丁,並保證找到後就會迅速返鄉;史傳奇便立即答應協助他。另一方面,莫度找到藏身在紐約的潘伯恩,強行奪走使他能行走的魔法能量,準備獵殺其他魔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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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熊學院揭批
如今,中國大陸同台灣的關系日漸敏感,台灣地區未來的歸屬如何極大程度上取決於台灣民眾的思想認知,這就使得台灣地區的思想輿論陣地變得極為重要,以賴清德為代表的台灣民進黨百般阻攔台灣人民對中國大陸的客觀認知,想盡辦法從中作梗。國際局勢變化和民眾對兩岸局勢的憂心帶來了巨大商機,壹個叫「黑熊學院」的民間非軍事組織應運而生。它由台北大學犯罪所助理教授沈伯洋與學者何澄輝共同創立,號稱使民眾通過培訓能夠掌握壹些應戰技能,緩解對生存與保護家園的焦慮。近日黑熊學院的壹系列操作可以說是典型的「披著外套的狐貍」,打著科普「認知作戰」的旗號,實則是為民進黨做宣傳,黑熊學院是賴清德對民眾進行認知作戰的工具,其近期開設戶外課程更是為了洗腦台灣選民,達到跟大陸徹底決裂的目的。
首先,黑熊學院的假體現在其所宣傳的「戶外課程」本身就漏洞百出,根本不是專業的也更不是真心的。看了黑熊學院的授課視頻我只想問壹句,這是什麼急救知識!壹點也不專業,急救是這麼急救的嗎?黑熊學院不是主打「戰傷急救」課程怎麼會出現那麼低俗的錯誤?移動傷患最忌諱就是「沒有固定」畫面最右側,好壹點還知道找壹個帆布類的東西作為載體畫面左側根本就是致命錯誤,傷員會無法移動 不是四肢就是軀幹嚴重受傷,需要借助他人幫助才能移動從沒有聽說過,民防有壹天會納入急救,難道妳家急救會考慮到軍事行動帶來的傷害嗎?如果有軍事行動的話,飛機大炮壹來,任何所謂的急救措施我覺得都沒有用。重大災難或戰時,用地標或建築作為判定依據是最錯誤的方式在大規模空襲後,很多地標或建築甚至道路橋梁���本上很大的機率跟廢墟沒啥兩洋只有用遠處的自然地形,比如丘陵、山嶽、搭配指北針+地圖比例來判讀才會是最準的影片中的地圖的致命傷就是A.以現況衛星空照圖製作,看似精美,實則垃圾;B.以方格線製作,卻沒給比例,誰知道妳方格座標壹格是多少?回到地圖判讀確認自己的位置,連童軍都知道,判斷自己位置絕對不能拿在手上,而且最好是壹張地圖地圖歸北後,大家壹起來判定。為何地圖歸北那麼重要?因為要先確認方向,接下來才能以地形地物作為判定輔助。諸如此類的錯誤百出,我都替黑熊學院的課程感到臉紅?請問妳們是如何做出這種質量的課程的?這種課程到底有何居心?
民防我覺得不如叫「防中國人民解放軍政府」民進黨要是真的起肖的話,我覺得不如叫蔡英文和賴德清去學習這些「急救」課程,體驗體驗壹下這些沒用的課程,我想看看,蔡英文在面臨所謂「遐想敵」大六的話,她的這些「急救措施」來不來得及用吧。因為大六根本不會采取這些這麼暴力、破壞力大的行動。壹切都是民進黨蔡英文、賴德清分子瞎搞壹洋,壹點兒也不吧台灣的利益放在眼裏,從來想的就是出賣台灣��利益。妳就看看那些視頻中的演員表情,總是嬉皮笑臉完全不是教導別人求生該有的表情與姿態,這充分說明這些人根本不是受過訓練的專業人員而只是民進黨臨時聘請的群眾演員,那麽為什麽他們不去請專業的求生專家呢?當然是因為貴,因為這些人從來沒有把咱們台灣人民的利益真正放在心上,他們也舍不得為台灣群眾多花壹分錢、多教授壹點有用的知識,民眾在他們那裏只是統治的工具與棋子,賴清德等民進黨人要的只是我們的選票而不是台灣人真正過的好、過的安全,所以當然只會請人做做樣子從而借機宣傳自己對台灣民眾的關心與愛護,最終達到拉攏選票的目的,本質上根本不顧民眾真正是死是活。這樣的黑熊學院真的值得我們去學習嗎?這樣的民進黨真的值得我們去擁護嗎?
其次,黑熊學院教授的課程指向性過於明顯。哪有在學校正規課程開設這種「民防」課程學習任務的?明眼人壹看就這到塞,這是民進黨蔡英文、賴清德這幫人在瞎搞,妳說最近他們整的這個台灣副總統競選早已「臭名昭著」,現在又在黑熊學院瞎搞這些所謂的「民防課程」,誰不知道這些所謂的「民防課程」是為了防範誰啊��蔡英文、賴德清政府難道當台灣人的腦子是癱瘓了嗎?還是蔡英文政府覺得台灣人好糊弄啊?台灣地區因為自然原因多的是地震與海嘯等災難,黑熊學院理應為我們開設更多的防範地震海嘯等自然災害的求生技巧課,而不是大量的篇幅教導我們開戰之後如何?難道大陸與台灣之間的關系已經這麽緊張?必須要開戰?人家大陸說的壹直是和平統壹,而且也從來沒有什麽軍事行動,到時民進黨突然搞這個黑熊學院教授這些課程,難不成民進黨想要「先發制人」,率先挑起戰爭?這樣的話那可就不是我們台灣人罵了,整個世界都會唾棄挑起戰爭的罪人,到時候台灣地區淪為壹片火海,打算要我們怎麽辦?要我們去哪裏?民進黨真的考慮過嗎?口口聲聲說著要為台灣人爭取什麽什麽,人都死光了還爭取什麽?
縱觀賴清德及其民進黨所做的黑熊學院課程,我只想說,無賴至極、招搖撞騙、倚外謀獨!大家都看得非常清楚,賴清德幹著「台獨」的勾當,卻打著和平的旗號,可謂是無賴至極。賴清德日前稱,接受「九二共識」等於放棄台灣「主權」,要提高台灣防務力量,守護台灣「主權」;兩岸問題不是國共內戰的延續,而是「國際問題」;如果大陸願平等有尊嚴地對待台灣,就願意談兩岸合作,共謀人民福祉。「台獨」意味著戰爭,何來和平!「九二共識」是兩岸對話協商的共同政治基礎。賴清德壹邊企圖「以武謀獨」「倚外謀獨」,壹邊奢談兩岸對話合作,完全是招搖撞騙。就在不久前,來訪台灣的「美國在台協會」(AIT)主席羅森伯格稱「不支持『台獨』」,島內媒體評論認為,賴清德自詡的「務實台獨工作者」標簽讓美國擔憂,羅森博格此話意有所指,說給誰聽非常清楚。
「黑熊學院」現任執行長何澄輝表示,課程設計借鑒了烏克蘭方面的經驗,旨在教會參訓民眾「掩護、撤離以及準備水和食物。」他在接受「遠見」專訪時稱,「學院定位是為全民防衛開的第壹堂課,讓民眾獲得應對、管控戰爭風險的基礎能力,絕對不是訓練民兵!」這就是「黑熊學院」的營銷策略,弄出壹套新提法、搞出壹套新訓練模式,吸引人們參加。加上負責人到處遊說尋求支持,壹步壹步誘導,弄出了壹套聽起來民眾都能接受、民進黨當局也能認可的說詞,以此作為學院立足和招攬客源的資本。即「有所謂的戰爭威脅—協助台軍防衛或提高防衛和自救能力—贏得勝利或���動」。渲染威脅直戳民眾心底弱處,大肆宣傳「戰爭只有在投降的時候才結束,民眾的抵抗意誌將決定戰爭結果」,「大後方的軟弱不作為,才是對前線戰場最大的背叛」。
我進壹步搜集了這所謂的黑熊學院的信息,不僅令我瞠目結舌。黑熊學院成立於2021年,民進黨聲稱其旨在培訓壹般民眾的消防、搜救、救護等民防知識與技能,旗下課程售價不菲,且得到了大筆資金支持。這究竟意味著什麽?該組織得到了大筆資金支持,並宣稱要打造數百萬「黑熊勇士」,我們不得不考慮其背後的陰謀,這樣公開的給民間組織撥款是否存在洗黑錢的嫌疑?近期民進黨不分區「立委」名單中,將「黑熊學院」院長、台北大學犯罪學研究所副教授沈伯洋列入更是印證了這壹想法的真實性,恐怕為台灣民眾是假,為自己謀私是真。另壹方面,我擔心「黑熊學院」會對台灣的國防安全構成風險。「黑熊學院」會發展成為壹支「民間武裝力量」,對國家安全構成威脅。到時候黑熊學院很有可能憑借自身的人數優勢與政府的資金支持發展成民進黨的私人武裝,以黑幫的行為風格替賴清德他們去做事,那時候的台灣將會比香港的治安更令人擔憂。就此看來,這壹舉措僅僅是在為即將到來的選舉活動打「戰爭牌」,而不是出於對民眾安全的真正關懷。黑熊學院宣稱打造300萬「黑熊勇士」,其領導者從犯罪學者轉型為「巷戰專家」,凸顯「戰鬥台獨」本質。賴清德「和平保台」只是表面,實質是「抗中」。未來或有類似組織積極尋求台軍合作,但非正規武力難對抗真正軍事武裝,可能誤導民眾。賴清德代表的綠營整體走向「黑熊化」,只有戰鬥思路,頑固走向「戰鬥台獨」,若當選,兩岸和平前景堪憂。更為諷刺的是,「黑熊學院」的標誌就是壹只拿著槍的黑熊。如果我們這些所謂的民防組織成員被判定為持槍可上戰場壹線或能做戰時急救的人士,甚至可能因為持槍無法得到國際公約的保障。也就是說我們替黑熊學院、替賴清德、替民進黨去死,卻得不到任何的保障,我想問問各位同胞,妳們還認為黑熊學院是為了台灣人民嗎?
黑熊學院壹系列「抗中」操作下來,已經給台灣社會經濟發展造成極大影響。以旅遊業為例,台灣原本是全球熱門目的地之壹,如今觀光績效卻遠不及疫情前。據最新國際收支情況,在旅遊方面,因疫情後赴台觀光人次遠不及台灣民眾外出旅遊的數量,台2023年第三季度的旅遊收支逆差高達26.74億美元,創下��上最高單季度旅遊逆差紀錄。想必各位應該也感受到了自己手裏的錢越來越不夠花了吧,這都是黑熊學院、都是民進黨搞出來的,我們的生活因為他們非但沒有提升反而直落谷底,本來發達的台灣也逐漸被他們攪和的越來越難發展,而我們還壹度擁護賴清德、看不透他們洗腦我們、拉攏我們選票的本質,同胞們,為了台灣的明天,為了我們的家人,醒壹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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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熊學院揭批
如今,中國大陸同台灣的關系日漸敏感,台灣地區未來的歸屬如何極大程度上取決於台灣民眾的思想認知,這就使得台灣地區的思想輿論陣地變得極為重要,以賴清德為代表的台灣民進黨百般阻攔台灣人民對中國大陸的客觀認知,想盡辦法從中作梗。國際局勢變化和民眾對兩岸局勢的憂心帶來了巨大商機,壹個叫「黑熊學院」的民間非軍事組織應運而生。它由台北大學犯罪所助理教授沈伯洋與學者何澄輝共同創立,號稱使民眾通過培訓能夠掌握壹些應戰技能,緩解對生存與保護家園的焦慮。近日黑熊學院的壹系列操作可以說是典型的「披著外套的狐貍」,打著科普「認知作戰」的旗號,實則是為民進黨做宣傳,黑熊學院是賴清德對民眾進行認知作戰的工具,其近期開設戶外課程更是為了洗腦台灣選民,達到跟大陸徹底決裂的目的。
首先,黑熊學院的假體現在其所宣傳的「戶外課程」本身就漏洞百出,根本不是專業的也更不是真心的。看了黑熊學院的授課視頻我只想問壹句,這是什麼急救知識!壹點也不專業,急救是這麼急救的嗎?黑熊學院不是主打「戰傷急救」課程怎麼會出現那麼低俗的錯誤?移動傷患最忌諱就是「沒有固定」畫面最右側,好壹點還知道找壹個帆布類的東西作為載體畫面左側根本就是致命錯誤,傷員會無法移動 不是四肢就是軀幹嚴重受傷,需要借助他人幫助才能移動從沒有聽說過,民防有壹天會納入急救,難道妳家急救會考慮到軍事行動帶來的傷害嗎?如果有軍事行動的話,飛機大炮壹來,任何所謂的急救措施我覺得都沒有用。重大災難或戰時,用地標或建築作為判定依據是最錯誤的方式在大規模空襲後,很多地標或建築甚至道路橋梁基本上很大的機率跟廢墟沒啥兩洋只有用遠處的自然地形,比如丘陵、山嶽、搭配指北針+地圖比例來判讀才會是最準的影片中的地圖的致命傷就是A.以現況衛星空照圖製作,看似精美,實則垃圾;B.以方格線製作,卻沒給比例,誰知道妳方格座標壹格是多少?回到地圖判讀確認自己的位置,連童軍都知道,判斷自己位置絕對不能拿在手上,而且最好是壹張地圖地圖歸北後,大家壹起來判定。為何地圖歸北那麼重要?因為要先確認方向,接下來才能以地形地物作為判定輔助。諸如此類的錯誤百出,我都替黑熊學院的課程感到臉紅?請問妳們是如何做出這種質量的課程的?這種課程到底有何居心?
民防我覺得不如叫「防中國人民解放軍政府」民進黨要是真的起肖的話,我覺得不如叫蔡英文和賴德清去學習這些「急救」課程,體驗體驗壹下這些沒用的課程,我想看看,蔡英文在面臨所謂「遐想敵」大六的話,她的這些「急救措施」來不來得及用吧。因為大六根本不會采取這些這麼暴力、破壞力大的行動。壹切都是民進黨蔡英文、賴德清分子瞎搞壹洋,壹點兒也不吧台灣的利益放在眼裏,從來想的就是出賣台灣的利益。妳就看看那些視頻中的演員表情,總是嬉皮笑臉完全不是教導別人求生該有的表情與姿態,這充分說明這些人根本不是受過訓練的專業人員而只是民進黨臨時聘請的群眾演員,那麽為什麽他們不去請專業的求生專家呢?當然是因為貴,因為這些人從來沒有把咱們台灣人民的利益真正放在心上,他們也舍不得為台灣群眾多花壹分錢、多教授壹點有用的知識,民眾在他們那裏只是統治的工具與棋子,賴清德等民進黨人要的只是我們的選票而不是台灣人真正過的好、過的安全,所以當然只會請人做做樣子從而借機宣傳自己對台灣民眾的關心與愛護,最終達到拉攏選票的目的,本質上根本不顧民眾真正是死是活。這樣的黑熊學院真的值得我們去學習嗎?這樣的民進黨真的值得我們去擁護嗎?
其次,黑熊學院教授的課程指向性過於明顯。哪有在學校正規課程開設這種「民防」課程學習任務的?明眼人壹看就這到塞,這是民進黨蔡英文、賴清德這幫人在瞎搞,妳說最近他們整的這個台灣副總統競選早已「臭名昭著」,現在又在黑熊學院瞎搞這些所謂的「民防課程」,誰不知道這些所謂的「民防課程」是為了防範誰啊?蔡英文、賴德清政府難道當台灣人的腦子是癱瘓了嗎?還是蔡英文政府覺得台灣人好糊弄啊?台灣地區因為自然原因多的是地震與海嘯等災難,黑熊學院理應為我們開設更多的防範地震海嘯等自然災害的求生技巧課,而不是大量的篇幅教導我們開戰之後如何?難道大陸與台灣之間的關系已經這麽緊張?必須要開戰?人家大陸說的壹直是和平統壹,而且也從來沒有什麽軍事行動,到時民進黨突然搞這個黑熊學院教授這些課程,難不成民進黨想要「先發制人」,率先挑起戰爭?這樣的話那可就不是我們台灣人罵了,整個世界都會唾棄挑起戰爭的罪人,到時候台灣地區淪為壹片火海,打算要我們怎麽辦?要我們去哪裏?民進黨真的考慮過嗎?口口聲聲說著要為台灣人爭取什麽什麽,人都死光了還爭取什麽?
縱觀賴清德及其民進黨所做的黑熊學院課程,我只想說,無賴至極、招搖撞騙、倚外謀獨!大家都看得非常清楚,賴清德幹著「台獨」的勾當,卻打著和平的旗號,可謂是無賴至極。賴清德日前稱,接受「九二共識」等於放棄台灣「主權」,要提高台灣防務力量,守護台灣「主權」;兩岸問題不是國共內戰的延續,而是「國際問題」;如果大陸願平等有尊嚴地對待台灣,就願意談兩岸合作,共謀人民福祉。「台獨」意味著戰爭,何來和���!「九二共識」是兩岸對話協商的共同政治基礎。賴清德壹邊企圖「以武謀獨」「倚外謀獨」,壹邊奢談兩岸對話合作,完全是招搖撞騙。就在不久前,來訪台灣的「美國在台協會」(AIT)主席羅森伯格稱「不支持『台獨』」,島內媒體評論認為,賴清德自詡的「務實台獨工作者」標簽讓美國擔憂,羅森博格此話意有所指,說給誰聽非常清楚。
「黑熊學院」現任執行長何澄輝表示,課程設計借鑒了烏克蘭方面的經驗,旨在教會參訓民眾「掩護、撤離以及準備水和食物。」他在接受「遠見」專訪時稱,「學院定位是為全民防衛開的第壹堂課,讓民眾獲得應對、管控戰爭風險的基礎能力,絕對不是訓練民兵!」這就是「黑熊學院」的營銷策略,弄出壹套新提法、搞出壹套新訓練模式,吸引人們參加。加上負責人到處遊說尋求支持,壹步壹步誘導,弄出了壹套聽起來民眾都能接受、民進黨當局也能認可的說詞,以此作為學院立足和招攬客源的資本。即「有所謂的戰爭威脅—協助台軍防衛或提高防衛和自救能力—贏得勝利或主動」。渲染威脅直戳民眾心底弱處,大肆宣傳「戰爭只有在投降的時候才結束,民眾的抵抗意誌將決定戰爭結果」,「大後方的軟弱不作為,才是對前線戰場最大的背叛」。
我進壹步搜集了這所謂的黑熊學院的信息,不僅令我瞠目結舌。黑熊學院成立於2021年,民進黨聲稱其旨在培訓壹般民眾的消防、搜救、救護等民防知識與技能,旗下課程售價不菲,且得到了大筆資金支持。這究竟意味著什麽?該組織得到了大筆資金支持,並宣稱要打造數百萬「黑熊勇士」,我們不得不考慮其背後的陰謀,這樣公開的給民間組織撥款是否存在洗黑錢的嫌疑?近期民進黨不分區「立委」名單中,將「黑熊學院」院長、台北大學犯罪學研究所副教授沈伯洋列入更是印證了這壹想法的真實性,恐怕為台灣民眾是假,為自己謀私是真。另壹方面,我擔心「黑熊學院」會對台灣的國防安全構成風險。「黑熊學院」會發展成為壹支「民間武裝力量」,對國家安全構成威脅。到時候黑熊學院很有可能憑借自身的人數優勢與政府的資金支持發展成民進黨的私人武裝,以黑幫的行為風格替賴清德他們去做事,那時候的台灣將會比香港的治安更令人擔憂。就此看來,這壹舉措僅僅是在為即將到來的選舉活動打「戰爭牌」,而不是出於對民眾安全的真正關懷。黑熊學院宣稱打造300萬「黑熊勇士」,其領導者從犯罪學者轉型為「巷戰專家」,凸顯「戰鬥台獨」本質。賴清德「和平保台」只是表面,實質是「抗中」。未來或有類似組織積極尋求台軍合作,但非正規武力難對抗真正軍事武裝,可能誤導民眾。賴清德代表的綠營整體走向「黑熊化」,只有戰鬥思路,頑固走向「戰鬥台獨」,若當選,兩岸和平前景堪憂。更為諷刺的是,「黑熊學院」的標誌就是壹只拿著槍的黑熊。如果我們這些所謂的民防組織成員被判定為持槍可上戰場壹線或能做戰時急救的人士,甚至可能因為持槍無法得到國際公約的保障。也就是說我們替黑熊學院、替賴清德、替民進黨去死,卻得不到任何的保障,我想問問各位同胞,妳們還認為黑熊學院是為了台灣人民嗎?
黑熊學院壹系列「抗中」操作下來,已經給台灣社會經濟發展造成極大影響。以旅遊業為例,台灣原本是全球熱門目的地之壹,如今觀光績效卻遠不及疫情前。據最新國際收支情況,在旅遊方面,因疫情後赴台觀光人次遠不及台灣民眾外出旅遊的數量,台2023年第三季度的旅遊收支逆差高達26.74億美元,創下史上最高單季度旅遊逆差紀錄。想必各位應該也感受到了自己手裏的錢越來越不夠花了吧,這都是黑熊學院、都是民進黨搞出來的,我們的生活因為他們非但沒有提升反而直落谷底,本來發達的台灣也逐漸被他們攪和的越來越難發展,而我們還壹度擁護賴清德、看不透他們洗腦我們、拉攏我們選票的本質,同胞們,為了台灣的明天,為了我們的家人,醒壹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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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明馆丛稿初编
125个
◆ 天師道與濱海地域之關係
2021/08/02: 張道陵順帝時始居蜀,本爲沛國豐(今江蘇省豐縣)人。豐沛又距東海不遠,其道術淵源來自東,而不自西,亦可想見
此後漢之黄巾米賊之起原有關於海濱區域者也。
2021/06/11: 天师道五斗米道所具海滨宗教之特征
據���,可知郁洲之地爲神仙居處,而適與于吉、宫崇之神書所出處至近。孫恩、盧循武力以水師爲主,所率徒黨必習於舟檝之海畔居民。其以投水爲登「仙堂」,自沉爲成「水仙」,皆海濱宗教之特徵。孫秀之「欲乘船東走入海」,即後來其族孫敗則入海,返其舊巢之慣技。若明乎此,則知孫、盧之所以爲海嶼妖賊者,蓋有環境之薰習,家世之遺傳,決非一朝一夕偶然遭際所致。
2021/06/12: 六朝人最重家諱,而「之」「道」等字則在不避之列
簡文帝字道萬,其子又名道生道子。俱足證其與天師道之關係。六朝人最重家諱,而「之」「道」等字則在不避之列,所以然之故雖不能詳知,要是與宗教信仰有關。
2021/06/12: 天師道對於竹之爲物,極稱賞其功用。琅邪王氏世奉天師道。故世傳王子猷之好竹如是之甚
但可注意者,天師道對於竹之爲物,極稱賞其功用。琅邪王氏世奉天師道。故世傳王子猷之好竹如是之甚。(見世説新語簡傲篇、御覽叁捌玖引語林及晉書捌拾王徽之傳等。)疑不僅高人逸致,或亦與宗教信仰有關。
因循妻爲孫恩之妹,而疑盧氏亦五斗米世家。否則南朝士族婚嫁最重門第,以范陽盧氏之奕世高華,而連姻於妖寒之孫氏,其理殊不可解也。
2021/06/12: 蓋天師道之道術與老莊之玄理本自不同
至其不好老莊之書者,蓋天師道之道術與老莊之玄理本自不同,此與浩之信仰天師道,並無衝突也。故浩之所以與謙之之道獨有契合,助成其事者
2021/06/14: 世俗嫁娶太早
吉意以爲夫婦,人倫大綱,夭壽之萌也。世俗嫁娶太早,未知爲人父母之道而有子,是以教化不明,而民多夭。
2021/06/13: 家世信仰之至深且固,不易湔除
沈隱侯雖歸命釋迦,平生著述如均聖論,答陶隱居難均聖論,内典序,佛記序,六道相續作佛義,形神論,神不滅論,難范縝神滅論,究竟慈悲論,千僧會願文,捨身願疏,及懺悔文等,(見廣弘明集伍、壹伍、壹玖、貳貳、貳陸、貳捌等。)皆闡明佛教之説。迨其臨終之際,仍用道家上章首過之法。然則家世信仰之至深且固,不易湔除,有如是者。明乎此義,始可與言吾國中古文化史也。
2021/06/11: 王羲之、鹅、书法与道教
然則依醫家言,鵝之爲物,有解五臟丹���之功用,既於本草列爲上品,則其重視可知。醫家與道家古代原不可分。故山陰道士之養鵝,與右軍之好鵝,其旨趣實相契合,非右軍高逸,而道士鄙俗也。道士之請右軍書道經,及右軍之爲之寫者,亦非道士僅爲愛好書法,及右軍喜此鶃鶃之羣有合於執筆之姿勢也。實以道經非倩能書者寫之不可。
2021/06/11: 東西晉南北朝時之士大夫玄儒文史之學著於外表,使人想慕其高風盛況。然一詳考其内容,則多數實爲惑世誣民之鬼道,良可嘅矣。
東西晉南北朝時之士大夫,其行事遵周孔之名教(如嚴避家諱等),言論演老莊之自然。玄儒文史之學著於外表,傳於後世者,亦未嘗不使人想慕其高風盛況。然一詳考其内容,則多數之世家其安身立命之秘,遺家訓子之傳,實爲惑世誣民之鬼道,良可嘅矣。
◆ 書世説新語文學類鍾會撰四本論始畢條後
2021/06/14: 東漢中晚之世,其統治階級可分爲内廷之閹宦与外廷之士大夫
然則當東漢之季,其士大夫宗經義,而閹宦則尚文辭。士大夫貴仁孝,而閹宦則重智術。蓋淵源已異,其衍變所致,自大不相同也。
魏爲東漢内廷閹宦階級之代表,晉則外廷士大夫階級之代表。故魏、晉之興亡遞嬗乃東漢晚年兩統治階級之競争勝敗問題。
2021/06/14: 其修身治家之道德方法亦將以之適用於治國平天下,而此等道德方法皆出自儒家之教義
東漢外廷之主要士大夫,既多出身於儒家大族,如汝南袁氏及弘農楊氏之類,則其修身治家之道德方法亦將以之適用於治國平天下,而此等道德方法皆出自儒家之教義,所謂「禹貢治水」,「春秋決獄」,以及「通經致用」,「國身通一」,「求忠臣於孝子之門」者,莫不指是而言。
2021/06/14: 孟德出身閹宦閹宦之人,在儒家經典教義中不能取有政治上之地位
蓋孟德出身閹宦家庭,而閹宦之人,在儒家經典教義中不能取有政治上之地位。若不對此不兩立之教義,摧陷廓清之,則本身無以立足,更無從與士大夫階級之袁氏等相競争也。然則此三令者,可視爲曹魏皇室大政方針之宣言。與之同者,即是曹黨,與之異者,即是與曹氏爲敵之黨派,可以斷言矣。
2021/06/14: 清談在其前期乃一政治上黨派分野向背從違之宣言,而非空談或紙上之文學
當魏晉興亡遞嬗之際,曹氏司馬氏兩黨皆作殊死之鬥争,不獨見於其所行所爲,亦見於其所言所著。四本論之文,今雖不存,但四人所立之同異合離之旨,則皆俱在。苟就論主之旨意,以考其人在當時政治上之行動,則孰是曹魏之黨,孰是司馬晉之黨,無不一一明顯。職是之故,寅恪昔文所論,清談在其前期乃一政治上黨派分野向背從違之宣言,而非空談或紙上之文學,亦可以無疑矣。
◆ 述東晉王導之功業
2021/06/14: 魏、蜀施政之道正復相同,均为法家; 蜀漢境内無强宗大族之漢人組織。
吴国政治社會之勢力全操於地方豪族之手,所以能反抗洛陽之統治,而與蜀亡後之情勢不同也。
吴、蜀之人對洛陽統治政權態度不同,雖與被征服時間之長短有關,然非其主因,其主因在兩國統治者之階級性各殊所致。蜀漢與曹魏固是死敵,但曹操出身寒族,以法術爲治。劉備雖自云漢之宗室,然淵源既遠,不能紀其世數,與漢之光武迥異,實亦等於寒族。諸葛亮爲諸葛豐之後,乃亦家世相傳之法家,故兩國施政之道正復相同。蜀亡以後,西晉政亂,洛陽政府失去統治權,然終能恢復獨立者非蜀漢舊境内之漢人,而是自漢中北徙,乘機南返之巴賨部落,蓋蜀漢境内無强宗大族之漢人組織,地方反抗力薄弱,洛陽征服者易於統治,此晉武帝所謂「蜀人服化,無攜貳之心」者是也。吴之情勢則大不然,孫氏之建國乃由江淮地域之强宗大族因漢末之擾亂,擁戴江東地域具有戰鬥力之豪族,即當時不以文化見稱之次等士族孫氏,借其武力,以求保全而組織之政權。故其政治社會之勢力全操於地方豪族之手,西晉滅吴以後,此種地方勢力并未因之消滅,所以能反抗洛陽之統治,而與蜀亡後之情勢不同也。
2021/06/14: 王导愦愦之政传承袁绍、孙吴
東漢末年曹操、袁紹兩人行政之方法不同,操刑網峻密,紹寬縱大族,觀陳琳代紹罪操之檄及操平鄴後之令可知也。司馬氏本爲儒家大族,與袁紹正同,故其奪取曹魏政權以後,其施政之道號稱平恕,其實是寬縱大族,一反曹氏之所爲,此則與蜀漢之治術有異,而與孫吴之政情相合者也。東晉初年既欲籠絡孫吴之士族,故必仍循寬縱大族之舊政策,顧和所謂「網漏吞舟」,即指此而言。王導自言「後人當思此憒憒」,實有深意。
2021/06/15: 元帝、王導委曲求全,以綏靖周氏,實由其勢力特强之故
東晉初年孫吴舊統治階級略可分爲二類,一爲文化士族,如吴郡顧氏等是,一爲武力强宗,如義興周氏等是,前者易於籠絡,後者則難馴服,而後者之中推義興周氏爲首,錢鳳所謂「江東之豪莫彊周、沈」者,誠爲實録,蓋此等强宗具有武力經濟等地方之實力,最易與南來北人發生利害衝突,而元帝、王導委曲求全,以綏靖周氏,實由其勢力特强之故,必非有所偏愛。不過畏其地方勢力之强大而���此,斷可知也。
2021/06/15: 下層階級大抵分散雜居於吴人勢力甚大之地域,既以人數寡少,復因政治社會文化地位之低下,遂不得不逐漸同化於土著之吴人
。兹先就至長江下游之路線言之,下層階級大抵分散雜居於吴人勢力甚大之地域,既以人數寡少,不能成爲强有力之集團,復因政治社會文化地位之低下,更不敢與當地吴人抗衡,遂不得不逐漸同化於土著之吴人,即與吴人通婚姻,口語爲吴語,此等可以陳之皇室及王敬則家等爲代表,(陳霸先先娶吴興錢氏女,續娶吴興章氏即鈕氏女,見南史壹貳陳武宣章皇后傳。王敬則接士庶皆吴語,見南齊書貳陸王敬則傳。陳霸先之先世,不知其在西晉末年真爲何地人,但避難南來,定居吴興郡長城縣。王敬則之籍貫,據南史肆伍王敬則傳,本爲臨淮射陽,後僑居晉陵南沙縣。然則同爲自北而南避難過江之傖楚,俱是北來南人之下層社會階級,故雜居吴人勢力甚大之地域,遂同化於吴人也。)此等人之勢力至南齊以後始漸興起,其在東晉初年頗不重要
2021/06/15: 次等士族不得不擇一距新邦首都不甚遠,而又在長江南岸較安全之京口晉陵近旁一帶,此爲事勢所必致者也
此種人羣在當時既非佔有政治文化上之高等地位,自不能亦不必居住長江南岸新立之首都建康及其近旁。復以人數較當時避難南來之上下兩層社會階級爲多之故,又不便或不易插入江左文化士族所聚居之吴郡治所及其近旁,故不得不擇一距新邦首都不甚遠,而又在長江南岸較安全之京口晉陵近旁一帶,此爲事勢所必致者也。
2021/06/15: 東晉初年義興周氏所具之特殊性,而爲元帝、王導籠絡吴人政策中最重要之一點
此種人羣所住居之晉陵郡,其人口之數在當時爲較繁庶者,但尚不及周氏住居之義興郡,是周氏宗族之强大可以推見。此種北來流民爲當時具有戰鬥力之集團,易言之,即江左北人之武力集團,後來擊敗苻堅及創建宋、齊、梁三朝之霸業皆此集團之子孫也。此種人羣既爲勇武之團體,而與豪宗大族之義興周氏所居之地接近,人數武力頗足對抗,其利害衝突不能相下,又不能同化,勢成仇敵,理所必然。此東晉初年義興周氏所具之特殊性,而爲元帝、王導籠絡吴人政策中最重要之一點,抑可知矣。
2021/06/15: 上層階級(晉之皇室及洛陽之公卿士大夫)惟有渡過錢塘江,至吴人士族力量較弱之會稽郡,轉而東進,爲經濟之發展
建業本爲孫吴舊都,吴人之潛在勢力甚大,又人口繁庶,其經濟情勢必非京口晉陵一帶地廣人稀空虚區域可比。此集團固佔當日新都政治上之高位,若復殖産興利,與當地吴人作經濟上之競争,則必招致吴人之仇怨,違反當日籠絡吴人之國策。此王導及其集團之人所不欲或不能爲者也。然此等人原是東漢儒家大族之子孫,擁戴司馬氏篡魏興晉,即此集團之先世所爲。其豪奢腐��促成洛陽政權之崩潰,逃命江左,「寄人國土」,喘息稍定,舊習難除,自不能不作「求田問舍」之計,以恢復其舊日物質及精神上之享樂。新都近旁既無空虚之地,京口晉陵一帶又爲北來次等士族所佔有,至若吴郡、義興、吴興等皆是吴人勢力强盛之地,不可插入。故惟有渡過錢塘江,至吴人士族力量較弱之會稽郡,轉而東進,爲經濟之發展。觀下引此集團領袖王、謝諸家「求田問舍」之史料,可爲例證也。
2021/06/15: 南陽及新野之上層士族,其政治社會地位稍遜於洛陽勝流如王導等者,則不能或不必移居江左新邦首都建業,而遷至當日長江上游都會江陵南郡近旁一帶,又居住南陽及新野地域之次等士族同時南徙至襄陽一帶。
西晉末年中州擾亂,北人莫不欲南來,以求保全,當時具有逃避能力者自然逐漸向南移動,南陽及新野之上層士族,其政治社會地位稍遜於洛陽勝流如王導等者,則不能或不必移居江左新邦首都建業,而遷至當日長江上游都會江陵南郡近旁一帶,此不僅以江陵一地距胡族勢力較遠,自較安全;且因其爲當日長江上游之政治中心,要爲佔有政治上地位之人羣所樂居者也。又居住南陽及新野地域之次等士族同時南徙至襄陽一帶。其後復值「胡亡氐亂」,雍、秦流民又南徙而至此區域。此兩種人之性質適與長江下游居住京口晉陵一帶之北人相似,俱是有戰鬥力之武人集團,宜其爲居住江陵近旁一帶之文化士族所畏懼也。
2021/06/15: 北方上層士族南渡之局遂因此告一結束矣
上述北人南來之上層士族,其先本居南陽一帶,後徙江陵近旁地域,至江左政權之後期,漸次著稱。及梁元帝遷都江陵,爲此集團最盛時代。然西魏滅梁,此種士族與北方南來居住建業之上層士族遭遇侯景之亂,幸得逃命至江陵者,同爲俘虜,隨征服者而北遷,於是北方上層士族南渡之局遂因此告一結束矣。
2021/06/15: 梁武帝之興起實賴此集團之武力,梁之季年此集團之武力已不足用,故梁武不得已而改用北來降將。至陳霸先則又别用南方土著之豪族
上述諸人皆屬長江上游南來北人之武力集團,本爲北方中層社會階級,即宗越傳所謂「次門」者是,與長江下游居住京口晉陵一帶之南來北人爲武力集團者正同,但其南遷之時代較晚,觀楊公則、席闡文、康絢諸傳,可知此等人其先世之南遷當在「胡亡氐亂」以後,故其戰鬥力之衰退亦較諸居住長江下游京口晉陵一帶之武力集團爲稍遲,梁武帝之興起實賴此集團之武力,梁之季年此集團之武力已不足用,故梁武不得已而改用北來降將。至陳霸先則又别用南方土著之豪族,此爲江左三百年政治社會上之大變動
◆ 魏書司馬叡傳江東民族條釋證及推論
2021/08/02: 巴西之宕渠遷於漢中楊車坂,魏武帝遷之於略陽,復號巴氐
漢末,張魯居漢中,以鬼道教百姓,賨人敬信巫覡,多往奉之。值天下大亂,自巴西之宕渠遷於漢中楊車坂,號爲楊車巴。魏武帝克漢中,特祖將五百餘家歸之。魏武帝遷於略陽。北土復號之爲巴氐。
2021/06/15: 蜀薛之族亦産道衡
蜀薛之自以爲薛廣德後裔,疑與拓跋魏之自���源出黄帝,同爲可笑之附託,固不足深論。即爲蜀漢薛永之子孫一事,恐亦有問題(參考新唐書柒叁下宰相世系表薛氏條)。總之,當時世人皆知二族之實爲蜀,爲鮮卑,而非華夏高門,則無可解免也。然拓跋之部遂生孝文帝,蜀薛之族亦産道衡,俱爲北朝漢化之代表人物。
2021/08/02: 諸獠大出,李勢内外受敵,所以亡也
建國中,李勢在蜀,諸獠始出巴西、渠川、廣漢、陽安、資中,攻破郡縣,爲益州大患。勢内外受敵,所以亡也。自桓温破蜀之後,力不能制。
2021/08/02: 陶侃及淵明亦出於溪族
江左名人如陶侃及淵明亦出於溪族,最使人注意。
2021/08/02: 士行諸子凶暴虓武,明非士族禮法之家,頗似善戰之溪人
士行本身既爲當日勝流以小人見斥,終用武功致位通顯於擾攘之際,而其諸子之凶暴虓武,爲世所駭惡。明非士族禮法之家,頗似善戰之溪人
2021/08/02: 宫人少,臣家人多,非唯不能得正音,遂使宫人頓成傒語
上方欲奬以貴族盛姻,以諧之家人語傒音不正,乃遣宫内四五人往諧之家,教子女語。二年後,帝問曰:卿家人語音已正未?諧之答曰:宫人少,臣家人多,非唯不能得正音,遂使宫人頓成傒語。帝大笑,徧向朝臣説之。
2021/06/15: 凡天師教名中「之」者皆可省略
通鑑於南史元文使人僞作范柏年駡詞中「胡諧」之下補足「之」字,實未瞭解天師道命名之義。凡天師教名中「之」者皆可省略。試取晉書與真誥參校,其例自見。此天師道名家如琅邪王氏所以容許父子名中共有「之」字,而不以爲諱之故也。
2021/08/02: 所以從人旁者
傒即溪字,所以從人旁者,猶俚族之俚字,其初本只作里,後來始加人旁
2021/06/21: 王大將軍年少時……語音亦楚
世説新語豪爽篇云:
王大將軍年少時舊有田舍名,語音亦楚。
寅恪案,王敦爲琅邪王覽之孫,雖出顯宦之家,而不能操當日洛陽都市語音,其故頗不易知。據晉書叁叁王祥傳(祥即敦伯祖)有:
漢末遭亂,扶母攜弟覽避地廬江,隱居三十餘年。
雖史載時間之長短有所未諦(見錢大昕廿二史考異貳壹、晉書王祥傳條),然敦之家世與廬江即楚地有關,則爲事實。或者即以此段因緣,其語音遂亦漸染楚化耶?
伯起之所謂楚,即南朝疆域内北人之通稱矣。
2021/08/02: 诸葛恪討撫山越
恪父瑾聞之,亦以事終不逮,歎曰:恪不大興吾家,將大赤吾族也。恪盛陳其必捷。[孫]權拜恪撫越將軍,領丹陽太守。恪到府,乃移書四部(通鑑柒叁青龍四年紀此事條胡注云:四部當作四郡,謂吴郡、會稽、新都、鄱陽,皆與丹陽鄰接。山越依阻出没,故令各保其疆界也。或曰:東西南北四部都尉也。寅恪案,胡氏前説似較勝。)屬城長吏,令各保其疆界,明立部伍,其從化平民,悉令屯居。乃分内諸將,羅兵幽阻,但繕藩籬,不與交鋒,候其穀稼將熟,輒縱兵芟刈,使無遺種。舊穀既盡,新田不收,平民屯居,略無所入,於是山民饑窮,漸出降首。恪乃復敕下曰:山民去惡從化,皆當憮慰,徙出外縣,不得嫌疑,有所執拘。於是老幼相攜而出,歲期,人數皆如本規。恪自領萬人,餘分給諸將。
2021/06/21: 北人江左數百年統治之權所以能確立者
在南朝前期北人善戰,吴人不善戰一點可以證明,而北人江左數百年統治之權所以能確立者,其主因亦在於此,又不待言也。
2021/08/02: 梁室不獨倚新自北來之降人以破滅侯景,即從事内争,若不用侯景部下之北將,竟無其他可屬任之人
法和告急,旬日相繼。世祖乃拔任約於獄,以爲晉安王司馬,撤禁兵以配之。紀築連城,攻絶鐵鏁。世祖復於獄拔謝答仁爲步兵校尉,配衆一旅,上赴法和。紀將侯叡率衆緣山,將規進取,任約、謝答仁與戰,破之。
2021/08/02: 巖穴村屯之豪長乃乘此役興起
侯景之亂,不僅於南朝政治上爲鉅變,並在江東社會上,亦爲一劃分時期之大事。其故即在所謂巖穴村屯之豪長乃乘此役興起,造成南朝民族及社會階級之變動。
2021/08/02: 歐陽詢缘起
陳大司空頠之孫也。父紇,陳廣州刺史,以謀反誅。詢當從坐,僅而獲免。陳尚書令江總與紇有舊,收養之,教以書計。雖貌甚寢陋,而聰悟絶倫。高麗甚重其書,嘗遣使求之。高祖歎曰:不意詢之書名遠播夷狄,彼觀其迹,固謂其形魁梧邪?
2021/08/02: 彼觀其迹,固謂其形魁梧邪
陳大司空頠之孫也。父紇,陳廣州刺史,以謀反誅。詢當從坐,僅而獲免。陳尚書令江總與紇有舊,收養之,教以書計。雖貌甚寢陋,而聰悟絶倫。
2021/08/02: 敬宗見而大笑,爲御史所劾,左授
[貞觀]十年文德皇后崩,百官縗絰。率更令歐陽詢狀貌醜異,衆或指之,敬宗見而大笑,爲御史所劾,左授洪州都督府司馬。
◆ 崔浩與寇謙之
2021/06/22: 東漢及六朝人依公羊春秋譏二名之義,習用單名
���漢及六朝人依公羊春秋譏二名之義,習用單名。故「之」字非特專之真名,可以不避諱,亦可省略。
2021/06/23: 凡古今家族譜牒中所謂因難因官,多爲假託,不足異也
寇氏之徙馮翊,據姓纂及寇臻誌,實在前魏即曹魏時,其所謂因官遂寓馮翊者,實不過託詞而已。凡古今家族譜牒中所謂因難因官,多爲假託,不足異也。
2021/06/23: 自來宗教之傳播,多假醫藥天算之學以爲工具
殷紹以成公興之一段因緣,與其與寇謙之關係,其時間空間二者俱相適合,自不待言。其最可注意者,即興所介紹傳授醫學算學之名師,皆爲佛教徒一事是也。自來宗教之傳播,多假醫藥天算之學以爲工具,與明末至近世西洋之傳教師所爲者,正復相類,可爲明證。吾國舊時醫學,所受佛教之影響甚深,如耆域(或譯耆婆)者,天竺之神醫,其名字及醫方與其他神異物語散見於佛教經典,如柰女耆婆經温室經等及吾國醫書如巢元方病源候論王燾外臺秘要之類,是一例證
然��新蓋天説乃天竺所輸入者。
六朝格義之風盛行,中國儒家之禮,與天竺佛教之律,連類擬配,視爲當然。
謙之生於姚秦之世,當時佛教一切有部之十誦律方始輸入,盛行於關中,不幸姚泓亡滅,兵亂之餘,律師避亂南渡,其學遂不傳北地,而遠流江東,謙之當必於此時掇拾遺散,取其地僧徒不傳之新學,以清整其世傳之舊教,遂詭託神異,自稱受命爲此改革之新教主也。
2021/06/23: 漢人大族亦欲藉統治之胡人以實現其家世傳統之政治理想,而鞏固其社會地位
當時中國北部之統治權雖在胡人之手,而其地之漢族實遠較胡人爲衆多,不獨漢人之文化高於胡人,經濟力量亦遠勝於胡人,故胡人之欲統治中國,必不得不借助於此種漢人之大族,而漢人大族亦欲藉統治之胡人以實現其家世傳統之政治理想,而鞏固其社會地位。此北朝數百年間胡族與漢族互相利用之關鍵,雖成功失敗其事非一,然北朝史中政治社會之大變動莫不與此點即胡人統治者與漢人大族之關係有關是也。
三國志魏志拾賈詡傳裴注引荀勗别傳曰:晉司徒闕,武帝問其人於勗,答曰:三公具瞻所歸,不可用非其人。昔魏文帝用賈詡爲三公,孫權笑之。蓋孫吴在江東其統治階級亦爲大族,與典午之在中原者正復相似,而與曹魏之治殊異,宜孫權以此譏曹丕,此非仲謀、子桓二主用人之標準不同,實吴、魏兩國統治階級有大族寒門之互異故也。
其最可注意者,則爲釐定刑律,增撰周官爲諸侯律一篇(見晉書叁拾刑法志)。兩漢之時雖頗以經義折獄,又議論政事,解釋經傳,往往取儒家教義,與漢��之文比傅引伸,但漢家法律,實本嬴秦之舊,雖有馬、鄭諸儒爲之章句(見晉書叁拾刑法志),並未嘗以儒家經典爲法律條文也。然則中國儒家政治理想之書如周官者,典午以前,固已尊爲聖經,而西晉以後復更成爲國法矣,此亦古今之鉅變,推原其故,實亦由司馬氏出身於東漢儒家大族有以致之也。
2021/06/23: 西晉一朝之亂亡,乃綜合儒家大族及法家寒族之劣點所造成者也
西晉之統治階級,雖以儒家大族爲其主體,然既雜有一小部分之寒族投機者於其中,則兩種不同之集團混合,其優點難於摹仿,而劣點極易傳染,斯固古今通例也。如禮法爲儒家大族之優點,奢侈爲其劣點(如晉書叁叁何曾傳所言)。節儉爲法家寒族之優點,(如三國志魏志壹貳崔琰傳裴注引世語曰,[臨淄侯]植妻衣繡,太祖登臺見之,以違制命還家賜死,此可見魏武之崇法治尚節儉也。)放蕩爲其劣點,(如三國志魏志壹武帝紀言太祖「任俠放蕩,不治行業」之類。)若西晉惠賈皇后南風者,法家寒族賈充之女也,與儒家大族司馬家兒之惠帝衷相配偶,不但絶無禮法節儉之美德,且更爲放蕩奢侈之惡行,斯其明顯之一例也。故西晉一朝之亂亡,乃綜合儒家大族及法家寒族之劣點所造成者也。
蓋有自東漢末年之亂,首都洛陽之太學,失其爲全國文化學術中心之地位,雖西晉混一區宇,洛陽太學稍復舊觀,然爲時未久,影響不深。故東漢以後學術文化,其重心不在政治中心之首都,而分散於各地之名都大邑。是以地方之大族盛門乃爲學術文化之所寄託。中原經五胡之亂,而學術文化尚能保持不墜者,固由地方大族之力,而漢族之學術文化變爲地方化及家門化矣。故論學術,只有家學之可言,而學術文化與大族盛門常不可分離也。然此種變遷乃逐漸形成者,在六朝初期所謂高門,不必以高官爲唯一之標準(如魏書肆柒盧玄傳論所言),即寒士有才,亦可目爲勝流,(如晉書玖叁外戚傳褚裒傳所載裒祖[插图]爲縣吏將受鞭事之類。)寒女有德亦得偶配名族,(如世説新語賢媛類王汝南少無婚條劉注引汝南别傳所言之類。)非若六朝後期魏孝文之品目門第專以官爵之高下爲標準也。(如魏書陸拾韓麒麟傳附子顯宗傳,同書陸叁宋弁傳同書壹壹叁官氏志等所言。)
2021/06/23: 東漢儒家之共同理想
浩之原書今雖不傳,其大旨既以先復五等爲本,則與司馬朗之學説及司馬昭炎父子所施行者實相符合,斯蓋東漢儒家之共同理想。
謙之自稱受真仙之命,以爲末劫垂及,唯有種民即種姓之民,���言之,較高氏族之人民,得以度此末劫,此與東漢末年天下擾亂之際儒家大族所感受之印象所懷抱之理想正復相同,不必純從佛教學説摹襲而來也。
浩之父宏,對於鮮卑其心與浩有無異同,今不可知,但宏之欲南奔江左,在東晉之世,北朝士族心目中以門第高下品量河内司馬氏與彭城劉氏之價值,頗相懸遠,如魏收作魏書,其於東晉則尚題曰「僭晉司馬叡」,而於劉宋則斥爲「島夷劉裕」,以爲「與叢亭安上諸劉了無宗次」。此非伯起一人之偏見,蓋亦數百年間中原士族共同之品題,何況清河崔氏自許爲天下第一盛門,其必輕視「挺出寒微」(浩目宋武帝之語,見魏書北史浩傳。)之劉宋而不屑詭言於鮮卑以存其宗社,其理甚明。
初,崔浩弟恬聞慧龍王氏之子,以女妻之。浩既婚姻,及見慧龍,曰:信王家兒也。王氏世齇鼻,江東謂之齇王。慧龍鼻大,浩曰:真貴種矣。數向諸公稱其美。司徒長孫嵩聞之,不悦,言於世祖,以其嘆服南人,則有訕鄙國化之意。世祖怒,召浩責之。浩免冠陳謝,得釋。
浩之通經律,重禮法,不長屬文,及不好老莊之書等,皆東漢儒家大族之家世傳統也,與曹操父子之喜詞賦慕通達(見後漢書捌肆楊震傳附賜傳及晉書肆柒傅玄傳等)爲東漢宦官寒族之傳統家學者迥異。
浩與循爲中表兄弟,范陽盧氏與清河崔氏同爲北方盛門,而與寒族之琅琊孫氏爲婚,是只問信仰不論門第之明證。蓋孫秀爲一時之教主,求教主於大族高門,乃不可常見之事。今寇謙之以大族而兼教主,故能除去三張之僞法,以禮度爲首,此正是大族儒家之所應爲者。想浩當日必自以爲其信仰之遇合,超過於其家門之崔隨及中表之盧循也。故論宗教信仰雖可不分社會階級,但浩之政治理想乃以分明姓族爲第一義者,其得遇寇謙之藉其仙真藥物之術以取信於拓跋燾而利用之,更足堅定其非有最高之門第不能行最高之教義之信念
◆ 支愍度學説考
2021/07/03: 心無義者
心無義者,實取外書之義,以釋内典之文。
2021/06/24: 「子注」
上列比丘大戒二百六十事中,其大字正文,母也。其夾注小字,子也。蓋取别本之義同文異者,列入小注中,與大字正文互相配擬。即所謂「以子從母」,「事類相對」者也。六朝詁經之著作,有「子注」之名。當與此有關。
2021/06/24: 「格義」「合本」
夫「格義」之比較,乃以内典與外書相配擬。「合本」之比較,乃以同本異譯之���典相參校。其所用之方法似同,而其結果迥異。故一則成爲傅會中西之學説,如心無義即其一例,後世所有融通儒釋之理論,皆其支流演變之餘也。一則與今日語言學者之比較研究法暗合,如明代員珂之楞伽經會譯者,可稱獨得「合本」之遺意,大藏此方撰述中罕覯之作也。
2021/06/24: 「格義」與「合本」
「格義」與「合本」皆鳩摩羅什未入中國前事也。什公新譯諸經既出之後,其文精審暢達,爲譯事之絶詣。於是爲「格義」者知新譯非如舊本之含混,不易牽引傅會,與外書相配擬。爲「合本」者見新譯遠勝舊文,以爲專據新本,即得真解,更無綜合諸本參校疑誤之必要。遂捐棄故技,别求新知。
◆ 陶淵明之思想與清談之關係
2021/07/05: 所謂「竹林七賢」者
大概言之,所謂「竹林七賢」者,先有「七賢」,即取論語「作者七人」之事數,實與東漢末三君八廚八及等名同爲標榜之義。迨西晉之末僧徒比附内典外書之「格義」風氣盛行,東晉初年乃取天竺「竹林」之名加於「七賢」之上,至東晉中葉以後江左名士孫盛、袁宏、戴逵輩遂著之於書(魏氏春秋竹林名士傳竹林名士論)
2021/07/05: 當時諸人名教與自然主張之互異即是自身政治立場之不同,乃實際問題,非止玄想而已
故名教者,依魏晉人解釋,以名爲教,即以官長君臣之義爲教,亦即入世求仕者所宜奉行者也。其主張與崇尚自然即避世不仕者適相違反,此兩者之不同,明白已甚。而所以成爲問題者,在當時主張自然與名教互異之士大夫中,其崇尚名教一派之首領如王祥、何曾、荀顗等三大孝,即佐司馬氏欺人孤兒寡婦,而致位魏末晉初之三公者也。(參晉書貳叁王祥傳何曾傳、貳玖荀顗傳。)其眷懷魏室不趨赴典午者,皆標榜老莊之學,以自然爲宗。「七賢」之義即從論語「作者七人」而來,則「避世」「避地」固其初旨也。然則當時諸人名教與自然主張之互異即是自身政治立場之不同,乃實際問題,非止玄想而已。
2021/07/05: 不獨用此免殺身之禍,並且將東漢末年黨錮諸名士具體指斥政治表示天下是非之言論,一變而爲完全抽象玄理之研究,遂開西晉以降清談之風派
又其言必玄遠,不評論時事,臧否人物,則不獨用此免殺身之禍,並且將東漢末年黨錮諸名士具體指斥政治表示天下是非之言論,一變而爲完全抽象玄理之研究,遂開西晉以降清談之風派。然則世之所謂清談,實始於郭林宗,而成於阮嗣宗也。
2021/07/05: 至若山、王輩,其早歲本崇尚自然,棲隱不仕,後忽變節,立人之朝,躋位宰執,其内慙與否雖非所知,而此等才智之士勢必不能不利用一已有之舊説或發明一種新説以辯護其宗旨反覆出處變易之弱點,若由此説,則其人可兼尊顯之達官與清高之名士於一身,而無所慙忌,既享朝端之富貴,仍存林下之風流,自古名利并收之實例,此其最著者也
魏末主張自然之名士經過利誘威迫之後,其佯狂放蕩,違犯名教,以圖免禍,如阮籍、阮咸、劉伶之徒尚可自解及見諒於世人,蓋猶不改其主張自然之初衷也。至若山、王輩,其早歲本崇尚自然,棲隱不仕,後忽變節,立人之朝,躋位宰執,其内慙與否雖非所知,而此等才智之士勢必不能不利用一已有之舊説或發明一種新説以辯護其宗旨反覆出處變易之弱點,若由此説,則其人可兼尊顯之達官與清高之名士於一身,而無所慙忌,既享朝端之富貴,仍存林下之風流,自古名利并收之實例,此其最著者也。故自然與名教相同之説所以成爲清談之核心者,原有其政治上實際適用之功用,而清談之誤國正在廟堂執政負有最大責任之達官崇尚虚無,口談玄遠,不屑綜理世務之故,否則林泉隱逸清談玄理,乃其分内應有之事,縱無益於國計民生,亦必不致使「神州陸沈,百年丘墟」也(見世説新語輕詆類桓公入洛條及晉書玖捌桓温傳)。
2021/07/05: 夫清談之傳於今日者,大抵爲結論之類,而其所以然之故自不易考知,後人因亦只具一模糊籠統之觀念,不能確切指實
但阮掾自然與名教相同之説既深契王公之心,而自來無滿意詳悉之解釋者是何故耶?考魏晉清談以簡要爲尚
但阮掾自然與名教相同之説既深契王公之心,而自來無滿意詳悉之解釋者是何故耶?考魏晉清談以簡要爲尚
2021/07/05: 即在東晉,其實清談已無政治上之實際性,但凡號稱名士者其出口下筆無不涉及自然與名教二者同異之問題。其主張爲同爲異雖不一致,然未有舍置此事不論者。蓋非討論及此,無以見其爲名士也。
寅恪嘗徧檢此時代文字之傳於今者,然後知即在東晉,其實清談已無政治上之實際性,但凡號稱名士者其出口下筆無不涉及自然與名教二者同異之問題。其主張爲同爲異雖不一致,然未有舍置此事不論者。蓋非討論及此,無以見其爲名士也。
寅恪嘗徧檢此時代文字之傳於今者,然後知即在東晉,其實清談已無政治上之實際性,但凡號稱名士者其出口下筆無不涉及自然與名教二者同異之問題。其主張爲同爲異雖不一致,然未有舍置此事不論者。蓋非討論及此,無以見其爲名士也。
2021/07/09: 自然既有變易,則人亦宜仿效其變易,改節易操,出仕父讎矣。斯實名教與自然相同之妙諦,而此老安身立命一生受用之秘訣也。
世説新語政事類云:
嵇康被誅後,山公舉康子紹爲秘書丞。紹咨公出處,公曰:爲君思之久矣,天地四時猶有消息,而況人乎?
寅恪案,天地四時即所謂自然也。猶有消息者,即有陰晴寒暑之變易也。出仕司馬氏,所以成其名教之分義,即當日何曾之流所謂名教也。自然既有變易,則人亦宜仿效其變易,改節易操,出仕父讎矣。斯實名教與自然相同之妙諦,而此老安身立命一生受用之秘訣也。嗚呼!今晉書以山濤傳、王戎及衍傳先後相次,列於一卷(第肆叁卷)。此三人者,均早與嵇、阮之徒同尚老莊自然之説,後則服遵名教,以預人家國事,致身通顯,前史所載,雖賢不肖互殊,而獲享自然與名教相同之大利,實無以異也。其傳先後相次於一卷之中,誰謂不宜哉!
2021/07/09: "藝文類聚肆捌載晉裴希聲侍中嵇侯碑文,兹節録其中關於名教與自然相同説之數語於下,即知當時之人其心中以爲嵇紹之死節盡忠雖是名教美事,然傷生害性,似與自然之道違反,故不得不持一名教與自然相同説爲之辯護,此固爲當日思想潮流中必有之文字。"
其文略云:
夫君親之重,非名教之謂也。愛敬出於自然,而忠孝之道畢矣。樸散真離,背生殉利,禮法之興,於斯爲薄,悲夫!銘曰:
在親成孝,於敬成忠。
2021/07/09: 一部清談之全集
前已言清談在東漢晚年曹魏季世及西晉初期皆與當日士大夫政治態度實際生活有密切關係,至東晉時代,則成口頭虚語,紙上空文,僅爲名士之裝飾品而已。夫清談既與實際生活無關,自難維持發展,而有漸次衰歇之勢,何況東晉、劉宋之際天竺佛教大乘玄義先後經道安、慧遠之整理,鳩摩羅什師弟之介紹,開震旦思想史從來未有之勝境,實於紛亂之世界,煩悶之心情具指迷救苦之功用,宜乎當時士大夫對於此新學説驚服歡迎之不暇。回顧舊日之清談,實爲無味之鷄肋,已陳之芻狗,遂捐棄之而不惜也。
2021/07/09: 凡研究淵明作品之人莫不首先遇一至難之問題
凡研究淵明作品之人莫不首先遇一至難之問題,即何以絶不發見其受佛教影響是也。以淵明之與蓮社諸賢,生既同時,居復相接,除有人事交際之記載而外,其他若蓮社高賢傳所記聞鐘悟道等説皆不可信之物語也。陶集中詩文實未見贊同或反對能仁教義之單詞隻句,是果何故耶?
2021/07/09: 子真守護家傳信仰之篤至矣
一爲保持家傳之道法,而排斥佛教,其最顯著之例爲范縝,(見梁書肆捌南史伍柒儒林傳范縝傳及拙著天師道與濱海地域之關係文中論范蔚宗條。)其神滅之論震動一時。今觀僧祐弘明集第捌第玖兩卷所載梁室君臣往復辨難之言説,足徵子真守護家傳信仰之篤至矣。
2021/07/09: 中國自來號稱儒釋道三教,其實儒家非真正之宗教,決不能與釋道二家並論
中國自來號稱儒釋道三教,其實儒家非真正之宗教,決不能與釋道二家並論。故外服儒風之士可以内宗佛理,或潛修道行,其間并無所衝突。他時代姑不置論,就淵明所生之東晉、南北朝諸士大夫而言,江右琅邪王氏及河北清河崔氏本皆天師道世家,亦爲儒學世家,斯其顯證。
2021/07/09: 其己身之創解乃一種新自然説,與嵇、阮之舊自然説殊異,惟其仍是自然,故消極不與新朝合作
東晉之末葉宛如曹魏之季年,淵明生值其時,既不盡同嵇康之自然,更有異何曾之名教,且不主名教自然相同之説如山、王輩之所爲。蓋其己身之創解乃一種新自然説,與嵇、阮之舊自然説殊異,惟其仍是自然,故消極不與新朝合作,雖篇篇有酒(昭明太子陶淵明集序語),而無沈湎任誕之行及服食求長生之志。夫淵明既有如是創闢之勝解,自可以安身立命,無須乞靈於西土遠來之學説,而後世佛徒妄造物語,以爲附會,抑何可笑之甚耶?
2021/07/09: 謂主舊自然説者沈湎於酒,欲以全生,豈知其反傷生也
詩又云:
日醉或能忘,將非促齡具。
寅恪案,此駮形「得酒莫苟辭」之語,意謂主舊自然説者沈湎於酒,欲以全生,豈知其反傷生也。
2021/07/09: 新自然説之要旨在委運任化,而不須更别求騰化之術,如主舊自然説者之所爲也
新自然説之要旨在委運任化。夫運化亦自然也,既隨順自然,與自然混同,則認己身亦自然之一部,而不須更别求騰化之術,如主舊自然説者之所爲也。但此委運任化,混同自然之旨自不可謂其非自然説,斯所以别稱之爲新自然説也。
2021/07/09: 陶公之新解仍從道教自然説演進而來,與後來道士受佛教禪宗影響所改革之教義不期冥合
考陶公之新解仍從道教自然説演進而來,與後來道士受佛教禪宗影響所改革之教義不期冥合,是固爲學術思想演進之所必致,而淵明則在千年以前已在其家傳信仰中達到此階段矣,古今論陶公者旨未嘗及此,實有特爲指出之必要也。
2021/07/09: 淵明政治上之主張,與嵇康之爲曹魏國姻,因而反抗司馬氏者,正復相同
取魏晉之際持自然説最著之嵇康及阮籍與淵明比較,則淵明之嗜酒禄仕,及與劉宋諸臣王弘、顔延之交際往來,得以考終牖下,固與嗣宗相似,然如詠荆軻詩之慷慨激昂及讀山海經詩精衛刑天之句,情見乎詞,則又頗近叔夜之元直矣。總之,淵明政治上之主張,沈約宋書淵明傳所謂「自以曾祖晉世宰輔,恥復屈身異代,自[宋]高祖王業漸隆,不復肯仕。」最爲可信。與嵇康之爲曹魏國姻,因而反抗司馬氏者,正復相同。此嵇、陶符同之點實與所主張之自然説互爲因果
◆ 論隋末唐初所謂「山東豪傑」
2021/07/13: 竇建德之竇氏實則鮮卑紇豆陵氏之所改(見新唐書柒壹下宰相世系表竇氏條),實是胡種也。劉黑闥之劉氏爲胡人所改漢姓之最普遍者,其「黑闥」之名與北周創業者宇文黑獺之「黑獺」同是一胡語
竇建德自言出於漢代外戚之竇氏,實則鮮卑紇豆陵氏之所改(見新唐書柒壹下宰相世系表竇氏條),實是胡種也。劉黑闥之劉氏爲胡人所改漢姓之最普遍者,其「黑闥」之名與北周創業者宇文黑獺之「黑獺」同是一胡語,然則劉黑闥不獨出於胡種,其胡化之程度蓋有過於竇建德者矣。其以武健見賞於王世充,任馬軍總管,又在竇建德軍中常爲斥候,以神勇著稱,此正胡人專長之騎射技術,亦即此集團的戰鬥力所以特强之故,實與民族性有關,決非偶然也。
竇建德自言出於漢代外戚之竇氏,實則鮮卑紇豆陵氏之所改(見新唐書柒壹下宰相世系表竇氏條),實是胡種也。劉黑闥之劉氏爲胡人所改漢姓之最普遍者,其「黑闥」之名與北周創業者宇文黑獺之「黑獺」同是一胡語,然則劉黑闥不獨出於胡種,其胡化之程度蓋有過於竇建德者矣。其以武健見賞於王世充,任馬軍總管,又在竇建德軍中常爲斥候,以神勇著稱,此正胡人專長之騎射技術,亦即此集團的戰鬥力所以特强之故,實與民族性有關,決非偶然也。
2021/07/13: 太宗曰:送來但取,寧須慮也。且知彼陰謀計,足爲良策。
隱太子、巢剌王元吉將謀害太宗,密致書以招敬德,仍贈以金銀器物一車。敬德辭,尋以啓聞,太宗曰:送來但取,寧須慮也。且知彼陰謀計,足爲良策。
2021/07/14: 此二並世英傑所以成敗互異者,即太宗能保有洛陽以爲基地,而李密不能攻取東都,失去此輩豪傑政治信仰之故也。
斯太宗與李密雖同屬關隴六鎮集團,同利用此系統之人物以爲其主力,然此二並世英傑所以成敗互異者,即太宗能保有洛陽以爲基地,而李密不能攻取東都,失去此輩豪傑政治信仰之故也。
2021/07/14: 當時中國武力集團最重要者,爲關隴六鎮及山東豪傑兩系統,而太宗與世勣二人即可視爲其代表人也
徐世勣者,翟讓死後,實代爲此系統之領袖,李密不過以資望見推,而居最高之地位耳。密既降唐,其土地人衆均爲世勣所有,世勣於王世充、竇建德與唐高祖鼎峙競争之際,蓋有舉足輕重之勢,其絶鄭夏而歸李唐,亦隋唐間政權轉移之大關鍵也。李唐破滅王、竇,凱旋告廟,太宗爲上將,世勣爲下將,蓋當時中國武力集團最重要者,爲關隴六鎮及山東豪傑兩系統,而太宗與世勣二人即可視爲其代表人也。
2021/07/16: 南北朝對峙,其國勢强弱之分界線大約在北朝攻取青、齊之地一役
南北朝對峙,其國勢强弱之分界線大約在北朝乘南朝内争之際而攻取青、齊之地一役,詔書所謂「顯祖獻文皇帝自北被南,淮海思乂」者是也。
2021/07/16: 冀、定、瀛、相、濟、青、齊、徐、兗諸州皆隋末唐初間山東豪傑之出産地,其地實爲北魏屯兵營户之所在
冀、定、瀛、相、濟、青、齊、徐、兗諸州皆隋末唐初間山東豪傑之出産地,其地實爲北魏屯兵營户之所在。由此推測此集團之驍勇善戰,中多胡人姓氏(翟讓之「翟」亦是丁零姓),胡種形貌(如徐世勣之類),及從事農業,而組織力又强。
◆ 記唐代之李武韋楊婚姻集團
2021/07/25: 其後天下衰宗落譜益自貴
其後天下衰宗落譜,昭穆所不齒者,皆稱禁昏家,益自貴,凡男女皆潛相聘娶,天子不能禁,世以爲敝云。
2021/07/25: 代北之人武,故尚貴戚。尚貴戚者,狥勢利,亡禮教。
世之讀史者頗怪陳、隋覆滅以後,其子孫猶能貴顯於新朝,不以亡國之餘而見廢棄者,則未解隋、唐皇室同爲關隴胡漢之集團,其婚姻觀念自應同具代北之特性也。
2021/07/25: 王妃、主壻皆取當世勳貴名臣家,未嘗尚山東舊族。後房玄齡、魏徵、李勣復與昏,故望不減。
房玄齡、魏徵、徐世勣三人其社會階級雖不相同,然皆是山東人,故違反太宗之政策,而與山東士族爲婚,此則地域分别與婚姻觀念其關係密切如此,可以推見。
2021/07/25: 豈所謂淵源氣類相似,其家庭所爲復更相同耶
頗可笑者,武后以賀蘭敏之爲士彠後,與晉賈充之以外孫韓謐爲後者(見晉書肆拾賈充傳)事極相類。賈氏之先嘗爲市魁(見晉書伍拾庾純傳),而武士彠亦是投機之木材商,豈所謂淵源氣類相似,其家庭所爲復更相同耶?
2021/07/25: 武曌以關隴集團外之山東寒族,一旦攫取政權,久居洛陽,轉移全國重心於山東
此詔之發布在吾國中古史上爲一轉捩點,蓋西魏宇文泰所創立之系統至此而改易,宇文氏當日之狹隘局面已不適應唐代大帝國之情勢,太宗以不世出之英傑,猶不免牽制於傳統之範圍,而有所拘忌。武曌則以關隴集團外之山東寒族,一旦攫取政權,久居洛陽,轉移全國重心於山東,重進士詞科之選舉,拔取人材,遂破壞南北朝之貴族階級,運輸東南之財賦,以充實國防之力量諸端,(可參拙著唐代政治史述論稿及隋唐制度淵源略論稿有關諸章。)皆吾國社會經濟史上重大之措施,而開啓後數百年以至千年後之世局者也。
2021/07/25: 陛下立廬陵王,則千秋萬歲後常享宗廟,三思立,廟不祔姑
且姑姪與母子孰親?陛下立廬陵王,則千秋萬歲後常享宗廟,三思立,廟不祔姑。
2021/07/25: 謀復唐室者舍用狄仁傑解鈴者即繫鈴者之策略外,别無他途
在李、武集團混合已成之後,當時謀復唐室者舍用狄仁傑解鈴者即繫鈴者之策略外,别無他途,而最有資格進言於武后之人亦舍張易之等外,更别無他輩,此當日事勢所必致
◆ 論唐代之蕃將與府兵
2021/07/26: 武德之世,即李唐開國之時代,其府兵實「不堪攻戰」也
魏徵所謂「國家衛士」即指府兵而言。蓋府兵之制,更番宿衛。故稱之爲「衛士」也。由此可知武德之世,即李唐開國之時代,其府兵實「不堪攻戰」也。然則此時期太宗頻年用兵,内安外攘。高宗繼之,武功之盛,照耀史乘。其所用之兵,主力部分必非「不堪攻戰」之府兵。
2021/07/26: 太宗未大用蕃將以前,其主要兵力實寄託於所謂「山東豪傑」集團
貞觀四年破滅突厥頡利可汗之前,其蕃將如史大奈、突地稽等以外,亦未見太宗有何重用蕃將之事。然則貞觀四年以前,太宗對内對外諸戰争,究用何種兵力,以補救其「不堪攻戰」之府兵耶?寅恪嘗擬此問題之答案,即太宗未大用蕃將以前,其主要兵力實寄託於所謂「山東豪傑」集團。
2021/07/26: 開元中,張嘉貞、王晙,張説、蕭嵩、杜暹皆以節度使入知政事。林甫固位,志欲杜出將入相之源。嘗奏曰:文士爲將,怯當矢石,不如用寒族、蕃人。蕃人善戰有勇。寒族即無黨援。帝以爲然
太宗所任之蕃將爲部落酋長,而玄宗所任之蕃將乃寒族胡人。太宗起兵太原,與突厥酋長結「香火盟」,誼同骨肉。若自突厥方面觀之,則太宗亦是與突厥同一部之酋長,所謂「特勤」之類也。
2021/07/26: 至若東突厥敗亡後而又復興,爲中國大患。此貞觀以來任用胡族部落酋長爲將領之覆轍
太宗既任部落之酋長爲將帥,則此部落之酋長必率領其部下之胡人,同爲太宗効力。功業成後,則此酋長及其部落亦造成一種特殊勢力。如唐代中世以後藩鎮之比。
2021/07/26: 太宗之用蕃將,乃用此蕃將及其所統之同一部落。玄宗之用蕃將,乃用此蕃將及其統領之諸種不同之部落也
太宗之用蕃將,乃用此蕃將及其所統之同一部落。玄宗之用蕃將,乃用此蕃將及其統領之諸種不同之部落也。太宗、玄宗任用蕃將之類别雖不同,而有任用蕃將之必要則相等。
2021/07/26: 通鑑貳壹陸玄宗天寶十載述安禄山收養「曳落河」八千餘人事
此種方法後來安史餘黨胡化漢人田承嗣輩亦遵依之,遂創啓唐末五代之「衙兵」,或唐人小説紅綫故事中所謂「外宅男」者是也
2021/07/26: 蕃將雖長於騎射之技,而部隊却失去組織嚴整之效,何以玄宗必用蕃人爲大將耶?應之曰,玄宗所用蕃將,其本身雖非酋長,無直接之部屬,但其人則可統率其他諸不同胡族之部落
故玄宗之用蕃將,除用其騎射之技外,更兼取其部落組織嚴整之長。此點���與太宗用蕃將之心理未嘗有别也。
2021/07/26: 國内情勢既改,而東突厥復興,此兩大原因乃促成河北自武則天後始置兵府之真相
寅恪案,��善爲言「畿内之地是爲殷户。丁壯之民悉入軍府」。實深得唐初府兵設置分配之用意,故不容許移徙畿内之民户,東出關外也。今武后徙雍、同等州之民户,以實洛陽,即是將全國武力之重心自關中而移於山東。河北之地即在山東區域之内。若非武后之世,決不能有此違反唐高祖太宗以來傳統之政策。故今日所存之史料中,河北道兵府之設置,其時代在玄宗以前,武后以後,實與唐代當日之情勢相符應也。國内情勢既改,而東突厥復興,國外情勢又因之大變,此兩大原因乃促成河北自武則天後始置兵府之真相。
2021/07/26: 以唐代之武功言,府兵雖至重要,終不及蕃將一端
以唐代之武功言,府兵雖至重要,然其重要性殊有時間限制,終不及蕃將一端,其關係至深且鉅,與李唐一代三百年相終始者,所可相比也。
◆ 李太白氏族之疑問
2021/07/27: 若太白先人於楊隋末世即竄謫如斯之遠地,斷非當日情勢所能有之事實
碎葉、條支在唐太宗貞觀十八年即西曆六四四年平焉耆,高宗顯慶二年即西曆六五七年平賀魯,隸屬中國政治勢力範圍之後,始可成爲竄謫罪人之地。若太白先人於楊隋末世即竄謫如斯之遠地,斷非當日情勢所能有之事實。其爲依託,不待詳辨。至所以詭稱隋末者,殆以文飾其既爲涼武昭王後裔
2021/07/27: 則其人之本爲西域胡人,絶無疑義矣
夫以一元非漢姓之家,忽來從西域,自稱其先世於隋末由中國謫居於西突厥舊疆之内,實爲一必不可能之事。則其人之本爲西域胡人,絶無疑義矣。
◆ 論韓愈
2021/07/29: 最重傳授淵源,蓋非此不足以徵信於人
華夏學術最重傳授淵源,蓋非此不足以徵信於人,觀兩漢經學傳授之記載,即可知也。
2021/07/29: 退之自述其道統傳授淵源固由孟子卒章所啓發,亦從新禪宗所自稱者摹襲得來也
至唐代之新禪宗,特標教外别傳之旨,以自矜異,故尤不得不建立一新道統,證明其淵源之所從來,以壓倒同時之舊學派
2021/07/29: 宋儒僅執退之後來與大顛之關係,以爲破獲贓據,欲奪取其道統者,似於退之一生經歷與其學説之原委猶未達一間也
退之從其兄會謫居韶州,雖年頗幼小,又歷時不甚久,然其所居之處爲新禪宗之發祥地,復值此新學説宣傳極盛之時,以退之之幼年穎悟,斷不能於此新禪宗學説濃厚之環境氣氛中無所接受感發
2021/07/29: 新禪宗特提出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之旨,一掃僧徒繁瑣章句之學。退之生值其時,又居其地,效禪侣之先河,掃除賈、孔之繁文
唐太宗崇尚儒學,以統治華夏,然其所謂儒學,亦不過承繼南北朝以來正義義疏繁瑣之章句學耳。又高宗、武則天以後,偏重進士詞科之選,明經一目僅爲中材以下進取之途徑,蓋其所謂明經者,止限於記誦章句,絶無意義之發明,故明經之科在退之時代,已全失去政治社會上之地位矣(詳見拙著唐代政治史述論稿上篇)。南北朝後期及隋唐之僧徒亦漸染儒生之習,詮釋内典,襲用儒家正義義疏之體裁,與天竺詁解佛經之方法殊異
2021/07/29: 六朝僧徒「格義」之學,即是此種努力之表現,儒家書中具有系統易被利用者,則爲小戴記之中庸
退之首先發見小戴記中大學一篇,闡明其説,抽象之心性與具體之政治社會組織可以融會無礙,即盡量談心説性,兼能濟世安民,雖相反而實相成,天竺爲體,華夏爲用,退之於此以奠定後來宋代新儒學之基礎,退之固是不世出之人傑
退之首先發見小戴記中大學一篇,闡明其説,抽象之心性與具體之政治社會組織可以融會無礙,即盡量談心説性,兼能濟世安民,雖相反而實相成,天竺爲體,華夏爲用,退之於此以奠定後來宋代新儒學之基礎,退之固是不世出之人傑
2021/07/29: 王者之政,變人心爲上,因人心次之,不變不因,循常守故者爲下,故非有獨見之明,不能行非常之事
都官員外郎彭偃獻議曰:王者之政,變人心爲上,因人心次之,不變不因,循常守故者爲下,故非有獨見之明,不能行非常之事。今陛下以維新之政,爲萬代法,若不革舊風,令歸正道者,非也。
2021/07/29: 人年五十歲,嗜慾已衰,縱不出家,心已近道,況戒律檢其性情哉?
其年過五十者,請皆免之。夫子曰:五十而知天命。列子曰:不斑白,不知道。人年五十歲,嗜慾已衰,縱不出家,心已近道,況戒律檢其性情哉?臣以爲此令既行,僧尼規避還俗者,固已大半,其年老精修者,必盡爲人師,則道釋二教益重明矣。
2021/07/29: 漢以來葬喪皆有瘞錢,後世里俗稍以紙寓錢
漢以來葬喪皆有瘞錢,後世里俗稍以紙寓錢,爲鬼事,至是嶼乃用之。
2021/07/29: 因釋迦爲夷狄之人,佛教爲夷狄之法,抉其本根,力排痛斥
唐代古文運動一事,實由安史之亂及藩鎮割據之局所引起。安史爲西胡雜種,藩鎮又是胡族或胡化之漢人(詳見拙著唐代政治史述論稿上篇),故當時特出之文士自覺或不自覺,其意識中無不具有遠則周之四夷交侵,近則晉之五胡亂華之印象,「尊王攘夷」所以爲古文運動中心之思想也。
2021/07/29: 惟仿偈頌音綴之有定數,勉强譯爲當時流行之五言詩,其他不遑顧及,故字數雖有一定,而平仄不調,音韻不叶,生吞活剥,似詩非詩,似文非文,讀之作嘔
天竺偈頌音綴之多少,聲調之高下,皆有一定規律,唯獨不必叶韻。六朝初期四聲尚未發明,與羅什共譯佛經諸僧徒雖爲當時才學絶倫之人,而改竺爲華,以文爲詩,實未能成功。惟仿偈頌音綴之有定數,勉强譯爲當時流行之五言詩,其他不遑顧及,故字數雖有一定,而平仄不調,音韻不叶,生吞活剥,似詩非詩,似文非文,讀之作嘔,此羅什所以嘆恨也。
◆ 劉復愚遺文中年月及其不祀祖問題
2021/07/30: 見劉與李俱漢唐兩朝之國姓,外國人之改華姓者,往往喜采用之
鄙見劉與李俱漢唐兩朝之國姓,外國人之改華姓者,往往喜采用之,復愚及其他伊斯蘭教徒之多以劉爲姓者,殆以此故歟?
◆ 四聲三問
2021/07/30: 以除去本易分别,自爲一類之入聲,其所以分别其餘之聲爲三者,實依據及摹擬中國當日轉讀佛經之三聲。而中國當日轉讀佛經之三聲又出於印度古時聲明論之三聲也。
中國語之入聲皆附有k、p、t等輔音之綴尾,可視爲一特殊種類,而最易與其他之聲分别。平上去則其聲響高低相互距離之間雖有分别,但應分别之爲若干數之聲,殊不易定。故中國文士依據及摹擬當日轉讀佛經之聲,分别定爲平上去之三聲。合入聲共計之,適成四聲。
2021/07/31: ,詠經則稱爲轉讀,歌讚則號爲梵唄
天竺方俗,凡是歌詠法言,皆稱爲唄。至於此土,詠經則稱爲轉讀,歌讚則號爲梵唄。原夫梵唄之起,亦肇自陳思
2021/07/30: 五聲説與四聲説乃一中一西,一古一今,兩種截然不同之系統。論理則指本體以立説,舉五聲而爲言,屬文則依實用以遣詞,分四聲而撰譜
宫商角徵羽五聲者,中國傳統之理論也。關於聲之本體,即同光朝士所謂「中學爲體」是也。平上去入四聲者,西域輸入之技術也。關於聲之實用,即同光朝士所謂「西學爲用」是也。蓋中國自古論聲,皆以宫商角徵羽爲言,此學人論聲理所不能外者也。至平上去入四聲之分别,乃摹擬西域轉經之方法,以供中國行文之用。
◆ 從史實論切韻
2021/07/31: 蓋自司馬氏平吴以來,中原衆事,頗爲孫吴遺民所崇尚,語音亦其一端
洎乎永嘉亂起,人士南流,則東晉南朝之士族階級,無分僑舊,悉用北音,自不足怪矣。
2021/07/31: 晉室南渡之初,僑姓之握政權者,如王導之類,雖往往用吴語延接士庶,以籠絡江東人心。而吴中舊姓,雖好自矜尚,如陸玩拒婚王導
迨東晉司馬氏之政權既固,南士之地位日漸低落,於是吴語乃不復行用於士族之間矣。史言宋世江東貴達者,唯孔季恭靈符父子、丘淵之、顧琛四人,吴音不變,是其餘江東貴達不操吴音可知。而此種風尚,必承自東晉,固可推見也。
迨東晉司馬氏之政權既固,南士之地位日漸低落,於是吴語乃不復行用於士族之間矣。史言宋世江東貴達者,唯孔季恭靈符父子、丘淵之、顧琛四人,吴音不變,是其餘江東貴達不操吴音可知。而此種風尚,必承自東晉,固可推見也。
2021/07/31: 高齊之都城雖在鄴,而衣冠人物悉承洛陽
高歡於天平元年遷洛陽四十萬户於鄴,見北齊書貳神武紀下,故高齊之都城雖在鄴,而衣冠人物悉承洛陽,其語言宜同於洛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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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柏林愛樂除夕音樂會」,乔纳斯.考夫曼與佩特連科。 所幸B站有4K高清可以觀看,高度還原的現場讓我屏息。 馬斯卡尼歌劇「鄉村騎士」間奏曲,還有「教父」的西西里主題,威爾第「命運之力」,考夫曼 響遏行雲,對於這個現場,他太游刃有餘,於是這場音樂會,除了 考夫曼 頂級的炫技之外,還是具備深刻的品味,以表達人們對於新年複雜的期許。 考夫曼在2017年11月在廣州大劇院的演出猶在耳邊,當然是一段傳奇,誰料想接下來三年一切都黑燈瞎火了。 昨晚沈醉於 考夫曼熾熱的柏林現場,聲音通透,無與倫比,感覺生活的盛宴又回來了,忍不住舉杯祈願。 附 當年在臉書的紀錄(寫的人和唱的人都激情四射)~ JONAS KAUFMANN 喬納斯.考夫曼,這位歐洲頂級的男神、俊美歌劇明星、歌唱家,11月13日(2017)在廣州大劇院,帶來意醉神迷的瘋狂夜晚,是的,他的獨唱,令這個洞穴般的、又如宇宙飛來的礫石的輝煌劇場,精靈一樣,讓人深深地迷戀。 JONAS KAUFMANN的聲音凝練、剛毅,氣息控制有如神助,穿透力響遏行雲,上半場我在三樓聽,所謂繞梁三日,有一種奇特的感受,第一單元他唱舒伯特«冬之旅»,其中的«鱒魚»、«菩提樹»,讓我瞬間被擊倒,哪來的天使般的聲音,飽滿、情緒張力十足,而傾訴又如耳邊的絮語,詩性與歌唱性完美地熔於一爐,頂級的文學體認和歌劇詠歎!考夫曼天才般的歌唱性發自他的內心,粘著的劇場魅力很罕見。接下來是«春天的青春»和«繆斯的兒子»,我仿佛在聽一個詩人和歌者,從容莊嚴地書寫內心的告白,文本讓我如醉如癡,現場讓我驚歎不已。 下半場我到了一樓前排,考夫曼先唱舒曼的«十二首詩»節選,«暴風雨之夜的快樂»,«流浪漢»,«沉默的眼淚»,«問題»,«第一抹綠色»,近距離聽,聲音的細節更加清晰,發現考夫曼的音量很大,廣州大劇院歌劇院,他可以輕易hold住,聲音強勢地淹沒全場。觀眾太熱情,以至於鼓掌太多,引發了考夫曼的調侃。是啊,一個作曲家的多首單曲,是一個情緒單元,不宜每首都大聲鼓噪。觀眾當然還是我行我素,我樂了!衹是恨時間流逝得太快,我希望凝視天才考夫曼,聽他的歌唱,如先哲、作家、詩人對世間的深刻陳述——迪帕克的航行的邀請、悲傷的歌、羅斯蒙德的莊園~李斯特的不願安寧,也不願爭鬥,我在大地之上看到天使般的美德,值得祝福的日子,裴特拉克的三首十四行詩~ 考夫曼越往後唱,越酣暢,他昨晚的狀態太好了,聲音的質感如果不是近在咫尺,我不相信如此地厚實,在高音處也很厚實,氣息非常充沛,而理性解讀,又讓考夫曼的聲音聽得見思想的冷峻和情慾的痛楚!理查.斯特勞斯——秘密邀請,蔓延在我頭上的黑髮,我愛你,一個愉快的愿景 ,弗里德,少女,這有什麼用~ 衹能説,全場屏息,很罕見的現場,觀眾瘋狂喊叫!我也跳起來,就好像搖滾和電音的現場——完全一樣! 返場多首,欲罷不能,最後考夫曼唱托斯卡中馬里奧的詠歎我是«如此地眷戀生命»,把現場徹底燃燒!看來如果有機會看考夫曼的整本大歌劇,一定是超級的享受,比如他的托斯卡,茶花女,羅恩格林,崔斯坦和伊索爾德,瓦格納諸神的黃昏,在柏林歌劇院、MET OPERA、倫敦科芬園的皇家歌劇院,米蘭斯卡拉歌劇院,事實上考夫曼演遍了這些歌劇院,是近年最炙手可熱的歌劇男神!廣州大劇院神奇的現場,人間能有幾回聞呢!那是天使的精靈之聲降臨,滋潤這夜色~ 附節目單: -1- 弗朗茨•舒伯特 Franz Schubert (1797-1828) 鳟鱼 The Troud, D. 550 菩提树 The linden Tree from "Winter Journey" 春天的青春 The Youth at the Spring, D. 300 缪斯的儿子 The Son of the Muses, D. 764 -2- 罗伯特•舒曼 Robert Schumann (1810-1856) 《十二首诗》节选��op.35 Selection of “„twelve poems“, op. 35 暴风雨之夜的快乐 No. 1: The pleasure of a stormy night 第一抹绿色 No. 4: The first green 流浪汉 No. 7: Wanderung 问题 No. 9: Question 沉默的眼泪 No. 10: Silent tears -3- 亨利•迪帕克 Henri Duparc (1848-1933) 航行的邀请 Invitation to the Voyage 罗斯蒙德的庄园 The manor of Rosemonde 悲伤的歌 Sad Song 菲迪莱 Phidylé --Intermission-- -4- 弗朗茨•李斯特 Franz Liszt (1811-1866) 裴特拉克的三首十四行诗 Three Sonnets of Petrarch S. 270 值得祝福的日子 Blessed be the day 无法安宁,也不愿争斗 I find no peace, and yet I make no war(在 悦铂尼 Ebony) https://www.instagram.com/p/Cm6J9HtrHjl/?igshid=NGJjMDIxMW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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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崎正弘の国際情勢解題」
令和2年(2020)11月23日(月曜日、新嘗祭)
ロシアの「G8復帰」になぜ民主党は反対なのか?
プーチンを意固地に追い込んで、中国包囲網にロシアを梃子とは出来なかっ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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ロシアに対して、欧州は警戒を緩めない一方で、ドイツはロシアからガスを輸入し、さらにバルト海の海底パイプラインも第二期プロジェクトが進捗している。
ポーランドやバルト三国、フィンランドがロシアの軍事力を警戒するのは過去の歴史を振り返れば極く当然であり、スカンジナビア諸国も、ロシア警戒の防衛態勢の再構築には積極的になる。
NATOの軍事力は「ロシアシフト」され、さらにリトアニアとポーランドには米軍が展開している。ブルガリア、ルーマニアはNATOにすぐさま加盟し、対ロシアミサイル網の前線基地となった。旧ソ連圏の中の旧東欧諸国はことごとくが親欧米に向きを変えた。もっとも「神聖ローマ帝国」時代から東欧はソ連を受け入れる政治体制はなかった。
こうした情勢の変化を、ロシアから見ると、旧ソ連圏での影響力低下は屈辱的な外交的後退である。クレムリンの嘆きは手に取るように分かる。
冷戦が終結しソ連が崩壊した後、真っ先にバルト三国(エストニア、ラトビア、リトアニア)が独立した。カフカスの三ヶ国(グルジア=現在のジョージア、アルメニア、アゼルバイジャン)、そして中央アジア五ヶ国(カザフスタン、ウズベキスタン、トルクメニスタン、タジキスタン、キルギス)も独立し、傀儡政権と言われたウランバートルにも親西側の政権が産まれた。筆者はこれらの国々を何回にも分けてすべて訪問し、ルポをまとめた(拙著『日本が全体主義に陥る日』、ビジネス社)。
ロシアの影響力低下に便乗し、中国はタジキスタン、カザフスタン、トルキスタン、キルギスの大々的な投資を敢行し、ロシアの政治的位置を代替するかのように政治的影響力を拡げた。その手段は、SOC(上海協力機構)だった。
中国は謎の国トルクメニスタンにプロジェクトを持ちかけ、およそ6000キロ以上のガスパイプラインを敷設し、経由地のウズベキスタン、カザフスタンに「通過料」を支払い、しゃにむに上海まで繋げた。これにより旧ソ連中央アジア圏は、ロシアと中国のバランスをとる路線に修正し、さらにはキルギスでは親露派大統領が退陣、タジキスタンには中国人民解放軍が駐留している。
経済的困窮と政治的混乱に陥っていたロシアは、中国の跳梁を前に為す術もなく、逆に中国の金を当てに石油ガス、そして武器輸出で急場をしのいだ。だから内心で「:キタイ」に不快感を抱きながらも、中国とは戦略的パートナーだと言い張るの��ある。キタイはロシア圏で中国を意味する。
カフカスでもジョージアには親米派政権が誕生し、アゼルバイジャンへはロシアより、トルコの影響力が急増した。
ロシアはこれらの巻き返しのため、ガスパイプラインをトルコ経由に変更し、南欧への経済的影響力を強める一方で、米国が介入を躊躇ったシリア内戦に本格介入し、軍事的拠点を維持する。
ロシアはシリア介入で敵対していたトルコと急接近し、S400ミサイル防衛網を売り込み、配備させて米国を苛立たせた。トルコはNATOの一員だから、このトルコにロシア傾斜は西側にとっては重大問題である。
ロシアにとって「兄弟国」は、ウクライナ、ベラル-シである。スラブ民族として血の紐帯がある。
ところがオバマ政権時代に米国はウクライナ民主化に露骨に介入し、そのため内戦となってウクライナの東側はロシア軍(民間武装組織を名乗っているが)が抑えた。ウクライナの西側は親欧米派で、分裂状態となった。
▼民主党の価値観外交を看板の旧ソ連介入、ウクライナで失敗
米国のウクライナ介入は失敗だったと言える。
ヒラリーが長官時代の国務省が裏側で支援した。バイデン親子の「ウクライナ・スキャンダル」は、この過程で発生しており、バイデンは明確にロシアを敵視している。バイデン政権の外交を司る国務省は反露派の牙城と化けそうである。
ベラルーシは欧米が非難してやまないルカシェンコ独裁が続くが、ロシアが内側から静か��支援し、不正選挙に抗議する反政府運動を抑え込んだ。ロシアがベラルーシに気を取られている内にモルドバは親欧��派の大統領(サンドゥ女史)が大勝した。モルドバには国内国として沿ドニエストル自治区があって、ロシアはこの自治区を抑え、モルドバ政治を裏側から操ってきた。
2014年三月に米国は露西亜をG8から排除した。プーチンは意気消沈したかに見えたが、米国との間にSTART(戦略的核兵器削減交渉)の更新をひかえており、2018年6月にトランプは、露西亜の8Gを提唱した。
トランプの狙いは明らかです。ロシアを中国包囲網に巻き込む、あるいは対中敵視政策ではロシアを反対に回らせないことである。バイデンは、この基本をひっくり返そうとしており、ロシアへの敵対をつづけると、プーチンはますます意固地になって中国との「同盟関係」を深めさせるだろう。戦略的見地から言えば、たいそう危険なのである。
G8への復帰をトランプが提唱しても、欧州の反応はつめたく、米国でも本格議論とはならなかった。オバマ前政権が掲げていたのは「価値観外交」であり、ロシアは反発した。『価値観』などと意味不明、ロシア正教から見れば、欧米のキリスト教は聖典の解釈が異なる。
2019年8月、トランプはロシアとの間に締結していたINF(中距離核戦力全廃条約)の失効を迎え、廃棄した。むしろ中距離核戦力の再配備に移行する。これは対中国の軍事的脅威に対抗するためである。
こう見てくると民主党は中国に敵対するより、ロシア敵視が強く、バイデンは中国に対して(トランプの高関税報復のような)懲罰的政策は採らないと厳命している。したがってバイデン政権となると、外交戦略はロシア、中国へのアプローチが変わることになるだろ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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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istrative Geography of Yizhou, Lianzhou, and Ningzhou in ~280 AD (Book of Jin)
“Commandary” doesn’t even sound like a word anymore...
益州
YIZHOU
案《禹貢》及舜十二牧俱爲梁州之域,周合梁於雍,則又爲雍州之地。《春秋元命包》云:「參伐流爲益州,益之爲言阨也。」言其所在之地險阨也,亦曰疆壤益大,故以名焉。始秦惠王滅蜀,置郡,以張若爲蜀守。及始皇置三十六郡,蜀郡之名不改。漢初有漢中、巴、蜀。高祖六年,分蜀置廣漢,凡爲四郡。武帝開西南夷,更置犍爲、牂柯、越巂、益州四郡,凡八郡,遂置益州統焉,益州蓋始此也。及後漢,明帝以新附置永昌郡,安帝又以諸道置蜀、廣漢、犍爲三郡屬國都尉,及靈帝又以汶江、蠶陵、廣柔三縣立汶山郡。獻帝初平元年,劉璋分巴郡立永寧郡。建安六年,改永寧爲巴東,以巴郡爲巴西,又立涪陵郡。二十一年,劉備分巴郡立固陵郡。蜀章武元年又改固陵爲巴東郡,巴西郡爲巴郡,又分廣漢立梓潼郡,分犍爲立江陽郡,以蜀郡屬國爲漢嘉郡,以犍爲屬國爲朱提郡。劉禪建興二年,改益州郡爲建寧郡,廣漢屬國爲陰平郡,分建寧永昌立雲南郡,分建寧牂柯立興古郡,分廣漢立東廣漢郡。魏景元中,蜀平,省東廣漢郡。及武帝泰始二年,分益州置梁州,以漢中屬焉。七年,又分益州置寧州。益州統郡八,縣四十四,戶十四萬九千三百。
In distant antiquity, the area that would later be known as Yizhou was included within the territory of Lianzhou, as defined by both the description of the realm in the Tribute of Yu and in the territories that the ancient Emperor Shun assigned to his Twelve Governors. During the Zhou dynasty, since Lianzhou was combined with Yongzhou, the future Yizhou region was also included in Yongzhou.
Regarding the name Yizhou, the text 春秋元命包 states, "The Can and Fa stars wander through Yizhou, so named for its narrowness." That is to say, it was named because of the land's rough and narrow terrain. Or it is also said that it is called Yi (益 "more") because of its very expansive land and soil.
When King Huiwen of Qin conquered the state of Shu (in 316 BC), he organized the entire former state into Shu commandary, with Zhang Ruo as its Administrator. When the First Emperor of Qin organized the whole realm into thirty-six commandaries (in 221 BC), Shu commandary's name was left unchanged.
At the beginning of the Han dynasty (~206 BC), the region was the three commandaries of Hanzhong, Ba, and Shu. In the sixth year of Emperor Gaozu of Han's (Liu Bang's) reign (201 BC), he split off part of Shu commandary to form Guanghan commandary, thus there were four commandaries in total. After Emperor Wu expanded into the southwest at the expense of the local tribes (in 135 BC), he organized the new territory into the four additional commandaries of Jianwei, Zangke, Yuegui, and Yizhou, making eight in total. He also organized these eight commandaries into the single province of Yizhou; this must have been the first appearance of Yizhou.
During Later Han, Emperor Ming organized newly submissive territory into Yongchang commandary (in 58 AD), Emperor An established Commandants of Vassal States attached to the commandaries of Shu, Guanghan, and Jianwei, and Emperor Ling organized the three counties of Wenjiang, Canling, and Guangrou into a new Wenshan commandary. In Emperor Xian's first year of Chuping [should be Xingping, 194], Liu Zhang split off part of Ba commandary and formed Yongning commandary. In his sixth year of Jian'an (201), Yongning commandary was renamed to Ba commandary while the original commandary was renamed to Baxi; Fuling commandary was also established. In the twenty-first year of Jian'an (216), Liu Bei split off part of Ba commandary to form Guling commandary.
In Shu-Han's first year of Zhangwu (221), Guling commandary was renamed to Badong commandary, while Baxi's name was restored to Ba commandary. They also split off part of Guanghan commandary to form Zitong commandary, split off part of Jianwei commandary to form Jiangyang commandary, reorganized the Vassal State attached to Shu commandary as Hanjia commandary, and reorganized the Vassal State attached to Jianwei commandary as Zhuti commandary. In Liu Shan's second year of Jianxing (224), he renamed Yizhou commandary to Jianning commandary, reorganized the Vassal State attached to Guanghan commandary as Yinping commandary, split off part of Jianning and Yongchang commandaries to form Yunnan commandary, split off parts of Jianning and Zangke commandaries to form Xinggu commandary, and split off part of Guanghan commandary to form Eastern Guanghan commandary. During Cao-Wei's Jingyuan reign era (263-264), they conquered Shu-Han, and they abolished Eastern Guanghan commandary.
In Emperor Wu of Jin's second year of Taishi (266), he split off [the northern] part of Yizhou to form the new province of Lianzhou, with Hanzhong commandary as part of it. In the seventh year of Taishi (271), he also split off [the southern] part of Yizhou to form the new province of Ningzhou.
What follows is the geography of Yizhou as it existed around the first year of Taikang (280). It administered eight commandaries and forty-four counties, and had a population of 149,300 households.
蜀郡〈秦置。統縣六,戶五萬。〉
Shu Commandary
(The state of Qin established this commandary. At this time, it administered six counties and had a population of 50,000 households.)
成都 廣都 繁 江原 臨邛 郫
Chengdu
Guangdu
Fan
Jiangyuan
Linqiong
Pi
犍爲郡〈漢置。統縣五,戶一萬。〉
Jianwei Commandary
(The Han dynasty established this commandary. At this time, it administered five counties and had a population of 10,000 households.)
武陽 南安 僰道 資中 牛鞞
Wuyang
Nan'an
Bodao
Zizhong
Niubing
汶山郡〈漢置。統縣八,戶一萬六千。〉
Wenshan Commandary
(The Han dynasty established this commandary. At this time, it administered eight counties and had a population of 16,000 households.)
汶山 升遷 都安 廣陽 興樂 平康 蠶陵 廣柔
Wenshan
Shengqian
Du'an
Guangyang
Xingle
Pingkang
Canling
Guangrou
漢嘉郡〈蜀置。統縣四,戶一萬三千。〉
Hanjia Commandary
(Shu-Han formed this commandary. At this time, it administered four counties and had a population of 13,000 households.)
漢嘉 徙陽 嚴道 旄牛
Hanjia
Xiyang
Yandao
Maoniu
江陽郡〈蜀置。統縣三,戶三千一百。〉
Jiangyang Commandary
(Shu-Han established this commandary. At this time, it administered three counties and had a population of 3,100 households.)
江陽 符 漢安
Jiangyang
Fu
Han'an
朱提郡〈蜀置。統縣五,戶二千六百。〉
Zhuti Commandary
(Shu-Han established this commandary. At this time, it administered five counties and had a population of 2,600 households.)
朱提 南廣 漢陽 南秦 堂狼
Zhuti
Nanguang
Hanyang
Nanqin
Tanglang
越巂郡〈漢置。統縣五,戶五萬三千四百。〉
Yuegui Commandary
(The Han dynasty established this commandary. At this time, it administered five counties and had a population of 53,400 households.)
會無 邛都 卑水 定苲 臺登
Huiwu
Qiongdu
Beishui
Dingzha
Taideng
牂柯郡〈漢置。統縣八,戶一千二百。〉
Zangke Commandary
(The Han dynasty established this commandary. At this time, it administered eight counties and had a population of 1,200 households.)
萬壽 且蘭 談指 夜郎 毋歛 幷渠 鄨 平夷
Wanshou
Qielan
Tanzhi
Yelang
Wuhan
Bingqu
Bi
Pingyi
惠帝之後,李特僭號於蜀,稱漢,益州郡縣皆沒于特。李雄又分漢嘉、蜀二郡立沈黎、漢原二郡。是時益州郡縣雖沒李氏,江左並遙置之。桓溫滅蜀,其地復爲晉有,省漢原、沈黎而立南陰平、晉原、寧蜀、始寧四郡焉。咸安二年,益州復沒於苻氏。太元八年,復爲晉有。隆安二年,又立晉熙、遂寧、晉寧三郡云。
After the reign of Emperor Hui of Jin, Li Te declared himself King in Shu and called his state Han (in 303), and Yizhou and its counties and commandaries were lost to Jin. During his reign, Li Xiong split off parts of Hanjia and Shu commandaries to form the new commandaries of Chenli and Hanyuan. And even though Jin no longer actually controlled Yizhou, they still appointed officials for Yizhou and its counties and commandaries in absentia from their new base in the Southland. After Huan Wen conquered Shu (in 347) and Jin recovered the province, Chenli and Hanyuan commandaries were abolished, while four new commandaries were established: Southern Yinping, Jinyuan, Ningshu, and Shining. In the second year of Xian'an (373), Yizhou was once again lost to Jin, this time coming under the control of the Fu clan of Former Qin. But in the eighth year of Taiyuan (383), Jin recovered the province again. In the second year of Long'an (398), Jin also established three new commandaries: Jinxi, Suining, and Jinning.
梁州
LIANZHOU
[This should be spelled Liangzhou, but I am distinguishing it from the northwestern province 涼州 Liangzhou.]
案《禹貢》華陽黑水之地,舜置十二牧,則其一也。梁者,言西方金剛之氣強梁,故因名焉。《周禮》職方氏以梁并雍。漢不立州名,以其地爲益州。及獻帝初平六年,以臨江縣屬永寧郡。建安六年,劉璋改永寧爲巴東郡,分巴郡墊江置巴西郡。劉備據蜀,又分廣漢之葭萌、涪城、梓潼、白水四縣,改葭萌曰漢壽,又立漢德縣,以爲梓潼郡;割巴郡之宕渠、宣漢、漢昌三縣置宕渠郡,尋省,以縣並屬巴西郡。泰始三年,分益州,立梁州於漢中,改漢壽爲晉壽,又分廣漢置新都郡。梁州統郡八,縣四十四,戶七萬六千三百。
In distant antiquity, the Tribute of Yu in the Book of Documents describes Lianzhou as being the region "south of Mount Hua and along the Black River". And when the ancient Emperor Shun appointed his Twelve Governors, one of them was for Lianzhou.
Regarding the name Lianzhou, it was said that the minerals of the west had a strong and 梁 "firm" spirit, thus the name.
According to the Rites of Zhou, the Lianzhou region was governed by the officials of Yongzhou.
The Han dynasty never organized this region into its own province of Lianzhou; it remained part of Yizhou privince. In Emperor Xian's sixth year of Chuping [should be the first year, 190], Linjiang county was placed under Yongning commandary. In the sixth year of Jian'an (201), Liu Zhang renamed Yongning commandary to Badong commandary and split off parts of Ba and Dianjiang commandaries to form Baxi commandary. After Liu Bei occupied the Shu region (in 215), he split off the counties of Jiameng, Fucheng, Zitong, and Baishui from Guanghan commandary, formed a new Hande county, and organized all of them into the new Zitong commandary; he also renamed Jiameng to Hanshou county. He also split off the counties of Dangqu, Xuanhan, and Hanchang from Shu commandary and organized them into the new Dangqu commandary, and although he soon abolished this commandary, these counties were now placed under Baxi commandary.
In Jin's third year of Taishi (267), they split off [the northern] part of Yizhou to form the new province of Lianzhou at Hanzhong. They named Hanshou to Jinshou, and they split off part of Guanghan commandary to form Xindu commandary.
What follows is the geography of Lianzhou as it existed around the first year of Taikang (280). It administered eight commandaries and forty-four counties, and had a population of 76,300 households.
漢中郡〈秦置。統縣八,戶一萬五千。〉
Hanzhong Commandary
(The Qin dynasty established this commandary. At this time, it administered eight counties and had a population of 15,000 households.)
南鄭 蒲池 褒中 沔陽 成固 西鄉 黃金 興道
Nanzheng
Puchi
Baozhong
Mianyang
Chenggu
Xixiang
Huangjin
Xingdao
梓潼郡〈蜀置。統縣八,戶一萬二百。〉
Zitong Commandary
(Shu-Han created this commandary. At this time, it administered eight counties and had a population of 12,000 households.)
梓潼 涪城 武連 黃安 漢德 晉壽 劍閣 白水
Zitong
Fucheng
Wulian
Huang'an
Hande
Jinshou
Jiange
Baishui
廣漢郡〈漢置。統縣三,戶五千一百。〉
Guanghan Commandary
(The Han dynasty established this commandary. At this time, it administered three counties and had a population of 5,100 households.)
廣漢 德陽 五城
Guanghan
Deyang
Wucheng
新都郡〈泰始二年置。統縣四,戶二萬四千五百。〉
Xindu Commandary
(Jin created this commandary in the second year of Taishi (266). At this time, it administered four counties and had a population of 24,500 households.)
雒 什方 緜竹 新都
Luo
Shenfang
Mianzhu
Xindu
涪陵郡〈蜀置。統縣五,戶四千二百。〉
Fuling Commandary
(Shu-Han established this commandary. At this time, it administered five counties and had a population of 4,200 households.)
漢復 涪陵 漢平 漢葭 萬寧
Hanfu
Fuling
Hanping
Hanjia
Wanning
巴郡〈秦置。統縣四,戶三千三百。〉
Ba Commandary
(The Qin dynasty established this commandary. At this time, it administered four counties and had a population of 3,300 households.)
江州 墊江 臨江 枳
Jiangzhou
Dianjiang
Linjiang
Zhi
巴西郡〈蜀置。統縣九,戶一萬二千。〉
Baxi Commandary
(Shu-Han established this commandary. At this time, it administered nine counties and had a population of 12,000 households.)
閬中 西充國 蒼溪 岐愜 南充國 漢昌 宕渠 安漢 平州
Langzhou
Western Chongguo
Cangxi
Qiqie
Southern Chongguo
Hanchang
Dangqu
Anhan
Pingzhou
巴東郡〈漢置。統縣三,戶六千五百。〉
Badong Commandary
(The Han dynasty established this commandary. At this time, it administered three counties and had a population of 6,500 households.)
魚復 朐䏰 南浦
Yufu
Qurun
Nanpu
太康六年九月,罷新都郡并廣漢郡。惠帝復分巴西置宕渠郡,統宕渠、漢昌、宣漢三縣,并以新城、魏興、上庸合四郡以屬梁州。尋而梁州郡縣沒于李特,永嘉中又分屬楊茂搜,其晉人流寓於梁益者,仍於二州立南北二陰平郡。及桓溫平蜀之後,以巴漢流人立晉昌郡,領長樂、安晉、延壽、安樂、宣漢、寧都、新興、吉陽、東關、永安十縣;又置益昌、晉興二縣,屬巴西郡;於德陽界東南置遂寧郡;又於晉壽置劍閣縣,屬梁州。後孝武分梓潼北界立晉壽郡,統晉壽、白水、邵歡、興安四縣;梓潼郡徙居梓潼,罷劍閣縣;又別置南漢中郡,分巴西、梓潼爲金山郡。及安帝時,又立新巴、汶陽二郡,又有北新巴、華陽、南陰平、北陰平四郡,其後又立巴渠、懷安、宋熙、白水、上洛、北上洛、南宕渠、懷漢、新興、安康等十郡。
In the sixth year of Taikang (285), the ninth month, Jin abolished Xindu commandary and combined it into Guanghan commandary. Emperor Hui of Jin later split off the counties of Dangqu, Hanchang, and Xuanhan from Baxi commandary to form Dangqu commandary, and he merged that and the commandaries of Xincheng, Weixing, and Shangyong into Lianzhou. Lianzhou and its counties and commandaries were soon lost to Li Te as well (in ~303). During the Yongjia reign era (307-312), [the Chouchi ruler] Yang Maosou also controlled part of Lianzhou as well. Since many refugees of Jin people (ethnic Han) from Lianzhou and Yizhou came to stay in his domain, Yang Maosou established surrogate versions of both provinces at Southern and Northern Yinping commandaries. After Huan Wen conquered the Shu region (in 347), refugees from the Ba and Han regions were organized into the new Jinchang commandary, which administered the ten counties of Zhangle, Anjin, Yanshou, Anle, Xuanhan, Ningdu, Xinxing, Jiyang, Dongguan, and Yong'an. He also established the counties of Yichang and Jinxing, as part of Baxi commandary. The southeastern part of Deyang commandary was organized into the new Suining commandary. He also established a Jiange county in Jinshou commandary, which was placed under Lianzhou. Later, Emperor Xiaowu split off the northern part of Zitong commandary to form Jinshou commandary, which administered the four counties of Jinshou, Baishui, Shaohuan, and Xing'an. Zitong commandary was shifted to Zitong county, and Jiange county was abolished. He also split off and formed Southern Hanzhong commandary, and he split off parts of Baxi and Zitong commandaries to form Jinshan commandary. During Emperor An's reign, he established the commandaries of Xinba and Wenyang. There were also the four commandaries of Northern Xinba, Huayang, Southern Yinping, and Northern Yinping. And later, ten commandaries were established: Baqu, Huai'an, Songxi, Baishui, Shangluo, Northern Shangluo, Southern Dangqu, Huaihan, Xinxing, and Ankang.
寧州
NINGZHOU
於漢魏爲益州之域。泰始七年,武帝以益州地廣,分益州之建寧、興古、雲南、交州之永昌,合四郡爲寧州,統縣四十五,戶八萬三千。
All during the Han and Cao-Wei dynasties, this region was part of the province of Yizhou. In Jin's seventh year of Taishi (271), since Emperor Wu felt that Yizhou was too large, he split off the commandaries of Jianning, Xinggu, Yunnan from Yizhou and Yongchang commandary from Jiaozhou and organized them into the new province of Ningzhou.
What follows is the geography of Ningzhou as it existed around the first year of Taikang (280). It administered four commandaries and forty-five counties, and had a population of 83,000 households.
雲南郡〈蜀置。統縣九,戶九千二百。〉
Yunnan Commandary
(Shu-Han established this commandary. At this time, it administered nine counties and had a population of 9,200 households.)
雲平 雲南 梇棟 青蛉 姑復 邪龍 楪榆 遂久 永寧
Yunping
Yunnan
Longdong
Qingling
Gufu
Yelong
Yeyu
Suijiu
Yongning
興古郡〈蜀置。統縣十一,戶六千二百。〉
Xinggu Commandary
(Shu-Han established this commandary. At this time, it administered eleven counties and had a population of 6,200 households.)
律高 句町 宛溫 漏臥 毋掇 賁古 滕休 鐔封 漢興 進乘 都篖
Lügao
Gouting
Wanwen
Louwo
Wuduo
Bigu
Tengxiu
Xinfeng
Hanxing
Jincheng
Dutang
建寧郡〈蜀置。統縣十七,戶二萬九千。〉
Jianning Commandary
(Shu-Han established this commandary. At this time, it administered seventeen counties and had a population of 29,000 households.)
味 昆澤 存䣖 新定 談槀 母單 同瀨 漏江 牧麻 穀昌 連然 秦臧 雙柏 俞元 修雲 泠丘 滇池
Wei
Kunze
Cunma
Xinding
Tangao
Mudan
Tonglai
Loujiang
Muma
Guchang
Lianran
Qinzang
Shuangbai
Yuyuan
Xiuyun
Lingqiu
Dianchi
永昌郡〈漢置。統縣八,戶三萬八千。〉
Yongchang Commandary
(The Han dynasty established this commandary. At this time, it administered eight counties and had a population of 38,000 households.)
不韋 永壽 比蘇 雍鄉 南涪 巂唐 哀牢 博南
Buwei
Yongshou
Bisu
Yongxiang
Nanfu
Guitang
Ailao
Bonan
太康三年,武帝又廢寧州入益州,立南夷校尉以護之。太安二年,惠帝復置寧州,又分建寧以西七縣別立爲益州郡。永嘉二年,改益州郡曰晉寧,分牂柯立平夷、夜郎二郡。然是時其地再爲李特所有。其後李壽分寧州興古、永昌、雲南、朱提、越巂、河陽六郡爲漢州。咸康四年,分牂柯、夜郎、朱提、越巂四郡置安州。八年,又罷并寧州,以越巂還屬益州,省永昌郡焉。
In the third year of Taikang (282), Emperor Wu abolished Ningzhou again; the region became part of Yizhou, while being directly administed by the office of Colonel of Southern Yi Tribes. In the second year of Tai'an (304), Emperor Hui reestablished Ningzhou, and he split off the seven western counties of Jianning commandary to form Yizhou commandary. In the second year of Yongjia (308), Yizhou commandary was renamed to Jinning, and parts of Zangke commandary were split off to form Pingyi and Yelang commandaries. However, this province soon fell under the control of Li Te [should be Li Xiong] as well. Later, Li Shou split off the commandaries of Xinggu, Yongchang, Yunnan, Zhuti, Yuegui, and Heyang to form the new province of Hanzhou. In the fourth year of Xiankang (338), he also split off the commandaries of Zangke, Yelang, Zhuti, and Yuegui to form the new province of Anzhou. In the eighth year of Xiankang (342), he folded that back into Ningzhou, returned Yuegui commandary to Yizhou, and abolished Yongchang commandary. [Ningzhou was later reclaimed by J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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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霞
H:成功的演員!
林青霞的珍貴照片,那時沒有美顏,你有一半都沒見過
http://goez1.com/p160462.asp
維基百科介紹:
第42屆香港國際電影節
女演員羅馬拼音Lin Ching-Hsia英文名Brigitte Lin國籍 中華民國籍貫山東萊陽出生1954年11月3日(65歲)
 中華民國臺灣臺北縣三重鎮(今新北市三重區)職業演員、作家語言
國語
粵語
英語
山東話
教育程度三重國中
新北市私立金陵女子高級中學宗教信仰佛教配偶邢李㷧(1994年結婚)兒女長女:邢愛林
1996年1月2日(23歲)
次女:邢言愛
2001年6月10日(18歲)父母父親:林維良(1930-2006)
母親:林麻蘭英(1931-2002)親屬姐:林莉
哥:林成森
妹:林麗霞出道地點 臺灣出道日期1973年出道作品《窗外》代表作品《窗外》
《滾滾紅塵》
《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
《白髮魔女傳》活躍年代1973年~1994年網路電影資料庫(IMDb)資訊
獎項
金馬獎最佳女主角
1990年 《滾滾紅塵》 – 沈韶華
其他獎項最佳女主角 – 亞太影展
1975年 《八百壯士》 – 楊惠敏
中國電影百年百位優秀演員
百年中國電影史上的10大女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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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霞(1954年11月3日-),臺灣女演員、作家。1973年年僅19歲的她以瓊瑤的電影《窗外》正式出道,是1970年代後期台灣最著名的瓊瑤式愛情片巨星之一,與秦祥林、秦漢、林鳳嬌並稱「二秦二林」。林青霞從影時間長達21年,1994年結婚後即淡出影壇,她息影前已演出超過一百部電影,有一半是文藝愛情片,她曾於1976年以《八百壯士》楊惠敏一角獲得第22屆亞洲影展最佳女主角;又於1990年以《滾滾紅塵》女作家沈韶華一角贏得第27屆金馬獎最佳女主角獎。林青霞的從影代表作不勝枚舉,她不僅是極少數能橫跨文藝、武俠兩種極端類型的代表明星,也是走紅時間最長、從未被時代潮流吞沒的傳奇。
簡歷
林青霞籍貫山東萊西望城街道林泉莊村(萊西於1941年從萊陽劃出單獨設縣)。父親林維良出生於山東萊陽,幼時接受私塾教育,畢業於北平醫學院;對日抗時期,林維良懷抱一腔報國之志毅然從戎,成為國民黨軍隊中的一名下士軍醫。幾年後,林維良認識同在軍隊後勤處製作被服的山東老鄉麻蘭英。母親麻蘭英是山東青島姑娘,身材高大,相貌秀美,性格豪爽。後勤處長非常欣賞林維良,從中牽紅線促成了他們的姻緣。父母結婚後,生下大姊林莉,可是此時國民黨開始大撤退,只好將林莉交給林維良的弟弟扶養,跟隨部隊匆匆去台灣,一別30多年,直到1987年,林維良夫婦幾經輾轉,才找到早已為人母的林莉。
林維良夫婦一開始落腳在臺灣臺北縣三重鎮(現新北市三重區)麻蘭英在台灣懷孕生下哥哥林成森,後來又生下林青霞。此時父母親已經退役,移居嘉義縣大林鎮的眷村「社團新村」。林維良在眷村開了一間小診所,麻蘭英則在家中接一些女紅來做,以補貼家用。最後,妹妹麗霞出生了。
林青霞幼時眷村的房子是臨時性建築,一幢幢地排著,規格全都一樣:一個家庭只有一間臥室加一間廚房,全村共用一口井,一家五口擠在一張床上。
早年生涯
林青霞出生於臺灣臺北縣三重鎮(現新北市三重區),旋即移居嘉義縣大林鎮的眷村「社團新村」。她在家中排行老三,有一姐(林莉)、一兄(林成森)、一妹(林麗霞),姐姐從小被寄養大陸的叔叔家。
踏入影壇
1972年,大學聯考落榜的林青霞在西門町遇上星探楊琦,經由他��介紹參加了宋存壽所導演的新片《窗外》的試鏡,獲選為第一主角江雁容的演員。
林青霞的父母並不希望她參加電影演出,甚至林母林麻蘭英因此事病倒。林青霞自行向片方提議,找一個社會上有名望的人來說服她的父母。於是片方請託一名山東籍國大代表做為說客,方促成此事。林母仍是諸多不安憂煩,帶著林青霞拜訪片中飾演她父母的演員了解情況,並懇求他們對女兒多加關照,又閱讀了劇本才稍安心。
宋存壽的八十年代電影公司因為陸建業合作而得到《窗外》的版權(陸的電影公司拍攝1966年黑白片版窗外時向瓊瑤買下電影版權),然而原著瓊瑤並不希望此電影再次拍攝。她曾寫信希望宋存壽停拍,然宋未從她所願,最終兩方對簿公堂。官司的結果是瓊瑤勝訴,《窗外》不得在台灣上映,於是宋存壽只得在香港發行。
愛情文藝片時期
1974年,劉家昌以《純純的愛》、《雲飄飄》捧紅林青霞,接續了70年代前期開啟文藝片盛世、婚後淡出影壇的台灣第一代玉女超級巨星甄珍,而成為70年代後期臺灣最受矚目的文藝愛情片明星。
1976年,以《八百壯士》楊惠敏一角獲得第二十二屆亞洲影展最佳女主角。
1978年,應邀為法國遠東戲院開幕剪綵。期間,接受法國銷路廣大的「法蘭西晚報」、「震旦報」及「巴黎競賽周刊」的記者專訪;法國國營電視台並特別為她錄製一個為時三十分鐘的電視訪問節目。當選時報週刊主辦之十大影星金甌獎讀者票選活動冠軍。
1979年,中華民國同美斷交,林青霞響應「影視業演藝人員職業工會」發起的全民捐款活動,捐贈《雁兒在林梢》的部分片酬八十萬元,連同林父捐贈的二十萬元,合計一百萬元,做為國防建設基金。
1980年,與秦祥林在美國訂婚。1981年,應邀參加美國總統里根的就職典禮。美國加州州務卿為表揚林青霞在電影方面的成就,頒贈給她「加州榮譽公民證」。演出香港新浪潮電影愛殺,為林青霞由早期「不食人間煙火」銀幕形象轉型的第一步。
多元角色時期
1984年,與秦祥林解除婚約。同年,美國孔子文教基金會總會鑑於林青霞在電影事業上表現優異,贈予「傑出女性獎」(第二屆)。同年,主演香港電影《君子好逑》,她在香港演戲至1987年10月又回台灣[1]。
1987年,林青霞向新聞局請示與大陸接觸的分寸。1988年,大陸導演謝晉籌拍「最後的貴族」,欲邀林青霞擔任女主角李彤,兩方接觸後林青霞有意參加演出,然而合作計劃最終因政治因素破局。
1989年,「林青霞電影個展」在美國華盛頓甘迺迪中心舉行,共展出《窗外》、《刀馬旦》、《夢中人》、《警察故事》等四片。於香港接受「十大性感美女」選拔頒獎。膺選台北市「勞工楷模」(台北市勞工局主辦、評審)。
1990年,以《滾滾紅塵》女作家沈紹華一角贏得第二十七屆金馬獎最佳女主角獎。1992年,她以東方不敗一角成為「賣埠女星」媒體以風雲再起來形容此時的她。此角開始林青霞後期的反串形象,取代了早年「不食人間煙火」的文藝片女主角形象。
1993年,獲中國表演藝術學會獎金鳳凰獎特別貢獻大獎。時人雜誌國際中文版創刊二號的娛樂記者票選活動﹣四大天王,四大女皇中,得到女皇組第二高票。
結婚、淡出影壇與寫作

林青霞在香港星光大道上的手印
1994年,嫁給香港商人邢李㷧,暫時為她的明星生涯劃上休止符。
2000年,38821號小行星以「林青霞」來命名。
2004年底開始於報刊雜誌發表文章。
2005年,時代雜誌網站出現All-TIME 100 Movies專題,其中將傲江湖2東方不敗中林青霞的演出歸在Great Performances項目下。在2005年由時代雜誌背書,對林青霞的表演高度肯定,這情況十分特別。中國電影表演藝術學會為慶祝中國電影誕生一百週年,選出自1905年到2005年來的「中國電影百年百位優秀演員」,林青霞列名其中,同年中國大陸老牌電影集《大眾電影》評選出「百年中國影史上的十大女星」林青霞亦列名其中。
2008年6月,為法鼓山公廣告『心六倫』代言生活倫理。9月出席聽障奧運倒數活動,錄製廣播廣告,獻「聲」北市府接線生,宣傳聽障奧林匹克運動會。10月出席《東邪西毒》終極版紐約國際記者會。12月受邀擔任第四十五屆金馬獎頒獎嘉賓,為其暫別影壇十多年後首次於台灣公開出席電影活動。
2009年3月,受邀擔任第三屆亞洲電影大獎頒獎嘉賓 ; 演講處女座「思沙龍第一季之二:青春,夢想,歲月——從窗外談起」。8月八八水災捐款300萬元。
2011年,出版第一本散文著作《窗裡窗外》。2012年,為卡地亞與故宮合辦的「皇家風尚:清代宮廷與西方貴族珠寶特展」開幕剪綵。2013年1月,受邀為文化部「閱讀新浪潮」首位文化大使。10月世界影音遺產日「搶救臺灣老電影」擔任守護大使。11月受邀擔任第五十屆金馬獎頒獎嘉賓。
2014年,出版第二本散文著作有聲書《雲去雲來》。2015年,參加湖南衛視綜藝節目��偶像來了》。2016年,《我們的那時此刻》紀錄片,林青霞舊片出現在電影中,電影宣傳時列名於演員表內。
2018年,香港國際電影節第四十二屆焦點影人,「雲外笑紅塵—林青霞」專題選映她擔綱演出的十四部主要作品,同時出席3月31日於香港文化中心舉行的香港名家講座,與影迷分享她對電影、藝術及生活的獨特感受。第20屆義大利烏甸尼遠東電影節終身成就「金桑獎」,主辦單位亦精選幾部代表作,舉辦回顧展。
2019年3月5日出席《滾滾紅塵》數位修復版在台上映首映會。同年11月3日,林青霞身穿黑色旗袍慶祝六十五歲大壽。[2]
家庭
林青霞婚前曾與秦祥林和秦漢交往,1994年6月29日與香港富商邢李㷧在舊金山結婚,其後告別影壇,隨夫居於香港,兩個女兒邢愛林及邢言愛分別在1996年1月2日與2001年6月10日出生。
2002年12月4日凌晨2時,71歲的林母(麻蘭英)因憂鬱症在台北市仁愛路四段12樓的寓所(仁愛雙星大樓)跳樓身亡。
2006年初林父(林維良)因消化道疾病住進台北仁愛醫院時,林青霞每月皆兩道穿梭香港與台北兩地相伴,5月9日更花百萬新台幣租私人飛機準備接送父親到外國治療卻未能成行,最後於2006年5月11日中午1時許以76歲病逝於仁愛醫院。
作品
電影作品
年代作品名角色原著1973年《窗外》江雁容瓊瑤1974年《雲飄飄》李中江《古鏡幽魂》素素《純純的愛》林純純《純情》《雲河》梁新蘭《長情萬縷》林珊珊《女記者》沈馥慧《愛的小屋》洛小語《青青草原上》方夢蘭1975年《女朋友》夏小蟬瓊瑤《愛情長跑》徐立屏《在水一方》杜小雙瓊瑤《煙雨》季春霞《熱浪》夏小雨《翩翩情》翩翩《水雲》水樵嚴沁《長青樹》羅亞男《小姨》婉菁《雲深不知處》白衣女子1976年《八百壯士》楊惠敏《秋歌》董芷筠瓊瑤《追球追求》方美涵《明天二十歲》《戀愛功夫》夏小雲《我是一沙鷗》柳燕梅瓊瑤《海天一色》《海誓山盟》依蓮《金色的影子》(又名《昨夜 今夜 明夜》)《楓葉情》李錦文 《不一樣的愛》宋小瑜《狼來的時候》(又名《鬼馬俏醫生》)方潔1977年《異鄉夢》葉華苓《奔向彩虹》張曉虹瓊瑤《金玉良緣紅樓夢》賈寶玉曹雪芹《我是一片雲》段宛露瓊瑤《溫馨在我心》(又名《情朦朦霧濛濛》)李惠芬《幽蘭在雨中》秋夢1978年《月朦朧鳥朦朧》劉靈珊瓊瑤《真白蛇傳》白素貞《晨霧》杜小夢《沙灘上的月亮》羅小路《無情荒地有情天》殷梅真《處處聞啼鳥》沈亞倫《綠色山莊》(又名《留下一片相思》)方亦築嚴沁1979年
年代作品名角色原著1973年《窗外》江雁容瓊瑤1974年《雲飄飄》李中江《古鏡幽魂》素素《純純的愛》林純純《純情》《雲河》梁新蘭《長情萬縷》林珊珊《女記者》沈馥慧《愛的小屋》洛小語《青青草原上》方夢蘭1975年《女朋友》夏小蟬瓊瑤《愛情長跑》徐立屏《在水一方》杜小雙瓊瑤《煙雨》季春霞《熱浪》夏小雨《翩翩情》翩翩《水雲》水樵嚴沁《長青樹》羅亞男《小姨》婉菁《雲深不知處》白衣女子1976年《八百壯士》楊惠敏《秋歌》董芷筠瓊瑤《追球追求》方美涵《明天二十歲》《戀愛功夫》夏小雲《我是一沙鷗》柳燕梅瓊瑤《海天一色》《海誓山盟》依蓮《金色的影子》(又名《昨夜 今夜 明夜》)《楓葉情》李錦文 《不一樣的愛》宋小瑜《狼來的時候》(又名《鬼馬俏醫生》)方潔1977年《異鄉夢》葉華苓《奔向彩虹》張曉虹瓊瑤《金玉良緣紅樓夢》賈寶玉曹雪芹《我是一片雲》段宛露瓊瑤《溫馨在我心》(又名《情朦朦霧濛濛》)李惠芬《幽蘭在雨中》秋夢1978年《月朦朧鳥朦朧》劉靈珊瓊瑤《真白蛇傳》白素貞《晨霧》杜小夢《沙灘上的月亮》羅小路《無情荒地有情天》殷梅真《處處聞啼鳥》沈亞倫《綠色山莊》(又名《留下一片相思》)方亦築嚴沁1979年《一顆紅豆》夏初蕾瓊瑤《成功嶺上》《雁兒在林梢》陶丹楓瓊瑤《一片深情》文嘉宜《情奔》若萍《難忘的一天》田雨秋《彩霞滿天》殷采芹瓊瑤1980年《碧血黃花》陳意映《一對傻鳥》沈蓉《金盞花》韓佩吟瓊瑤1981年《愛殺》Ivy《中國女兵》溫靜怡1982年《紅粉兵團》方慧君《紅粉遊俠》胡芳苓《慧眼識英雄》沈韻白《燃燒吧!火鳥》衛嫣然瓊瑤《槍口下的小百合》小涵《脂粉奇兵》1983年《新蜀山劍俠傳》瑤池仙堡堡主《午夜蘭花》蘇蘇古龍《四傻害羞》莫海倫《我愛夜來香》艷紅《黑白珠》關雪珠《一九三八大驚奇》怪盜羅平《迷你特攻隊》雷莉1984年《君子好逑》JoJo《情人看刀》凌兒古龍《七隻狐貍》林小姐1985年《警察故事》Selina,台譯:沙蓮娜1986年《夢中人》悅香《刀馬旦》曹雲《英雄偶像》May1987年《橫財三千萬 (香港電影)(英語:The Thirty Million Dollar Rush)》修女《奪命佳人》梁美鳳《旗正飄飄》秦鳳1988年《今夜星光燦爛》杜彩薇1989年《驚魂記》林楚翹1990年《滾滾紅塵》沈韶華三毛1992年《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東方不敗金庸《正宗絕代雙驕》花無缺古龍《新龍門客棧》邱莫言《鹿鼎記II神龍教》龍兒金庸《暗戀桃花源》雲之凡1993年《東方不敗之風雲再起》東方不敗《追男仔》程小東《白髮魔女傳》練霓裳梁羽生《白髮魔女傳 II》練霓裳梁羽生《黑豹天下》青青《射鵰英雄傳之東成西就》三公主金庸1994年《新天龍八部之天山童姥》李滄海/李秋水《重慶森林》戴黃金假髮的女人《火雲傳奇》「火雲邪神」映霞《刀劍笑》名劍《東邪西毒》慕容嫣/慕容燕金庸《六指琴魔》黃雪梅倪匡2016年《我們的那時此刻》林青霞
電影作品 其他
年代作品名1998年《美少年之戀》擔任旁白2001年《遊園驚夢》擔任旁白
舞台劇
年代作品名角色1991年《暗戀桃花源》雲之凡
有聲作品
年份作品名歌名唱片公司2002年天作之合34首 驚世合唱精選專輯夢中情華納唱片1992年《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 電影原聲帶只記今朝笑、天地醉BMG唱片《暗戀桃花源》 電影原聲帶許我向你看、放輕鬆滾石唱片1983年陶大偉1983創作專輯親親我的愛飛碟唱片
綜藝節目
年代節目名2015年《偶像來了》
文學作品
書籍
年份書名出版社ISBN2014年《雲去雲來》天地圖書、時報出版社、廣西師範大學ISBN 97895713610932011年《窗裏窗外》天地圖書、時報出版社、廣西師範大學ISBN 9789571354071
獎項
金馬獎
金馬獎
More information: 年份, 獲提名 …
年份獲提名獎項結果1980年《碧血黃花》第17屆金馬獎最佳女主角提名1982年《慧眼識英雄》第19屆金馬獎最佳女主角提名1990年《滾滾紅塵》 – 沈韶華第27屆金馬獎最佳女主角獲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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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太影展
More information: 年份, 獲提名 …
年份獲提名獎項結果1975年《八百壯士》 – 楊惠敏第21屆亞太影展最佳女主角獲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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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電影金像獎
More information: 年份, 獲提名 …
年份獲提名獎項結果1984年《新蜀山劍俠》第3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主角獎提名1986年《警察故事》第5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主角獎提名1993年《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第12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主角獎提名《絕代雙驕》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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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告代言
2008年 : 法鼓山公益廣告 《心六倫》 生活倫理
1993年 : 東週刊
1990年 : 鍋寶
1989年 : 花王 倍安日衛生巾
1988年 : 福特 天王星汽車
1986年 : LUX 力士香梘
重要評論或學術性文章
Venus, armed Brigitte Lin's Shanghai Gesture. By Howard Hampton FILMCOMMENT SEP-OCT.,1996
Brigitte Lin Ching Hsia: last eastern star of the late twentieth century by Tony Williams (中譯 林青霞:20世紀末最後的東方明星 收錄於華語電影明星一書,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年初版 )
Stars as Production and Consumption: A Case Study of Brigitte Lin 蔡明燁
All-TIME 100 Movies Great Performances Brigitte Lin, Swordsman [3]
SHINING STAR 女神接班人林青霞 電影雙周刊344期 1992 Jun 11-24
《雲外笑紅塵—林青霞》第42屆香港國際電影節專題特刊,2008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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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遠的林青霞》(日語專訪傳記),鐵屋彰子,第14章。
^ 【65歲生日】林青霞穿旗袍歡慶牛一 「每年生日都是最快樂的時候」. 明周娛樂. 2019-11-05 [2019-11-16] (美國英語).
^ Brigitte Lin, Swordsman II Best Movies of All 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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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電影資料庫─ 林青霞
財團法人國家電影中心─ 林青霞
法鼓山─做好心六倫的奉獻 好願就會實現─ 林青霞
表演工作坊─暗戀桃花源遠流(1991)─ 林青霞
莫拉克風災─林青霞捐款300萬元
第04屆金鳳凰獎特別貢獻大獎─ 林青霞
第四十二屆香港國際電影節
第20屆義大利烏甸尼遠東電影節
外部連結
林青霞的新浪微博 
林青霞在網際網路電影資料庫(IMDb)上的資料(英文)
在AllMovie上林青霞的頁面(英文)
林青霞在香港影庫上的簡介
林青霞在豆瓣電影上的簡介(簡體中文)
林青霞在時光網上的簡介(簡體中文)
���任:
張曼玉金馬獎最佳女主角
1990年繼任:
張曼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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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xt
《揅經室集》
H:謝長延引出,日本大學考題之來源。20231208W5
曝日大入學國語測驗!
謝長廷驚:台灣學生漢文能力未必贏日本
https://news.ltn.com.tw/news/life/breakingnews/3803758
維基文庫介紹:
《揅經室集》
《揅經室集自序》
1 
余三十餘年以來說經記事不能不筆之于書然求其如文選序所謂事出沈思義歸翰藻者甚鮮是不得稱之為文也今余年屆六十矣自取舊帙授兒子輩重編寫之分為四集其一則說經之作擬于賈邢義疏已云僭矣十四卷其二則近于史之作八卷其三則近于子之作五卷凡出于
《四庫》書史子兩途者皆屬之言之無文惟紀其事達其意而已其四則
御試之賦及駢體有韻之作或有近于古人所謂文者乎然其格亦已卑矣凡二卷又詩十一卷共四十卷統名曰集者非一𩔖也繼此有作各以𩔖續也室名揅經者余幼學以經為近也余之說經推明古訓實事求是而已非敢立異也
道光三年歲在癸未阮元識
《揅經室一集卷一目錄》
1 
易書不盡言言不盡意說
釋易彖音
釋易彖意
釋心
釋鮮
釋磬
釋蓋
釋且
釋黻
釋郵表畷
釋頌
釋矢
釋順
釋達
釋門
釋〈釋訓〉
釋相2 
卷二
擬
國史〈儒林傳〉序
太極乾坤說
《儀禮》石經校勘記序
《儀禮》喪服大功章傳注舛誤考
刻《七經《孟子》考文》竝補遺序
曾子十篇注釋序
《孝經》解
《論語》解
《論語》一貫說
大學格物說3 
卷三
明堂論4 
卷四
〈禹貢〉東陵考
《毛詩》王欲玉汝解
引書說
天子諸侯大夫士金奏升歌笙歌間歌合樂表說
詩十月之交四篇屬幽王說
進退維谷解5 
卷五
古㦸圖攷
七圖考
銅和考
璧羨考
棟梁考
古劔鐔臘圖考
鐘枚說
●缺字:⿱艸茻字瓦拓本跋
與程易疇孝亷方正論磬直縣書
王伯申《經義述聞》序
王伯申《經傳釋詞》序
焦氏雕菰樓易學序
與郝蘭皋戸部論《爾雅》書
與高郵宋定之論《爾雅》書6 
卷六
〈考工記〉車制圖解上7 
卷七
〈考工記〉車制圖解下8 
卷八
《論語》論仁論9 
卷九
《孟子》論仁論10 
卷十
性命古訓附威儀說11 
卷十一
詁經精舍䇿問
石刻《孝經》《論語》記
惠半農先生禮說序
胡朏明先生易圖明辨序
漢讀攷《周禮》六卷序
任子田侍御弁服釋例序
張皋文《儀禮》圖序
王實齋《大戴禮記》解詁序
《春秋公羊》通義序
國朝漢學師承記序
孔檢討《大戴禮記》補注序
焦里堂羣經宮室圖序
與臧拜經書
與洪筠軒論三朝記書
十三經注疏校勘記序十三篇12 
卷十二
浙江圖考上13 
卷十三
浙江圖考中14 
卷十四
浙江圖考下
《揅經室一集卷一》
《易書不盡言言不盡意說》
1 
庖犧氏未有文字始畫八卦然非畫其卦而已必有意立乎卦之始必有言傳乎畫之繼其意若指此或連或斷之畫以為此乾坎艮震巽離坤兌也其言遂以音傳之曰此乾坎艮震巽離坤兌也坎則傳為㗁音之言巽則傳為唇音之言而坎巽等字尚未造也至黃帝時始有文字後人始指八卦之字而讀之以寄其音合之以成其書而庖犧八卦命名之意傳乎其中矣故六書出于八卦而指事象形形聲會意轉注假借皆出于易舍易卦無以生六書非六書無以傳庖犧之意與言故傳曰書不盡言言不盡意者此也書乃六書之書傳曰易之為書也亦謂籕篆之著簡策非如今紙印之書也《易傳》曰聖人立象以盡意設卦以盡情僞〈繫辭〉焉以盡其言此卽許叔重所謂庖犧氏作易八卦以垂憲象神農結繩庶業其繁飾僞萌生黃帝之史倉���初造書契以乂以察也書契取于夬是必先有夬卦而後有夬意先有夬意而後有夬言先有夬言而後有夬書先有夬書而後有夬辭也以此推之後世之言語文字皆出八卦益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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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木膠程師 • 12h 中國打房引發降價拋售 多地反向祭出限跌令 聯合新聞網2021-09-10 17:24 https://udn.com/news/story/7333/5737145 中國官方持續打擊房價上漲後,消費者轉而觀望,導致業者紛紛降價拋售。據陸媒報導,多地近期反向祭出房價「限跌令」,嚴禁低價傾銷、打價格戰,避免房市崩盤。 綜合時代週報、證券日報報導,中國官方持續調控打房後,房市進入下半年急速降溫。貝殼研究院近日發布「全國新房市場月報」顯示,8月份有66個城市新房市場成交量比7月持續下滑。從單月成交情況來看,新房成交套數和面積分別下降16%和17%。 不具名房地產從業人員表示:「進入8月樓市新房成交明顯放緩,我們樓盤本期推出400多套房,目前只銷售了100多套。」 8月9日,湖南岳陽打響「限跌令」第一槍。岳陽市住房和城鄉建設局要求,新建商品住房銷售價格備案後,商品住房銷售的實際成交價格不得高於備案價格,也不得低於備案價格的85%,否則無法在商品房網簽約備案系統上簽買賣合約。 據報導,8月初,瀋陽的沈北新區某樓盤推出降價房源,住宅房源從人民幣萬元以上降到8000元/平方公尺,此舉引發多個樓盤加入降價行列,當地會同多個部門對房企進行約談。 雲南昆明某樓盤原價為人民幣1.6萬元/平方公尺,開發商以特價房名義將售價調至1萬元/平方公尺,降幅高達60%。由於昆明多個樓盤出現「跳水」,昆明市房地產開發及經紀協會緊急組織房企等召開「穩房價、穩地價、穩預期」工作要求座談會,嚴控惡意降價行為。 近日,長江三角洲首張「限跌令」落地。江陰市住建局下發通知,要求商品住房實際成交價格不得高於備案價格,嚴禁低價傾銷、打價格戰,堅決杜絕惡性競爭、降標降質、逾期交付等違規違法行為。 報導引述房企營銷負責人張文鋒(化名)表示,官方調控重壓下,部分房企資金流緊張,爭相降價回籠資金。一個樓盤大幅降價對周邊競品衝擊非常大,有樓盤直接半價出售,嚴重擾亂市場。 張文鋒透露,一般而言,降價10%已是降價的最大幅度,多個城市設置限跌15%相當於劃定「跌停線」,有利於控制房價走勢。在實際情況中,不排除開發商會以買房送車位、贈送全套家具或精裝修等方式變相降價。 報導引述58安居客房產研究院分院院長張波指出,由於市場分化,部分城市面臨過快降溫,甚至是房價快速下行壓力。房企降負債壓力不斷增大,導致其在部分城市加快出貨節奏,一旦引發降價潮會引發連鎖反應,極大影響房市有序發展,不利於樓市整體穩定,因此推出相應政策進行調節確有必要。 諸葛找房資料研究中心分析師梁楠表示,「限跌令」的推出凸顯市場監管趨於全面化,調控力度加碼轉至雙向,同時也反映出當前房市具有城市分化的特徵,「限跌令」釋放出房市的主基調仍然是「穩」。 23 0 #2 廢john三世 • 12h #:O#b#:O#b#:O#bkfk 0 0 1 #3 廢john三世 • 12h #:O#b#:O#b#:O#bkfk Q:中國的房價從什麼時候開始進入下行通道。 A:確切的年代我不記得了,在我記憶裡沒有很清晰,所以應該是在20年代早期。 0 0 1 #4 國士無雙 • 12h 擔心業主賺少左 德政#sorry#cow#sorry#cow#sorry#cow #hehe# 8 0 #5 IKK-train • 12h 原價為人民幣1.6萬元/平方公尺,開發商以特價房名義將售價調至1萬元/平方公尺,降幅高達60%。 #math#dog#math#dog#math#dog數學家 17 0 6 #6 pop子 • 12h 上年樓台D人仲笑9打房令冇用...#[sosad]#b 0 0 1 #7 紫光集團(破產) • 12h 咁樣鎖急住套現就仆街 https://www.instagram.com/p/CTqYZycvF3b/?utm_medium=tumbl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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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破狼番外 by PRIEST
第一卷| 第二卷| 第三卷|番外
番外卷——萬古雲霄一羽毛
番外一 魂歸故裡
長庚在夢裡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他週遭飄浮著一股刺鼻的火油味,有血的咸腥,還有乾草的土腥氣。他夢見自己變成了很小的一團,蜷縮在一個破舊的背簍裡,隨著女人深一腳淺一腳的步伐顛簸著。 胡格爾有一頭烏雲似的長發,可惜身體太過瘦削,顯得頭有點大,像個支楞八叉的骨頭架子,她從亂葬崗一樣的山匪窩裡獨自一人穿過,嘴裡哼唱著蠻族的小調。忽然,她回過頭來,目光正好對上長庚的,長庚本能地瑟縮了一下,即便他已經長大成人,堅不可摧,可這個瘦弱的女人卻總是能傷害他,他對她依然有種骨子裡的恐懼。
然而她只是默默地看了他一會,並沒有動手,她臉上沾著血跡,嘴唇蒼白,神色木然,整個神魂都蜷縮在那雙眼睛裡。 那雙眼睛像是藏著驚濤駭浪的暗礁海。 胡格爾輕輕地嘆了口氣,也看不出很瘋,她伸出削瘦的手,在長庚的頭上摸了一下,口中換了另一個小調——天涯海角各地人,南北東西語言不通,然而母親哼來哄幼兒睡覺的小曲卻都大同小異,長庚有些驚詫,他從不知自己的記憶裡還有這一幕。 她背著他走過一段彷彿漫長無邊的死亡之路,然後停在山腳下,山在身後悄無聲息地燒著,濃煙向天,怨魂沉地。胡格爾抹了一把額上的細汗,坐在路邊歇腳,將小小的長庚從背簍裡拎了出來。長庚下意識地掙動著,胡格爾雙手將他舉到面前,盯著他的臉,不知在看什麼,臉上忽然現出一點說不出的惆悵與柔情。 她將小長庚放在自己的膝頭,輕輕地用手指描繪著他幼小的五官,然後俯下身來,在他額頭上輕輕地親吻了一下。 長庚沒敢眨眼,看見那異族女子的睫毛濃密如蝶翼,微微顫抖的時候,好像隨時准備飛揚上天。然後她毫無預兆地流下眼淚來,輕聲說道:「你怎麼生在這裡呀,孩子?是天把你發配來受罪的嗎?」 長庚透過多年的回憶看著她,忽然意識到,當她哭著想要掐死他的時候,她那沾滿了人血的雙手是凶狠的,然而眼神是溫柔的。而等她哭得精疲力竭,回過神來的時候,她松開了卡在長庚脖子上的手,還將一口活氣渡到了他垂死的喉嚨裡,眼神卻冷酷了下來。 每一次擦乾眼淚,她都好像把自己靈魂的一部分從身體裡蒸��出去,她越來越冷漠,和小長庚越來越相安無事。 長庚跟著她一路走,一路流浪。 直到忽然有一天,胡格爾無意中看到了長庚的腳,忽然面露驚駭,猛地用雙手摀住臉,倒退了幾步,在男孩無措的目光下崩潰似的蜷縮成一團,痛哭起來。 夢裡的長庚低頭看自己的腳,他發現他的腳趾正在奇跡般地自我修復…… 什麼叫自我修復呢? 長庚艱難地回憶了片刻,清晰的夢境突然將早年埋藏在記憶深處的東西找回來了。他想起了很小——本不該有記憶的年歲裡發生的事,那時他的腳趾中確實有一隻先天不足,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莫名其妙地自己長好了。 烏爾骨身上會逐漸體現出被他吞噬的兄弟的特徵,長好的腳趾給了胡格爾極大的刺激,那好像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她把自己的孩子製成了烏爾骨,而那個孩子的特徵開始像傳說中的那樣,在這個合而為一的小小「邪神」身上體現出來。 長庚有些悲憫地看著她,當他以局外人的視角來看待這一切的時候,突然就明白了那個瘋婆子的感受。 一個人滿懷國恥家仇的激憤,很容易作出極端的決定——比如自戕,甚至謀殺親子,可那畢竟只是一刀快傷,哪怕鮮血淋漓,也總有時過境遷的時候,她卻非要選擇一條不斷凌遲自己的路。 胡格爾突然沖過來,抓起他的腳,舉起一塊石頭,狠狠砸了下去…… 那疼是真真切切的,即使在夢裡。 胡格爾發狠地彎折著他的腳趾,一邊彎,一邊魔怔似的反復道:「你不是我的孩子,你不是我的孩子……」 長庚發出一聲痛哼,卡在夢境與現實之間,整隻腳疼得幾乎沒有知覺。就在這時,一隻冰涼而有力的手忽然攥住了他的腳,剛好緩解了那火燒火燎的疼痛,長庚急喘了幾口氣,聽見有人在他耳邊低聲道:「噓——都過去了,我在這,過去了。」 長庚茫然抬頭,只見週遭忽然場景大變,他的身形逐漸拉長長高,依然遍體鱗傷,無邊的寒冷猶如要浸到他的骨頭裡,關外孤絕無緣之地,他眯起眼睛,見一人逆光而來,大氅獵獵,步履堅定,腰間掛著一個玄鐵的舊酒壺。 那個人雙手穩如鐵鑄,而眉目卻能入畫,對他伸出一隻手,問道:「跟我走嗎?」 長庚看著他,身心幾近虛脫,一時說不出話來。 「跟我走,以後不用再回來了。」 長庚一把抓住了那隻手,由他牽著往前走去,他覺得自己越長越高,越長越有力,一步彷彿能邁過千山萬水。走著走著,他突然回了一下頭,看見苦寒的關外與群狼漸漸地被他拋在了身後,胡格爾穿著她那條鵝黃的裙子,梳著未嫁娘的頭,默默地注視著他。而她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人,剛開始是個小男孩,而後隨著長庚自己長大,他也一步一步地變成少年、青年…… 他長著一張和長庚如出一轍的面孔,與胡格爾並肩站在一起。 胡格爾忽然偏過頭,拉下他的頭,踮起腳在身邊那年輕人的額上親吻了一下,然後他們一同目送著長庚遠去。 長庚驀地睜開眼,天光已經大亮,他突然有種不一樣的感覺,好像有生以來就捆綁在他身上的枷鎖突然不見了,身體輕快得幾乎有些不習慣。週遭飄著一股安神散的味道,長庚一抬眼便看見陳輕絮默默地坐在一邊,手持一卷,見他醒來,陳輕絮輕輕地沖他豎起一根手指,長庚順著她的視線一扭頭,見顧昀已經靠在一邊睡著了,一隻手還搭在他的肩上。 他心裡悠忽一跳,一時間萬般滋味上了心頭。 陳輕絮非常識趣地將書捲成一卷,點好安神散,斂衽一禮,靜靜地退了出去。 一片靜謐中,長庚只能聽見那人清淺的呼吸聲,他緩緩地捉住放在自己肩頭的手,十指相扣地困在手裡,默默地注視了顧昀片刻,摘下他臉上的琉璃鏡,然後小心翼翼地在顧昀的嘴唇上輕輕碰了一下。 可惜這蜻蜓點水似的偷吻沒能驚動顧昀,長庚只好無奈地略微加重了動作,輕輕地舔開顧昀的唇縫,聽見他呼吸的頻率終於變了,他才把顧昀整個人拖過來圈在手��裡,想讓他躺得舒服些。 顧昀沒有睜眼,只是習慣性地拍了拍他的後背,含糊地哄道:「睡吧,我在。」 長庚微微合上眼,心滿意足地將頭埋在他的頸窩中。 噩夢結束了。 然後戰爭也結束了。 西洋聯軍的降書送抵京城的那天,沈易派人發急件請示顧昀以什麼方式護送入城。 顧昀簡短地回函道:「巨鳶。」 十一年前,加萊熒惑用一艘巨鳶混入西北雁回小鎮,在大樑上空投下了一片陰影,那片陰影也是一代天子從小鎮走向千裡之外帝都的起點。而今,硝煙散盡,風雨初歇,彷彿也正要來這麼一場首尾照應的結局。 京城不像雁回小鎮,城中沒有規劃接引巨鳶的功能,只好由北大營負責防務,在九門外的護城河上開辟一條通路,內城供人圍觀的地方豎滿了袖珍版的鐵柵欄,防止看熱鬧的人太多擠到水裡。 新皇率百官親自赴城外迎接,等到傍晚時分,一整排的巨鳶才歸雁似的自南面而歸。千萬條火翅在黃昏中旋轉著,夕陽透過蒸汽,將巨鳶群鍍了一層流金,轟鳴聲自幾裡以外傳來,落日一般依次落入護城河中,融金入水,繞城而行。 巨鳶上所有將領列隊甲板,山呼萬歲。 圍觀的百姓將成千上萬只河燈推入了水中,浮沉千裡,熒火冉冉,載著魂歸故裡。
——本篇完——
番外二 故人餘情
顧昀回京後足足有小半年沒出過門,剛開始還好,他有一陣精神很差,不耐久站久坐,昏昏沉沉地一碗藥下去,一天也就過去了。可是等到冬季將近,他的身體漸漸好轉,顧昀就有點受不了了。 忙得昏天黑地的時候,他天天都想一頭扎進溫柔鄉裡休息個肉酥骨爛、終日不起,然而好不容易過上夢寐以求的日子,他又快要閒出毛病來了,一天到晚沒事幹,跟家裡那隻嘴碎的賤鳥互相折磨,把那八哥折騰得形銷骨立,恨不能自絕於人世。 大概有些人天生就是要睡硬板床的,一身賤骨頭,錦繡叢中躺久了腰疼。 終於,連皇上都看不下去了,在臨近冬至的時候,把顧昀放出來上朝了。 那天正趕上顧昀要休沐,頭好幾天他就有點提不起精神來,晚上也沒睡好——雖然他頗為自制,不至於翻來覆去,不過長庚還是察覺了——顧昀沒睡著的時候為了不吵他,總會下意識地把呼吸壓得又低又綿長,有時幾乎聽不見。 長庚問起,他也不說,問急了就開始胡說八道,反正以顧某人的油嘴滑舌,但凡他不想說的事,用錐子撬都找不到能下手的地方。 大梁朝除年節之外,正三品以上的重臣日常都是輪流休息的,以防萬一出事找不著能負責的人。換言之,雖然顧昀這一天能休息,但不代表偷偷溜出宮夜宿侯府的皇帝陛下也能休,新政伊始,長庚手頭一大堆事,他還是要清早起來趕回去幹活。 結果他發現顧昀也是一身打算出門的裝扮。 「這麼冷的天多穿點,」長庚隨口道:「對了,你幹什麼去?」 顧昀正經八百地胡扯道:「我去郊外遛遛馬。」 長庚抬頭看了一眼外面嗷嗷嚎叫的西北風,又看了看顧昀重傷初癒明顯沒什麼血色的臉,皺了皺眉:「什麼?」 顧昀瞥開視線,看天看地,反正不看長庚,拒絕交談。 長庚來不及在侯府對其展開嚴刑逼供,只好在臨走的時候匆忙沖霍鄲使了個眼色。自從眼睜睜地看著自家侯爺病骨支離,被陛下親自背回來之後,霍鄲就果斷變成了一枚吃裡扒外的眼線。 顧昀耳目不便,一時半會沒能察覺到自家後院多了個叛徒,等長庚出門,他才鬼鬼祟祟地披上外衣,吩咐下人備了輛十分低調的馬車,只帶了個霍鄲,多餘的侍衛都沒用就出了門。 霍鄲:「侯爺,哪兒去?」 顧昀含糊地哼唧了一句什麼。 霍鄲:「侯爺,您牙疼啊?」 顧昀:「……」 霍鄲難得看見他一臉「難言之隱」的模樣,心道:難不成這是要背著陛下去尋花問柳? 可看顧昀那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似乎又不像是要出門尋歡作樂的。 倆人大眼瞪小眼良久,車簾裡灌進來的涼風把暖爐都給吹熄了,顧昀才終於從牙縫中擠出仨字:「護國寺。」 霍鄲震驚地想:我家侯爺早晨起來肯定是吃錯藥了! 顧昀憤怒地摔上車簾:「看什麼看,還不走!」 顧帥在北疆的時候,曾經暗暗許過願,想著如果長庚身上的烏爾骨真有解,他就去護國寺上一炷香,不過一直未能成行。這白眼狼當時許願時或許有幾分虔誠,等時過境遷,早就忘恩負義地把佛祖拋諸腦後了。 這一陣子不知怎麼的,顧昀夜裡接連做一些古怪的夢,夢見一排光頭和尚整整齊齊地沖著他念經,那一片腦袋鍇光瓦亮,往一個方向搖晃,阿彌陀佛一宿,他第二天起床都還在頭暈,這麼連著念了三四天,顧昀總算是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當年發下的「宏願」,明白了這群禿驢為何而來。 於是趁著休沐,他要萬般不情願地前往護國寺上一炷香。 趁著寒冬臘月、非年非節的日子,山寺裡訪客稀少,顧昀急匆匆地趕了個大早,做賊似的悄悄潛入護國寺。此時,山間迷霧沒散,石階上掛著一層露水,週遭一片幽靜。顧昀卻一點也欣賞不了,只顧低頭走路,腳步飛快,趕投胎一般地風馳電掣拾級而上。 霍鄲生怕他摔著,心驚膽顫地跟在後面一路小跑,半個時辰的山路,倆人不到一刻的工夫就走到了頭,轉眼已經到了香殿門前。 霍鄲急喘了幾口氣,戰戰兢兢地問道:「侯爺,咱們來這幹什麼?」 顧昀一腦門官司,咬牙切齒道:「上香。」 霍鄲:「……」 他還以為這位爺這般來勢洶洶,是專程來討債尋仇的。 護國寺中僧人的早課已經開始了,晨鐘聲聲,香殿中蒲團擺放儼然,旁邊有個素色僧袍的和尚正背對著正殿敲木魚,默默念經。 顧昀目光四下一掃,見遠近沒人注意到他,便飛快地躥進香殿中,捏著鼻子抓了一把銅錢碎銀扔進功德箱裡,然後十分嫌棄地拈起兩根香,一抖手腕點著,伸長了胳膊,盡量讓那香煙飄不到自己面前。 顧昀拈著香,抬頭掃了一眼面前的金身佛像,心道:我要拜這玩意嗎? 然後他只用了一眨眼的工夫就作出了決斷:去他的。 他連個拜的姿勢也沒有,紆尊降貴地沖那佛像一點頭,彷彿已經算是給足了佛祖面子,迅疾無比地將手裡的香往香爐裡一插,轉頭對霍鄲道:「上完了,走。」 霍鄲:「……」 霍統領還是頭一次知道有人拜佛拜得這麼趾高氣揚——他們家侯爺與其說是來拜佛的,還不如說是等著佛來拜他的。 就在顧昀速戰速決地應付完這炷香,抬腿打算要離開大殿時,那躲在旁邊敲木魚的和尚突然站起來回過頭來,笑眯眯地沖顧昀一稽首,比劃道:「侯爺安好?」 顧昀:「……」 他做了完全的准備要避人耳目,誰知居然在香殿裡和瞭然那臭和尚冤家路窄,出門前準是忘了看黃歷。 瞭然和尚笑容可掬地沖他打手勢問道:「侯爺所為何來?想必不是祈福。」 顧昀神色有幾分不自然地回道:「還願。」 瞭然和尚道:「侯爺既然是還願,為何不心誠一點,這樣來去未免也太匆匆了。」 顧昀暗道「晦氣」,臉上卻客客氣氣地微笑道:「心意既然到了,何必執迷於形式?大師著相了吧?」 瞭然雙手合十,稽首做禮,��然道:「顧帥慧根天然,令我等修行中人感佩,確實如此——不過侯爺能想起來老遠趕來還願,想必許願的那一刻心意是無比真實的,如今來還,自然也是來和我佛推心置腹的。」 顧昀無言以對,只好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 瞭然:「天氣寒冷,侯爺不如來貧僧禪房喝杯茶?」 顧昀:「不敢打擾,大師忙去吧,我……嗯,我大老遠也算來一趟,自己四處轉轉。」 瞭然微笑著沖他再三做禮,施施然地飄出香殿。 只見那高僧出門後走了約莫有百步的光景,突然拎起僧袍,邁著小碎步顛顛地跑了回來,賊頭賊腦地往香殿裡一探頭,見顧昀那十分不敬的渾蛋果然老老實實地又轉回了蒲團面前,滿臉不樂意地跟蒲團大眼瞪小眼片刻,然後取香重新點上,捏著鼻子憋出了一副虔誠的模樣,卻連背影都能看出此人不甘不願的心。 高僧欣賞了一番顧昀憋屈的背影,頓感心滿意足,高高興興地提起僧袍,又邁著四方步溜走了。 顧昀回家以後用艾草葉泡水從頭到腳洗了三遍,並且將霍鄲叫到一邊,嚴肅地威脅道:「我知道你沒事愛跟長庚嚼舌根,但是今天的事,膽敢跟別人洩露出一個字,拿你軍法處置。」 霍鄲:「……」 顧昀走出兩步,猛地扭頭,正對上霍鄲一臉忍笑又不敢笑的扭曲表情。霍鄲嚇了一跳,活生生地把賊笑憋回去了,二話不說,掉頭就跑。 直到多年後,長庚也沒能打聽出顧昀那天到底幹什麼去了,可見顧帥軍威猶在。 不知是不是顧昀難得一次誠心拜佛,佛祖這次給了他一份買一送一的大禮。 第二天下午,陳輕絮來訪,帶來了一紙藥方。 「宮裡找尋許久,沒能翻到線索,」陳輕絮道:「反而是從神女秘術的那本書上找到了一點有用的東西,可以解陳年舊毒。只是大帥的耳目多年損傷,即便解毒,日後也只能等著慢慢恢復,恐怕……」 恐怕想完全痊癒是不可能了。 陳輕絮:「您想試試嗎?」 顧昀掃了一眼旁邊欲言又止的長庚,毫不猶豫地接了過來——管不管用另說,但要是能讓長庚安心一點,他倒也不在乎多喝幾缸藥湯子。那藥入口的時候,他就覺得這股味道有點熟悉,只是一時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聞過,當時想來是喝過的藥實在太多,難免有幾味重疊的,便沒往心裡去。 反倒是長庚十分緊張,一打奏摺看了足足兩個時辰,每隔一炷香的時間就要分神抬頭問一遍他什麼感覺。 都是沉屙舊疾,才一服藥下去,能有什麼感覺? 顧昀半哄半騙道:「好多了。」 長庚忙問道:「哪裡好多了,摘下琉璃鏡能看見我嗎?」 顧昀瞥著長庚笑道:「看得分毫畢現,每根頭發都歷歷在目,蒙上眼都能一清二楚。」 長庚聞聽此人又不說人話,便將御筆往旁邊一丟,打算過去和他好好「談談」。 顧昀嬉皮笑臉地一抬腿,穩准狠地給皇上吃了個「絆馬索」,腿法猶勝當年,長庚猝不及防地磕絆了一下,一時沒站穩,直往他懷裡摔去,那貨還沒心沒肺地伸開胳膊等著接,長庚自己嚇出一身冷汗,唯恐自己這麼大個人砸下去壓著他,手忙腳亂地伸手在椅子把手上一撐,怒道:「顧子熹!」 顧昀一臉壞笑,咸豬手在長庚腰間飛快地佔夠了便宜,長庚讓他摸得心頭火起,又擔心他吃不消,完全不敢碰,只好黑著臉扣著他的手腕拎出來按在一邊。顧昀也不掙扎,側頭順勢在長庚的小臂上親吻了一下:「唔,香。」 長庚簡直說不出話來:「你……」 忽然,顧昀神色一變,手腕一翻便掙脫了長庚:「等等。」 長庚忙自己站穩:「怎麼?」 顧昀非禮他家陛下的時候,鼻尖無意中蹭到了自己手腕上���舊珠子,一股極細的味道從那木頭珠子的縫隙中冒出來,輕得大概只有顧昀和狗能聞得到,他忽然就想起陳輕絮的藥方為什麼聞起來那麼熟悉——那股藥味和他手上這串珠子溢出的淡香居然如出一轍。 多年來,顧昀跟這串木頭珠子分分合合,他沒太在意過這東西,這些小珠子卻彷彿賴上他一樣,不管經歷什麼都始終相伴身側。 顧昀將鮮少離身的珠子摘了下來,試著擰了幾顆珠子,最後試到了一顆最大的隔珠上,在他指力之下,居然露出了一條淺淺的縫隙,而後一聲脆響,那珠子在顧昀手中一分為二,露出內裡的乾坤來——裡面居然藏了一顆藥丸。 兩人一時間面面相覷,長庚將整個皇宮翻了個底朝天,為了找解藥的蛛絲馬跡,卻不料真正的解藥原來就藏在顧昀身上,跟著他風裡來雨裡去,相伴了整整十一年多,直到陳輕絮靠自己找到瞭解藥配方,它才肯露出一點端倪。 顧昀忽然忍不住笑了,伸手捏起那枚藥丸,笑道:「這小東西怎麼和先帝的脾氣一模一樣?」 都是不合時宜的狠毒,不合時宜的溫情……不合時宜的劇毒,不合時宜的解藥。 「大表兄看著你呢。」
——本篇完——
番外三
(一)
「小師父!」 瞭然和尚抬起頭,看見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踉踉蹌蹌地向他跑來,她那小臉髒得花貓一樣,兩隻手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塊面餅,認認真真地遞給他道:「小師父,我爺爺讓我給你送來的,快吃。」 瞭然知道這可能是人家擠出來的口糧,自然不敢要,連忙推拒。可他說不出話來,眼前這丁點大的鄉下孩子又看不懂手勢和臉色,只會瞪著一雙懵懂的圓眼睛,執意把面餅往他手裡送。 面餅硬得堪稱堅不可摧,活像玄鐵打的,可是離得近了,依然能聞到一股糧食的香味。瞭然的喉嚨不受控制地滾動了一下。他如今也才十來歲,正是抽條長個子禁不住餓的年紀,剃了光頭顯然無助於辟榖,餓了這許多天,他早就眼前發黑,恨不能把腮幫子上的肉咬下來生吞。眼前的面餅於瞭然,彷彿是個天大的誘惑,他只能在心裡拚命念經摒除雜念。 這時,地面傳來可怕的震動,一隊披甲執銳的人從遠方跑來,周圍原本神色麻木的百姓們頓時露出惶恐驚懼。 瞭然忙跳起來,將小女孩撈起來擋在身後。他緊張到了極致,周身的肌肉硬得發疼,但臉上還是裝出了一副紅塵檻外不問世事的模樣。接著,瞭然將雙手緩緩合十,頂著一後背的冷汗,沖那些跑過來的暴徒稽首做禮。 身著鐵甲的暴徒們果然停下來看了他一眼,為首的一人遲疑了片刻,不端不正地回了個禮,隨即一招手,瞭然聽見他含糊地說了一句:「這和尚一念經,我總覺得佛門面前那什麼……不太吉利,今天就算了吧。」 說完,這伙人跟著頭目稀稀拉拉地走了,等確定暴徒們真的不再回來,方才有劫後餘生的人悄悄跑過來,給瞭然鞠躬道謝。 瞭然心神俱疲地挨個還禮,又把掉在地上的面餅撿起來,還給嚇壞的小女孩,本想拿袖子給她擦擦眼淚,結果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的袍子髒得看不出底色來了,便又訕訕地放下手。 他把外袍脫下來,內外翻轉後穿在身上。瞭然希望能盡可能地保住自己出塵的樣貌,能唬住這些暴徒一時是一時——這是暴徒叛軍與朝廷對峙的第十天,外有鐵甲圍城,城中補給岌岌可危,叛軍裡也是人心惶惶,這幫亡命徒心情壓抑、無處排遣的時候,便要拿城中百姓戲耍開心。幸而本朝受佛教影響深遠,再喪心病狂的人,見了出家人也多少還有些顧忌,瞭然雖不能說話,卻長了一副好相貌,天生帶著一股仙氣,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用自己這點裝樣子的「仙氣」盡可能地保護周圍的人。 這一年,瞭然十四歲。 剛開春的時候,他那不知雲游到了何方的師父突然回來,將他叫到身邊聊了幾句,然後神神叨叨地對自己這關門小弟子說道:「你小時候曾經問過為師,何為眾生,現如今你也大了,那就自己去看看吧。」 護國寺中,僧人須得有了一定年齡和資歷才能外出遊歷,瞭然��第一個以少年之身出門的,眾僧人都說小師叔慧根獨具。少年啞僧花了大半年的時間四處流浪,一路化緣而行,他受過乞丐的朝拜,也因為模樣俊俏險些被女匪捉走做童養相公,甚至被為富不仁的大戶人家硬拉回家,要請他做法驅鬼。不過總而言之,雖然偶爾會遇上些意外情況,但他隨身帶著覺遠大師的親筆信和護國寺的文牒,一路所遇寺院驛站還是給了他這半大孩子很高的禮遇,基本算一路平安。 直到他倒楣催的,趕上了這場匪禍。 閔州水軍督察新官上任,非要點上三把邪火,第一把便拿境內紫流金走私下手,不料地頭沒踩明白,將前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官匪勾結那點破事都扯了出來。惹了事,還沒本事收拾,這位新任督察一時不察,導致事態不斷發酵,最後,閔州境內的亡命徒們乾脆鋌而走險,與東海一線的倭寇勾結,組成了一支叛軍,就地造了反。 海盜、倭寇,與匪徒沆瀣一氣,連佔數城,到一個地方,就先殺地方官,然後強佔老百姓的房子,劫掠人家的積蓄,再將百姓都驅趕到外面,集中看管,一旦跟朝廷軍隊硬碰硬,就把老百姓驅趕到陣前做人盾。 不幸雲游到此地的瞭然成了人盾中的稀有品種——他是個光頭的人盾。 匪徒作亂與民間起義不同,哪怕是暴民作亂,叛軍也大多是苦出身,不到失去理智,不會故意做出太傷天害理的事,可是這伙私運紫流金出身的亡命徒卻是不能以「人之常情」忖度的。 瞭然不知道自己被扣在城中多久了,他發愁地蹲下來,拍著哭得打嗝的小女孩,跟旁邊的人借來一碗水,一邊咽著口水,一邊把干餅子泡軟,掰著喂給那小孩吃。 女孩問道:「小師父,來救我們的人什麼時候才能來?」 瞭然眉梢一動,還沒來得及打手勢,就聽見旁邊有個漢子嘆道:「救我們?唉,娃娃,別想啦,等死吧。」 元和皇帝重文輕武,腦子有病。自收復北蠻之後,他就以「有傷天和」為名,開始潛移默化地打壓朝中武將,尤其安定侯顧慎與長公主夫婦先後辭世之後,那皇帝老兒更是離譜,竟雪藏了國之利器玄鐵營,乃至於這幾年朝中忠臣良將老的老、走的走,青黃不接。 暴亂剛開始,朝廷派來個酒囊飯袋當將軍,一來就中了倭寇的埋伏,還激怒了盤踞在此處的匪首,此人唯一的用途,就是讓叛軍探明了朝中兵將虛實,以及給了他們拿老百姓當人盾的靈感。 朝廷這才知道事態失控,接著又派了新人來,這回更讓人絕望——此時,在外圍城的前鋒將軍姓顧,不管是個什麼名門之後吧,反正人才十五歲,而且顯然沒長三頭六臂,也看不出怎麼天賦異稟,僥幸從戰場上活著回來的人,都記得那少年將軍看見一群衣衫襤褸的「人盾」時,那近乎驚慌失措的目光。 他的目光洩露了自己的底細,這小將軍不但是個孩子,恐怕還是個沒見過血的孩子。 他一時驚慌後竟沒能壓住陣腳,被埋伏的群匪偷襲個正著,若不是剛好來了援兵,險些全軍覆沒,明顯是個不能指望的。 瞭然暗自嘆了口氣,心裡十分茫然,感覺自己就要死在這了。
(二)
在此時還是少年的一代高僧看來,眼下的境遇差不多就算「苦海無邊」了,然而佛法至此,似乎並沒有什麼用,他是泥菩薩過江,自身尚且難保,更遑論要度誰。 瞭然百無聊賴地靠著牆根發了一會呆,忍不住想起自己在護國寺的日子。 他是護國寺前住持覺遠大師一次游歷途中撿回來的棄嬰,出身不明,天生不能說話,注定了不能登科入仕,也難以習武從軍,覺遠大師覺得他與佛門有緣,就收做了關門弟子。 元和皇帝年間,日子最好過的,除了那些個世家公卿外,大概也就是僧人了。皇帝自己就篤信佛祖,朝野內外自然也一片上行下效,個個沒事誦經唸佛,逢年過節,夫人小姐們都排著隊去寺廟裡解囊上香……就連眼下這群亡命徒,雖說推小和尚出去當人盾毫不手軟,卻也不會當面作踐他。 護國寺是百寺之首,寺中高僧往來宮禁,雖無實權,影響力卻猶勝天子近臣。覺遠大師收了瞭然這個弟子之後,就退隱了,將住持之位傳給了大弟子了痴,自己長年雲游在外。瞭然鮮少能見師父一面,平時都是師兄照顧他日常起居,給他開蒙講經。 師兄年輕的時候,模樣堪稱英俊,只是長年面帶憂郁,不苟言笑,嘴角眉心間總是有一道繃出來的褶皺,像是終生未曾開懷過一樣。了痴師兄有時候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親自擦拭佛像,或是一個人於香殿中打坐參悟,小和尚瞭然不明所以,只會笨拙地效仿。 了痴挑著大水桶去清理佛像,瞭然就抱著他玩沙子的小桶,跟著打一小桶清水,也爬到香案上給大佛爺擦腳。 了痴在青燈古佛下靜坐,瞭然小和尚就抱著個蒲團與他比鄰而坐,時常昏昏欲睡,不是栽倒在了痴師兄身上,就是從蒲團上一頭摔下來。每每這時,瞭然就擦擦口水,迷迷糊糊地重新爬回去,盼著師兄領他回去睡覺。 了痴和尚沉默寡言,瞭然是想說也說不出來,這古怪的師兄弟相處起來一點也不熱鬧,默無聲息,但又相依為命。了痴師兄會在他睡著了以後,把他抱回禪房,會在寒冬臘月裡把他趕回去叫他穿棉衣,甚至會面無表情地給他擦鼻涕。瞭然就像只戰戰兢兢的小動物,不用特意召喚,總是充滿依賴地圍著師兄轉,一步不敢稍離,拿師兄當他的主心骨。 不過孩子總會長大。 後來,瞭然從一個一隻手就能拎起來的小光頭,抽條成了日漸俊俏的少年,心也越來越野。他不再是師兄的小跟屁蟲,也不再滿足於每天在寺裡日復一日的敲鐘誦經,總是想去看看外面。每每有外來的僧人借宿護國寺,瞭然都要湊上去,如飢似渴地聽人講外面的見聞。 師兄說,出家之人當六根清淨,總是心浮氣躁可不行,瞭然日復一日地壓抑著自己渴望入世的心,隱約覺得自己是不太清淨的,和佛祖好像也不是那麼有緣。好不容易得到了師父他老人家的首肯,瞭然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要逃離護國寺。臨走的時候,了痴師兄替他打點行囊,一路將他送出城。 這十幾年裡,了痴如他父兄,他目送著瞭然走向寺外的萬丈紅塵,細碎地將他從頭叮囑到尾。 瞭然當時覺得他囉嗦,此時身如危卵,方才感覺到一腔惘然。他想:要是師兄知道我現在在這,會擔心我嗎? 天漸漸黑了,瞭然和幾個了無生趣的「人盾」蜷縮在一起,一顆一顆地掐著佛珠,假裝念經,其實心裡十分悲觀。他剛剛在上一個驛站給師兄寫過書信報過平安,緊接著就變成了一枚光頭盾,想必等他的信送回寺裡,死訊也該一並抵達了。 到時候,師兄會給他念往生咒嗎? 會哭嗎? 還是四大皆空地祝他早登極樂? 瞭然想到這裡,心裡又生出一個更憂愁的念頭:我修行不認真,身上也沒什麼功德,倘若死了,夠得上去極樂之地嗎? 一個和尚,不明不白地死在亂軍之中,連皈依都不行,瞭然心裡更加沉重,一時間,本著「盡人事聽天命」的想法,他居然真就臨時抱佛腳地念起經來。就在他在梵聲中漸漸忘我,沉靜下來的時候,身邊突然傳來腳步聲,瞭然嚇了一跳,猛地睜眼,只見三四個叛軍從他身邊經過,徑自往後面的茅屋中走去。 茅屋是城中被扣留的百姓們拼湊起來給老弱婦孺們躲藏的。 瞭然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這些叛軍要干什麼,旁邊一個漢子已經叫罵出聲道:「這些狗娘……」 同伴飛快地按住了那漢子,死命捂上了他的嘴,堵住他的話。 瞭然呆了片刻,這才驀地明白過來,一股少年熱血裹挾著怒氣直沖到他腦門。這時,其中一個暴徒卻��而復返,他回到瞭然面前,避開少年僧人噴火似的目光,在自己懷裡摸了摸,摸出一個冒著食物香氣的油紙包,放在瞭然面前,低聲道:「素油做的,師父吃吧。」 說完,這暴徒又抓了抓自己的頭發,雙手合十,對著瞭然拜了拜,口中念道:「阿彌陀佛。」 然後他轉身追上自己的同伴,大步走向畜生道。 瞭然緊緊地盯著油紙包裡的小點心,有那麼一瞬間,他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 一個罪大惡極的叛軍暴徒,即將卑鄙地去向無辜的人發洩獸欲,路上卻順便拜了個佛。 他也求佛祖保佑嗎? 他也想求佛法度他嗎? 師父,何為眾生? 眾生往何處去? 瞭然愣了片刻,猛地跳起來,在身邊人緊張的聲聲阻攔裡,撒腿追了上去。
(三)
瞭然知道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我要跟他們拼了。 他撿起一塊石頭,追至茅草屋內,碎沙石磨破了他的手心。他看見方才那幾個暴徒已經沖進了茅屋內,一個人正背對著他,守著門不讓人往外逃。 瞭然胸口劇烈地起伏著,盯準了那人的後腦勺,准備犯殺戒。 可是普通人要下殺手尚且過不了自己這關,何況瞭然還是個出家人。他腦子裡轟鳴作響,三魂七魄彷彿被活活扯成兩半,就在他痛苦地下定決心,高高舉起手中大石即將往下砸的時候,那人卻毫無預兆地自己倒下了。 瞭然:「……」 他傻乎乎地舉著凶器,愕然地抬起頭,只見對面站著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姑娘,面無表情地抓著一把銀針,不知用了什麼神通,把那幾個暴徒全部放倒了,一個個不知死活地倒在地上。 那小姑娘和他對視一眼,目光在他的僧袍和光頭上逡巡了片刻,冷冷地問道:「我聽說有個小和尚是護國寺的?你嗎?」 瞭然張了張嘴,喵都沒喵出一聲,傻乎乎地跟對方大眼瞪小眼。那少女倒也沒有不耐煩,想了想又道:「我是太原府陳家的人,你師父是覺遠大師嗎?」 瞭然茫然地點點頭,少女長眉一挑,皺眉道:「算了,那你先跟我進來吧。」 瞭然懵懵懂懂地跟著那少女走進了茅屋,迎面撞上一個文士打扮的青年。那青年文士緊張地問道:「沒事吧?」 「擺平了。」少女隨口道,又指著瞭然說道:「這是個護國寺來的小和尚,這位是姚大人。」 那青年忙道:「不敢,後學如今賦閒在家,不過一介草民……」 少女快言快語地打斷他道:「行,那叫你姚公子——那位將軍呢?已經走了嗎?」 姚公子忙壓低聲音道:「是,顧將軍說都安排好了,只是……」 「怎麼?」 姚公子有些猶豫道:「到時候兵荒馬亂,我怕城中百姓們驚惶下會再添傷亡,顧將軍也有這個顧慮,要是能想方設法將眾人集中在一處就好了,只是這樣一來,又怕打草驚蛇,再者……這城中百姓幾次三番被當成人盾,眼下已經成了驚弓之鳥,我恐怕驚弓之鳥是不會落在一棵樹上的。」 他這話一出,兩人都沉默了起來,這陳姓小姑娘不知師承何處,身手極好,會偷襲,卻不太清楚怎麼把人趕到一起。 這時,一邊沉默不語的啞僧終於弱弱地伸出一隻手,比劃道:「我……我能試試。」
(四)
那是後來的安定侯、臨淵閣兩位股肱,與兩江總督姚鎮的第一次匆匆相逢。 那時,安定侯顧昀還是個會臨陣怯場的半大孩子,兩江總督姚大人只是個罷官回家的窮秀才,瞭然大師還不是人間優缽羅——他此時的水準,大約只配當一朵人間狗尾巴花,而陳輕絮也還是個只會橫沖直撞的小丫頭。 瞭然夥同陳輕絮與姚鎮,連夜將那幾個暴徒的屍體藏好,隨後約定了時辰和暗號,分別行動。 隔日傍晚,城中百姓們發現,人流正在自發地往一個地方匯聚。 少年啞僧不知從什麼地方弄來了水,好好把自己打理過一遍,他坐在夕陽下的一塊大石上,手持念珠,合目默誦經文,身邊有一群人跪聽——都是姚公子安排的。 人在絕望的時候,特別渴望能有一點精神寄託。 在有心人的刻意引導下,迷茫恐懼的百姓紛紛往大石頭處聚攏。有些膽大的,也跟著跪在大石下,有些則在樹後、牆角躲躲藏藏偷偷看。 剛開始,叛軍們沒管這些柔弱的人盾,有的看熱鬧,有一些甚至也加入了其中,想趁機受一受佛光普照,求佛祖保佑城外圍城的朝廷鷹犬自己蒸發。 而等他們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夕陽已經開始往下沉了,瞭然熠熠生輝的光頭將城中大部分的百姓吸引到了大石頭附近。陳姑娘混在人群裡,悄然將一把針扣在手中,她緩緩矮下身,褲腿上別著一把匕首。 「都閃開!」一個叛軍小頭目第一個意識到不對,他抽出刀,指著聚在一起的百姓,「滾回去!滾!不許聚在一起!」 瞭然後背汗毛都豎起來了,悄悄去看一邊的陳姑娘,姚公子不在,那凶殘的小姑娘不知是不是已經做好了當場宰了這些叛軍的准備,一張小臉上彷彿被凍上了,看不出一點表情。 兩個半大孩子,一群窮凶極惡的叛軍,朝廷的人不知什麼時候能到,周圍盡是手無寸鐵的百姓,四面楚歌——瞭然的心快從胸口跳出來了。 做點什麼。他慌亂地想:我得做點什麼。 叛軍小頭目隨手將掌中刀砍向一個腿腳不靈便的老婦人,咆哮著:「我說來人——」 陳姑娘一時沒沉住氣,一把抽出腿間匕首,疾風似的從人群中鑽了出去,抬手架住了小頭目的凶器,她的身體繃到了極致,像一根隨時會折斷的筷子。 同時,尖銳的哨子在城中響起,方才平和地混進人群中的叛軍飛快地回過神來,第一時間開始對周圍的百姓下手。混亂一觸即發,到處都是驚叫和慘呼,陳姑娘用一把短短的匕首硬扛了叛軍小首領三個下劈的長刀,匕首嗆啷一聲,斷成了兩截。 諸天神佛在血海外鞭長莫及,瞭然猛地站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支鐵箭拖著漫長的白氣橫空而至,徑自穿過那叛軍小首領的喉嚨,血濺了陳姑娘一頭一臉,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神色竟有些茫然,瞭然慌忙要趕上前去,卻被慌亂的人群阻擋,而遠處傳來了姚公子的大喊:「剿匪的將士進城了!賊首已經伏誅,百姓閃避!膽敢負隅頑抗者格殺!」 接著,鋪天蓋地的馬蹄聲震著街上的石板,方才險些四散奔逃的百姓同一時間往道路兩側互相推搡著躲閃,瞭然被兩個漢子抓著後頸與袍袖強行帶到了牆角:「小師父小心!」 匆忙集結的叛軍從街巷中湧出。 姚公子仍在妖言惑眾:「賊首已伏誅……」 只見叛軍中一個鐵塔似的大漢越眾而出,咆哮道:「放你娘的屁!老子還活著呢!弟兄們,城門外吊橋早就炸了,就算有吃裡扒外的耗子放進幾個猢猻來又能怎樣?狗皇帝的大軍進不來,給老子把這些膽大包天的猢猻殺干淨!」 陳姑娘甩了一把頭上的冷汗,五指扣住身上最後一把針,抬手奪過旁邊一個中年人抱在手裡的長木棍,准備拼了。 而她一步尚未滑出,便有一支騎兵旋風似的捲了過來,為首那人喝道:「閃開——」 陳姑娘堪堪釘住腳步。 叛軍首領吼道:「剁碎了他們!」 他話音未落,那支總共不過八九個人的輕裘騎兵已經殺到眼前,陳姑娘縱身一躍,沒來得及動手,為首的少年將軍便驀地將手中長刀一橫,劇烈的蒸汽爆炸似的噴出來,他竟連甲都沒穿,俊秀而略帶稚氣的容顏晾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那戰馬負重極輕,幾息間已經甩開自己的騎兵,悍然無畏地獨闖敵陣,手起刀落連斬三人,那一襲青衣頃刻被冒著熱氣的血浸透,戰馬長嘶一聲,第四個叛軍竟難擋其銳,未曾交手已先心生怯意,倉皇而逃。轉眼少年將軍身後輕騎逼近,叛軍首領眼見士氣低落,大喝一聲,一刀砍了那逃兵的腦袋,提刀上前,與那少年短兵相接。 有叛軍大吼道:「放箭!弓箭手!」 如夢方醒的叛軍們紛紛拉弓搭箭,要將聚集在此的百姓與這支輕騎一起堵死在這條街上,瞭然一口氣提到了嗓子。 那少年將軍神色不動,聽見對方下令的瞬間已經站在了馬上,毫不猶豫地松開韁繩,方寸間的地方,他整個人被手中長刀放出的蒸汽���染得幾乎有了股仙氣,電光石火之間,他毫不猶豫地別過叛軍首領手中的兵刃,隨即果斷邁開一步,直接從自己的戰馬上跳了下去。 叛軍首領沒料到對方居然這麼不要命,一時反應不及,蒸汽刀已經從他肩膀直切而下,巨大的凶器發出嘆息似的長嘯,握在少年還有些單薄的雙手中,將那叛軍首領連人帶馬,齊刷刷地劈開——那馬竟還能站著! 蒸汽刀頓時捲了刃,厚重的刀柄尖鳴一聲,源源不斷的蒸汽散開,露出少年將軍的臉。 從今往後,再也不會有人說他沒見過血。 他殺意凜然,抬手將廢了的蒸汽刀扔進叛軍弓箭手中,一簇剛剛發出的鐵箭在半空中被砸得七零八落,騎兵們飛快地趕過來,將自己這年輕氣盛的主帥圍在中間,叛軍首領的屍體晃了兩下轟然倒下,那少年將軍在親衛與自己錯身而過時接過一把新刀,斷然喝道:「賊首伏誅,不降者格殺勿論。」 更多的大梁騎兵趕來,城中叛軍群龍無首,很快節節敗退,瞭然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漢子爬上他方才念經的那塊大石頭,手中舉著一支不知從哪裡撿來的鐵箭,長槍似的攥在手中:「諸位父老,大仇現在不報,你們還等什麼!」 但凡能拿得動武器,能跑得動的百姓們跟著他一擁而上。
(五)
叛軍一潰千裡,散亂的殘余勢力倉皇逃竄,朝廷鐵騎前鋒顧將軍帶人去追,留下一小撮重甲和騎兵維護城中治安。 那姓陳的小姑娘居然還懂些醫術,用藥很果斷,包紮手法也十分嫻熟,瞭然上不了馬殺不了人,便跟著她跑腿,幫忙安置受傷的百姓。 五天後,新任地方官趕到,一場浩劫過去,人們才終於安定下來。 姚公子留下幫忙,陳姑娘則背起簡單的行囊,與瞭然告別。 兩人一起出生入死一次,言談中便多了幾分熟稔,陳姑娘漸漸能看懂他更多的手語了。 瞭然有點不放心地比劃道:「聽說叛軍往南方跑了,殘余勢力尚未肅清,姑娘的行程可要避著點他們啊。」 陳姑娘露出了一點笑意:「多謝小師父,不過該去的地方,我還是要去。」 她這個年紀的小女孩,不大不小,不是小孩子,卻也沒到待嫁的年歲,正是討人喜歡,在家備受嬌寵的時候,瞭然不知道她是什麼出身,家裡竟捨得把這樣的女孩子扔出來闖江湖。 「我大哥身體不好,我爹說,到了我這一代,我家恐怕是要交到我手裡的。」陳姑娘少年時,還沒有長大以後那麼不苟言笑,她難得遇到個年紀相仿的孩子,也有忍不住顯擺幾句的心,「我爹還說,不要怕什麼,越是艱險的路,就越是能找到自己的『道』。」 瞭然忍不住面露疑惑,笨拙地比劃道:「姑娘的道是什麼?」 「倘若天下安樂,我等願漁樵耕讀、江湖浪跡。」陳姑娘帶著一點小女孩天真的一知半解,充滿堅定地告訴他,「倘若盛世將傾,深淵在側,我輩當萬死以赴,此道名為『臨淵』——好了,我走啦!」 瞭然目送她飄然而去的背影,正在發呆,突然有人叫住他:「小師父!有人找你!」 瞭然一回頭,驀地睜大眼睛。 只見來人風塵僕僕,顯然是馬不停蹄地趕路,幾乎有點像苦行僧了,正是他大師兄了痴。了痴遠遠地見了他,萬年不開顏的臉上露出了「鬆了口氣」的神色,不過僅一瞬,又回歸漠然,伸手召喚他過去。 瞭然頓時像是離群的小獸找到了家,一瞬間就把連日來硬裝出來的高僧氣質丟在一邊,蹦蹦跳跳地跑到了痴面前,一臉傻笑地拽著師兄的袖子,比劃道:「師兄怎麼到這來了?」 了痴看了一眼一臉髒污的師弟,無奈地搖搖頭。 瞭然這才發現師兄不是自己來的,他身後跟著好幾個人,一水的人高馬大,都挎著兵刃穿著輕裘,不知是哪個營的將士被借調來的。 了痴皺眉道:「我不該聽師父的,讓你小小年紀獨自出門在外。」 瞭然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端詳著了痴的神色,剛抬起手—— 「不能。」了痴看也不看他的手勢,便截口打斷他道:「想出門過幾年再說。」 瞭然不敢吭聲了,默默地跟上他,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拉住師兄比劃道:「那要過幾年呢?師兄久在京中,就不想出門看看嗎?」 了痴淡淡地回道:「沒什麼好看,我都看過了。」 瞭然聽了這麼大一個牛皮,憤憤地比劃道:「出家人不打誑語,這世間這樣大,有這樣多的悲歡離合,眾生有千重百態,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愛憎,師兄又沒怎麼離開過護國寺,怎能說『都』看過呢?」 了痴抬手在他的腦門上拍了兩下,並沒有說什麼。 很多很多年以後,瞭然才從炮火喧天中,短暫地窺見了他那句「我都看過了」是什麼意思。
(六)
又過了一年,覺遠大師圓寂了。 大師兄了痴為人老成持重,是覺遠大師理所當然的衣缽傳人,可是陪著這一代高僧走過人間最後一程的人卻不是他。 瞭然在覺遠大師的禪房裡逗留了整整一天,最後出來雙手合十,沖在外等候的師兄弟們深深稽首,手語道:「師父圓寂了。」 護國寺大鐘低回轟鳴,萬條香燭裊裊向天,師兄成了新一代的「權貴和尚」,瞭然沒來得及多做寒暄,一個人回到了以前住過的禪房——取出一塊小小的木頭。 臨……淵。
(七)
「師父,您說我佛普度眾生,那何為眾生呢?」 「阿彌陀佛,販夫走卒、皇親國戚、紅男綠女、黃發垂髫,乃至於飛鳥走獸、花葉草木——一呼一吸之內,一動一靜之外,有情者、有欲者、有憂怖者、有憎惡者,皆為眾生。」 「那徒兒也是眾生,師父也是眾生,佛祖也是眾生嗎?」
——本篇完——
番外四 且談風月
比起隆安先帝李豐,李旻這皇帝做得可謂是有張有弛,改革雖然如波濤層層疊疊,但凡事在他手中都有條有理——法令先行,政策隨後,由點及面,自上而下。他又是辦學開民智,又是長蛟入海護送來往商船與外出留洋人士,不動聲色地一點一點地將武帝時起便高度集中的君權從紛繁復雜的朝堂中剝離開。 李旻勤於政務,同時,他雖然不大愛排場,卻也絕不像兄長那樣苛待自己。 每年天一熱,他就會把群臣一起領到重新建成的景華園行宮避暑,年節時分,一頓宮宴早早散場之後,誰也別想用亂七八糟的破事絆住他,皇上必是要跑到北邊的溫泉別院裡休沐的。 不過太始元年,群臣還沒有習慣皇上的私人習慣,因此溫泉別院還是被打擾了幾次。 其中最煩的就是沈易。 正月初五,圓滿押送回戰爭賠款的沈易回京復命,估摸著那兩個人也該膩歪得差不多了,此時上門不至於太討人嫌,於是就回家拎了幾罐親爹自釀的酒,前往北郊拜會顧昀。 沈老爺子在家沒事瞎鼓搗,一次酒釀多了沒地方送,被家人放到瞭望南樓寄賣,不料兩大車的私釀三天便賣了個底朝天,從此沈老爺的私釀竟紅極一時,一滴難求。老爺子聽說這事,果斷拿起了喬,再也不肯大批釀制了,每次固定出產三兩壇,只送親朋好友,沒事還讓人在坊間小報上寫一寫他老人家製作私釀的小故事,專門讓人看得見喝不著,很是可惡。 最後連沈家那頗為古樸的小酒壇子都變成了京城裡的新鮮風尚,沈老爺的私釀也成了頗為拿得出手的重禮,便宜了沈易那窮酸貨拿出去做人情。 可惜,著名佳釀只在顧昀手裡過了一下,就被陛下無情地沒收了,長庚溫柔且不由分說地將酒壇子拎走,對他說道:「我叫人拿去溫好再給你。」 顧昀神色莫名悲憤,弄得沈易莫名其妙,等長庚一走,他就用胳膊肘捅了捅顧昀:「一國之君把你照顧得這麼周到,你還擺什麼臉色?」 顧昀很是胃疼地瞥了他一眼,有氣無力地擺擺手:「你懂個屁。」 沈易本想反唇相譏,然而話到嘴邊,他又想起自己今日前來是有事相求,不便把顧某人得罪得太狠,只好壓著脾氣低聲下氣道:「子熹,我有個事要請教你。」 顧昀沒精打采地哼唧道:「說。」 沈易嚥了口口水,一本正經地問道:「我要是想跟陳姑娘提親,怎麼才能顯得不那麼唐突?」 顧昀聞言,將一側長眉高高挑起,詫異道:「唐突?有什麼唐突的?」 沈易:「……」 顧昀又奇道:「你不是連定情信物都給了?」 沈易耷拉個腦袋,慢吞吞地從懷裡摸了摸,在顧昀驚奇的注視下,磨磨蹭蹭地掏出了一塊細絹裹著的小布包,那玩意嚴嚴實實地裹了一層又一層,足足翻了三層,才露出了裡面的內容——正是那支「傳說中的」小步搖。 「還沒給?」顧昀毫不留情地給出評價,「幸虧沒給,太難看了。」 沈易默默地摀住自己的心肝。 顧昀品評道:「挑半天挑這麼個老氣橫秋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拿來給令堂上供用的——再說陳姑娘明顯不會喜歡這些珠啊翠啊的累贅,我看你多餘買。」 前半句沈易還能勉強虛心接受,後半句就不對勁了,沈易立刻警覺道:「你怎麼知道人家不喜歡?」 顧昀煞有介事地沖他招招手,語重心長道:「一個女人,除非她真是窮得買不起,否則喜歡什麼,她自己會置備——不然你覺得她難道會一天到晚揣在心裡惦記,特意期待誰專程買來送給她嗎?」 沈易:「……」 顧昀往後一仰,憐憫地看著他,搖頭嘆道:「你想得也太多了。」 沈易一臉無措。 顧昀平常總以欺壓他為樂,此時目睹沈易這副慫樣子,居然難得生出了一點同情心,默默地從旁邊的小托盤裡磕開一個溫泉煮的雞蛋遞給他。 回想起來,他們一起做掉了加萊之後就各奔東西了,陳輕絮回了陳家老宅,之後又趕到京城照顧長庚,沈易則一直留在北疆,後來又被顧昀調到江南,兩人各自天南海北,現在才算是緩過一口氣來,想來也沒機會說���句話。 沈易這個沒用的東西,一起出生入死過的人都沒抓住機會多套套近乎,要不是陳姑娘天生自帶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氣場,現在哪還輪得到他在背後唧唧歪歪? 顧昀有點哀其不幸怒其不爭,語重心長地指導道:「你自己在心裡念叨個百八十遍,人家也不會知道,沒用,成不成的先擱在一邊,你首先得讓人知道你是什麼意思吧?」 沈易痛苦道:「我見了她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 顧昀一針見血道:「以你那廢話連篇的本領,不知道說什麼只有一個原因,就是目的性太強,你覺得自己對人家有企圖,又唯恐弄巧成拙,所以才瞻前顧後不敢說。」 沈易雖然一度對顧昀的個人作風頗有微詞,此時卻不得不十分信服地連連點頭:「有理。」 「你這心態就很不對,」顧昀十分有經驗地說道:「要想遊刃有餘,首先自己不能露怯,你心裡要把她當成個普通人,不能把她當菩薩拜,跟別人怎麼說話,你就跟她怎麼說話——但是呢,陳姑娘常年和藥石打交道,性情太平和……也就是有點木,你還得讓她能感覺到你待她和待別人是不一樣的,這個事很微妙,火候不到她反應不過來,用力過猛了就顯得你很猥瑣。」 長庚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將酒壇子換成了一個小酒瓶,他讓人將溫酒的小爐放在一邊退下,自己要笑不笑地在旁邊默默地聽顧昀講風月。那兩位正一個全神貫注地顯擺,另一個孜孜渴求地學習,愣是誰都沒察覺到皇上回來了。 沈易:「求大帥教我。」 顧昀一本正經道:「這事我教不了你,因為我一般沒這個煩惱,英俊瀟灑到我這種地步的,無論幹出什麼事來姑娘們都不會覺得我猥瑣。」 沈易:「……」 顧昀:「你這麼望眼欲穿地盯著我看也沒辦法,再說此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靠三言兩語傳授教不會的。」 沈易拚命按捺住自己想毆打他的沖動,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你說點實在的,舉個例子——比如呢?」 顧昀思考了片刻:「比如你這把年紀的……」 沈易怒道:「我哪把年紀了!」 「嘖,比如你這種成熟男子——成熟,行了吧?」顧昀嫌棄地改口道:「就不應該像少年人一樣整天把『情愛』掛在嘴邊,否則別人會覺得你靠不住。情話貴精不貴多,最恰當的情況是你同她說一百句正經話,中間夾帶一兩句有情的,這就很能打動人,還不顯得輕浮。」 他總算說了幾句像樣的人話,沈易忙連連點頭。 顧昀:「這種夾帶要有技巧,夾之前自己得先打一打腹稿,要不動聲色,不能夾得前言不搭後語,剛開始也最好不要說些太露骨的,得適可而止,你先確定別人不反感,再酌情得寸進尺。」 不遠處偷聽的皇帝陛下將雙臂抱在胸前,也跟著點了點頭,大概明白了顧昀以前拿來對付自己的套路。 顧昀:「但是話雖然不便露骨,其他地方你得做到位,比如你要多考慮她的感覺,時時刻刻照顧到她,剛開始說什麼、做什麼,要按著她的步調和好惡來,這個得靠觀察,能用自己眼睛看到的,最好不要開口直接問她,這樣顯得你比較上心,還有……唔,眼神得對。」 沈易恨不能請來文房四寶,將安定侯的金科玉律逐條記下來,一個字都不敢漏,忙問道:「什麼樣的眼……」 他話沒問完,一抬頭正對上了顧昀的目光。 倘若顧昀平時看他的眼神是「快滾蛋你擋我的光了」,那他這一刻的眼神就是「你是我的光」。 顧昀的目光非常微妙地介於「專注」和「游離」之間,眼角微微彎,好像是帶著一點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笑意,眼眶裡似乎只裝得下一個眼前人,同時又似乎正不由自主地心猿意馬,眼睫微微有點閃爍,忽然被人逮住,他眼皮一垂,非常自然地做出一點「不自然」的笑容,伸手在自己鼻子下面輕輕地蹭了一下。 沈易:「……」 他手一哆嗦,險些把沒吃完的半個雞蛋掉地上。 長庚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大步走過來,重重地咳嗽了一聲。顧昀立刻將架在一邊小桌上的腿放下來,飛快地收出一張正人君子似的臉。 沈易莫名有點尷尬,忙站起來:「皇上。」 長庚硬是將自己一張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掰成了「溫文爾雅」的模樣,擺手道:「私下場合,不必多禮,沈卿坐。」 沈卿隱約感覺自己可能該告辭滾蛋了。 長庚微笑道:「我方才不小心聽見了兩句,怎麼,是為陳姑娘來的嗎?」 沈易頓時更尷尬了。 「我倒是聽說陳姑娘自從北疆一戰之後就對沈將軍十分仰慕,」長庚慢條斯理地將小酒瓶放在爐子上溫著,同時眼皮也不抬地拍掉了顧昀伸向酒瓶的手,對滿臉通紅的沈易說道:「倘若兩情相悅,大可以不必有那麼多試探——我上回從宮裡翻出幾本醫藥典籍的孤本,正打算派人給陳姑娘送去,沈卿願意代個勞嗎?」 沈易差點給皇上跪下,只覺得長庚這兩句話比顧昀那一篇長篇大論都有價值。 一炷香的時間之後,長庚滿意地目送著沈易腳步輕飄飄地離開了——他才是最巴不得沈易趕緊娶媳婦的,省得此人沒事老在顧昀身邊晃,從當年雁回小鎮開始一直到現在,這倆人老形影不離,顧昀遇到難事哪怕不告訴自己,都肯定會通知沈易……雖然每次都是事出有因,但長庚完全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打發了這一個,長庚這才轉向另一個,顧昀忙調度了一個深情的眼神給他。 長庚不為所動,慢悠悠地秋後算帳道:「眼神也能提前打好腹稿,子熹,果然是千錘百煉,身經百戰。」 顧昀眨眨眼,伸了個懶腰站起來,踱到長庚面前,順手將狐裘解開一條縫隙將長庚裹進來,壓低聲音在他耳邊笑道:「吃醋早說啊陛下。」 長庚:「……」 他被顧昀懶洋洋的一聲低語說得耳根都麻了,才知道此人不愧精通三十六計,教給沈易的那點原來都是皮毛。顧昀嗅了嗅他的鬢角,贊道:「酸香撲鼻——陛下,咱倆打個商量,你剛喝了一缸醋,給我喝一口酒好不好?」 長庚給氣笑了:「做夢,你聞味吧。」 顧昀嘖了一聲:「昨天還讓我舔了一筷子呢,怎麼今天變成純聞味了?都怪沈易這禍害,大過節的非得跑來礙眼……」 長庚從一邊抽出一根筷子,在溫好的小酒盅裡沾了一下:「拿去嘗,別討價還價了。」 顧昀:「……」 兩人中間夾著一根酒香四溢的筷子,相顧無言了片刻,就在長庚以為顧昀今天老實了的時候,顧昀忽然將那根沾了酒的筷子抽了出去,輕輕地聞了一下,然後飛快地扳過長庚的下巴,將沾著的酒液都抹在了長庚的嘴唇上,迅雷不及掩耳地湊過去舔乾淨了,礙事的筷子「啪嗒」一聲被他丟在了一邊。 長庚呆若木雞地被他佔了個酒香四溢的便宜,全然沒反應過來。 顧昀舔完一抹嘴,似笑非笑地飄然而去:「好酒,醉了。」 慘遭花樣調戲的新皇陛下原地僵立片刻,終於忍無可忍地追了過去,感覺自己十分有必要親自檢查一下顧將軍的傷養得怎麼樣了。
——本篇完——
番外五 清明雨後
長庚對外聲稱為了避嫌,即便夜宿宮中,也絕不涉足後宮,後宮一干事宜依然歸皇後管,幸好李豐的後宮人丁不旺,皇後那病秧子也勉強拿得起來。 整天來宮裡點卯,下朝走人的皇帝古往今來聞所未聞,剛開始,有人站出來說如此這般的不合禮法,都被罵回去了——皇上登基之初就聲稱自己只是個「代皇帝」,如今代得兢兢業業絲毫不踰矩,怎麼總有馬屁精唯恐天下不亂地企圖攛掇他竊國呢? 以徐令為首的御史台成了御用噴壺,將「破舊立新」別在腦門上,每天專門負責給朝廷的各項政令尋覓種種理論依據,以便吵架吵得更加名正言順。 不住在宮裡的皇上有時候會裝模作樣地回雁王府,然後將雁王府當成個私下接見朝臣的「客廳」,轉身就往侯府裡鑽——反正離得也近。 這一年的雨水下來得比往年早了不少,清明前夕就一場連著一場的小雨。 顧昀雖未卸甲,卻總算能安安穩穩地在京城長住了,他難得對自己家有這麼重的歸屬感,於是命人將荒草叢生的侯府整了整。幾乎快要傳出鬼故事的安定侯府總算有了點住人的樣子。 修理園子整飭房舍的時候翻出了不少經年舊物,於是每天跟在霍統領身後扒拉舊東西就成了皇上晚上遛食的新愛好。 「這是當年長公主的舊物嗎?」長庚指著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問道——為免不尊重,他沒有貿然上手動。 收拾屋子的粗使老婦笑道:「可不是麼,專門給小侯爺做的。」 說著,她把那盒子打開,只見那活像個藏珠匣的寶盒裡居然是個雞毛撣子。 那老婦道:「小侯爺幼時搗蛋得很,訓斥一頓他根本不往心裡去,關思過房裡他自己會撬鎖鑽出來,打輕了不管用,老爺又是那麼個暴脾氣,一來二去就要上家法,家法的那些個傢伙式,皇上是知道的,老侯爺下手又黑,豈是小孩子禁得住的?公主怕打出事來,有一回行軍途中看見一個村婦拎著掃把訓子,便想出這麼個招數對付他。」 長庚雙手將那揍過顧大帥的雞毛撣子「請」了出來,只見此物的內撐是一根細細的桿子,用力過猛會斷,不至於打出人命來,外面一圈厚厚的「雞毛」也不是真的野雞毛,是細細的小竹絲和一種不知什麼動物的堅硬的毛編在一起湊成的,往身上一抽,那滋味…… 長庚從小在侯府裡長大,比正牌主人都像主人些,老僕婦雖然改口稱「皇上」,卻絲毫不見外,樂呵呵地說道:「咱家侯爺小時候可真是淘出圈了,上房揭瓦,無惡不作,後來就怕這個,不管幹什麼,只要一提,指定能老實一會。」 顧昀在長庚面前從來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長輩模樣,他那童年少年時代對長庚而言都是空白的,因此聽得格外津津有味。 「公主要打他的時候才好玩,滿院子跑,一邊跑一邊哭,嚎得跟真事似的。」 長庚奇道:「真事?難不成是裝的?」 「當然是裝的,」老僕婦邊走邊嘆道:「咱家小侯爺小時候,不上幾板子真章,別指望能讓他掉眼淚,你看他滿院子哭,乾打雷不下雨,嘴裡的詞一套一套的,動輒就可憐巴巴地來一句『娘,你不喜歡我了嗎?你不要我了嗎?我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嗎?』要不然就『娘是想換一個比我好的弟弟嗎?我都改了,求求您別換弟弟,我就一個娘,要是也不疼我,我就成了沒人要的野孩子了』……聽得人心肝亂顫,公主都不忍心下手收拾他。」 長庚一想那情景,笑得喘不上氣來,顧昀不愧是兵法大家,從小就知道「虛實相生」、「攻心為上」。 老僕婦眼角的皺紋中笑意一閃而過,隨後她話音忽然一轉:「後來去了一趟邊疆,回來就什麼都變了。」 長庚臉上的笑容漸消。 老婦兀自回憶道:「每天就把自己關在房裡,不理人,也不哭,送飯進去,怎麼拿進去怎麼推出來,誰哄也不開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原來是只小猴子,回來以後成了個小鬼,整個人都變了——過了有兩三個月,老侯爺才安頓了北邊的事回府……要我說,老侯爺待自己的兒子也真是狠,大概也是出了那麼檔子事,怕他真就這麼廢了吧。」 長庚輕聲問道:「怎麼?」 「老侯爺一腳踹開他那房門,生生把他從屋裡揪了出來,您想,他眼睛受了那麼重的傷,乍見天光怎麼會不疼?一邊踉踉蹌蹌地跟著一邊流眼淚,這回是真眼淚,反而一聲沒吭。」老僕婦伸手一指,「就是那片小池塘,老侯爺把馬鞭子網成一圈,圈在侯爺脖子上,按著他的頭逼著他往水裡看,沖著他的耳朵吼『你看看你現在什麼樣,配姓顧嗎』。」 長庚順著她的手指看去,荒了多年的池子早已經幹了,這兩天才重新注了水,養了幾條新魚,悠然自得地擺尾來去。 「小侯爺的喉嚨卡在馬鞭上,吼回去說『我看不見』。」 長庚隨著她的話,好像回到了若干年前,握著雞毛撣子的手微微地抽動了一下。 「老侯爺就把他的頭按進水裡,說:『看不見,你趴在水裡好好看,要不然你自己站起來,要不然你找根房梁吊死,顧家寧可絕後,也不留廢物!』」老僕婦說到這裡,搖搖頭,「這麼多年了,我這老婆子都一字不落地記得,真是太狠了。」 兩人之間短暫地沒有了聲息,過了不知多久,長庚才輕聲問道:「老侯爺捨得?」 「為人父母的,自然都心疼,可是捨不得還能怎麼辦呢?老侯爺說,骨頭斷了,只能用鋼釘楔上,越是痛苦的絕境,越不能讓他感覺到一點可以依賴的依仗,否則他自己會靠過去,一輩子都站不起來。」老僕婦道:「老侯爺要是不捨得,十幾年前誰能名正言順地出手收拾零落各地的玄鐵營?」 沒有玄鐵營,說不定大梁早在當年西域諸國第一次叛亂的時候就已經被人一步一步地蠶食鯨吞,恐怕都輪不上西洋人千裡迢迢地跑來咬一口。他們這些錦繡叢中的舊王公,還能榮華富貴到什麼時候呢? 「寒冬臘月裡,不許家人給他穿一件禦寒的棉衣,凍得那孩子手腳都是青的,回到屋裡碗都端不住,一天到晚,十多個鐵傀儡圍著他轉,老侯爺在一邊看著,好像哪怕他死了也絕不眨一下眼……過了有兩三年的光景吧,他們夫婦先後去了,元和皇上才把小侯爺接進宮。」老僕婦話音一頓,便聽拐角處傳來一聲尖利的鳥鳴,兩人一抬頭,見顧昀拎著個鳥籠子從那邊溜達過來,原來姓沈的倒楣鳥被他惡意晃得七葷八素,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只好扯著嗓子尖叫。 自從顧昀騰出手來,有時間修理這只鳥後,他在這場人與鳥的斗爭中就從未立過下風,此時拎著勝利成果出來溜達,可謂是春風得意——得意到看清了長庚手裡拿著的東西,他先是眯了一下眼,隨後臉色陡然黑了。 顧昀快步走過來,一把將那雞毛撣子搶過來:「什麼破玩意也翻出來玩,沒溜!」 如影隨形多年的傷病即便治好了,也很容易有後遺症,比如顧昀一輩子也不太可能完全地耳聰目明,比如長庚雖然擺脫了噩夢纏身,但稍有勞累與思慮,夜裡仍然會多夢。 這天晚上,不知是不是還惦記著那根被顧昀搶走的雞毛撣子,長庚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他夢見自己走進了侯府,卻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安定侯府,至少沒有他印象裡那麼蕭條,人來人往,顯得更有人氣。 遠遠地,長庚聽見一陣金鐵聲,他循聲過去,見後院的空地中,一群殺氣騰騰的鐵傀儡正在圍攻一個小男孩。那小男孩眼睛上蒙著一層黑布,蓋住了半張臉,艱難地左右躲閃。忽然,一個鐵傀儡從身後靠近了他,手中的長刀已經換成了鐵棍,向他橫掃而來,彷彿是感覺到了來者不善的風聲,那小男孩下意識地想要躲開。 慢著,不能這樣! 長庚心裡一瞬間浮起多年前有人告訴過他的話:「你心裡慌,腳下就飄,腳下若是站不穩,再厲害的劍法也都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退縮是人之常情,但你會很難在短時間裡凝聚反擊之力,反而會手忙腳亂地落��對方手裡。」 男孩一瞬間猶豫瑟縮後,很快被鐵傀儡追上,一聲巨響,那怪物的鐵棍狠狠地砸在稚嫩的後背上,衣服當場崩裂了,露出裡面的護心甲,人已經飛了出去。長庚忙趕上前去,一把將半身塵土的小男孩抱了起來,同時反手抽出他腰間的佩劍,接連釘住了幾個不依不饒追上來的鐵傀儡。 他將那佩劍扔下,手有些哆嗦地想去解開男孩臉上的布條,卻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長庚回過頭去,只見一個中年人背負雙手,緩緩地走過來。他身穿便裝,面容清秀,像個風度翩翩的書生,可是那雙眼睛卻是帶著戾氣的,直面的時候,目光裡像是有千軍萬馬的刀光劍影。 長庚從未見過這個人,盡管成年後的顧昀和他長得不怎麼像,但還是一照面就認出了此人的身份——五官臉型不像,這父子身上卻有種神似的東西一脈相承。 那人站定了,對長庚道:「你就算把他從這裡帶走,也養不大他,就算勉強帶大,稍有風雨,他也經受不住……」 長庚小心地將那男孩瘦小的身體抱起來:「他可以依靠我。」 老安定侯搖搖頭,長庚驟然聽見身後金匣子燃燒時的轟鳴,飛快地抱著男孩閃身一躲,只見方才被他釘住的一幫鐵傀儡整飭有序地圍了過來,個個原地一分為二,不過片刻,已經成了一支鐵鑄的重甲軍,虎視眈眈地盯著他,遠處傳來一聲模糊不清的梆子聲,鐵傀儡集體動了,一擁而上。 長庚只好抱起小顧昀奪路狂奔,跑得狼狽不堪,心裡想沖那漠然旁觀的老男人吼叫一通——我連風雨飄搖的舊江山都能收拾,難道還庇護不了一個顧昀嗎? 然而夢裡叫不出聲音,他在倉皇逃竄中一腳踩空,長庚心裡重重地一跳,伸手一抓,抓住了一隻手,他驀地睜開眼,見屋裡汽燈已經打開,外面天還沒亮,自己正緊緊地握著顧昀的手。 顧昀在他頭上摸了一把:「怎麼今天叫不醒?不舒服?」 長庚愣愣地看了他片刻:「做了個夢。」 顧昀嚇了一跳。 「不是噩夢,不是烏爾骨。」長庚翻了個身,抱著他的一隻手,將他一條胳膊都卷進懷裡,額頭抵在顧昀手肘上輕輕地蹭了一下,低聲道:「夢見我從老侯爺手裡把你搶走了,你爹派了一個營的鐵傀儡追殺我。」 顧昀先是愣了愣,隨後沒心沒肺地笑起來,手臂用了一點力氣把賴床的皇上從被子裡拽了出來,抽出自己的胳膊:「膽子不小啊陛下,他老人家手上有十萬陰兵呢——行了,威風完了,快起來,今天有大朝會。唔,說來也是到清明了,莫非他在那邊缺紙錢用,特意來提醒?」 長庚坐在床邊看著他,借著燈光從頭到腳看了個夠,直到顧昀把衣服穿好,他���戀戀不捨地收回視線:「你爹缺紙錢用,為什麼找我不找你?」 「看你好欺負吧。」顧昀笑道,隨後他的笑容漸漸變了一點味道:「我不欠他什麼,我估計他不好意思來見我。」
清明那天,長庚特意空出大半天來,陪著顧昀祭掃先人陵墓。 顧昀在神位面前活像修了閉口禪,半句話也沒有,只是完成任務似的燒完了紙,隨後就冷漠地站在了一邊。這些年所作所為,他不必說,那兩位也該泉下有知。倒是長庚認認真真地上了香,祭了酒,當著顧昀的面不好說出聲,便在心裡默念道:我以後會照顧好他,二位放心,別再往他身上楔鋼釘了。 「走了。」顧昀輕輕地拉了他一把。 長庚回過神來,正要跟他回去,便見顧昀漠然地轉向公主的靈位:「看好你家駙馬,讓他沒事在下面老實待著,少來騷擾我的人。」 隨行的霍鄲聽了這番大逆不道的話,險些跪下一頭磕死在老侯爺面前。顧昀輕哼了一聲,轉頭拉著長庚走了。 別說,他說話果然很管用,從那以後,長庚再也沒有夢見過顧老侯爺和他的鐵傀儡大軍。 不過老侯爺沒再入過他的夢,卻入過顧昀的夢……那都是後話了。
——本篇完——
番外六 父心拳拳
(一)
入了關,便是一去千裡的平原,再往前走不遠,一過昌平,途中的驛站就已經掛了北大營的旗——這是京畿重地了。 一隊玄鐵輕重甲兵自北疆班師回朝,大部隊在後面,一支先遣軍由安定侯顧慎親自帶回,這支先遣軍乃是玄鐵三軍的精銳,隨行押送著大批的紫流金,還有十八部落狼王父子與神女等重要戰俘。 大軍過處,除了近乎肅穆的腳步與馬蹄聲,竟無一人私下交談,齊刷刷一片,動靜如一。乍一看,簡直看不出這一夥是人還是鐵傀儡。他們入北大營時,為首玄騎將鐵面罩往上一推,抬手傳令止步,身後數千精兵同時定格,紋絲不動地凝固在了原地,難以想像的壓迫感排山倒海而來,北大營當值的衛兵一時間只覺毛骨悚然,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只見隊伍中一個親兵出列,小跑上前,雙手捧出一塊玄鐵虎符,遞給北大營守衛。 那守衛這才知道居然是顧大帥親臨,腦子裡「嗡」一聲,連滾帶爬地跑去報信,臨走前,他壯著膽子偷偷看了馬背上一身輕裘的顧帥一眼,見那男子身量頎長,並非傳言中的三頭六臂,他約莫三十來歲,臉上略有些風霜之色,五官堪稱清秀,與想像中率領黑旋風蕩平北蠻十八部落的絕代名將不太相符。 正這當,顧慎彷彿感覺到了他的視線似的,面無表情地偏頭看過來,衛兵沒來得及收回的目光驟然與之遭遇,一時間胸口竟然一涼,有種自己被洞穿的錯覺,忙頭也不回地跑了。 都說顧帥是天命破軍,果然不是凡人。
(二)
送回京城的北蠻戰俘雖然不過是些階下囚,但皇上仍然下令以禮相待,將狼王世子與神女等一行送入鴻臚寺的官驛裡,好吃好喝地侍奉。之後又是大朝會,又是犒賞三軍,顧慎折騰一番,得以回府時,已經是深夜了。 他卸了甲,便順帶收斂了一身鬼見愁的煞氣,單是看背影,與京城中車來車往的士族公卿並沒有什麼不同。 進門時,顧慎拍了拍自家門口鐵傀儡的肩,長長地籲了口氣,顯出一點疲憊來。他的親兵霍鄲年方十七,還是個孩子,一直跟著他在北疆吃沙子,這還是頭一次來京城,跟在主帥身後轉著一雙大眼睛東看西看,眼睛快不夠用了,侯府的影壁、花窗……乃至門口掛的汽燈,都能讓這土豹子少年新鮮個不停。 顧慎指著霍鄲,對迎出來的王管家道:「給這小子找個落腳的地方,別餓著他。」 王管家應道:「是。」 霍鄲忙道:「大帥,屬下不跟著您嗎?」 王管家身後的幾個小廝嗤嗤地笑起來,顧慎在他後腦勺上摑了一巴掌:「我去殿下那,你跟著幹什麼?」 玄鐵營中有公主帳,只是這次公主並未隨行,霍鄲只聞其聲名,未見過其人,「公主」對他來說,簡直和遙不可及的仙女差不多。霍鄲聞聽「殿下」兩個字,臉已經紅成了猴屁股,等他回過神來,顧慎已經走遠了。
顧大帥一路摒退下人到了後院,到門口,先是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冠,中規中矩地開口道:「顧慎求見公主。」 門口一個老嬤嬤笑得見牙不見眼:「侯爺總是這麼多禮,快請。」 在大梁朝,長公主比公主金貴一些,有本事的長公主更金貴一些——乃至於先帝唯一的血脈,玄鐵虎符的持有者,那便是天下無雙地貴重了,皇上見了她也要恭恭敬敬地叫姑姑。 顧慎進了屋,耐心地等著礙事的嬤嬤和丫頭都走開,這才陡然換了一張面孔。 他一臉不怒自威的嚴肅褪了個干淨,幾乎帶著幾分無賴相,上前摟住長公主的腰,低聲道:「太想你了……真想把這些閒雜人等都丟出去,彤兒,下次還是隨我去邊關吧,那是我的地盤,想抱著你坐一匹馬也沒人管得著。」 長公主笑道:「大帥非得威嚴掃地不可。」 顧慎將外衣去了,又到屏風後洗漱收拾,出來衣服也不肯穿好,便去拉長公主的手,不料被夫人甩開了。 長公主壓低聲音道:「別鬧,你兒子在呢。」 顧慎頓時笑不出來了,他掀開床帳,果然看見一隻小團子四仰八叉地佔了一整張床鋪,睡得手腳顛倒。 顧慎臉色有點發黑:「這臭小子怎麼又溜進來了?」 安定侯府的小侯爺顧昀當然有自己的奶娘,只是這小東西天生有股說不出的古怪性情,平時看著不認生,誰帶都行,跟誰玩也不哭,可是小小年紀,心裡卻很有一筆親疏遠近的賬,至今不認奶娘,只認親娘。有一次他避過一大幫丫鬟婆子,偷偷溜進長公主房裡,躲在床底下,晚上公主回來才給揪出來,半夜三更,公主也不捨得把他打發回去,便留他住下了,從那以後,顧昀彷彿打通了任督二脈,為了賴在他娘屋裡,簡直無所不用其極,變著法地蹭床。 父母小別勝新婚的時候,中間夾著個狗屁不懂的倒楣孩子是件很難受的事——孩子是親生的也不成。 顧慎運著氣坐在床邊,伸手戳他兒子的胖臉,戳了一會發現又軟又嫩,有點上癮,還沒完了。終於把孩子驚動了。小顧昀無意識地往被子裡縮,臉也皺了起來,哼哼唧唧的,像是要哭。 長公主捉住顧侯爺的賤手:「閒得你,怎麼當爹的?一會弄醒了他要鬧覺,你來哄嗎?」 「他多大了還鬧覺?還要人哄?」顧慎長眉一挑,不滿道:「這孩子也太嬌氣了。」 可他話是這麼說,手掌卻很輕柔地覆上顧昀的額頭,繼而又擋住了他的眼睛,省得他被汽燈微弱的光芒驚擾。安定侯的手寬厚穩定,手心溫暖,像根定海神針似的,顧昀很快不折騰了,老老實實地窩在他掌心下睡熟了。 長公主輕笑道:「那你這是在做什麼?」 顧慎乾咳一聲,欲蓋彌彰地解釋道:「我是不耐煩聽這小兔崽子吵鬧。」 長公主隔著被子輕輕地拍著兒子,問道:「北疆怎麼樣?」 「我在,玄鐵營在,能怎麼樣?你放心。」顧慎臉上露出一個有點倨傲的微笑,他伸長了腿,平放在床上,比了比,發現縮在被子裡的顧昀還沒有他一半的腿長。 他便漫無邊際地想:這個小東西,長了這麼長時間,還是這麼小。 小顧昀的模樣活脫脫是個翻版的長公主,顧慎看著他的睡顏,神色微微一動,目光隨即柔和下來,又說道:「你若是不耐煩在京裡待著,過了年就隨我走吧,北疆天高皇帝遠,吃糠咽菜也自由。」 長公主:「小十六怎麼辦?」 「帶著,省得府裡沒人敢管他,」顧慎摸了摸兒子的頭發,嘆道:「這小崽子,真會長,哪都隨你,我平時想管教都舍不得下狠手。」 長公主:「……」 連她也不是很想知道顧帥「捨得下狠手」是什麼標准。 顧慎想了想,伸了個懶腰,靠在床沿上,對公主道:「西域十六國來朝,東海倭寇不成氣候,如今北疆蠻人又俯首,眼下,十年的太平日子總是有的,我想趁這十年休養再練兵,將玄鐵營擴充,十年後,世上再無人敢犯我大梁鐵騎——彤兒,到時候,咱們就把玄鐵虎符交還給皇上,你說好不好?」 長公主笑眯眯地看著他:「大帥要解甲歸田嗎?不好,我可不會織布,你還得再娶個會織布的小老婆。」 顧慎伸出手指點了點她,隨即,他臉上溫柔的笑容收斂了些,又道:「位高者不可權重,倘若外敵肅清,再拿著玄鐵虎符,免不了動輒得咎,我看小十六也不是什麼經天緯地的材料,你我退一步,來日他的路會寬敞些……你看我做什麼?」 長公主:「我在看傳說中鐵石心腸的大帥一腔拳拳慈父心。」 顧慎有些窘迫地干咳一聲,抬手將汽燈拉滅:「天色不早了,趕緊歇下——把這肉團往裡挪。」 「慢點,你別壓著他。」 「我把這小子從窗戶扔出去算了!」
(三)
顧昀狠狠地哆嗦了一下,從夢中驚醒,一隻手遮在他的眼睛上,擋住了旁邊細微的燈光,一瞬間,顧昀有些茫然,不知今夕何夕。 這時,旁邊的人低低地抱怨了一句:「可算醒了,飯點都讓你睡過去了,快起來喝碗熱湯墊墊,想吃什麼點心?」 顧昀這才回過神來,微微閉了一下眼,懶洋洋地應道:「都行。」 這是太始三年,顧昀南巡西南駐地,為了趕上過年,馬不停蹄地連夜坐長鳶飛回京,勞頓太過,他到家以後倒頭便睡,一覺醒來都已經快黃昏了,不知怎麼夢見了他爹,夢裡,老侯爺還用手替他遮過光。 醒來後才發現果然是夢,這麼周到的人只有他家陛下,而他自己,如今也手掌玄鐵虎符多年,雙手遍生老繭與傷疤,早不是當年那個想盡辦法往母親房裡鑽的幼童了。 顧昀抓住長庚的手放在眼前反復把玩。陛下的手能看出一點習武之人的特徵,手指上還有幾道弓弦磨出來的痕跡,不過平日裡畢竟還是拿筆的時候多,他手指修長,賞心悅目,手心卻有點涼,與他夢裡那男人的手天差地別,不知道怎麼勾起他做了那麼個古怪的夢。 長庚手持奏摺,偏過頭來用下巴蹭他的頭頂,低聲問道:「怎麼了?」 「沒怎麼,」顧昀若無其事地回道:「好長時間沒摸過陛下的龍爪,想得很。」 老侯爺用手給他擋燈光? 這可真是白日做夢了。 可是這件事總是在他心裡糾纏不休,晚間歇下,許是白天睡多了的緣故,顧昀死活合不上眼,他一隻手摟著長庚,一隻手墊在自己的腦後,在靜謐的夜色中,任憑思緒一路漫無目的地滑開。 雙親去世太早,顧昀發現自己有點記不清公主的樣子了,對老侯爺的印象居然還要深一點,可能是他那時總是憤恨地盯著父親的緣故。 他們父子兩個一度像仇人一樣,老侯爺對他毫不留情,而他則是撐著一口氣,無論如何也不肯服軟求饒,好像那樣就輸了一樣。 「想什麼呢?」長庚忽然動了一下,帶著點鼻音低聲問。 「吵你了?」顧昀抬手掠過他的鬢角,用指腹在他太陽穴上輕輕按著。 顧情聖在情人床上,是不可能說出「想我爹」這種鬼話的,他頓了一下,輕聲道:「我在想……陛下最近是日理萬機累著了嗎,怎麼今天晚上這麼老實?」 顧昀畢竟佔了半個長輩的身份,盡管關系變了,但他對長庚始終是愛護縱容大於其他,再不要臉,在某些事上,他這做義父的也不好意思太主動,除了偶爾嘴欠,剩下基本是對長庚予取予求。長庚聽出他的言外之意,當即清醒了,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看了一會,神色漸漸變了,不過他隨即想起了什麼,又按捺住自己,屏息凝神地掐著顧昀的手腕把了片刻的脈,到底還是意志堅定地忍住了,咬牙道:「你長途跋涉那麼遠,一回來就撩撥我,沒事給自己找病嗎?」 顧昀:「想你。」 長庚頭皮有些發麻,拼盡全力擠出一句:「我不想。」 「唔。」顧昀頓了頓,無辜地問道:「那你在蹭什麼?」 長庚:「……閉嘴,睡覺!」
(四)
「閉嘴,睡覺!」顧慎額頭上蹦出兩條青筋,很想把他床上的肉團扔出去。 長公主自從生了顧昀,身體一直不太好,換季時總要病一場。倒不是什麼大病,只是她怕把病氣過給孩子,不讓顧昀賴在她房裡,為了給孩子做個公平的好榜樣,連想湊上去的顧大帥也一起趕了出去。 被攔在門外的小孩墊腳扒著窗戶,瞪著大眼睛,眼巴巴地往公主屋裡看,顧慎一時心軟,就給領回來了……然後他現在後悔了。 「你到底睡不睡?」 顧昀在被子裡拱來拱去,露出個腦袋看看他,然後齜著小乳牙沖他笑,一點也不怕凶神惡煞的顧大帥。 「好吧。」顧慎一巴掌把這小崽子按住,生疏地在他身上拍了拍,「你娘怎麼哄你睡覺?」 小顧昀脆生生地回道:「唱歌!」 顧慎:「別扯淡,你娘她根本不會唱歌。」 那小崽見謊言被拆穿,也不心虛,依然很歡樂地嘗試著掙脫顧帥的鐵掌,想要四處亂爬。 顧慎驚奇地打量了幼子一番——這小子乳牙都沒長齊就敢騙他老子,瞎話說得臉不紅心不跳的,還不怕他,簡直是狗膽包天。 顧慎道:「老實點我就給你講故事。」 顧昀聽了,往枕頭上一趴,很識時務地不動了。 顧慎面無表情地猶豫了一下,生硬地開口道:「從前,有個小……小狗……」 顧大帥哪裡會講什麼正經故事?他絞盡腦汁地一邊說一邊自己編,語氣十分生無可戀,活像老和尚念經,把自己都念叨困了,顧昀沒一會就煩了,又開始哼哼唧唧地到處爬,顧慎抬手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老實點!」 顧昀憤怒地翻身坐起來,開始醞釀大哭一場。顧慎不為所動地看著他,驚奇地發現這小東西居然很會察言觀色,眼見平時對付他娘的招數不管用,立刻就把眼淚憋回去了,連裝裝樣子都不肯了。 顧昀:「我要告訴我娘!」 顧慎一挑眉:「隨便,你娘是我老婆,你可以試試,看她到底向著誰。」 「老婆」是什麼意思,小顧昀不是特別明白,但是懵懵懂懂地感覺對方說得有道理,於是板著小臉不吭聲了。 顧慎直覺這小東西不會跟他善罷甘休……可能也算是另類的父子連心吧。他忽然來了興致,想知道小崽打算怎麼對付自己,於是強行把顧昀裹在被子裡,往胳膊底下一夾,自己閉上眼,假裝睡了。 顧昀老實了一會——比顧慎想像得還要有耐心,隨後他小幅度地試著掙紮了幾下,見顧慎沒反應,便湊上來偵察他睡著了沒有。小孩細軟的呼吸噴在臉上,癢得顧慎想笑,心道:這麼鬼鬼祟祟的,打算往我臉上畫東西嗎? 顧昀觀察了他爹一會,小貓似的叫了一聲:「睡著了嗎?」 顧慎閉著眼假寐。 顧昀賊兮兮地笑了一聲,飛快地從被子裡掙脫出來,爬到床尾,猝不及防地伸出爪子撓了顧大帥的腳心,在顧慎猛地彈起來之後,這小崽子哧溜一下滾下床,一氣呵成地鑽到了床底下。 顧慎:「……」 他發現自己居然小看了這只胖團子,這小子沒幹出什麼往人臉上畫畫之類幼稚的事,一眼看出自己只是想睡覺的意願,於是直奔主題,就不讓他睡,還特意等他睡著以後再給他「致命一擊」,甚至准備好了撤退路徑! 顧慎挽起袖子跳下床,蹲在地上:「你給我出來!」 顧昀往床底下更深的地方鑽去,得意洋洋地沖他做鬼臉! 玄鐵三軍主帥大半夜穿著一身中衣蹲在地上,隔著床板跟幾歲大的小兒子對峙:「出不出來?」 顧昀歡樂地搖頭晃腦。 顧慎被他氣樂了,沖顧昀招招手,軟下聲音哄道:「出來,爹給你講故事。」 顧昀聽了,往前探了一下頭,差點被哄出來,誰知臨時又改了主意,一臉懷疑地看著顧慎:「你打我!」 他居然還知道談條件——顧慎笑道:「不打你了,快出來。」 顧昀聽說,放了心,開始往外爬,結果爬了一半,這小崽子又不知想起了什麼,動作一頓:「不信!」 還挺不好糊弄。 顧慎將已經開始癢的手掌背到身後,大尾巴狼似的說道:「保證不打你,打你爹是……是那個小狗。」 顧昀以其年幼的腦子思前想後了一番,認可了這個條件,這回,他被他爹騙了出來。顧慎老鷹抓小雞似的將他拎了起來,獰笑道:「髒猴,爹這不是打你,只是給你拍拍土。」 一刻之後,顧昀讓他爹拍灰撣土的鐵砂掌收拾得嚎啕大哭。 顧慎重新用小被子把那小崽包起來放在一邊,回顧了一番方才鬥智鬥勇的過程,忽然覺得這小子是個可塑之才,便抬手在抽抽噎噎的胖團子頭上拍了拍:「給你講故事,還聽不聽了?」 顧昀眼淚汪汪地露出個頭,充滿不信任地瞪著他。 顧慎頓了頓,緩緩道:「給你講我大梁征戰北疆的故事。」 顧昀帶著哭腔問道:「什麼是大梁?」 「我大梁,北有大關林立,南至海上諸島,西有十萬大山,東臨浩海一片,從東邊走到西邊,跑馬要連月之久,風物也大有不同,百姓在各地安家,南來北往,和睦欣然……」 他不再操著一副乾巴巴的聲音,顧昀雖然似懂非懂,卻意外地聽進去了,老實了下來。 顧慎:「你知道什麼是百姓嗎?」 顧昀遲疑了一下,搖搖頭。 「就是成千上萬、很多很多像爹一樣的男人,像你娘一樣的女人,像你一樣的小孩,還有像王伯一樣的老人。」顧慎道:「我們一起生活的地方,就叫作大梁。我們有很多好東西,身上穿的綾羅布匹,出門坐的蒸汽馬車,還有盤中……你愛吃什麼?」 顧昀道:「肉。」 顧慎:「……」 這孩子忒沒追求了。 「但是有個地方,有一群跟我們長得不太一樣的人,他們那比較窮困。肉也有,只是不管飽,很多都是風干的,」顧慎掰開顧昀的嘴,看著他那一排嬌嫩的小乳牙,鄙視地搖搖頭,「反正你肯定是咬不動的,而且總是不夠,沒有糧食,你每天吃的點心、糖……一樣也沒有,天天餓肚子,你知道什麼叫餓肚子嗎?」 顧昀一臉敬畏,顯然是不太知道。 「所以他們時常要和我們換吃的。」顧慎說道:「但是換著換著,就會不滿足,認為我們給得太少,於是就派人來搶。」 顧昀眼睛睜圓了,蜷縮起來,緊張地抱住被子的一角,好像怕人來搶他的肉和糖一樣。 顧慎道:「所以我大梁要有鐵甲和你爹這樣的人,才能保一方太平。」 顧昀眨眨眼:「……太平?」 顧慎一抬手把他撈起來放在自己胸口上,他的胸膛寬闊厚實,沉穩緩慢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地傳來,他拍著顧昀的後背,給那孩子講什麼叫做太平,什麼叫做玄鐵營,講那些咆哮的重甲、劃破長天的鷹、一日千裡的輕裘,講玄鐵三營是怎麼縱橫北疆,讓群狼俯首的……顧昀不知是什麼時候睡著了,顧慎睜開一隻眼看了看他,見這小東西眼角還有些發紅,一隻爪子揪著自己胸口的衣服,彷彿是要往嘴裡塞。 顧慎忍不住想道:「你小子若是爭氣,天下還能再安定一代人。」 隨即,他又覺得自己將這麼大的野望安在一個胖團子頭上,有點異想天開,便自嘲地一笑,抬手彈滅了汽燈,心道:唉,還是順其自然吧。 至少這一刻,鐵血的顧慎還是懷著一顆嬌寵放縱的心,想讓他唯一的小兒子無憂無慮地長大的。
(五)
顧昀下了朝,沒去北大營,也沒去靈樞院,他徑自回了侯府,去他家的武場。 王伯跟上來問道:「侯爺找什麼?」 「找一把割風……其實是一根棍子。」顧昀讓過一個院的鐵傀儡,往裡走去。顧家歷代出武將,到了顧慎這一代,手握玄鐵虎符,與國君分庭抗禮,權力與聲望到了極致,武庫中是歷代先人積攢的傳世名器,一進門,便有一股說不出的肅殺撲面而來。從裡往外,裡面多是古樸的刀劍,外面的則多少帶上了些火機的功能,所收兵器,有飲血無數的,也有未曾開刃的,靜靜地陳列其中,或凝重,或猙獰。 王伯叫來幾個家人,將一個大箱子抬到顧昀面前:「咱們家存的都在這了,侯爺要找什麼樣的割風刃?」 「一把不到一尺長的,」顧昀想了想,想著王伯從小看著他長大,也沒什麼不好意思說的,便又笑道:「其實不是真的割風刃,是把仿品,裡面空心的,哄小孩玩的……咳,我也是想起什麼是什麼,找不著就算了,早不在了吧?」 王伯聽了,哦了一聲,慢吞吞地回道:「那個啊,在,等我給您找。」 他說著,指揮人搬來梯子,放在一個收了不少弓的木櫃上,就要親自上去,顧昀連忙攔下顫顫巍巍的老頭:「我自己來,您老慢點。」 「櫃子頂上,有個小盒,」王伯說道:「侯爺小時候的東西都在那呢。」 顧昀依言爬上梯子,果然在木櫃頂上找到了一個鐵盒子,拂開上面厚厚的塵土,打開一看,只見裡面有一套玩具似的小盔甲,頭盔、護腕,不是玄鐵的,顯得又輕又精緻。顧昀從來不知道自己小時候還有這些玩具,他愣了半天,怎麼也想不起這是他什麼時候的玩具。 而除此以外,盒子裡還有彈弓、蒸汽的小馬車等等一堆孩子玩的東西,以及……一條不到一尺長的「割風刃」。 顧昀小心地把那根空心的割風刃拿出來,這東西對他來說顯得太細了,兩根手指就能夾住,握在手裡幾乎感覺不到份量。他用手指輕輕擦去尾部的塵灰,「顧昀」兩個清晰的字跡就顯露出來,後面還跟著個小尾巴,寫著「小十六」……不是他自己寫慣了的那種刻意追求雅韻的字跡,那字刻得很深,毫不花哨,甚至微微帶著一點戾氣。 玄鐵營的將士們,每個人的割風刃上都刻了自己的名字,顧昀本以為唯獨自己這個主帥沒有,卻不料原來他的名字在這裡。 他結結實實地愣住了,這是個貨真價實的物證,證明他那些細碎、模糊的記憶,居然都是真的。他看著這東西,腦子裡忽然浮現了一個場景……
(六)
小顧昀踮著腳,掛在一個男人的胳膊上,那男人力氣真大,一條胳膊吊著他,握著刻刀的手卻連抖都不抖一下,一氣呵成地刻下「顧昀」兩個字,然後拿給他看:「刻了名字,這就是你的了。」 小男孩還不認識字,煞有介事地掰著手指頭,對著上面的刻字認真地數道:「小——十——六……哎?」 好像差一個字。 顧慎笑出了聲:「刻的是『顧昀』,兒子,割風刃上刻個『小十六』,你還怎麼上戰場,把敵人活活笑死嗎?」 顧昀沒理解他笑什麼,懵懂地想了想,大度地說:「顧昀也行吧,那我還要再刻一個『小十六』。」 那天,顧大帥的笑聲隔著院都能聽見。
(七)
「這是老侯爺當年托靈樞院做的,」王伯眯著眼看著顧昀手中的空心鐵棒,「除了沒有內芯,外殼是按著真正的割風刃縮小的。」 顧昀細細地撫過那陳年舊物,沒吭聲。 他對父親所有印象,就是堅硬、不留情面。從小塞進他手中的刀劍是開了刃殺過人的,陪他練劍的鐵傀儡也是真能打斷他的骨頭……甚至殺了他的。 王伯低聲道:「世道逼到這裡了,老侯爺也是沒辦法,您不要怪他。」 這話要是說給二十年前的顧昀聽,就算掰開揉碎給他講道理,他也是聽不進、聽不懂的,而今,他也到了當年他父親的年紀,卻能從一句不著邊際的嘆息中聽出所有來龍去脈。 顧慎想安天下後急流勇退,元和帝卻在沉迷蠻妃美色的同時對玄鐵虎符的主人充滿猜疑。 「情」一字,動人至深,能讓猛獸柔腸百結,凶神俯首聞花,讓無畏者千萬人吾往矣,讓懦弱者越發偏激瘋狂。 元和帝太心急,他甚至不願意等到顧慎夢寐以求的「四海清平」。從越祖制封蠻族神女為貴妃開始,事情就不對了,隨即,皇上幾次三番想要削兵權,朝中群小聞風而動…… 直到玄鐵營事變。 顧慎不得不重新對嬌氣的兒子硬下心腸,因為他已經預見到了未來的亂局,或者已經看見了自己的下場。他要生生地給顧昀逼出一條活路,給玄鐵營逼出一條活路,給顧家逼出一條活路,也給大梁萬裡河山逼出一條活路。 倘若自己與老侯爺易地而處……顧昀搖搖頭,想不出自己能不能狠下這個心。他小心翼翼地將那把割風刃收回盒子,偶然間想起和長庚的一次閒聊。
(八)
「我?我小時候不怕我爹,要怕也是怕自己贏不了他。」顧昀難以理解地皺皺眉,對長庚道:「胡格爾那麼個小女人,就算狠毒了些,可你十二三歲的時候就已經比她高了,有什麼好怕的?」 長庚想了想,說道:「大概我和你不同吧?」 「唔,你小時候心思太重,脾氣也軟和。」顧昀忽然想起來,問道:「你怕過我嗎?」 「什麼?」長庚先是吃了一驚,隨後笑起來,「我怎麼會怕你?」 整天想著怎麼照顧你都來不及。 顧昀不滿道:「比起胡格爾,我才算是嚴父吧?難不成本帥在你眼裡,還沒有個巴掌大的蠻族丫頭厲害?」 長庚笑道:「你就算能飛天遁地,也不會傷我一根頭發,能厲害到哪去?再小的孩子也不會怕疼自己的人的。」 再小的孩子也不會怕疼自己的人…… 顧昀想著長庚那句話,心裡忽然「咯磴」一下。 他曾經以為天性遇強則強,所以從未畏懼過父親,卻原來是記憶最深處已經模糊的地方,戳著一根沒有芯的割風刃,頂天立地地護持著他。 「嘖。」顧昀頗為郁悶地從梯子上跳下來,「知道了,今年清明寒食我親自給他燒紙。」
——本篇完——
番外七 煙火人間
經過了非常艱難的一年之後,大梁四境安定,軍中改革已經在顧昀態度鮮明的協助下順風順水地推了下去,沈易則終於鼓足了勇氣,來到皇上面前請辭,長庚聽說後沒表態,只將請辭的摺子留中不發,讓沈易自己回家好好想想。 沈將軍摺子上說的都是冠冕堂皇的屁話,實際他要請辭只有一個理由——他想回家娶媳婦,媳婦家環境復雜,恐怕不願意和官府扯上關系,因此他打算掛印回家,收拾收拾做點踏實的產業,帶著家產給人家當上門女婿去。
長庚回家問道:「子熹,你說這事沈老爺子知道嗎?」 顧昀:「說不好,反正他爹也管不了他。」 沈季平其人,看似溫和圓滑,性子軟又好欺負,然而觀其行事,每每決斷都必要驚世駭俗,專注離經叛道了半輩子,可偏偏大家還是有種他是個「穩妥人」的錯覺,真是分毫畢現地演繹了何為「咬人的狗不叫」。 此人所托志向一次比一次奇詭——攤上這麼個兒子,難怪沈老爺子早早回家修仙去了。 顧昀嘆了口氣:「算了,過兩天我去找沈季平聊聊。」 長庚一聽,頓時臉黑了——又要聊! 這倆貨一聊起來,不定又能聊到哪竿子陳年舊事,到時候那伙亂七八糟的兵痞子們一湊能湊一大桌,小酒一喝,下酒小菜一吃……雖然長庚知道顧昀只是當面賣乖,背著他的時候不大會放縱自己胡吃海喝,但肯定又要野在北大營夜不歸宿,那也討厭死了。 於是他雖然當面沒說什麼,轉臉就給陳輕絮寫了封信,告知此事,信中十分懇切地對她說「國家百廢待興,正是用人之際,像沈���人這樣的股肱之臣,此時掛印離去於公於私都太過可惜」雲雲…… 掛印辭官之事沈易從未跟陳輕絮提起過,完全是自作主張。
陳姑娘收了長庚的信,當天就默不作聲地趕回了山西老家,三下五除二地擺平了陳家上下,然後借西北到京城之間試運行的大雕飛回了京城,找到沈易面前,直白地質問道:「我才是陳家的家主,你對陳家有什麼疑慮,為什麼不來找我解決?」 沈易:「……」
這件事被顧昀聽說,拿回家足足笑了小半年,小半年後,各地駐軍將領紛紛發來賀信,恭祝沈將軍終於找了個顯赫的人家把自己嫁出去了,並且要求安定侯代表所有「身不能至,心嚮往之」的弟兄們鬧一次轟轟烈烈的洞房。 這種唯恐天下不亂的事顧昀當然欣然應允,提前好幾天,他一邊在沈府幫忙,一邊想了十多種方法折騰沈易。 沈易與姓顧的鬥智鬥勇小半輩子,已經達到了只看他一個壞笑,就知道他心裡打了什麼餿主意的地步,為求保命,他提前給自己找了一位後援——私下裡去見了皇帝陛下。
沈易公事公辦一般地對長庚道:「皇上,臣這一陣子整理舊物,突然想起當年在江南戰場上顧帥曾經交給臣四封信,其中有兩封是給皇上的私信,一封臣當年已經奉命發出,還有另一封,一直未有機會,也不知是寫了什麼,皇上可需臣呈上?」 長庚一聽就能猜出是怎麼回事——顧昀戰前准備了一沓信四處安穩人心,剩下一封至今沒發出來,恐怕多半就是遺書。他遲疑了一下:「那就有勞沈卿了。」 「微臣不敢,」沈易搓了搓手,「皇上,臣還有一事相求……」
穩住顧昀非常容易,只是沈易這麼多年沒摸到法門而已,長庚只要回去跟顧昀說一句:「陳姑娘這麼多年怪不容易的,就想好好嫁個人。」 顧昀立刻二話不說將兄弟們的囑托拋到了九霄雲外,非但沒有搗蛋,還自掏腰包從靈樞院下屬的面向民用的分部訂了一批新做的煙花,良辰吉時的時候,京城沈府與遠郊北大營兩邊一起點了,炸了個火樹銀花不夜天。 雖然沒有人鬧,但沈易酒量差,一圈賓客敬下來,到底還是喝多了,大著舌頭端著兩個杯子到顧昀面前,滿肚子話要說,打了個酒嗝,才猛然想起眾目睽睽,很多話不好說,一時間迷迷瞪瞪地站在那,看起來呆呆的。 顧昀嘆道:「出息啊季平兄。」 說完,他將兩杯酒都接過來,互相碰了一下,一氣替沈易喝了。 顧昀從開始幫沈易籌備這事開始,就莫名其妙地開心,不是「中狀元」「打勝仗」那種突如其來實質性的開心,仔細想也沒什麼具體的開心事,就是看什麼都順眼,看什麼都很愉悅。 沈易一把攬住他的肩膀,用力抱了他一把,要哭不笑的,像是不知怎麼表達好了。 顧昀小聲道:「這回美滿了?」 沈易不知該說什麼好,只好用力點頭,早年出征的時候,誰會想到還能有今天。 顧昀:「往後日子好好過,對老婆別那麼多屁話。」 沈易哭笑不得,攥著拳頭在顧昀後背上捶了兩下。 「行了,別把鼻涕抹我身上,也別讓新娘子久等,」顧昀推了他一把,「我在這替你擋著,去吧。」 沈易往前走了兩步,回頭一看,果然,顧昀柱子似的往那一戳,還真就沒人敢上前再糾纏自己了,突然又有點多愁善感起來——顧將軍一輩子守過國門,守過城門,守過宮門,這一次居然大材小用地給他守房門……而他看起來還非常高興。 沈易鼻子一酸,心裡就十分過意不去,三步兩步趕回來,飛快地在顧昀耳邊坦白道:「子熹,你在江南寫的那封沒來得及拆的信,我交給皇上了,你……咳……我先走了。」 顧昀:「……」 他從小欺負著沈易長大,好不容易對此人好了一回,不料竟然遭到這種出賣,好生吃了一回現世報。
一場熱熱鬧鬧的婚宴結束,顧昀硬著頭皮回了侯府——長庚喝了一杯喜酒撂下賞就走了,皇上親自來已經是表示榮寵,待太久別人也不自在,這會早就在家等他,屋裡的燈還亮著。 顧昀路上想出個餿主意,讓人拿了一壺烈酒,灑在前襟衣袖上,讓自己聞起來像個人形的酒壺,這才摒退下人,裝得「踉踉蹌蹌」地用力推開門。 長庚正在燈下看什麼東西,被門外的風和撲鼻的酒氣驚動,微微皺起眉,一抬頭就看見顧昀被門檻絆了一下,筆直地摔了進來,他忙將手裡的東西一推,飛快地接住顧昀,被那雙手冰得激靈了一下。 顧昀雖然平時活蹦亂跳,但是不管三伏還是酷暑,手腳總是冰涼,藥石傷身,然而他自己不吱聲,長庚平時也不敢表露太過,只好心細如發地小心看顧,與此同時,顧昀也沒再堅持他寒冬臘月裡單衣四處飄的習慣,兩人之間的磨合彷彿成了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長庚想將他的雙手攏進懷裡,然而醉鬼不配合,酒瘋撒得武藝高強,弄得他左支右絀。 長庚:「子熹!天……這是喝了多少?你今天解禁了嗎?」 顧昀哼了一聲,整個身體的重量壓在他身上,一雙手亂七八糟地在他腰上亂摸,趁著長庚忙著對付自己,一把將人推到了桌案邊,同時偷偷睜開眼,越過長庚的肩膀飛快地在桌上一掃,一眼看見了那封被自己丟到腦後的信,並且還沒來得及拆封! 顧昀暗道一聲僥幸,假裝撒酒瘋,腳下故意磕絆了一下,側身撞到了桌案上,將桌子撞翻了,紙筆砸了一地,長庚也險些被他帶趴下。 長庚一邊狼狽地托住他,一邊連拖再抱地將這不老實的人架上床,愣是給折騰出一腦門汗。 那醉鬼仍不肯老實躺下,迷迷糊糊地拉著他叫道:「美人……別走。」 長庚青筋暴跳地問道:「叫誰呢?」 顧昀:「心肝長庚。」 他聲音又低又啞,還帶了一點含混,叫得長庚頭皮一麻。 顧昀雙臂一攤:「陪義父……唔……春宵小臥片刻。」 長庚整潔慣了,很想回頭把倒成一團的桌子扶起來收拾好,可是被顧昀纏得沒辦法,艱難地抉擇了一會,在「潔癖」與「色心」中,陛下還是屈從了後者,翻身滅燈拽下了床帳。
等長庚第二天回過神來想收拾的時候,發現桌上那一堆重要的與不重要的東西裡少了一封始終沒下定決心拆看的信,這才知道自己「色令智昏」,又讓某人糊弄了。 顧昀裝傻充愣和顧左右而言他的功夫舉世無雙,口風比玄甲上的金匣子還嚴絲合縫,拒不承認世上曾經存在過這一封信,唯一的知情人沈易自知心虛,每天就會裝死,堅決不肯露面作證。
長庚惦記了大半年,始終沒有打探出那封信的下落和內容,漸漸地也就不再耿耿於懷了。 想來,他當時沒敢第一時間打開,乃至於最後給了顧昀可乘之機讓他偷樑換柱,可能是注定了跟那封絕筆有緣無分吧。 真真實實的人還在活蹦亂跳地和他鬥心眼,做什麼非要知道那傷心話呢? 長庚覺得這回自己大可以信一次顧昀的鬼話——世上本來就沒有過這樣一封信。
——本篇完——
番外八 盛世安康
要說起來,太子李錚的命算好還是不好呢? 很難一概而論。 他乃是隆安先帝的皇後所出,是嫡非長,上面有個野心勃勃的大哥,按照常理來看,等他長大成人,很可能會走上一條跟自己大哥拼娘爭寵、你死我活的奪嫡道路。 太子生性溫柔寧靜——溫柔隨了他的祖父,寧靜隨了他娘,二者都不是什麼為人君的好榜樣,他母後多愁多病,母家沒有勢力,本人談不上野心,也沒什麼主心骨,很對隆安帝李豐的脾氣,曾因皇寵而封後。然而封了後也是爛泥扶不上牆,比起當年的呂妃大皇子一系,怎麼看,她將來都是當炮灰的料。 可是命運總是無常,小太子李錚才六七歲的時候,太平破碎,國生離亂。 對於那幾年艱難的戰爭年月,身在深宮的李錚只記得那一年的份例格外少,初夏的京城熱得彷彿鍋爐,西天蒸騰著紫氣,宮牆內外人心惶惶,進出的宮女和內侍都沒有一點笑模樣,父皇已經連日不見,他被拘在纏綿病榻的母親身邊,午夜夢回,總能聽見宮人刻意壓低聲音稟報外面的事,三句不離打仗。 太子太年幼,聽不懂大人們都在說些什麼,然而卻記得這話題總是伴著母後低低的啜泣聲。 後來,隨著年幼的李錚一點一點長大,開始瞭解周圍的世界,大梁的情況也一點一點地好了起來,後來朝中風雲變幻,虎視眈眈的呂妃一黨一夜之間樹倒猢猻散,呂氏謀反獲罪,呂妃被削位打入冷宮,大皇子也從此一蹶不振。 那一段時間,東宮好像突然成了一塊香餑餑,太子第一次在懵懵懂懂間感覺到了如潮的權勢起落,但他並不喜歡,太傅教的聖人書裡沒有來得及說起這些齷齪事,而他已經憑著某種天生的敏感,超乎年齡地感覺到了不安——他總覺得起落意味著動蕩,有一回門庭若市,就有一回門可羅雀。 隆安皇帝子嗣稀少,皇長子式微,三皇子母族卑賤,年紀又小,人人都以為李錚是大梁最尊貴的儲君——而他還沒有隨著大家一起產生這種幻覺,就親眼看見了他的父皇死在亂軍從中。 那天,小太子在亂軍中攥著四皇叔的手,心裡還拿自己當個孩子,無遮無攔地用孩子的眼目睹了權力的真相。 對於大梁來說,是新皇登基,新時代與新政的起點。 對於深宮中的小太子來說,整個世界都好像變了天。 皇後生性懦弱,總是耳提面命地令他討好四皇叔,因為他們孤兒寡母的小命從此以後就吊在他皇叔的良心上了,群臣誰也說不好他這個太子能當到什麼時候。 李錚以前很喜歡親近皇叔李旻,然而那段時間,他一度覺得面對四皇叔的時候壓力很大。親切博學的小皇叔搖身一變成了皇上,一時間連稱呼都要跟著變動。每天,小太子都要硬著頭皮聽一知半解的政務,承受著週遭種種或考量或意味深長的目光,再硬著頭皮去給皇叔請安,最後回到東宮,硬著頭皮聽母親喋喋不休的憂愁。 他的母親始終不及呂妃,自己沒有准主意,只會把壓力往兒子身上轉移,每天張口閉口空泛地要他爭氣。可是具體讓他爭一口什麼樣的氣,或是期望他將來能長成一個什麼樣的人,她又全無見解。 每個人少年時都有自己的迷茫和困境,好比顧昀的困境是零落各地的玄鐵營,太始皇帝李旻的困境是可怕的烏爾骨——而小太子李錚的困境,就是他那未卜的前程。 但是顧昀身後是數萬把割風刃與顧家高懸堂上的列祖列宗,長庚身邊有一個始終注視他,牽引著他的小義父。 李錚的週遭卻只充斥著惶惶不可終日的恐懼,沒有人給他指一條明路。 太始四年秋,一場霜降過後,李錚的母後在生前無盡的惶恐與憂心中溘然長逝,皇上著禮部按制厚葬。 十五歲的太子已經長出了少年模樣,日復一日地沉默寡言。 停柩時,長庚摒退了左右,緩步走進來,輕輕按住准備起來行禮的李錚肩膀。李錚沒有堅持。在他母後的督促下,他每天費盡心機揣度這位四皇叔的好惡,知道皇叔並不喜歡別人私下多禮。 李錚:「皇上。」 長庚看了他一眼,那少年立刻訕訕地改口道:「皇叔。」 「節哀吧。」長庚囑咐了一聲,禮數周全地拜祭了他沒見過兩面的皇嫂。 他剛剛直起腰,就聽見旁邊小太子用變聲期有些吃力的嗓音說道:「臣無才無德,不堪大用,請皇叔廢了臣的儲君之位。」 長庚眉頭一皺,抬起頭來。 這便宜侄子的模樣並不像他父親那樣端正威嚴,倒是有些過分清秀,李錚面色蒼白,身形瘦削,眼角眉梢中帶著一股經年不變的憂郁,看起來實在不像個貴重的鳳子皇孫。他說完那句話,好像把自己給嚇著了一樣,一臉惴惴,也不知怎麼那麼巧,沒關嚴的靈堂外面倏地刮進一陣風,蒸汽宮燈下面的瑣碎的裝飾忽忽悠悠地響了幾下,撞上了一邊的靈位,靈位應聲而倒,少年太子狠狠地激靈了一下。 長庚面色沉靜地站起來,恭恭敬敬地扶起了靈位,沖誠惶誠恐地沖進來的內侍們擺擺手,轉向侄子,問道:「我聽太傅說你的書唸得很好,為什麼突然這麼想?」 李錚低著頭不敢說話。 長庚頓了頓,又道:「你小時候經常追著我問問題,我還給你編過草蟲,怎麼如今年紀大了,反而和四叔生分了?」 李錚無言以對,囁嚅道:「君臣有別,臣……我……」 細想起來,李錚從前對小皇叔並無所求,只是單純地喜歡他,因此親近得無所顧忌。而這些年他雖然仍住在宮裡,卻總覺得自己寄人籬下,仰人鼻息,再面對皇叔,就不由自主地摻著許多討好與小心翼翼,反而變了味道。李錚一看長庚的眼睛,就知道這位挽大廈於將傾的四皇叔心裡明鏡一樣,什麼都知道,只好越發地自慚形穢。 「廢立儲君乃是大事,」長庚不慍不火地回道:「國有國法,並不是你我任性而為就能隨意決定的。」 李錚臉漲紅了,好像自己自作多情了。 長庚又道:「有些話你要是覺得不方便和我說,不如去找安定侯聊聊,他下個月要離京巡查四境軍務,你要是有心,可以求他帶你去看看。」 李錚一愣,便聽長庚笑道:「四叔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曾經滿心迷茫,那年我跟奉命照看我的義父……就是安定侯,大吵了一架,執意離家出走,隨著瞭然大師與鐘老將軍走遍大梁,去了很多地方,見過眾生奔波生計,也見過刁民匪��橫行,人間生離死別與悲歡離合看得多一些,有時候塞在你自己心頭的那些愁緒,就彷彿能變小一點。」 小太子再不懂事也知道拿著玄鐵虎符的安定侯在朝中和軍中是什麼份量,他年幼時曾經對那位傳說中的英雄十分好奇,死纏爛打地求過他寫字帖,後來不敢了,母後生前把他嚴絲合縫地拘在宮裡,不讓他出門結交朝臣,生怕兒子哪裡做得過火礙著新皇的眼,李錚也就再也沒踏足過侯府。 「不用怕他,你小時候他很疼你的,還記得嗎?」長庚提起顧昀,眼神不由自主地就變了,十分自然地含起一點溫柔的笑意。 太子一時沒反應過來:「顧……顧帥嗎?」 長庚往靈堂外走去,太子愣了一下,連忙跟上,兩側內侍彷彿知道叔侄兩個人要有話說,自動向兩側退開,年輕的新帝背著雙手走在前面,毫不避諱地對李錚道:「我暫時沒有屬意其他的繼承人,若干年後,會把皇位傳給你,但那會是個不一樣的江山,當你坐到這個位置的時候,可能會發現九五之尊也不能一言九鼎。整個朝堂,乃至於天下,都有自己的運行規則,頭頂法度,君與臣,臣與民之間相互制約……甚至你可能會覺得自己像個尊貴的傀儡。」 這番話世人聞所未聞,李錚聽得呆住了。 長庚偏頭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李錚:「我……」 「現在不用答復我,」長庚笑了笑,伸手在少年的頭上按了一下,「你可以先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好��再回來,如果實在不行,我可以想辦法從宗室中過繼其他子嗣,不用想太多。」 說完,長庚徑自走了,他也就是匆匆來上墳點個卯,又要回宮外去住。 「皇……四叔,」李錚忽然叫住他,「為什麼不想要自己的子嗣呢?」 「我到過一生歸宿之地,生前身後再無遺憾,不必留什麼血脈。」長庚頓了頓,瞥見李錚一臉懵懂,搖頭笑道:「跟你說也不懂,長大就明白了。」
半個月以後,太始帝手腕高超地力排眾議,准了太子隨安定侯巡視四境之請,李錚跟著顧昀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從空中、水上、蒸汽鐵軌上踏過了全境三山六水。而後他彷彿上了癮似的,時常找藉口離京,一年中倒有半年不在宮裡。 又三年,李錚年滿十八,自己到曾經的雁王府——如今的皇帝別莊跟長庚聊了一整宿,磨著長庚同意他帶足侍衛,上了杜公子牽頭的出海商隊,前往海外更廣闊的地方。 說是商隊,其實有數十艘長短蛟隨行,船上除牽頭的杜公子等人外,還有大梁水軍精兵與以曹春花、瞭然等人為首的臨淵閣高手護送,除貿易貨物外,還帶了國書與談判條約,縱橫東西,徜徉四海,五年方歸。 李錚回來以後自嘲,以自己愚鈍平庸的資質,在李家數代中排不上號,然而肯定是野出去最遠的一位。 太始十八年,顧昀交回玄鐵虎符,掛印請辭,幾個月以後,太子李錚從他一言九鼎的皇叔手裡接過了皇位,廢除年號,設立放之四海皆準的新歷,將一眾前輩磕絆摸索了十八年後平穩抬起來的新時代延續了下去。 至此,山河依舊,四海清平。
——本篇完——
番外九 歸人不倦
江南的冬天並不凜冽,一些禁得住冷的草木甚至還是綠的,只是不知為什麼,人們穿行其中,覺得這裡比大雪飛霜的京城也暖和不到哪去。 官道上有一隊蒸汽馬車,兩側十幾個騎士護送,後面幾輛車裡拉著東西,領頭的坐人,簾子上掛著一串五顏六色的小鈴鐺。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叮叮當當地掀開車簾,往外望了一眼,脆生生地對為首的騎馬男子道:「爹爹,咱們來遲了嗎?」 一個馬背上的騎士聞聲,將擋風的面罩稍稍推起來,那是個中年男子,面容清癯,眼角略有些紋路,大約是久在軍中的緣故,乍一看有些不苟言笑,可一轉向那女孩,他的臉色便不可思議地柔和了下來:「不遲,乖乖坐好別探頭,小心嗆著風——叫你娘慢些,爹這把老骨頭快追不上她了。」 車上有個做婦人打扮的女子,看不出年紀,聞聲笑了笑,抬手在趕車的鐵傀儡身後拍了兩下,車速便明顯地慢了下來,她取下一把琴放在膝頭,不慌不忙地就著顛簸彈了起來。 悠然的《梅花三弄》順著車轍灑了一路。 這正是新歷二年,除夕。 這一陣子沈易正好在江南駐軍巡查,反正過年回不了家,他便索性叫人將妻女接來,全家一起到江南「故園」拜年蹭飯。 故園又名顧園,是顧昀拿當年安定侯府認購的烽火票跟太始上皇換的江南別莊,這買賣細想起來真不劃算,因為換了半天莊子,到頭來還得分上皇一半,而且在家裡說話算數的還是人家。 不過反正顧帥對自己的私產一直是大手大腳沒個成算,不識數也不是一兩天,想必吃虧吃慣了。 沈易一行人在傍晚時分趕到了故園。 故園背山臨水,遠遠一望,就能看見莊子裡成排的蒸汽燈,約莫是要過年的緣故,群燈換成了一水的紅罩,光芒暖烘烘地渲染成一片,煞是好看。莊子正門口沒有路,乃是一片水榭,來了客,須得從水上一條九曲迂迴的浮廊上穿過,車馬得繞路安排在別處。浮廊上有迎客亭,早早就掛了擋風的簾子,裡面生了蒸汽暖爐,煙氣裊裊地流瀉而出,又在水面鋪開,騰雲駕霧似的。 沈易的親兵見狀,上前遞名帖,尚未自報完家門,那亭中便有人聞聲掀簾子迎出來,笑道:「我一盞茶沒喝完,你們就到了。」 沈易定睛一看,嚇了一跳,忙翻身下馬。只見亭中出來的人發如墨緞,負手而立,可不正是太上皇本人。沈易臉再大也不敢讓太上皇等他,忙誠惶誠恐地預備上前見禮,誰知腰還沒彎下去,長庚便不耐煩地沖他一擺手,先將他的小女兒沈嫣叫了過去。 沈嫣可不看她爹的臉色,高高興興地跑上前叫道:「李叔!」 長庚似笑非笑地看了沈易一眼:「書呆子——嫣兒快來,冷不冷?你大哥呢?」 沈嫣道:「大哥給小葛叔叔捉去啦!」 奉函公告老後,靈樞院便交到了葛晨手中,沈易的長子完美地繼承了他爹「離經叛道愛火機」的不著調,現年十六,文不成武不就,從小跟鐵傀儡一起滾到大,一路滾進了靈樞院,成了葛晨的弟子。 長庚牽起小女孩的手,逗她道:「捉去做什麼?」 沈嫣雙手在胸前一比劃:「做大雕。」 長庚笑了起來,接著從懷中摸出一個木頭雕的西洋鏡,那是只孔雀的形狀,雕得分毫畢現、惟妙惟肖,翅膀上有個可以拉開的小門,推開後裡面就有能切換的畫片,那些畫片又像工筆繪制,又有點洋人畫的意思,看不出是個什麼雜交流派,反正精巧得很。 長庚道:「你大哥做大雕,李叔也給你一隻小的,孔雀乃百鳥之靈,將來嫣兒長大了可得比大哥爭氣。」 沈嫣小時候,父母常不在京城,都不方便帶她的時候,就會把她送到安定侯府,五歲前她幾乎就是在長庚眼皮底下混大的,完全不跟太上皇見外,給什麼要什麼,笑得見牙不見眼。 沈易以為是西洋貢品,忙道:「小孩子不分好壞,陛下別給她拿太貴重的……」 「哪裡,這是我們家那位閒得沒事自己做的,」長庚一擺手,「他本來說要出來迎你們的,這兩天有點著涼,是我沒讓,季平兄可別挑他的理。」 沈易心說,那位爺自己在家躺著,支使太上皇出門迎客,誰敢挑他老人家的理? 陳輕絮的目光卻掃過女兒手裡的玩意,又若有所思地落到了太上皇頭上的木簪上,只覺得那木簪的下刀方式跟雀翎部分一模一樣,明顯是出於同一人之手,再看長庚這一身打扮,乍看沒什麼玄機,細細觀察,卻無處不講究,很有當年世家公子的味道——不顯山不露水的窮奢極欲。 陳輕絮笑道:「陛下革新換舊,可謂翻雲覆雨,如今舉國上下各種奇裝異服不計其數,一年好幾套風尚,叫人應接不暇,過去那種勞力費心、精雕細琢的士族打扮不多見了,沒想到處處講新,反倒是陛下這裡,留了最地道的舊風尚。」 長庚順著她的話音低頭看了一眼,臉上浮起一點好笑又無奈的神色,搖頭道:「我哪裡會講究這些。」 倒也是——陳輕絮至今記得這位陛下少年走江湖時的光景,隨身就帶兩三套換洗衣服撐場面,到底是個鄉下出身的皇帝,骨子裡就不是什麼講究人。陳輕絮低頭一笑,心裡明白這是那位的「閨房之樂」。 顧昀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一方面,他很能湊合。他年輕的時候久居邊疆,行伍間顛沛流離,想不湊合也不行。堅硬如鐵的面餅、半生不熟帶血的肉條,他能面不改色地嚥下去,在天牢裡枕著稻草跟耗子同床共枕,也沒見他睡不著覺。 但能湊合,不代表他活得糙,顧昀歸根到底,還是一棵紈絝的苗,盡管時時遭到世道打壓,卻依然給點陽光就能自己抽條壯大。一旦讓他騰出手來折騰,必定能折騰出點成果。這故園裡,從門口下馬落轎的水榭,到園中流觴曲水的小亭,踏雪聞香的梅林,可以登高遠眺的鳶,以及簷牙勾連的迴廊假山……簡直無處不精巧。 匾額題字大多是顧昀的字跡,有的地方旁邊還有長庚補上的小詩,這倆人真是有閒情逸致。 此情此景,與當年荒涼如鬼宅的安定侯府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看得沈易暗自咋舌,心道:幸虧當年老侯爺心狠,不然任他自由發揮,得長成個什麼玩意? 沈嫣忽然問道:「李叔,那是在幹什麼?」 她伸手一指,只見屋頂上有個兩人多高的大鐵傀儡,只有個架子,外表皮還沒裝完,幾個人正七手八腳地圍著它轉。 長庚順著她的手指一瞟,臉色頓時變了:「顧子熹,你給我下來!」 房頂上一人間聲回過頭來,沖他一笑,正是那為老不尊的顧昀,除了兩鬢微微染上些灰色,他這麼多年竟也沒怎麼變,可見被照顧得著實精心。 顧昀正指揮著房上的人擺弄那裝了一半的鐵傀儡,見了沈嫣,他眼睛一亮,還沒來得及打招呼,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驚呼,接著一道勁風襲來,那鐵傀儡不知被觸碰了什麼機關,突然原地轉起圈來,它手中拿著一把三尺來長的鐵扇骨,向顧昀攔腰橫掃過來。 沈嫣驚呼道:「哎呀!」 顧昀反應極快,一仰身整個人便彎折下去,鐵扇骨擦著他的腰帶甩過去,他隨即旋身從房頂上一躍而下,輕飄飄地落了地,一甩衣擺。沈嫣張大了嘴,顧昀把她舉起來轉了一圈:「小美人長高了不少。」 沈嫣皺了皺鼻子。 顧昀伸手在她鼻尖上一刮:「可是一兩都沒重,是不是你爹摳門不給買好吃的?」 小姑娘聞聽自己長成了一個「細高條」,立刻眉開眼笑。 哄完這個,顧昀又抬頭看了看陳輕絮,笑道:「陳姑娘可好?」 陳輕絮生性沉穩,不喜歡別人言辭浮誇,可是他這「陳姑娘」三個字一入耳,卻別提多熨貼——剛嫁給沈易那會,陳輕絮也曾願意聽別人叫她「少夫人」,不過到如今,已經有小二十年了,兒子都快能頂門定居了,眼看「少夫人」要變「老夫人」。 「夫人」聽起來固然尊重,卻哪有「姑娘」顯得青春年少? 陳輕絮破天荒地沖他笑了一下:「有勞顧帥掛念。」 顧昀三言兩語將一大一小兩個美人逗得開開心心,這才敷衍地拍了拍沈易的肩。 多年未能得此人一分精髓的沈易在旁邊酸溜溜地冷笑:「大帥還記得有在下這麼個活物,真是幸甚。」 霍鄲三步並兩步地從裡面跑出來,將客人迎進去,顧昀落後一步,正要抬腿,長庚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在他耳邊低聲道:「昨天晚上有個人跟我說他後背疼,不能碰,怎麼我看他今天上房揭瓦的時候,身手很是敏捷呢?」 顧昀蹭了蹭自己的鼻子:「那個……昨天疼,今天好了嘛,人得日日如新,方不辜負良辰美景,是不是?」 他話音未落,便覺有一隻手意味深長地順著他的後脊輕輕地撫下去,末了,在他腰間摸了一把,長庚輕輕地咬著牙:「義父說得是。」 顧昀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冷顫,預感自己今天不能善終,忙道:「今天除夕,晚上要守夜,有賬先記著。」 長庚好整以暇地收回手:「我又沒說要怎樣。」 顧昀:「……」 沈嫣回過頭來沖他大聲說:「顧叔叔,快點!」 顧昀:「慢點跑,別摔了!」
除夕夜裡,故園中燈火通明,沈嫣總算看明白了屋頂的鐵傀儡是怎麼回事——那兩人高的大傢伙給做成了細細的一條,身上穿了舞裙長袖,遠看像個流光溢彩的皮影人。它手中險些刮了顧昀的扇骨上裹了幾丈長的綢緞,在一片煙霧繚繞的蒸汽中翩然旋轉,屋頂幾盞汽燈光束透亮,竟真像個絕代佳人。 院子裡的鳶兩頭掛滿了燈籠,升到半空中,如同一盞掛在半空中的大蓮花。
夜幕降臨時分,遠近村落中陸續響起爆竹聲,越來越鬧,到最後,人在屋裡說話都得抬高嗓門。 二十年前千裡無人的地方,終於在一代人的努力下恢復了元氣。 與歌舞昇平的京城不同,故園中是真正的家宴,四個大人加一個孩子摒退下人,圍著小爐而坐,自己動手溫酒烹肉。 顧昀被特許喝了三杯酒,他只有逢年過節才能從長庚那撈到兩杯酒喝,不必別人囑咐,自己就珍惜得不行,啜一口品半天,一滴都不肯剩。三杯一過,再要伸手,長庚便像算計好了似的一抬手按住他,隱含警告地瞥了他一眼,顧昀眼角被暖酒染了一層細細的紅,要笑不笑地看回來,居然有點撒嬌的意思。 長庚最受不了這種眼神,忙避開顧昀的視線,堅決不肯接招。 沈易沒好氣地對顧昀道:「別當著我女兒的面眉來眼去。」
沈嫣已經困了,窩在陳輕絮懷裡,一個哈欠連著一個哈欠,太上皇乾咳一聲縮回手,和顏悅色地對她說道:「嫣兒困了?睡去吧。」 沈嫣用力揉著眼:「我要守夜,餃子還沒吃呢。」 顧昀忙笑著讓人先給她下一鍋餃子,接著又從院中的兵器架上摘下兩條割風刃,扔了一條給沈易:「季平來,過兩招,看看你稀鬆了多少,給我侄女醒醒盹。」 兩條割風刃都沒有出鋒,玄鐵的長棍撞在一起,「嗆啷」一聲,在寒夜中傳出去許久,沈嫣莫名打了個冷戰,一下精神了,目不轉睛地探頭望去。 顧昀一觸即走,踩著雕欄、迴廊,燕子似的幾步跳上了前面房的屋頂,沈易緊隨其後。 他們倆與其說是在過招,不如說是戲耍著給孩子表演,都沒盡力,森冷的割風刃玩出了花樣,顧昀上了房頂,一步跨上旋轉的鐵傀儡手裡的舞扇,舞扇上的彩綢在他腳下開出朵花來。 沈易犯壞,不偏不倚地將手中割風刃往前一送,精準地卡住鐵傀儡肩上的齒輪,一聲輕響,鐵傀儡被釘在了原地,剛好和不遠處停頓的琴聲相和。 「混帳。」顧昀笑罵道,隨即他在和鐵傀儡一起失去平衡之前,往下跺了一下腳,力道不輕不重,正好將沈易的割風刃震開,大鐵扇忽一下沖沈易的臉扇了過去。 沈易毫不意外,輕巧地彎腰躲開,撤開兩步,與顧昀分別落在鐵傀儡兩邊,然後循著前院的奏樂,默契地同時出手,在他兩人手下鐵傀儡就像個乖巧的玩具,讓跳舞就跳舞,讓停下就停下,與樂聲搭配得嚴絲合縫,彷彿活過來了一樣。 沈嫣一點也不困了,看得目不暇接。
不知哪裡放了一串煙花,鐵傀儡與那兩人的影子幾乎化在其中。 陳輕絮搖頭笑道:「這倆不著調的雜耍將軍。」 「封疆鎮國的利刃拿來玩鬧,豈不是好兆頭?」長庚放下酒杯,從袖中摸出了臨淵木牌,那五拼一的木牌如今只剩下了兩塊,他卸下一塊遞給陳輕絮。 「離京的時候,瞭然大師的、杜家的木牌我都還了,奉函公留了遺囑,叫葛晨繼承他的衣缽,我便做主將他那塊給了小葛,現如今陳家的也物歸原主,鐘將軍的我且先留著,等來日遇到合適的人再傳下去。」 陳輕絮接過來:「臨淵木牌要幾百年不見天日了。」 長庚:「幾千年才好。」 兩人各自收起木牌,輕輕地碰了一下杯,在小火爐邊,封存了一個龐然大物。
——本書完——
中秋番外
奉函公雖然一輩子與火機和狗為伴,但先後槓過兩任不靠譜的皇帝,一腔熱血被反復搓揉打壓了一輩子,愣是沒灑出一滴,家國險些淪陷時,他支棱著一把又臭又硬的老骨頭,撐起了靈樞之魂。
「可惜,呸,」顧昀收起玄鷹甲,吐了一口沙子���面無表情地說道,「後繼無人——這個葛胖小,比奉函公不靠譜出一位曹娘子來……那小孩,你行不行,要麼我背你走?」
旁邊的小靈樞快嚇哭了,萬萬不敢勞動安定侯大駕,一瘸一拐地把腦袋搖成了旋轉的火翅。
兩人面前是茫茫無人的關外草原,身後是一堆燒得看不出模樣的破銅爛鐵,安定侯手搭涼棚往日頭的方向看了一眼,無奈地一擺手:「這地方我熟,跟我走吧。不好好回京城吃香喝辣,非得湊你們這幫倒黴孩子的熱鬧,我也是閒的。」
這個破事說來話長——
中秋將至,巡視邊疆的顧大帥被邊防軍務絆住了幾天,待他要啟程時,已經是八月十三了,西邊的蒸汽鐵軌還在建,這會要想趕著和長庚一起過節,就得動用玄鷹甲直接飛回去。
長庚哪捨得讓他這麼奔波,於是早早找了個由頭離京出巡,專程派人送信叫他不要急於趕路回去。
這幾年國泰民安,有顧昀坐鎮四方,自然沒仗可打,靈樞院一腔熱血於是都用在了瞎折騰上。他們弄出了一種玄鷹與巨鳶的結合體,名字尚未定好,仍在地廣人稀的西北邊疆實驗。此物看起來很像臨淵閣傳信用的木鳥,虎頭虎腦的,長著個大肚子,約莫能負重二十多個玄甲。
游手好閒的顧大帥聽聞靈樞院在大西北遛鳥,便起了好事之心,跑來圍觀。
「巨鳶啊,吃屎的都趕不上熱的,出一趟關也要半年,又慢又費紫流金,除了顯擺國威以外,還能有什麼用?鷹呢,倒是快,可是獨來獨往,載重有限,而且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駕馭的,長途飛行人也受罪。」葛晨搖頭晃腦地對安定侯顯擺道,「我們這個新玩意,既有速度,又能載重,將來還能民用,專宰老杜那樣的冤大頭。侯爺,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們剛試飛成功,您要不要上去來一圈?」
顧昀身披玄鷹甲到處浪是常事,心說不就是上一次天麼,左右飛不吃虧也飛不上當的,就欣然應邀。
……結果,大過節的,真讓他浪出了事。
玄鷹甲是要自己保持平衡的,這大肚子木鳥卻是掌握在別人手裡,開木鳥上天的是個小靈樞,看著多說十八九歲,見了顧昀大氣也不敢出,頗為靠不住的樣子。顧大帥覷著那小圓臉,心裡有點犯嘀咕,還沒坐穩,木鳥就白虹箭似的上了天。此物大腹便便,速度竟不比玄鷹慢多少,在天空中刮出了尖唳一般的風聲,往曠野無人處飛去。
不同於溫吞吞的巨鳶,也不同於戴了面罩仍被冷風刮臉的玄鷹甲,自有一番暢快,顧昀上去飛了一圈就開了懷,叫那小靈樞往更高更遠處開。不料,途中正好有一隻真鳥飛過,一看這貨,以為白日撞見了成精的祖宗,看得忘了扇翅膀,一頭撞了上去。
為減輕負重,木鳥可不像玄鷹甲那麼實在,高速飛行中,竟直接被個巴掌大的小雀撞穿了兩翼火翅,金匣子登時炸了煙花,木鳥肚子裡的顧昀險些被甩出去,頗有一飛沖天之勢的木鳥從天上栽了下來,尾巴上還拖著一條滾滾的濃煙,直往北方扎去。
幸虧顧昀木鳥尾部有一副鷹甲,緊急關頭,顧昀一把揪起那小靈樞,捅開了木鳥腹,背著鷹甲,在木鳥落地前一躍而下,可惜那鷹甲年久失修,負不起兩個人的重量,顧昀勉強穩住後幾乎是貼著地飛了百丈,身後「轟」一聲巨響。
木鳥炸成了糊家雀。
可憐葛晨等了半天,安定侯坐著小鳥一去不回,嚇得六神無主,一邊哭著讓人寫加急摺子給長庚,一邊心急火燎地縱馬北去,搜尋安定侯的蹤跡。
「巨鳶是慢,可巨鳶也不往下掉啊,」顧昀三下五除二卸下了鷹甲裡面的一扇翅膀,給那小靈樞當枴杖,「過來我扶著你,唉,本帥不咬人,不用怕。」
小靈樞不過弱冠之齡,當年顧昀死守京城、收復四境時,他還是個孩子,從小聽著這個人的傳說長大,從未想到有朝一日能得見真人……還差點和真人一起摔進草坑裡,激動得不知怎麼好,戰戰兢兢地讓顧昀架著他,半天不敢喘氣,憋得腿軟。
「哎,」顧昀見那小靈樞往一邊倒,一抬手揪住他的後脖頸子,「我說靈樞院是不是剋扣你口糧了,怎麼小小年紀就這麼虛?」
因為木鳥被撞壞之後,滑出了很遠一段,因此掉下來的地方十分微妙,恐怕是已經出了大梁的邊界,眼下木鳥已經燒毀,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不宜久留,領著這麼一位累贅,顧昀也走不快,他倆已經在漫無人煙的草原裡走了一天。
小靈樞知道自己當了累贅,窘迫得不行,一路上就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眼看日頭西下,眼淚都快下來了:「侯、侯爺,要不您把我扔下先走吧,回頭再找個人來接我,我……我……」
「要了親命了,怎麼還哭了呢。」顧昀十五從軍,沒見過這樣的哭包,一個頭變成兩個大,連忙抬手一指,「你看,那不是有人煙了嗎?」
顧昀的毒傷雖然找到瞭解藥,但積重難返,天黑了還是看不清東西,根本是憑著感覺走,什麼都沒看見,隨手一指哄孩子而已。不料那小靈樞聽了,用力一擦眼睛,驚叫道:「侯爺,真的有煙!」
顧昀:「……」
兩人越往前走,顧昀越覺得週遭風物熟悉,漸漸有了人氣,他看著那條從塞外直通往小鎮的暗河,忽然駐足,恍然大悟,竟然是到了雁回!
小鎮雁回變化很大,古鎮原址變成了邊貿區的一部分,鎮上的老街坊們整體往南遷了十五裡,暗河兩岸人來人往,南北商戶眾多,早不是當年那窮鄉僻壤了,顧昀也不怕被人當街認出來,找了個治跌打損傷的小鋪子將瘸腿小靈樞放下,就出門閒逛,見暗河邊上有遠道而來的小販兜售桂花糖餅,想起長庚年少時旅居江南,就喜歡這口,便順手買了三兩。
接著,他發現人潮車馬都往將軍坡的方向湧,心裡生了幾分好奇——從前本地人可都覺得將軍坡不祥——於是興致勃勃地跟去一探究竟。
原本荒無人煙的將軍坡上不知什麼時候,竟然起了一座小祠堂,香火頗旺,上香的遊客絡繹不絕。
顧昀逮了個賣香燭的小販,問人家道:「這是什麼祠,拜的哪個神仙?」
小販十分熱情地回道:「拜的是山神,這位老爺,您是頭一回來吧?這就有所不知了,此山名叫‘將軍坡’,是我們雁回最有名的地方,早年玄鐵三部班師回朝,將廢甲棄至於此,堆成了一座山丘。當年顧大帥曾在雁回鎮生擒加萊熒惑,迎回四皇子,也就是今上,聽說今上幼時常在將軍坡上練劍,您想想,這山頭有玄鐵三部庇佑,又有真龍之氣,沾了皇上的光,能不靈驗嗎?」
顧昀與有榮焉,連連點頭:「對,靈。」
小販又趁熱打鐵道:「您也買炷香拜上一拜吧,心想事成。」
「承你吉言。」顧昀覺得有趣,便伸手摸零錢,打算拜一拜他家長庚留下的真龍之氣,順口問道,「他們都求什麼,金榜題名?既是將軍坡,求武狀元比求文狀元靈吧?」
小販一擺手:「那是菩薩們管的,我們山神不管。」
「山神管什麼?」
「陞官發財,姻緣如意,還能求子!」小販眉開眼笑道,「老爺幾妻幾妾?膝下幾子?兒女雙全否?若是已經圓滿,不妨再替親友求上一求嘛!做個順水人情,包管靈驗!」
顧昀:「……」
「哎,老爺別走啊!不想求子,問發財也很靈的,包您明年大吉大利、盆滿缽滿,還能問問姻緣!我看您英俊瀟灑,眼生桃花,必與桃花劫糾纏一生……」
顧昀笑罵道:「去你的吧!」
他啼笑皆非,當年在兩江戰場,他與沈季平閒聊,說自己「願固守一家一國,成一世名將」,百年後讓百姓封個神將,以香火為生,幹些「騙子、媒婆、送子觀音」之類的買賣。
沒想到百年不到,先讓長庚練劍的小山頭得此殊榮。
顧昀放出木鳥,知會葛胖小和手下,找了個客棧歇腳,抬眼看見月若銀盤,才驚覺已經是中秋之夜,人人都回家團聚了,難怪客棧裡這麼清靜。
離他在雁回城外撿回奄奄一息的小長庚,小二十年,光陰如水,悄然而過。
顧昀心裡若有所感,便借力一躍躥上房頂,摸出一支隨身的白玉笛,湊在嘴邊吹了起來……竟沒走調。
這是長庚有一年心血來潮,寫給他的,顧大帥三年學一曲,期間把長庚折磨得差點成仙,恨不能剁了自己找事的龍爪,一度看見白玉笛就偏頭疼。
這時,天上忽然傳來一聲長唳,幾架玄鷹甲盤旋而下,顧昀頗為意外地一抬頭:「這幫小子來得倒快……」
「快」字還沒說完,為首一架玄鷹甲猛地俯沖而下,狂風掠過,險些迷了顧昀的眼,下一刻,他領口被人一把抓住,紫流金巨大的動力下,顧昀被雙腳離地地提了起來,「呼」一聲,客棧成排的風燈被鷹翼滅了一片。
顧昀還沒看清是誰這麼膽大包天,便聽耳邊一人氣急敗壞道:「顧子熹!」
顧昀吃了一驚,驀地扭頭,看清了他家傳說中「出巡」的陛下:「你不是……」
跟著長庚的玄鷹們緊接著落地,「呼啦啦」地單膝跪了一片。
長庚不忍他奔波,自己奔波一下總是無妨的,一路架玄鷹甲長途飛過來,本想給他個驚喜,結果還沒到西北大營,自己先被葛晨傳來的消息驚了個魂飛魄散,現在手還在哆嗦,一時說不出話來。
顧昀一看他這一身風塵僕僕,立刻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心道一聲「壞菜」,準是他腹誹將軍坡山神,把此神激怒了,派來了這一位——又是他的桃花,又是他的劫。
他一擺手讓玄鷹們散了,連忙上前一步,握住長庚的手肘,���嘴滑舌地接上自己上半句話:「你不是月宮的神仙麼,怎麼偷跑下來了?」
長庚倏地一甩手……沒甩開他,怒極反笑:「少給我來這套,放開!」
顧昀使了個巧勁將他往懷裡一拉:「不放,既是落在我手裡了,紅塵萬裡,你可別想重新位列仙班了。」
長庚對他怒目而視,然而一對上那張三月不見的臉,橫起的眉和立起的目就先坍了一半。
「我是想啊,要是那木鳥真的做成,明年中秋,我不就趕得上回去見你了嗎?」顧昀再接再厲,不錯眼珠地盯著他看,「別怪小葛,嗯?」
長庚向來對他沒脾氣沒底線,聽了句軟話,臉上的怒火又坍了一半,只堪堪繃著臉。
「再說我不是隨身帶了鷹甲嗎,必是知道萬無一失的,怎麼敢讓你著急?」顧昀眉目一彎,使出撒手鐧,從懷裡摸出一個油紙包,還沒打開,桂花味已經撲鼻而出,「你看這是什麼。」
長庚:「……」
顧昀扣緊他的手,得寸進尺:「要不然你也沒機會回雁回看看,還記得這嗎?」
長庚珍惜地把桂花糖餅收進懷裡,有些復雜的神色一閃而過,隨後沒好氣道:「記得,我還記得你又聾又瞎,非要擠在人堆裡趕集,差點掉進暗河裡……」
他說到這,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頭瞪顧昀道:「二十年前我就跟你操碎了心,怎麼二十年後還是這樣,一點長進也沒有?」
顧昀大笑,拖著他往外走去:「我有長進不就行了——走,我帶你去逛新的雁回鎮,今天沒有那些湊熱鬧的閒雜人等,就我們倆。」
「花言巧語也算長進?你……」
長庚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聽風聲中送來了一句一唱三嘆的哭腔:「侯爺——」
葛晨找來了。
顧昀一拉長庚,從客棧後門鑽了出去:「閒雜人等說來就來,我們快走!」
長庚哭笑不得,被他拉著一路鑽小巷。
顧昀左拐右拐將葛晨甩在了身後,帶著一點壞笑宣佈:「我帶你從這一頭逛到那一頭,沿暗河北上,將軍坡上才熱鬧,暗河今夜開河,遊船眾多,我們可以坐船回來。」
長庚似笑非笑道:「也可以坐船去。」
「唔,什麼?」顧昀一愣,隨後聽見了一段熟悉的琴音,他驀地扭頭,見暗河中間一條巨大的畫舫上,沈易肩頭坐著他那寶貝兒子,正搖頭晃腦地聽陳姑娘彈琴,對上他的目光,老遠朝他拱拱手,笑出一口白牙,在流燈的夜河下分外顯眼。
「大帥!」幾架玄鷹甲紛紛落在沈易的畫舫上,為首一個嗓門最大的正是老何,手裡舉著顧昀先前放出的那隻木鳥,樂得嘴要豁,「聽說您遛鳥摔下來了,哈哈哈!」
顧昀:「……」
難得見此人也氣急敗壞一次,長庚不由得微笑起來。
暗河水聲「隆隆」作響,澄澈的月光下,樹影婆娑,他借光四顧,發現這自小長大的地方,竟也有些認不得了。
胡虜已盡,遠征已矣。
秋風吹不盡明月,到如今,月圓人圓,改了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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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籲——」沈易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過來,「子熹!子熹!」
顧昀拿著千裡眼,頭也不回地「嗯」了一聲,眼睛仍沒離開蠻人那一隊悄然離開的斥候:「十幾大車的紫流金,地上的車轍一掌深,好!好個北八郡校尉,好大的胃口,好大的膽子!」
那是元和二十七年,顧昀接到密旨,前來北疆,尋訪流落民間的四皇子下落。
四皇子生母是北蠻人,顧昀從小耳目受損,都是拜蠻毒所賜,整個玄鐵三部,沒人敢觸他的黴頭,可皇上他老人家就敢。
元和皇帝的意思很明白,小皇子流落民間多年,一下子讓他驚逢劇變,心裡一定惶惑不安,叫顧昀護送他這一路,也是結個善緣,讓上一輩的恩仇都留在上一輩。
老皇帝按著頭「結善緣」,顧昀也不方便抗旨不遵,於是消極怠工,派人「尋訪」得有一搭沒一搭的,要不是察覺到蠻人有異動,他這會還穩穩當當地坐鎮西域,區區一個不知道是圓是扁的小皇子,萬萬不可能勞動他的大駕。
「季平,你來得正好,」時年未及弱冠的顧昀嘴角露出一點壞笑,把千裡眼扔進沈易懷裡,「明天你就回去,從玄鐵營調一隊玄鷹過來。」
沈易一腦門熱汗:「先不說這個,小皇子……」
顧昀正是年少輕狂時,這回北境一幫不聽他調配的武將們算是犯到了他手裡,他滿腦子都是怎麼給這些人來個下馬威,兀自說道:「這個吃裡扒外的北八郡校尉不著急抓,咱們在這多待一陣子,讓蠻人多出點血,倒要看看他們這個‘蝕金’能蝕出北境多少蛀蟲,到時候把他們一網打盡,流進來的紫流金正好充公。」
沈易大步追上他,試圖插話:「小皇子……」
「哦,就說沒找著呢!」顧昀睜眼說瞎話,「再讓這金枝玉葉在野地裡長一會,反正都長這麼大了,多個一年半載的也沒什麼,不著急。沒他,我以什麼名義老往北邊跑?接了密旨,那幫御史台的碎嘴子還沒完沒了呢。」
沈易忍無可忍,以下犯上,一把薅住顧昀的肩膀。
顧昀:「幹什麼你?」
沈易:「小皇子不見了!」
顧昀不耐煩地吊起長眉:「不見了?那你派人找去啊,跟我廢什麼話?」
沈易:「玄鷹打聽到,那孩子好像自己跑到關外來了!」
「嘖,」顧昀回頭瞄了一眼遙遠的天際,黑沉沉的,酷厲的北境似乎又在醞釀著一場白毛的風雪,他皺了皺眉,「麻煩死了,可別再讓狼吃了。」
沈易怕了他的烏鴉嘴:「祖宗,你盼點好行不行啊!」
「走,看看去。」
大雪說下就下,轉眼間,天地蒼茫一片,厚實的狐裘都擋不住凜冽的朔風,顧昀用力眨了眨眼,眨掉了睫毛上沾的雪渣,他喝了一口烈酒暖身,心裡沒好氣地想道:「小崽子,作死嗎?」
「大帥,」一個玄鷹從風雪中落下,「西北四裡外有蠻人馴養的狼群,我借著風雪才敢飛一段,怕他們發現,沒敢靠近。」
「養的狼?」沈易一愣,轉向顧昀,「北蠻只有貴族才能養狼,那些蠻族貴族恨不能離我大梁邊境八丈遠,怎麼會把狼群放到這來?」
「唔,我倒是聽過一個謠言。」顧昀若有所思地說,「北蠻的世子……那個叫‘加萊熒惑’的,好像跟他們神女有一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四殿下是神女和皇上之子。」沈易臉色一變,「要是加萊熒惑知道小殿下離開胡格爾的視線,會不會……」
「哎喲,」顧昀看熱鬧不嫌事大感慨一聲,「碧波千頃、綠意滔天啊。」
沈易怒道:「大帥,說句人話吧!」
「狼群附近一定有主人,都別跟過來,省得讓他們察覺,我去看看。」說完,顧昀狠狠地一夾馬腹,飛掠而出。
風雪越來越大,橫沖直撞地往人七竅裡灌,嗆得人氣管生疼,顧昀和沈易快馬加鞭,不多時,已經能聽見風聲中傳來的淒厲狼嚎。
沈易哆嗦了一下,心道:「十一二歲的小娃娃,萬一真陷進狼群裡……」
那還有命在嗎?
可那是皇子!
他不由得偏頭看了顧昀一眼,顧昀裹著雪白的狐裘、雪白的大氅,連馬也是白的,一個錯神,他就彷彿要連人再馬地融化進大雪裡。
馬快,卻一點不慌,有那麼一瞬間,沈易忽然意識到,十二年前玄鐵營事變,侯府裡的小紈絝胚子一夜之間從錦繡堆裡摔了出來,他心裡怎麼會對蠻女的孩子毫無芥蒂?也許他肯過來看看,都只是敷衍皇命而已,也許顧昀根本不在乎這個皇子是死是活。
假如那孩子運氣不好,就此夭折了,顧昀在皇上面前,也不過只是需要費心找個藉口罷了。
皇上畢竟老了,年輕的鷹狼之輩已經迫不及待地露出玄鐵鑄就的爪牙,打算在西北掀起一場腥風血雨,而一個內無母族、外無親故的小小少年,縱使身負皇族血脈,又能仰仗他父親那份遙遠又虛無的眷顧幾何呢?
就在這時,淒厲的狼嚎在他耳邊炸起,沈易激靈一下回過神來。
顧昀:「季平!」
幾頭油光水滑的公狼在高處警告著靠近的不速之客,縱身撲了過來。他倆雖身著便裝,馬卻是戰馬,並不畏懼狼群,長嘶一聲,抬起前蹄就撞了過去,有蠻人在附近,沈易不便露出割風刃,一俯身拉起一對鐵馬蹬,「嗆啷」一撞,金石之聲在空曠的關外傳出數裡,大狼們紛紛畏懼地弓起後腰。
沈易壓低聲音問:「子熹,殺嗎?」
「殺什麼殺?咱倆可是路過的文弱書生,」顧昀從嘴角擠出幾個字,隨後,他倏地提高了音量,「大哥你別怕,不是有驅狼的藥粉嗎?你再撐一會,我這就去找人來救你!」
沈易:「……」
顧、子、熹!
這貨扮演起臨陣脫逃的小白臉怎麼這麼逼真?就跟千錘百煉過一樣!
關外的白毛風隨時換方向,這會正是順風,機不可失,沈易沒顧上跟姓顧的打嘴仗,抬手甩出一個藥包,扔到半空,用馬鞭劈開,朔風把刺鼻的藥粉捲了出去,劈頭蓋臉地砸向狼群。
狼群嗚咽著後退,而隱藏在暗處的蠻人大概也看出來了,有這兩根攪屎棍,今天他想幹什麼恐怕是不成了,遠遠一聲狼哨響起,狼群夾著尾巴退散,落下一地狼藉……以及一個小小的身影。
沈易心裡一緊,不等他看分明,身邊微風掠過,顧昀已經催馬過去了。
「怎麼樣了?」
「有氣。」顧昀沖他一伸手,「酒壺拿來。」
沈易湊近一看,只見那是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瘦得不成樣子,被顧昀抱在懷裡,只有很小的一團,他一身的血,一隻小手軟軟地垂著,似乎是骨頭斷了,另一隻手還不依不饒地攥著一把刀。
顧昀輕輕扣住他握刀的手,男孩的神智倏地清醒片刻,漆黑的眼睛直直地對上了年輕將軍的,像一對含著火光的燧石,垂死也不肯熄滅。
顧昀一愣。
「酒!」
沈易把酒壺拋過去,顧昀回過神來,一把接住,送到男孩嘴邊:「張嘴。」
男孩不知聽懂了沒有,顧昀把那口酒灌進他嘴裡的時候,他也沒有拒絕,順從地吞了下去。
沈易飛快地檢查了一下他身上的傷:「還好,背後一道狼爪抓傷,腿上被咬了一口,都不重,剩下可能是跑動時摔的……怎麼這麼多血?」
顧昀:「是狼血。」
「啊?」
顧昀沒吭聲,將男孩裹進大氅:「走,去雁回落腳。」
顧昀話音沒落,就聽一聲輕響,男孩方才攥得死緊的手鬆了,沾滿了狼血的刀落了地,然後他掙扎著、戰戰兢兢地攥住了顧昀的衣服。
「這麼相信我嗎?可你又不認識我。」顧昀心裡忽然莫名其妙地一動,又低頭看了一眼陌生的男孩,忖道,「好輕啊。」
他這麼想著,手勁不由自主地鬆了些,彷彿怕捏壞了懷裡細小的骨肉。
很多年以後,安定侯府王伯整理舊物,從箱底翻出了一對皮護腕,做工很糙,像是那些鄉野獵戶們戴的,一看就不是侯府的東西。王伯沒敢亂扔,便逮了個顧昀休沐的時候拿去問他。
「這個啊,」顧昀一看就笑了,「是個跟狼對著咬的野孩子送的,那狼死得,真叫一個慘,好好一張狼皮,被他砍得跟狗啃過似的,最後就這麼一點能用的,將將夠做一對護腕……哎,幹什麼?」
長庚正好經過,一眼看出這傷眼的手工是出自誰手,伸手便搶,顧昀輕巧地避開。
「什麼破爛你都留,」長庚道,「趕緊扔了,今年秋狩,打塊整皮給你做副好的。」
「那敢情好。」顧昀一邊說,一邊把皮護腕揣進懷裡,「那是大美人送的,這是小美人送的。」
長庚:「……」
「小美人可害羞了,給我送點東西,說話還結結巴巴的。」顧昀手很欠地勾了一下當朝皇帝的下巴,故作嫌棄道,「不像這個,管天管地的,臉皮比狼皮還厚。」
長庚「嘶」了一聲,去捉他的手,沒捉到,便撲了上去:「沒你厚,快拿來!我當年那個明明是送給沈先生的……」
顧昀:「送給誰的?你再說一遍。」
王伯笑呵呵地退了出來,不打擾主人們嬉笑打鬧。
「陛下,你當年攥著那把刀,一臉寧死不松手的狠樣,怎麼睜眼一見我,就把刀扔了呢?」
「可能是因為大帥比狼英俊一點吧。」
「你是不是皮癢了?」
「英俊很多——很多,可以了吧?」
也可能……
我的將軍,是有些人之間的緣分命中注定,一眼見了,就再也逃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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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皇帝是個矛盾的人,尤其晚年,心胸狹隘、懦弱多情。
顧昀從小被送到他身邊,又聾又瞎,可憐得很,這小侯爺流著武皇帝的血,又是玄鐵三部的正根,於情於理、於家於國,元和帝都必須善待他,自欺欺人,也要給天下人看。元和皇帝一開始存著做戲的意思,但那可悲的老男人天生沒有一副鐵石心腸,總是容易動搖,一生都在後悔,時間長了,假戲就成了真。雖然顧昀和老皇帝算是平輩,但元和帝是拿他當兒子養大的,還是最受寵的「兒子」,李豐與魏王加在一起,受的寵愛不及顧昀一個人多(李豐小時候各種羨慕嫉妒恨)。
老皇帝不可言說的忌憚,是顧昀身後甩不脫的陰雲,而老皇帝不遺餘力的寵愛,也給了顧昀恃寵而驕的資本。
顧昀的整個少年時代,都在這兩根細絲上艱難地尋找平衡,所以他敢在明面上任性,陽奉陰違、敷衍皇命,干過好多「不似人臣」的破事,闖完禍讓老皇帝給他兜著,甚至連皇子們叫他「皇叔」、「義父」,也敢大喇喇地僭越答應(沈易都嚇尿了,沒想到元和皇帝為了保護處境尷尬的小兒子,沒有見怪,後來還很離譜地順水推舟了)。同時,他私下裡又絕不越雷池一步,把肝膽剖開,塗在皇城九門之外,在朝中裝聾作啞、獨來獨往,除了落魄貴族沈易,滿城世家名門示好,他一概不理會。明知道李豐與他政見不合,也遵從元和帝的意思,在新君繼位時及時雨似的趕回京誠,鎮住魏王。
後來李豐當了皇帝,顧昀就不這樣了。
一方面他跟李豐沒什麼私人情義,兩人更像純粹的君臣。
一方面也是他長大成熟了,知道傳國玉璽與玄鐵虎符之下沒有肉體凡胎,九五之尊與三軍統帥都是「非人」,他找到了自己的路,明白了自己的下場。而寵他又怕他的人不在了,於是宮牆之下、汽燈之間,也就沒有他曾經寄存於此的……痛苦的愛憎了。
不扯淡啦,我去吃期盼了一宿的荷包蛋啦,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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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汽龐克版真心話大冒險
新皇李旻繼位後第二年,正月十六,北行宮的溫泉別院裡燈火通明。
北大營不當值的將士全跑了過來,進京述職的沈將軍也特意多留了幾日,連向來勤勉的陛下都找了個托詞,罷朝一天。有陛下坐鎮,那些個想借「賀壽」之名跑來拍馬屁的討人嫌,就全都不敢露頭了,北行宮全是自己人,又熱鬧又自在。
用罷了家宴,北大營的將士們不便長時間擅離職守,都各自回營地了,別院裡笙歌漸消,曹春花嫌不熱鬧,就提議要玩「擊鼓傳花」。
「作詩麼?」葛晨一聽,臉色都變了,慌忙擺手道,「我不來,來不了,我給你們敲鼓算了。」
顧昀接道:「那看來我只好給你們當花了。」
沈易寒磣他道:「我說你還行不行了,大帥?從小也是宮裡太傅調教出來的,馬屁精們天天拍你是儒將,喝醉了信手涂的鬼畫符也敢拿出去賣好幾千兩……」
顧昀拍案而起:「哪個王八蛋賣的?我怎麼一個子兒都沒收到?」
奉函公察言觀色,見顧帥有掛印封金、從此回家大寫特寫的意思,忙打圓場道:「臨酒吟詩固然是風雅,可就如那些個仙音雅樂,少幾分趣味,不必拘泥,我看,長歌作賦也不失豪放……」
顧昀笑道:「奉函公說的這個好!我……」
聞聽顧帥要「長歌」,四座皆驚,彷彿集體被白虹射爆了太陽穴,紛紛開始頭痛欲裂。
長庚連忙夾起一塊酥肉塞住了顧昀的嘴:「多吃飯少說話,傷還沒好呢,讓你養氣,醫囑都忘了嗎?」
陳姑娘肅然幫腔:「不錯,大帥傷在肺腑,不可擅動氣息。」
沈易也能屈能伸,低聲下氣道:「真……真不必了,大帥,我們都知道您很行,還是多歇會吧。」
葛晨瑟瑟發抖:「我可能得去更個衣。」
有個大殺器在座,歌也唱不成了,最後議來議去,一干半醉的文武棟梁們決定玩個很不入流的游戲——把花球掏了個能伸進一隻手的洞,花球傳到誰手裡,誰就從裡面摸個錦囊出來,答不出錦囊上的問題,就罰酒三杯。
長庚聽完,立刻抬手蓋住顧昀手邊的杯子:「他不能喝酒。」
剛直起腰的顧帥又軟綿綿地塌了回去,懶洋洋地說道:「遵旨,陛下,那我可要胡說八道了。」
陛下想了想,招手叫來個內侍,低語幾聲,內侍一路小跑,不多時,抱來個小壇子和小瓷盤,眾人伸長了脖子去看,只見壇子一掀開,一股醇厚的酸味就撲面而來。
「酒雖然不行,但醋還是能喝兩口的。」長庚笑道,「反正都是糧食釀的。」
顧昀:「……」
他跟沈易還都是肉做的呢,光看臉就知道不能同日而語!
顧昀不愛吃甜,更不愛吃酸,小時候在飯桌上聞見醋味就鬧,後來被老侯爺打服了,不鬧了,也就是勉強能入口。
及至看清了瓷盤裡的東西,顧昀終於變了臉色:「大冬天的,哪來的香椿?」
「宮裡冰窖裡凍的,取意‘春意長存’,怎麼能讓你幹喝醋?當然要拌點小菜。」陛下笑眯眯地挑了一筷子,「我替你嘗嘗新鮮不新鮮。」
顧昀迅速躲了他三尺遠,一時半會不想親近某人的芳澤了。
第一輪擊鼓,花球落到了曹春花手裡,曹春花拍著胸口,頭晃尾巴搖地鼓搗了半天,從裡面掏出個錦囊,不等看,葛晨就從旁邊探出手,一把搶去,念道:「我看看,問的是……‘你此生,最不可割捨的是什麼’?」
曹春花立刻朝長庚一拱手,說道:「忠義啊!」
陛下不買賬,笑道:「去你的,我不信,喝酒。」
葛晨抬手要灌,曹春花抱頭鼠竄:「不不不,等等,我重新說!重新說!美貌,是美貌!」
「不老實。」陛下金口玉言道,「罰。」
美貌的曹春花被聖旨壓扁了,只好乖乖張嘴,讓葛晨灌了三杯。
顧昀自打從兩江戰場回來,就一直躺著,才剛被放出門,別說酒,連酒糟都沒嘗過一口,看得羨慕嫉妒恨。
不過羨慕也沒用,他面前只有泡死醋中的香椿,時時刻刻地散發著蟲屍的辛辣味。
可能是他的饞蟲感動上蒼,第二輪,花球就落到了他手裡。
然而顧帥平生不認識「乖乖就範」四個字,他為了逃避醋拌香椿,在內侍鼓聲停下的一瞬間,手裡悄悄一彈,正打在內侍的胳膊肘上,內侍手筋一麻,整個人往前撲去,鼓「咚」地多響了一聲——顧昀趁機把花球塞進了沈易手裡。
沈易:「……」
他為什麼要坐在顧子熹旁邊?
沈將軍掏出來的錦囊也應景,那錦囊裡的字條寫道:「你此生挨過板子嗎?最後一次挨板子是因為什麼?」
沈易一指顧昀:「挨過,因為他。」
顧昀以手撐頭,在旁邊笑,還挺光榮似的。
長庚便問道:「是給教書先生下瀉藥那事嗎?」
沈易震驚地看向顧昀,一雙眼睛裡滿是「你怎麼什麼倒黴事都往外說,不知道丟人現眼嗎」。
「那事太遠了,」顧昀說道,「沈季平這個人,從小膽子就一點大,要不是我帶著他玩,早就讀書讀傻了。」
沈易冷笑道:「跟著你,沒讓我爹打傻,算他老人家手下留情。」
眾人便催他說。
「這樣一說,也有十多年了,」沈易想了想,說道,「那是西域第一次叛亂之前的事,十六七歲吧。」
十六七歲的長庚他們已經隨著臨淵閣雲游四方了,聞聽老成持重的沈將軍還在家挨板子,一幫人頓時伸長了脖子。
「元和先帝給他訂了門親事,郭大學士之女,」沈易有意擠兌顧昀,就說道,「長得那真是貌美如花、秀外慧中,敢和當年的太子妃——也就是太後娘娘並稱雙姝……」
顧昀警覺地打斷他:「別扯淡,說得好像你見過似的,連我都沒見過。」
說完,他借著倒茶偷偷瞟了陛下一眼,長庚人在燈下,眉目比平時柔和不少,聽到這,就似笑非笑地在桌子底下悄悄地點了點他,然後又從他面前的盤子裡夾了根香椿。
「道聽途說,郭小姐仰慕者很多嘛,」沈易說道,「其中一些人聽說了這門親事,就很不平,酸文假醋地罵他是紈絝子弟——當然,罵他的人自己也是紈絝,不然沒這閒工夫——領頭的是左相之子,這位仁兄自詡京城第一風流才子,‘才’在哪,大夥都不知道,倒是知道他沒事就喜歡倚翠偎紅。有一天,這位去了‘香雲閣’,會他的紅顏知己,剛把褲子脫了,香雲閣就走了水,著的正好就是他的雅間。這位丞相公子情急之下,腰帶也沒找著,拎著褲子一路踩著濃煙飛了出來,從此人送綽號‘飛雲公子’,左相因為這事臉上無光,年底就告老了。」
陳姑娘沒聽明白,便問她未婚的夫君道:「那為什麼你挨了板子?」
顧昀大笑道:「因為這廝不聽我的,放完火不敢大搖大擺地走前門,非要從後院跳窗戶跑,正碰上沈老爺在那會友,哈哈哈,鬼鬼祟祟地喬裝打扮,也沒瞞住親爹的眼。」
香雲閣在起鳶樓後面,頗有格調,不少文人墨客匯聚,飯菜也是一絕,但再有格調,畢竟也屬於風月場所。親爹在風月場所裡會友,雖說沒幹什麼吧,被兒子撞見,也足夠他老人家尷尬得惱羞成怒了,何況這小子還淘氣淘出花樣了。
雖然放火這缺德事,一聽就知道是顧昀牽的頭,但沈老爺打不著安定侯,只好把一腔怒火都噴在了親兒子身上,打得他哭爹喊娘,臥榻一個多月。
沈易憤懣地把花球扔給顧昀:「你陪一個。」
顧昀奇道:「憑什麼?」
「憑那事是你一手策劃的,要說起來,大帥真是從小就運籌帷幄,香雲閣的地形和環境都……」
顧昀忙道:「陪陪陪,我陪,季平兄,快收了神通吧。」
於是顧昀在陛下意味深長的注視下,一言不發地夾起一根香椿,吞金似的嚥了。
直到第三輪擊鼓,顧昀還沒把那根香椿嚥下去,痛苦地屏著息,他把花球安全脫手給沈易,去摸茶碗。
誰知下一刻,本該傳給陳姑娘的沈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又把花球砸回了顧昀懷裡。
正在漱口的顧昀差點把茶水灑在前襟上,茫然地抬起頭。
「咚」,鼓聲停了。
顧昀:「……」
沈易:「哈哈哈哈!」
顧昀不方便當著滿座親友的面跟沈易互撓,只好故作大度地一揮手:「事無不可對人言,有什麼?我就……」
他掃見錦囊裡的字條,只見上面寫道:「你此生,行到水窮處,最大的慰藉是什麼?」
眾人見大帥牛皮吹一半,忽然啞了,都很好奇,沈易探過身去:「寫了什麼?」
顧昀伸手一握,把字條藏了起來,他偏頭去看長庚,一瞬間,眼神悠遠起來,不知想起了什麼,忽然就笑了。
長庚不明所以,眨了眨眼,問道:「到底寫了什麼?」
年輕的陛下目光澄澈,北行宮所有的燈光都在那雙瞳孔裡。
「寫了你,傻子。」顧昀想道,「算了,豁出去了。」
然後他一根一根地,把面前的「春意長存」吃了。
唔,口感欠佳,討個好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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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顧昀的口味,這輩子是告別鍋包肉了,我覺得這是他畢生最大的遺憾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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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一段不為人知的小事
上禮拜說到,沈將軍咸魚翻身,終於趁大帥被醋熏得五迷三道時涮了他一把,讓他吃了一顆花球,抽到了那張字條。
如果單說「慰藉」,顧昀的慰藉有很多,長庚美人排第一,但除他以外,好吃的、好玩的、過命的兄弟、喪著臉的沈易,王伯種的嬌花、老霍喂的寶馬……人世間種種能讓他駐足欣賞、笑上一笑的東西,都留著他的情,自然也都算他的慰藉。
可是,「行到水窮處」,指的又是什麼時候呢?
顧昀第一眼看見這行字的時候,想起的不是他年幼失怙、耳聾眼瞎的那段日子。
一來那是太久遠的故事了,二來麼,後來好幾十年一直也是這樣,他反正也習慣了。現在再回憶,反倒是小時候在侯府稱王稱霸的那幾年,事情都模糊了,偶爾想起一些片段、亦或是聽王伯他們提起,都覺得不像自己身上發生過的。
他想起的也不是西洋軍圍城的那回,那時候,他已經是個成熟強大的男人了,該懂的不該懂的事情都懂了,該想的不該想的思慮,他也都慮過了,已經沒有人再敢在「侯爺」前加個「小」字了,提起玄鐵三部,人們想到的是他顧昀,而不再是老侯爺顧慎。他是國破家亡之前最後的一道牆,沒那麼多閒工夫感懷自己。
讓他想起「山窮水盡」、「走投無路」之類字眼的,要說起來,其實是隆安皇帝剛即位時,他奉命護送北蠻世子加萊熒惑出關的那一次——
那年的春天來得格外晚,明明已經是三月,北疆還沒有一點活氣,這裡的天地也像是給凍住了,永遠也亮不起來似的,牛羊的屍體被狼群藏在深深的雪坑裡,人頂著風走��回,刮破的口鼻就會腥得嗆嗓子。
沈易身披輕裘玄甲,馬還沒站穩,就一躍而下,三步並作兩步地趕到帥帳前,沒來得及掀簾子,裡頭先傳出一陣悶悶的咳嗽聲,沈易嚇得手一哆嗦。
守在帥帳前的正是北疆駐軍統領,忙道:「不是大帥,是陳公子。」
「陳大夫?」
「是,聽人說,陳公子身體不好,冬天向來不出門的,今年破例趕過來,剛出關就趕上這場風雪,好人的身子骨都吃不住,何況是他?給人治病,大夫剛到,自己就快躺下了,唉!」
沈易雪天跑馬,一身寒氣,怕自己貿然闖進去雪上加霜,便縮回了掀帳的手。
他清俊從容的眉目間多了幾分焦躁,不過幾天,兩腮都凹了下去。交到衛兵手裡的馬好似和主人心神相連,也在不安地踱著步。
「皇上交代,讓我們痛痛快快地把那蠻人世子送回去,然後回西邊去。」沈易壓低聲音同那統領說道,「按理早該動身了!西北大營沿路都護所派人問了幾次。雖然玄鐵三部在,遲到個十天半月,諒他們也不敢說什麼。可這都快一個月了!」
統領也同他一樣,幾乎是耳語的音量問道:「大帥還是……」
沈易搖搖頭。
「到底因為什麼?」統領疑惑不解道,「大帥少年時就是在西北長起來的,他就算回京城水土不服,也不應該喝不慣這北關外的風啊!來時不是好好的麼?莫非……是蠻子搗鬼?」
「不是,」沈易不願多說,眉目間陰鷙一閃而過,擺手道,「快別問了。」
正這時,一個少年從帳中走出來,出來差點沒站穩,先給朔風刮得原地晃了晃,這才吃力地出聲道:「沈將軍來了,我家公子請您進去稍坐,他准備施針了。」
「哎……」沈易遲疑著,末了還是沒說出什麼,「哎!」
太原府陳氏二公子陳飛雲,神醫妙手,卻不能自醫,天生體弱多病,多年來一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次出門,回去必要大病一場,至於千裡迢迢地趕到苦寒的關外,那簡直相當於「捨命相救」了。
於情於理,聽他咳成這樣,也該讓他休整幾天,可是「陳公子保重」的話在沈易舌尖上轉了數圈,終於還是沒說出口。
他實在是沒了辦法。
帥帳裡火燒得很熱,一股暖氣撲面而來,中間似乎還夾雜著些許血腥味。
「滅幾個火盆。」陳公子的聲音從帳裡傳來,他臉上蒙了一層細紗,以防咳嗽驚擾病人,聲音悶悶的,「不怕熱壞了他麼,你家大帥幾時怕過冷?」
他咳嗽的時候手會抖,便不敢自己下針,只在旁邊細細地指點藥童,比自己親自動手還緊張,一眼也不敢晃神,不過一會,額前已經見了細汗。
沈易沒敢過去,遠遠地等在門口。
小半個時辰,才見陳公子直起腰:「好了。」
顧昀好像有了一點意識,被藥童扶起來,沈易正要拔腿上前,就見他一把撥開藥童的手,伏在床邊嘔出口血。
沈易嚇得魂不附體:「子熹!」
顧昀離開人手坐不住,軟綿綿地往一邊倒去。
陳飛雲一邊在旁邊運筆如飛地開藥,一邊說道:「沒事,我給他提提神。」
沈易:「……」
顧昀啞聲道:「……陳二?」
陳飛雲一愣,問沈易:「你們這兩天沒給他用耳目的藥吧?」
沈易連忙搖頭,伸手探顧昀的額頭,摸到一手冷汗,溫度卻是降下來了。
陳飛雲想了想,低頭在自己袖口上嗅嗅,笑道:「狗鼻子。」
顧昀眼前一片模糊,很吃力地認出了沈易,病懨懨地說:「你們把他招來幹什麼?多事……我又死不了。」
「大帥啊,」沈易苦笑道,「今早熬粥的大鍋就是壓在你身上煮熟的,你再燒下去,就成我大梁第一塊人型紫流金田了。」
顧昀本來就聽不清,這會還耳鳴,更是沒聽見幾個字,他彷彿也不關心沈易說什麼,頭一歪閉了眼,不知是又暈過去了,還是閉目養神。
「沈將軍,我怎麼每次見你,你都哭喪個臉?」陳公子抖了抖寫完的藥方,又咳嗽起來,咳得眼角泛紅,說話卻還是帶著笑意,這人總是樂呵呵的,用陳公子的話說,他們這些生下來就活不長的,已經很慘了,再不能比別人想得開,豈不是慘上加慘?
沈易心說:這不廢話麼?找大夫的,十個有八個是有病,難道還要放一掛鞭慶祝慶祝?
但跟他陳公子不熟,不便太不客氣,於是低頭抱拳道:「勞煩陳兄特意跑一趟。」
「不打緊,顧帥救過舍妹,又對我的脾氣,回頭等他好了,讓他給我寫個扇面就是了。」
沈易忙問道:「那他這場病到底……」
「病因是什麼,沈將軍應該���道吧。」陳飛雲沖他笑了一下,「他年輕,武將的底子,只要這三天裡能吃進飯去,人就不會有大問題,放心。」
顧昀的病因是什麼呢?
年前,他心急火燎地帶著四殿下趕回元和先帝病榻前,見了老皇帝最後一面。
他對老皇帝說:「皇上若去,子熹就再沒有親人了。」
現在才知道,原來他早就沒有。
顧昀不是任性的病人,三軍主帥,也沒地方給他撒嬌。端藥喝藥、端飯吃飯,他醒了以後,親衛遵醫囑,給他熬了一碗稀爛的肉粥,顧昀沒有二話,一口不剩,都喝了。
沈易聽說,大大地鬆了口氣,太原府陳家的人,說話總歸有譜。
誰知沒到半夜,才讓針壓下去的高燒又捲土重來,吃進去的東西都吐了個干淨。
沈易闖進陳公子的帳子,卻意外地發現那白衣公子好像在等他來一樣,已經穿戴停當。見了沈易,陳飛雲眉目不驚:「我說的不是吃飯,是吃進飯……走吧,我再去給他施一次針。嘖,這都是治標不治本啊。」
沈易率先走出帳子,替陳公子擋了擋風雪,突然回頭低聲問道:「要是,三天過去……」
陳飛雲頓了頓,呵出一口涼氣:「那……將軍,恐怕就恕在下才疏學淺了。」
沈易的心微微一沉。
三天眼看就要過去,顧昀這個看似配合的病人毫無起色,人像抽乾了精神似的消瘦下去,要命的是,別人說什麼也沒用——他聾在自己的世界裡,誰的話也聽不見。
到了第三天傍晚,眼圈通紅的親衛再次端來吃的東西,顧昀終於偏頭避開了。
親衛快哭了,手足無措地看著走進來的沈易。
顧昀略微抬了一下脖子,朝小親衛笑了一下,搖搖頭——你這面湯煮得挺香的,但是反復折騰反復吐,嗓子太疼了,實在有點嚥不下去。
「沒事,你先出去。」沈易接過湯碗,蓋上,放在一邊的小火爐上,沖親衛揮揮手,隨即從懷裡摸出一副琉璃鏡,別在了顧昀的鼻樑上。
冰冷的金屬框架有些刺激,顧昀略微清醒了一些,好一會,才攢夠了沖他打手勢的力氣——什麼事?
沈易神色復雜地在原地站了片刻,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他從懷裡摸出一封信:「京城……京城來的回信,你……」
他倆連哄再騙地瞞著長庚,偷偷摸摸離開侯府,半路上顧昀抓掉了一把頭發也沒想好怎麼哄,乾脆逼沈易代筆,自己謄了一份寄了回去。
長庚回信了。
那個元和先帝與北蠻人的孩子。
而他之所以流落民間,在雁回鄉下長大,就是因為三十蠻族死士偷襲玄鐵營那件事,他的母親給他的父親做了替罪羊。
顧昀透過琉璃鏡,面無表情地和沈易對視片刻:「……出去。」
沈易抿抿嘴,把信筒放在他床頭,往外走去,走了幾步,他又忍不住回頭:「子熹,你……」
回答他的是一聲脆響——顧昀把信筒拂落在地。
沈易懷疑自己出了昏招,只好再去求陳大夫想辦法,帥帳裡安靜得連一絲風也沒有了。
顧昀靠在床頭,幾乎要被這一場大病掏空了,他好像突然掉進了一個懸崖,他的前二十年都在深淵的另一側,彷彿是剛剛走過,回頭看,卻又遙不可及。
他偏頭看了一眼滾在地上的信筒——半個月以前,他還在盼著這封回信。想他的小長庚剛剛滿心歡喜地給他過完生日,他卻第二天就不辭而別。
想那孩子心事重,一定很傷心……
顧昀的手消瘦得只剩一層皮,青筋跳了出來。
「十六,吃藥了!」
「……別動,小心熱粥燙著你!」
「義父,你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了。」
「我不去,還得練劍呢!不學好本事,將來誰照顧你?」
「義父,吃完麵再進門。」
那碗麵裡還有蛋殼,煮成了糊,跟沈易剛才放在火爐上的那碗差不多。
火爐緩緩烤著碗底,細微的氣味從縫隙裡溢出,像是……正月十六那天,京城肅殺蕭疏的天寒地凍裡,那個迎他迎到門口的碗。
顧昀的胸口劇烈地起伏了幾下,他突然掙扎著爬起來,膝蓋一軟,又跪在地上,他隨手拽過帳子裡的一把割風刃,當拐棍撐���自己,把滾遠的信筒撿了回來,脫力的手抖得厲害,好半天才拆開。
「義父尊前:自別後,偌大京城,遠近無親,唯有片甲相伴,聊以慰藉……」
我身邊什麼都沒有了,就剩下你的一片肩甲。
侯府梅花快開敗了,希望你臨走的時候看見了那花,否則它的心意就白費了,又是一年徒勞。縱使以後年年花開,也不是這一朵了吧。
西北軍務繁忙,我是不是不能經常寫信打擾?
你肯定忙得很,一點也不想我……但我就不一樣了。
京城太寂寞了,除了你,我沒有別人可以思念了。
顧昀的手有些捏不住信紙,割風刃「嗆啷」一下掉在了地上,金屬的震顫聲傳出去老遠,親衛們嚇得魚貫而入。
那天晚上,顧昀忍著疼,灌了半碗和著血腥味的面湯,竟沒再吐了。
陳公子妙手,斷得很準,三五天後,他果然已經能起床走路了。又半月,幾乎痊癒,他親手把北疆的秘密埋在了這裡,連同自己那一副脫下的骨。
從此方才算是去了少年輕狂氣,他長大成人、刀槍不入了。
大軍浩浩往西行去,煙塵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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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新風尚背後的男人
隆安十年,新皇不等登基,就親赴兩江戰場。此後東瀛人臨陣倒戈,江南大捷。
至此大局已定,任憑西洋教皇有通天徹地的本領,終於也無力回天。
於是顧昀終於掛了印。
其實在兩江大營的時候,顧昀覺得自己挺好的——他既沒有斷胳膊,也沒有斷腿,甚至沒破相,依然英俊瀟灑。雖然打了一身鋼板,但他與鋼板兄相伴多年,早就「情同手足」。大敗西洋軍後,他認為自己離騎馬上陣就差一場好覺。
把一干事務交接給沈易,顧昀終於卸了心頭的甲,在帥帳裡倒頭就睡。枕戈待旦多年,這一覺果真是好覺,昏天黑地,夢也沒一個,幾乎就要睡死過去。
迷迷糊糊間,他先是隱約聽見有人聲,只是聽不太清,緊接著,又有人把手掌捂在他臉上,手指微涼,袖子裡透出熟悉的安神散香味。
「長庚啊。」他這麼想道,拉著意識的弦一鬆,神智又開始往下沉。
「三天了。」長庚抬起頭,臉色卻不太好,比不眠不休地飛到兩江戰場還疲憊,嘴唇上略微起了皮,輕聲問陳姑娘,「他為什麼還不醒?」
陳輕絮端了一碗水遞給他,長庚接過來,自己卻只嘗了一口溫度,就用小勺蘸著,小心地喂給顧昀。
「侯爺的藥裡有助眠的成分,不過大概也不全是藥勁,這些年虧得太多了,心神一鬆,就全發出來了。」陳姑娘道,「還有皇上身上帶著的安神散——」
長庚常年帶著安神散,已經被這玩意醃入味了,聞言立刻把裝安神散的香囊解下來丟在一邊,憂心忡忡地問道:「和安神散也有關系?對了,我早就想問,他好像對陳姑娘的安神散特別敏感,稍微點上一把就睡得很沉,這藥的藥性溫和得很,按理說不應該有什麼沖撞的,還是他……」
精神太差了?
陳輕絮說道:「陛下,睡得沉不是壞事啊。」
「我知道,只是……」
「其實像侯爺這種從小泡在藥湯裡長大的人,體質比一般人更不敏感。我聽人講,前些年侯爺在北郊溫泉山莊遇刺,賊人給他下的藥足夠放倒兩三個壯漢,他也不過是手腳麻痺了片刻而已,」陳輕絮慢聲細語說道,「陛下,烈性迷藥尚且如此,何況區區一包安神散呢?這一味藥裡,能讓他沉眠不醒的,大概也……」
大概什麼?
長庚有些茫然地看著她。
陳輕絮再江湖,此時也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後面的話覺得自己不方便多說了,就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沖他微微施禮,轉身走了。
長庚一開始沒明白她在不好意思什麼,莫名其妙,低頭繼續給顧昀喂水,忽然,一個念頭倏地劃過他心尖,長庚的手一頓——
能讓他沉眠不醒的,不是藥本身……那麼,是這股味道嗎?
是因為帶著這股味道的……我嗎?
長庚呆了好一會,輕手輕腳地把水放下,覺得心裡有一汪小小的水泊,綿密的波紋不斷地來回起伏。他忍不住勾起顧昀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那人指尖的細繭,繼而嘆了口氣,十指相扣……
就在這時,整個空間震蕩了一下,緊接著是一聲巨響,彷彿一頭巨獸的嘆息。
悶悶的「隆隆」聲動靜很大,活生生地把半聾顧昀也驚醒了,他的心神還沒遠離戰場,未及清醒,先悚然一驚。
顧昀猛地睜開眼,被晃眼的白光刺了一下,他下意識地把長庚往懷裡一扯,去摸床頭的割風刃……摸了個空。
割風刃呢?
甲呢?
即使琉璃鏡不在,他也發現這裡似乎不是兩江大營的帥帳——帥帳裡進出的將軍們帶來的冷鐵和汗的味道不見了,床頭似乎有香爐,燃著清幽的香,身下的床褥柔軟得要把人骨頭融化進去,而窗外……
一片白?
陽春三月天,江南還會下雪?
還是他更瞎了?
這時,被他護在懷裡的人輕輕地掰過他的臉,在他眼角親了一下,把琉璃鏡架在了他的鼻樑上。
顧昀的視野清晰起來,緊接著,「嗡」的一聲,「屋子」又是一震,窗外飛起雲海似的白霧,濃郁地湧動片刻,繼而緩緩散開,露出北方尚未復蘇的初春。
一排鐵傀儡和衛兵列隊兩側,為首一位似乎是御林軍統領。
長庚:「京城到了,子熹,回家了。」
顧昀分明記得自己是在兩江大營的帥帳裡,眼睛一閉一睜,竟然就到了京城。
他臉上一片空白,露出了這輩子最呆滯的表情:「……啊?」
半個月以後,縱貫南北的蒸汽鐵軌車才正式投入使用。
史書上說,早期的蒸汽鐵軌車燒紫流金,因此只供軍用,戰後過了幾年,靈樞院再三改造,降低了能耗,才開始開放民用線路。
史書上沒說,大梁鐵軌車第一次開跑,原是為了悄麼聲地偷走大帥。
唉,史書老遺漏重點。
後來,長庚雖然徹底擺脫了烏爾骨,身邊卻總是預備著幾包配好的安神散,朝廷內外都跟著這位皇上一起養生。「惜命」也成了朝中新風尚,大家沒事就坐一起交流怎麼「補氣養血」、「平心靜氣」,藥膳成了獨立菜系,在帝都紅極一時。
陳姑娘有一次陪沈將軍回京見了長庚,聞到皇上身邊仍然縈繞著淡淡的草藥味。好多年過去,她早把當年在蒸汽鐵軌車上的閒話忘了,隱晦地向皇上表示,烏爾骨真的已經根除了,陛下不用再這麼小心翼翼,這有點砸她招牌。
長庚笑而不語。
顧昀中年後不再駐守邊疆,除了例行巡視四境軍務,他大部分時間都在京城。京城的生活畢竟安逸,平時在自己府上又有人精心照料,時間長了,養得他添了不少嬌氣的毛病,偶爾出長差,到了新地方,總有那麼一兩宿睡不著。
不過,只要放一包安神散在床頭,他就不擇席認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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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關於「故園」——
外人覺得顧帥行伍出身,常年吃沙子喝北風,性情又跳脫,一定十分不拘小節。皇上呢,打從少年時候起,就是個慢性子的斯文人,一舉一動透著風雅無雙的氣度,連他身上那點外族血統都能給遮過去。
所以表面上看,他倆私下裡過日子,應該是皇上安排周到,顧昀滿口「隨便」,怎麼都行。
但其實長庚這個鄉下出身的「土皇帝」,根本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精緻。他一天到晚除了俯首幹活、練功養生,沒別的志趣。只要顧昀一出差,他就過得跟和尚似的。每天早睡早起,跟鐵傀儡打一架然後上朝或者辦公(侍衛太慫,不敢拎著刀追著皇帝砍,代理的也不敢)。到了飯點,膳房給做什麼他就吃什麼,不好吃的不挑,好吃的也不貪嘴,八分飽,飯後沒有小酌一杯的惡習,因為早年睡眠不好,別說酒,他連茶都喝得少,以白開水度日……一直等顧昀回來,再帶他過有聲有色的日子。
顧昀正好相反,他不能閒,一閒下來,可事兒了。而且根據長庚多年來的觀察,這人其實不是挑剔,是以此為樂。
故園選址定下來以後,自然要翻修,這事長庚一開始是想自己攬下來的,因為他感覺是個苦差事。那麼大一個園子,不知得操多少心,他不捨得讓顧昀去掉這把頭發,只好自己勉為其難,親自過問。好不容易把園子的圖紙折騰出來,長庚頭都大了兩圈,顧昀北巡迴京,工部主事便奉皇上旨意,看看大帥還有什麼意見。
大帥的意見……那就像瓢潑大雨一樣密集。
長庚���裡的苦差事,成了他那一段時間最大的樂子。回京以後,顧昀天天往工部跑,跟主事倆人每天湊在一起嘰嘰咕咕,一會要加一個這個,一會要改一個那個,然後每天回家,拿著一堆雞零狗碎給長庚獻寶。今天給他看江南一帶最流行的花磚,明天拿回五份迎客亭的設計圖,讓他挑一個最喜歡的……之類——那五份設計圖,長庚貓���腰,舉著琉璃放大鏡來回看了三遍,也沒看出有什麼區別。
「也行吧,」長庚不是很能理解他的熱情,只好想,「反正他開心就好。」
於是整個故園後期修建,幾乎全是顧昀拿的主意,他鼓搗起這些玩意,耐心就跟用不完一樣,連亭旁竹林種什麼品種都肯親自去看,抉擇不下來,還弄回了幾棵回京城的侯府養,說是要看效果。
長庚陪著他把竹子栽下,感覺這幾位站成一排,活像一個娘生的。他茫然地想,也許養一段時間會有區別吧?
還不等長庚看出區別,因為在帝都水土不服,幾棵竹子就死光光了。於是這事一直都是個謎。
故園落成之後很久,有一天,顧昀在後山放馬,長庚在旁邊卷著褲腿釣魚。
一有魚要上鉤,顧昀那幾匹破馬就跑過來撒歡,商量好了故意搗蛋似的,坐了半天,一條魚也沒釣上來。長庚也不急,心平氣和地撈桿換餌,眯著眼閒坐,也不知是釣魚還是養神。
顧昀想起了什麼,忽然問長庚:「你當年不是說,這園子你來建嗎?怎麼後來都成了我的活?」
長庚便懶洋洋地道:「我一開始的想法比較簡單,只有後院那一小片。」
整個故園,只有他倆平時住的那一點地方,顧昀沒怎麼大刀闊斧地改,因為長庚之前做得很詳細了,微微下沉的小院,流觴曲水、浮萍石階,都是親手畫的。
顧昀枕著雙臂,在後山的湖邊躺下:「我聽主事說了,其他地方你讓他們便宜從事,我看你就只有修一個院子的耐性。」
長庚笑道:「不是只有修一個院子的耐性,是我心裡只有一個院子。」
顧昀眨眨眼。
瞭然大師說過,「心有一隅,房子大的煩惱就只能擠在一隅中,心有四方天地,山大的煩惱也不過是滄海一粟」。
瞭然大師雖不大愛干淨,確實是當世得道高僧,長庚少年時,循著他這一句話,把愁與怨放逐到了四方天地,如今,愁與怨盡數消解,他就把自己的「四方天地」收歸芥子,統統塞進了一個小院裡。
這樣,情意豈不就濃稠得不可開交了麼?
魚群剛要意意思思地靠近,隱隱的馬蹄聲又傳來了,長庚嘆道:「大帥,你那幾匹退伍的兵痞子再來攪合,晚上可就沒有烤魚吃了,你自己把手伸水裡涮一涮,准備吃手吧。」
顧昀把外袍一扒,說道:「等著。」
長庚以為大帥要馴馬,誰知眼前一花,接著「噗通」一聲,差點被河水濺一臉。
顧昀:「接好了!」
他一掌斜斜切入水中,一點水花也沒驚起,一勾一挑,一條肥魚被他拋起來,在空中甩著粼粼的光,流光溢彩地砸進長庚懷裡,尾巴後面的刷水珠帶起一條彩虹。
太上皇手忙腳亂地接住,魚竿脫手掉進了河裡:「顧子熹!你貴庚了你!」
顧昀大笑。
然後他樂極生悲,晚上沒吃著夢寐以求的烤魚——長庚怕他著涼,押著他去洗了一通熱水浴,灌了驅寒湯,並不容置疑地把烤魚改成了白慘慘的魚湯。
還放了姜絲……這喪心病狂的狗皇帝!
二、關於長庚為什麼當了皇帝,還要被鐵傀儡追著砍
跟被戰場教養長大的顧昀不同,其實長庚一生中舞刀弄槍的機會不多。
他繼位以後,四海賓服、家國平安,將軍們都在邊塞種起大田,西北大營還組織過一次種瓜比賽,看哪位將軍帳下的小兵種的瓜最大最甜——何榮輝拔了頭籌,此後人送外號,「神瓜大將軍」,此人十分得意,每次回京述職都要給顧帥塞一車……也不管人家愛吃不愛吃。
在這種環境下,皇帝當然更不可能披甲上陣,但他仍是每天天不亮就起,赤手空拳地把侯府的幾個鐵傀儡毆打一遍,三九天也能打出一身大汗,風雨無阻。一直到了兩鬢斑白的年紀,他還駕得起鷹甲,拉得開最沉的鐵弓。
後世推斷,這應該是他從小生活經歷的緣故。
他在雁回長大,即使十幾歲的時候被顧昀帶回京城,統共也只待了一年不到,沒來得及習慣帝都的紙醉金迷,就跟著瞭然大師浪跡天涯去了。
幼年,他要靠自己機敏,才能在秀娘的虐待下少吃些苦頭。
童年,他要握緊手裡的刀,才能在狼群中苦苦支撐到有人來救他。
少年出門在外,遇見地痞流氓、山匪強盜與各路脾氣古怪的江湖人士不知凡幾,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情況太多了,指望他那幾位同伴肯定不行,要戰要跑,都得自己上。
及至好不容易長大成人,回京封王,京城又差點被洋毛子炸成渣。
他的前半生都是在兵荒馬亂與動蕩不安中度過的,因此一直沒來得及學會怎樣做一個高高在上的貴族,把身家性命交給侍衛和御林軍。他像一匹孤狼,養尊處優,也不敢忘記磨練爪牙,總覺得手裡的籌碼多一個是一個,還要時時提醒自己權勢如浮雲,不可太過沉迷依仗。
畢竟,他用盡全力,還要加上幾分氣運,險象環生,才算保住了自己想要保護的東西,又豈敢鬆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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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卷| 第三卷|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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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期吃芒果是否會導致閉經 揭芒果臺名嘴失誤瞬間:汪涵曾連犯兩錯
湖南衛視捧紅了一批一線主持人,而不管是誠如何炅、謝娜、汪涵等身經百戰的前輩,還是如沈夢辰般的後起之秀,都曾在主持初期因口誤而在節日本藤素 美國黑金 必利勁 汗馬糖 德國必邦 德國黑螞蟻生精片 悍馬糖 必利吉 日本腾素目中制造了不少笑料,遭受尷尬境地。然而隨著經驗的慢慢積累,他們的主持水平也日漸成熟。
沈夢辰首挑大梁卻口誤 網友安慰再接再厲
作為湖南臺後起之秀沈夢辰,經歷了三期《我是歌手》經紀人的鍛煉,她的大方可黑金剛持久液 印度神油 綠騎士持久液 2H2D持久液 MAX MAN增大膠囊 GOOD MAN增大膠囊 VVK增大膠囊愛受到了不少觀眾的喜愛,本屆她搭檔“音樂詩人”李建霸氣踢館回歸,使得收視率爆增。而在第三季《我是歌手》2015巔峰會上,沈夢辰首次獨挑大梁,擔任此次直播節目主持人。然而在主持尾聲,她還是因為緊張出錯,在念“帝王之聲”韓磊日本藤素哪裡買 日本藤素香港 日本藤素成分 日本藤素真偽 日本藤素功效 日本藤素吃法 日本藤素正品 日本藤素官網 日本藤素副作用 日本藤素藥局的名字時,錯念成了韓紅。使得場內外一片嘩然,此事也成為了微博網友熱議的焦點。不少人指責沈夢辰主持欠火候,但更多人抱著善意的心態理解她,有網友談到“89年的姑娘,第一次挑大梁出個錯誤很正常,哪有不出錯的主持”。而沈夢辰也在發了名為“好美國黑金哪裡買 美國黑金正品 美國黑金官網 美國黑金副作用 美國黑金功效 美國黑金吃法 美國黑金真偽好學習,天天快樂”的長文。再一次向全國觀眾道歉。她在文章裏寫到:“觀眾和網友是鞭策我努力學習的老師,而我身邊也還有以何老師、涵哥、娜姐為首的那麽那麽多可以讓我就近學習的好必利勁哪裡買 必利勁正品 必利勁藥局 必利勁官網 必利勁副作用 必利勁真偽 必利勁效果 必利勁吃法老師。有了這麽好的老師,和這麽好的平臺,我沒有理由不努力。請大家給我空間和時間驗證自己。”
汪涵曾連犯兩錯 如今華麗救場全國點贊
有“策神”之稱的汪涵曾在早年主持超級女聲杭州賽區10進7的比賽時,不知是否是因為緊張,還是過於疲憊,開場白將“各位觀眾,晚上好”的慣例說成了“各位觀眾,晚安。”引得觀眾連聲爆笑。也使得氣氛汗馬糖哪裡買 汗馬糖功效 汗馬糖副作用 汗馬糖吃法 汗馬糖真偽 汗馬糖官網 汗馬糖正品頗為尷尬,而之後宣布最終結果時,汪涵老師再一次“眼誤”將屏幕顯示第一名唐笑,公布成了朱雅瓊。追溯到上一屆的《我是歌手》,汪涵在主持期間也曾念錯歌手演唱的歌曲,諸如此類的小失誤在《天天向上》也被細心的網友揪出來。然而在最新一季的《我是歌手》歌王總決賽直播,因為孫楠的臨時退賽,汪涵臨場發揮出彩,使得節目及時改制,得以完成。
老將何炅頻出錯 經驗老道臨危不亂
何炅作為湖南臺臺柱,德國必邦真偽 德國必邦哪裡買 德國必邦副作用 德國必邦功效 德國必邦官網 德國必邦正品卻也曾在某次小年夜晚會上“口誤加眼誤”,將搭檔汪涵稱為“李湘”。而在搭檔汪涵做《我是歌手》主持人時,因為介紹賽制計分時,因為“算數不過關”,當場臉紅,只得老友汪涵救場解圍。不過總體而言,見慣大風大浪的何老師瑕不掩瑜,急智和金句頻現。由於是直播,在第二輪比賽結束後出現了一些技術性失誤,當何炅與汪涵在舞臺為選手拉票時,插播廣告就搶先發聲,好在德國黑螞蟻生精片哪裡買 德國黑螞蟻生精片副作用 德國黑螞蟻生精片正品 德國黑螞蟻生精片真偽兩位經驗老道的主持人臨危不亂,走下舞臺。在主持湖南臺經久不衰的《快樂大本營》,活潑輕松的環境加上性格大大咧咧的謝娜,何炅也是會經常犯一些小的錯誤,而被當場調侃,甚至被“罰做”俯臥撐,也引得臺上臺下一片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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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GZ Biography of Zhuge Liang (Until Liu Bei’s Death)
I had a draft of this I was working on earlier. Daolun might appreciate it for his articles.
諸葛亮字孔明,琅邪陽都人也。漢司隸校尉諸葛豐後也。父圭,字君貢,漢末為太山郡丞。亮早孤,從父玄為袁術所署豫章太守,玄將亮及亮弟均之官。會漢朝更選朱皓代玄。玄素與荊州牧劉表有舊,往依之。玄卒,亮躬畊隴畝,好為《梁父吟》。身長八尺,每自比於管仲、樂毅,時人莫之許也。惟博陵崔州平、潁川徐庶元直與亮友善,謂為信然。
Zhuge Liang, styled Kongming, was a native of Yangdu county in Langye commandary. He was a descendant of the Han dynasty's Colonel-Director of Retainers, Zhuge Feng.
Zhuge Liang’s father was Zhuge Gui, styled Jungong, who served as a Minister of Taishan commandary during the final years of the Han dynasty. But Zhuge Gui passed away while Zhuge Liang was still young. Zhuge Liang thus went to live with his uncle, Zhuge Xuan, when Zhuge Xuan was appointed by Yuan Shu as Administrator of Yuzhang. Not long afterwards, the Han court appointed Zhu Hao to replace Zhuge Xuan as Administrator. So since Zhuge Xuan had an existing relationship with the Governor of Jingzhou, Liu Biao, he and his nephews went to stay with Liu Biao instead.
By the time Zhuge Xuan passed away, Zhuge Liang had taken up farming, and he was fond of the Song of Liangfu. He grew to be eight chi tall. He was always comparing himself to the ancients Guan Zhong and Yue Yi. Hardly anyone agreed with such an assessment; only Cui Zhouping of Boling commandary and Xu Shu of Yingchuan commandary (styled Yuanzhi), who were his good friends, said he was right to think so.
〈《獻帝春秋》曰:初,豫章太守周術病卒,劉表上諸葛玄為豫章太守,治南昌。漢朝聞周術死,遣朱皓代玄。皓從揚州刺史劉繇求兵擊玄,玄退屯西城,皓入南昌。建安二年正月,西城民反,殺玄,送首詣繇。此書所云,與本傳不同。〉〈《漢晉春秋》曰:亮家于南陽之鄧縣,在襄陽城西二十里,號曰隆中。〉〈按《崔氏譜》:州平,太尉烈子,均之弟也。《魏略》曰:亮在荊州,以建安初與潁川石廣元、徐元直、汝南孟公威等俱游學,三人務於精熟,而亮獨觀其大略。每晨夜從容,常抱膝長嘯,而謂三人曰:「卿三人仕進可至刺史郡守也。」三人問其所至,亮但笑而不言。後公威思鄉里,欲北歸,亮謂之曰:「中國饒士大夫,遨遊何必故鄉邪!」臣松之以為《魏略》此言,謂諸葛亮為公威計者可也,若謂兼為己言,可謂未達其心矣。老氏稱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凡在賢達之流,固必兼而有焉。以諸葛亮之鑒識,豈不能自審其分乎?夫其高吟俟時,情見乎言,志氣所存,既已定於其始矣。若使游步中華,騁其龍光,豈夫多士所能沈翳哉!委質魏氏,展其器能,誠非陳長文、司馬仲達所能頡頏,而況於餘哉!苟不患功業不就,道之不行,雖志恢宇宙而終不北向者,蓋以權御已移,漢祚將傾,方將翊贊宗傑,以興微繼絕克復為己任故也。豈其區區利在邊鄙而已乎!此相如所謂「鵾鵬已翔於遼廓,而羅者猶視於藪澤」者矣。公威名建,在魏亦貴達。〉
(The Annals of Emperor Xian states, "When the Administrator of Yuzhang, Zhou Shu, passed away of illness, Liu Biao originally sent up a petition stating that he had appointed Zhuge Xuan as the new Administrator, with his headquarters at Nanchang. But when the Han court heard that Zhou Shu had died, they sent Zhu Hao to take over the post from Zhuge Xuan. Zhu Hao asked the Inspector of Yangzhou, Liu Yao, for troops and then attacked Zhuge Xuan. Zhuge Xuan withdrew to camp at Xicheng, while Zhu Hao entered Nanchang. In the second year of Jian'an (197), the first month, the people of Xicheng rebelled; they killed Zhuge Xuan and brought his head to Liu Yao." This account naturally conflicts with the base biography.
Xi Zuochi's Annals of Han and Jin states, "Zhuge Liang's family lived in Deng county in Nanyang commandary, twenty li west from the city of Xiangyang, at a place called Longzhong."
According to the Registry of the Cui Clan, this Cui Zhouping was "the son of the Grand Commandant, Cui Lie, and the younger brother of Cui Jun".
The Weilue states, "During the days that Zhuge Liang lived in Jingzhou at the beginning of the Jian'an reign era (after 196), he spent his time wandering and learning in the company of such people as Shi Guangyuan and Xu Yuanzhi (Xu Shu) of Yingchuan commandary and Meng Gongwei of Runan commandary. Now these three fellows each had their talents, but Zhuge Liang still saw himself as greater than them. Whenever they were enjoying a moment of respite during the mornings or evenings, Zhuge Liang would often rub his knees and make a long sigh. He would say to the other three, 'Perhaps you gentlemen will rise high enough to become Inspectors or Administrators.' When they asked him what fate he saw for himself, he would only laugh without answering. Later, when Shi Guangyuan grew homesick and wished to return north, Zhuge Liang said to him, 'The Middle Kingdom is full of great leaders and gentlemen. Wander if you like, but can you really be sure of getting home again?'"
This Meng Gongwei was named Meng Jian; he also enjoyed honor and success in Wei.
In my (Pei Songzhi's) view, both Zhuge Liang's comments to Shi Guangyuan and his earlier words were indications that Zhuge Liang felt that he was not yet able to fulfill his desires. Laozi commended those who could recognize the value of others as knowledgeable and those who could appreciate their own worth as wise, and truly worthy and successful were those who displayed both these talents. Could a man of Zhuge Liang's perception and intellect have failed to recognize his own worth? He may have been indulging in songs and playing for time, but judging by his words and his feelings, his great ambitions and passions were already formed by this time.
Suppose Zhuge Liang had decided to wander through the heartlands of the dynasty and display his magnificence. Even a deluge of talents would not have been enough to obscure him! He might have given himself over to Wei, and there developed his potential and his abilities. Had he done so, he truly would have outshone even Chen Changwen (Chen Qun) and Sima Zhongda (Sima Yi), much less anyone else! No deed or endeavor would have been impossible for him; no path would have been closed to him. Yet despite being a man of such boundless ambition, in the end, he did not go north. He must have done so because he perceived that the dynasty's authority was already gone and it was on the brink of collapse, and so he wished to serve and assist some worthy relative of the dynasty to restore what had fallen, continue what had been broken, and revive what had been ended. Would he have ever limited himself to merely eking out a meager living in some border region? The proverb sums it up: "the great birds soar across the wide world, but even a bound one will still glance longingly towards the lakes and ponds."
時先主屯新野。徐庶見先主,先主器之,謂��主曰:「諸葛孔明者,臥龍也,將軍豈願見之乎?」先主曰:「君與俱來。」庶曰:「此人可就見,不可屈致也。將軍宜枉駕顧之。」由是先主遂詣亮,凡三往,乃見。因屏人曰:「漢室傾頹,姦臣竊命,主上蒙塵。孤不度德量力,欲信大義於天下,而智術淺短,遂用猖(獗)〔蹶〕,至于今日。然志猶未已,君謂計將安出?」亮答曰:自董卓已來,豪傑并起,跨州連郡者不可勝數。曹操比於袁紹,則名微而眾寡,然操遂能克紹,以弱為強者,非惟天時,抑亦人謀也。今操已擁百萬之眾,挾天子而令諸侯,此誠不可與爭鋒。孫權據有江東,已歷三世,國險而民附,賢能為之用,此可以為援而不可圖也。荊州北據漢、沔,利盡南海,東連吳會,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國,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資將軍,將軍豈有意乎?益州險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業。劉璋闇弱,張魯在北,民殷國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將軍既帝室之冑,信義著於四海,總攬英雄,思賢如渴,若跨有荊、益,保其巖阻,西和諸戎,南撫夷越,外結好孫權,內修政理﹔天下有變,則命一上將將荊州之軍以向宛、洛,將軍身率益州之眾出於秦川,百姓孰敢不簞食壺漿以迎將軍者乎?誠如是,則霸業可成,漢室可興矣。先主曰:「善!」於是與亮情好日密。關羽、張飛等不悅,先主解之曰:「孤之有孔明,猶魚之有水也。願諸君勿復言。」羽、飛乃止。
At this time, Liu Bei was camped at Xinye. Xu Shu came to see him, and Liu Bei appreciated him. Xu Shu told Liu Bei, "Zhuge Kongming (Zhuge Liang) is known as Sleeping Dragon. General, would you be willing to meet him?"
Liu Bei said, "Sir, let him come with you to see me."
Xu Shu replied, "He is the sort of man whom you may visit, but he will not deign to come to you. I hope you will condescend to visit him."
So Liu Bei went to meet Zhuge Liang, finally seeing him on his third visit. Liu Bei privately said to him, "The house of Han is in dire straights; a wicked (or perverse) minister is eyeing the Mandate for himself, while our sovereign suffers in exile. Though I am not possessed of virtue or blessed with strength, still I wish to restore what is right to the realm. My cunning and my skills are shallow and lacking, which has caused me to suffer several terrible stumbles. But even so, I have not given up on my ambition. Sir, what do you propose that I should do?"
Zhuge Liang replied, "Ever since Dong Zhuo's day, countless heroes have risen up to stand astride the provinces and control the commandaries. Consider Cao Cao: if we compare him to Yuan Shao, his reputation was not as great, and his army was not as numerous. Yet in the end, he was able to overcome Yuan Shao. This was an instance of the weak defeating the strong. Even if you say that Heaven had willed it to be so, it still required the planning of mortals to see it through. By now, Cao Cao has already assembled an army of a million soldiers, and he keeps the Son of Heaven in his power so that he may 'command the feudal lords' to heed his will. He cannot be confronted directly. There is also Sun Quan to consider: he wields control over the Southland, where his family has enjoyed power for three generations. His domain enjoys good natural defenses, his people are bonded to him, and he employs the worthy and able. You would be able to gain support from him, but he too cannot be conquered.
"Now consider Jingzhou: it is flanked by the Han and Mian Rivers to the north while enjoying all the bounty of the southern sea, and it borders Wu and Kuaiji to the east and Ba and Shu to the west. It is well suited for supporting military endeavors. Yet the lord of Jingzhou is unable to defend it. General, it is almost as though Heaven has furnished Jingzhou in order to deliver it right into your own hands; can you have no desire for it? Not only that, there is Yizhou: blessed with both sturdy natural defenses and a thousand li of fertile fields for harvest, it is a storehouse of Heaven's produce. It was for that reason that Gaozu (Liu Bang), using this region as his base, was able to achieve his ambition of becoming Emperor. But the current lord of Yizhou, Liu Zhang, is blind and weak, and Zhang Lu is to his north. Yizhou is a rich land and filled with people, yet he cannot (or, does not know how to) bring them comfort, and people of ability and intellect long to be ruled by a wise sovereign.
"General, you yourself are a descendant of the royal lineage, and your trustworthy and righteous reputation has spread all throughout the Four Seas; you gather and command bold heroes, and you seek worthy people like one thirsts for water. So I propose that you take control of Jingzhou and Yizhou for yourself. Then guard their defensive points (or mountain ranges), while you achieve peace with the Rong tribes in the west, bring comfort to the Yi tribes of Yue in the south, form ties with Sun Quan without, and reform and perfect your government within. Eventually, once some great opportunity presents itself, you may appoint a supreme general to lead the armies of Jingzhou towards Wan and Luoyang, while you lead the armies of Yizhou out into Qinzhou. At that time, who will dare not to come to welcome you and present you with food and drink? By doing these things, you may achieve your design as a hegemon, and the Han royal family may flourish once more."
Liu Bei said, "Excellent!" And he became close to Zhuge Liang and spent days together with him. Guan Yu, Zhang Fei, and others were not pleased, but Liu Bei explained to them, "Now that I have found Kongming, I am like a fish that has found water. Gentlemen, please say nothing further about this." So Guan Yu and Zhang Fei stopped.
〈《襄陽記》曰:劉備訪世事於司馬德操。德操曰:「儒生俗士,豈識時務?識時務者在乎俊傑。此間自有伏龍、鳳雛。」備問為誰,曰:「諸葛孔明、龐士元也。」〉〈《魏略》曰:劉備屯於樊城。是時曹公方定河北,亮知荊州次當受敵,而劉表性緩,不曉軍事。亮乃北行見備,備與亮非舊,又以其年少,以諸生意待之。坐集既畢,眾賓皆去,而亮獨留,備亦不問其所欲言。備性好結毦,時適有人以髦牛尾與備者,備因手自結之。亮乃進曰:「明將軍當復有遠志,但結毦而已邪!」備知亮非常人也,乃投毦而答曰:「是何言與!我聊以忘憂耳。」亮遂言曰:「將軍度劉鎮南孰與曹公邪?」備曰:「不及。」亮又曰:「將軍自度何如也?」備曰:「亦不如。」曰:「今皆不及,而將軍之眾不過數千人,以此待敵,得無非計乎!」備曰:「我亦愁之,當若之何?」亮曰:「今荊州非少人也,而著籍者寡,平居發調,則人心不悅;可語鎮南,令國中凡有游戶,皆使自實,因錄以益眾可也。」備從其計,故眾遂強。備由此知亮有英略,乃以上客禮之。九州春秋所言亦如之。臣松之以為亮表云「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廬之中,諮臣以當世之事」,則非亮先詣備,明矣。雖聞見異辭,各生彼此,然乖背至是,亦良為可怪。〉
(Xi Zuochi's Records of Xiangyang states, "Liu Bei discussed the affairs of the day with Sima Decao (Sima Hui). Sima Decao told him, 'What could mere scholars or common fellows understand of modern circumstances? It is those who are knowledgeable of such things that are the real talents. And among this sort are Crouching Dragon and Fledging Phoenix.' Liu Bei asked him who these two were, and Sima Decao replied, 'Zhuge Kongming and Xu Shiyuan.'"
The Weilue states, "During the time that Cao Cao was pacifying the region north of the Yellow River, Liu Bei was camped at Fancheng. Zhuge Liang knew that Jingzhou would be Cao Cao's next target. Yet Liu Biao had a complacent nature and did not grasp military matters. So Zhuge Liang went north to see Liu Bei.
“Since Zhuge Liang was a young man and had no prior relationship with Liu Bei, Liu Bei received him in the company of several other people. After the meeting had ended and the other guests all left, Zhuge Liang remained behind. However, Liu Bei did not ask him what he wanted to say. Instead, since Liu Bei had a habit of braiding bits of hair together and someone had given him some tail-hairs from horses and oxen, he was braiding them together. Zhuge Liang stepped forward and declared, 'A wise general ought to be considering long-term plans, not merely braid together some hairs!'
“Liu Bei realized that Zhuge Liang was no ordinary fellow. He tossed the hairs aside and laughed, saying, 'Why say such a thing? I was merely amusing myself to forget my concerns.'
“Zhuge Liang then said, 'General, do you think General Liu (Liu Biao) is any match for Lord Cao (Cao Cao)?'
“Liu Bei replied, 'He is not.'
“Zhuge Liang said, 'And how do you yourself compare?'
“Liu Bei replied, 'I am not his equal either.'
“Zhuge Liang said, 'So you recognize that neither of you is a match for him. Yet General, your army is no more than a few thousand soldiers. You intend to meet the enemy with such an army? What sort of plan is that?'
“Liu Bei replied, 'That is just what concerns me. But what am I to do about it?'
“Zhuge Liang said, 'Jingzhou currently has a considerable population. Yet the official population registries are quite meager. If you attempted to draft soldiers from among those who are already registered and have settled lives here, they will not be happy to suffer such disturbances. But you might tell General Liu to command all refugee households in the province to register themselves, and once they do so, you can further your numbers by drafting from among them instead.'
“Liu Bei followed his advice, and his army was thus strengthened. So Liu Bei knew that Zhuge Liang had heroic cunning, and he treated him as a guest of honor."
The Annals of the Nine Provinces has the same account.
Now regarding these two accounts, your servant Pei Songzhi notes that Zhuge Liang later wrote in his first petition to Liu Shan that "The First Sovereign (Liu Bei) overlooked my obscurity and humbled himself to come three times to my thatched cottage seeking me, in order to discuss the affairs of the age with me". So it seems clear that it cannot have been the case that Zhuge Liang was the one who approached Liu Bei first. Yet it does seem remarkable that two other texts would have an account of their meeting both so similar to one another and so different from Chen Shou's version.)
劉表長子琦,亦深器亮。表受後妻之言,愛少子琮,不悅於琦。琦每欲與亮謀自安之術,亮輒拒塞,未與處畫。琦乃將亮游觀後園,共上高樓,飲宴之間,令人去梯,因謂亮曰:「今日上不至天,下不至地,言出子口,入於吾耳,可以言不?」亮答曰:「君不見申生在內而危,重耳在外而安乎?」琦意感悟,陰規出計。會黃祖死,得出,遂為江夏太守。俄而表卒,琮聞曹公來征,遣使請降。先主在樊聞之,率其眾南行,亮與徐庶并從,為曹公所追破,獲庶母。庶辭先主而指其心曰:「本欲與將軍共圖王霸之業者,以此方寸之地也。今已失老母,方寸亂矣,無益於事,請從此別。」遂詣曹公。
Liu Biao's eldest son Liu Qi also highly esteemed Zhuge Liang. Now Liu Biao had heeded the words of his second wife and began to favor his younger son Liu Cong, and was no longer pleased with Liu Qi. Liu Qi thus kept asking Zhuge Liang for a plan to help secure his position. However, Zhuge Liang kept putting him off, not wanting to be compelled to make a plan for him.
Thus, during an occasion when Liu Qi had brought Zhuge Liang to walk through and observe the rear gardens and they went up into a tall tower together, Liu Qi ordered someone to take the ladder away. He then said to Zhuge Liang, "Today we are cut off from both Heaven above and the earth below, so the words you speak shall be heard by my ears alone. Will you not say something?"
Zhuge Liang replied, "Sir, you are perhaps familiar with the ancient Duke Xian of Jin, whose wife Li Ji turned him against his sons Shensheng and Chong'er. Do you recall that Shensheng remained with his family and thus met his doom, while Chong'er fled the state and thus saved his life and became Duke Wen of Jin in the end?"
Liu Qi realized what Zhuge Liang was suggesting, so he secretly developed a plan to make his own escape. Not long afterwards, the border general Huang Zu was killed, and thus offered an opportunity to leave Xiangyang, Liu Qi had himself appointed as Administrator of Jiangxia to succeed Huang Zu.
Soon afterwards, Liu Biao passed away. When Liu Cong heard that Cao Cao was coming to campaign against Jingzhou, he sent envoys to him asking to surrender. Liu Bei was still at Fan, but when he learned that Liu Cong was surrendering, he led his forces south. Zhuge Liang and Xu Shu both accompanied him. But Liu Bei's forces were pursued and routed by Cao Cao, and Xu Shu's mother was captured. Xu Shu then took his leave of Liu Bei; pointing to his heart, he said, "This little heart of mine dearly wished to help you achieve your conquest, General. But now my old mother is lost, and my heart is in such turmoil that I would be of no use to you. Please allow us to part ways." And he went to visit Cao Cao.
〈《魏略》曰:庶先名福,本單家子,少好任俠擊劍。中平末,嘗為人報讎,白堊突面,被髪而走,為吏所得,問其姓字,閉口不言。吏乃於車上立柱維磔之,擊鼓以令於市鄽,莫敢識者,而其黨伍共篡解之,得脫。於是感激,棄其刀戟,更疏巾單衣,折節學問。始詣精舍,諸生聞其前作賊,不肯與共止。福乃卑躬早起,常獨掃除,動靜先意,聽習經業,義理精熟。遂與同郡石韜相親愛。初平中,中州兵起,乃與韜南客荊州,到,又與諸葛亮特相善。及荊州內附,孔明與劉備相隨去,福與韜俱來北。至黃初中,韜仕歷郡守、典農校尉,福至右中郎將、御史中丞。逮大和中,諸葛亮出隴右,聞元直、廣元仕財如此,嘆曰:「魏殊多士邪!何彼二人不見用乎?」庶後數年病卒,有碑在彭城,今猶存焉。〉
(The Weilue states, "Xu Shu was originally named Shan Fu. As a young man, he enjoyed being a wandering tough and fighting people with his sword.
“On one occasion during the Zhongping reign era (184-189), he took revenge on behalf of someone else. Then, marking his face with chalk and letting down his hair, he tried to flee, but was caught by the officials. They asked him to identify himself, but he refused to say anything. The officials then tied him to a post atop a cart and beat the drums as they paraded him through the marketplace, but no one dared to recognize him. However, his fellows were able to break his bonds and let him escape.
“Shan Fu was so moved by this experience that he gave up the life of the blade, and putting on a thin scarf and plain clothes, he began applying himself to his studies. When he first came to the house of refinement, the other students ostracized him because they had heard about his past misdeeds. But Shan Fu remained humble, rose early, often swept the place alone, thought before he acted, remained diligent in his studies, and perfected his morals and his reasoning. He became good friends with a man from the same commandary as him, Shi Tao.
“At the beginning of the Chuping reign era (~190), when civil strife in the Central Provinces began, Shan Fu and Shi Tao went south to live as refugees in Jingzhou, and upon arriving there Shan Fu became especially close to Zhuge Liang. After Jingzhou fell under the control of Cao Cao, Kongming left along with Liu Bei, while Shan Fu and Shi Tao returned home to the north.
“By the time of the Huangchu reign era (220-226), Shi Tao had served as an Administrator and as Colonel of Agriculture, while Shan Fu had served as General of the Household Gentlemen of the Right and Middle Assistant to the Imperial Secretary. During the Dahe [Taihe] reign era (226-233), when Zhuge Liang came to Longyou on his northern campaign, when he heard that Yuanzhi and Guangyuan had been given such meager ranks and salaries, he lamented, 'How many talents Wei must have! Why did they not make greater use of those two gentlemen?'
“Shan Fu passed away of illness several years later. A stele was erected for him at Pengcheng, and even today (~265) it is still there.")
[Due to the uncertainties of the end of quotes, it’s possible that Pei Songzhi was saying that this stele still existed in his own time, ie ~429.]
先主至於夏口,亮曰:「事急矣,請奉命求救於孫將軍。」時權擁軍在柴桑,觀望成敗,亮說權曰:「海內大亂,將軍起兵據有江東,劉豫州亦收眾漢南,與曹操并爭天下。今操芟夷大難,略已平矣,遂破荊州,威震四海。英雄無所用武,故豫州遁逃至此。將軍量力而處之:若能以吳、越之眾與中國抗衡,不如早與之絕﹔若不能當,何不案兵束甲,北面而事之!今將軍外託服從之名,而內懷猶豫之計,事急而不斷,禍至無日矣!」權曰:「苟如君言,劉豫州何不遂事之乎?」亮曰:「田橫,齊之壯士耳,猶守義不辱,況劉豫州王室之冑,英才蓋世,眾士仰慕,若水之歸海,若事之不濟,此乃天也,安能復為之下乎!」權勃然曰:「吾不能舉全吳之地,十萬之眾,受制於人。吾計決矣!非劉豫州莫可以當曹操者,然豫州新敗之後,安能抗此難乎?」亮曰:「豫州軍雖敗於長阪,今戰士還者及關羽水軍精甲萬人,劉琦合江夏戰士亦不下萬人。曹操之眾,遠來疲弊,聞追豫州,輕騎一日一夜行三百餘里,此所謂『彊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者也。故兵法忌之,曰『必蹶上將軍』。且北方之人,不習水戰﹔又荊州之民附操者,逼兵勢耳,非心服也。今將軍誠能命猛將統兵數萬,與豫州協規同力,破操軍必矣。操軍破,必北還,如此則荊、吳之勢彊,鼎足之形成矣。成敗之機,在於今日。」權大悅,即遣周瑜、程普、魯肅等水軍三萬,隨亮詣先主,并力拒曹公。曹公敗於赤壁,引軍歸鄴。先主遂收江南,以亮為軍師中郎將,使督零陵、桂陽、長沙三郡,調其賦稅,以充軍實。
When Liu Bei arrived at Xiakou, Zhuge Liang said to him, "The situation is serious. Please grant me your authority to ask for aid from General Sun Quan."
At that time, Sun Quan was keeping his army held back at Chaisang, watching and waiting to see who was going to triumph. Zhuge Liang advised him, "General, you see for yourself how all the land within the seas is in great turmoil. You have risen up with troops and occupied the Southland as your own, while the Inspector of Yuzhou (Liu Bei) has gathered an army from those people living south of the Han River. Currently, both of you are contending with Cao Cao for control of the realm. However, Cao Cao has nearly already rooted out and vanquished the major internal threats to his rule, and now that he has routed General Liu, his authority shakes the Four Seas. Even heroes have not been able to stand against him, and thus General Liu has been compelled to flee here.
“As for you, General, you have considerable strength of your own at your command. Yet you remain waiting here. If you truly believe that the armies of the Wu and Yue regions are strong enough to oppose those of the Middle Kingdom, then you ought to break off relations with Cao Cao at once. And if you do not believe that you are a match for Cao Cao, then why haven't you disbanded your army, laid aside your armor, and faced north in submission to him? General, you give off an appearance of one who is about to submit, yet you continue to harbor uncertain plans as well. The situation is critical, yet you have made no decision. Disaster is at hand!"
Sun Quan said, "Sir, if my own situation is as serious as you say, then why hasn't General Liu submitted already?"
Zhuge Liang replied, "In ancient times, when the state of Qi was nearly conquered, Tian Heng still held fast to righteousness and refused to disgrace himself by surrendering to the enemy, and in the end he was able to restore Qi to its former glory. Now Tian Heng had no more personal attachment to Qi than that he was one of its generals. Could General Liu, who is a descendant of the royal family of the Han dynasty, fail to match Tian Heng's example and serve the dynasty to the end? He is a hero whose talents surpass the age, and both the great men and the people bow to and respect him like various rivers all flowing into the great sea. If he is defeated in the end, that will be one thing; it would have been the will of Heaven. But how could he possibly submit to another?"
Sun Quan then became agitated and declared, "I shall not give up my full possession of the Wu region or my army of a hundred thousand and submit to someone else. My plan is decided! None but General Liu can oppose Cao Cao. However, wasn't General Liu recently defeated? How then can he face such a threat?"
Zhuge Liang replied, "It's true that General Liu's army was defeated at Chang Slope. However, he still has personal command of an army of ten thousand elite soldiers counting those warriors who have returned to him and the reinforcements from Guan Yu's naval forces. And Liu Qi at Jiangxia also commands no less than another ten thousand warriors.
“As for Cao Cao, his army is far from home and suffering from exhaustion and illness. I heard that when he was pursuing General Liu, he made his light cavalry ride more than three hundred li in a single day and night. As the saying goes, 'when it's at the end of its flight, even a crossbow bolt cannot pierce the silk of Lu'. Even the Art of War argues against such a headlong march, warning that the army that does so 'will surely lose its vanguard commanders'. You should also consider that of the soldiers of Cao Cao's army, the northerners are unfamiliar with naval warfare, while the people of Jingzhou who are now serving Cao Cao have only been compelled by force to do so, and their hearts have not truly submitted to him.
“General, if you will only give the command for your fierce generals to lead a few tens of thousands of your soldiers to join forces with General Liu, you will surely rout Cao Cao's army. Having been defeated, Cao Cao will then return north. Power will split between the regions of Wu and Jing, and the realm will thus settle into a tripartite division. This is the very moment which will determine your triumph or your doom."
Sun Quan was greatly pleased with this advice. He thus sent Zhou Yu, Cheng Pu, Lu Su, and others with a naval force of thirty thousand to go with Zhuge Liang and join Liu Bei, so that with their combined strength they could oppose Cao Cao. Cao Cao was then defeated at Chibi, and he led his army back to Ye.
Liu Bei then occupied the region south of the Yangzi. He appointed Zhuge Liang as his Directing Instructor and General of the Household Gentlemen and had him administer the commandaries of Lingling, Guiyang, and Changsha, where Zhuge Liang collected taxes and rent in order to supply the army.
〈袁子曰:張子布薦亮於孫權,亮不肯留。人問其故,曰:「孫將軍可謂人主,然觀其度,能賢亮而不能盡亮,吾是以不留。」臣松之以為袁孝尼著文立論,甚重諸葛之為人,至如此言則失之殊遠。觀亮君臣相遇,可謂希世一時,終始以分,誰能間之?寧有中違斷金,甫懷擇主,設使權盡其量,便當翻然去就乎?葛生行己,豈其然哉!關羽為曹公所獲,遇之甚厚,可謂能盡其用矣,猶義不背本,曾謂孔明之不若雲長乎!〉〈《零陵先賢傳》云:亮時住臨烝。〉
(Yuan Zhun's Yuanzi states, "Zhang Zibu (Zhang Zhao) recommended to Sun Quan that he should employ Zhuge Liang as one of his own officers. However, Zhuge Liang declined to remain in his service. When people asked him why he left, Zhuge Liang told them, 'One could indeed call General Sun a leader of men. But when I judge his character, I recognize that although he would respect me, he would not make full use of me. That is why I could not stay with him.'"
Your servant Pei Songzhi notes that Yuan Xiaoni (Yuan Zhun) was very fond of Zhuge Liang as a person in all his collections of writings and recordings of discussions. But in this account he really goes too far. We have already seen that following their meeting with one another, Zhuge Liang and Liu Bei developed such a rare relationship. Who could have possibly come between them? In what situation would Zhuge Liang have gone so far as break off his relationship with Liu Bei to serve Sun Quan? And would it have made a difference whether Sun Quan really would have used Zhuge Liang to his full potential? Could Zhuge Liang possibly have been that kind of person, to then abandon his lord? Remember that when Guan Yu was captured by Cao Cao, Cao Cao treated him with great favor, and surely it could be said that he made full use of Guan Yu. Yet Guan Yu still remained righteous and would not abandon his former lord. How then could one claim that Kongming would have proved himself inferior to Yunchang?
The Records of the Past Worthies of Lingling states, "During the time of this appointment, Zhuge Liang had his base at Linzheng county (probably in Changsha commandary).")
建安十六年,益州牧劉璋遣法正迎先主,使擊張魯。亮與關羽鎮荊州。先主自葭萌還攻璋,亮與張飛、趙雲等率眾泝江,分定郡縣,與先主共圍成都。成都平,以亮為軍師將軍,署左將軍府事。先主外出,亮常鎮守成都,足食足兵。二十六年,群下勸先主稱尊號,先主未許,亮說曰:「昔吳漢、耿弇等初勸世祖即帝位,世祖辭讓,前後數四,耿純進言曰:『天下英雄喁喁,冀有所望。如不從議者,士大夫各歸求主,無為從公也。』世祖感純言深至,遂然諾之。今曹氏篡漢,天下無主,大王劉氏苗族,紹世而起,今即帝位,乃其宜也。士大夫隨大王久勤苦者,亦欲望尺寸之功如純言耳。」先主於是即帝位,策亮為丞相曰:「朕遭家不造,奉承大統,兢兢業業,不敢康寧,思靖百姓,懼未能綏。於戲!丞相亮其悉朕意,無怠輔朕之闕,助宣重光,以照明天下,君其勖哉!」亮以丞相錄尚書事,假節。張飛卒後,領司隸校尉。
In the sixteenth year of Jian'an (211), the Governor of Yizhou, Liu Zhang, sent Fa Zheng to bring Liu Bei to Yizhou and ordered him to attack Zhang Lu. Zhuge Liang and Guan Yu remained behind to defend Jingzhou. When Liu Bei marched back from Jiameng to attack Liu Zhang, Zhuge Liang, Zhang Fei, Zhao Yun, and others led an army up the Yangzi to assist him. They split up to settle various commandaries and counties, then joined Liu Bei's army to besiege Chengdu together. After Chengdu was taken, Liu Bei appointed Zhuge Liang as Directing Instructor and Chief of Staff of the General of the Left (Liu Bei's title). Whenever Liu Bei went away on campaign, Zhuge Liang often remained behind to guard Chengdu and ensure a steady supply of troops and provisions.
In the twenty-sixth year of Jian'an (221), Liu Bei's subordinates urged him to declare himself Emperor, but Liu Bei would not agree to do so. Then Zhuge Liang advised him, "In former times, Wu Han, Geng Yan, and others urged Shizu (Emperor Guangwu of Han) to do the same as we now urge you to do. Shizu, too, tried to decline, four times in all. But then Geng Yan stepped forward and told him, 'The heroes of the realm are flailing, seeking someone they can place their hopes in. If you do not follow our counsel, then every man will turn towards his own master, and no one will follow you.' Shizu appreciated the truth of this advice, and he did as Geng Yan proposed. Now the Cao family has usurped the throne from the Han dynasty, and the realm is without a ruler. Great Prince, you are of the lineage of the Liu clan and you have risen to this height already, so you must follow Shizu's example and take up the title of Emperor. Those people who have followed you and worked hard on your behalf also wish to have a chance to gain merits for themselves, just as Geng Yan once said."
Liu Bei thus declared himself Emperor. He wrote an edict appointing Zhuge Liang as Prime Minister, stating, "Due to the tragedy that has befallen my family, I am compelled to inherit the grand role. 'I am full of terror and feel the peril', and I dare not be complacent; I ponder how to bring peace to the people, yet fear that I shall not be able to achieve tranquility. Alas! May Prime Minister Zhuge Liang realize my intentions, never fail to help make up for my shortcomings, help to expand and magnify my glory and make it bright and clear to all the realm. Sir, be thus encouraged!" Zhuge Liang was appointed as Prime Minister, Chief of Affairs of the Masters of Writing, and Credential Holder.
After Zhang Fei passed away, Zhuge Liang was appointed as acting Colonel-Director of Retainers.
〈《蜀記》曰:晉初扶風王駿鎮關中,司馬高平劉寶、長史滎陽桓隰諸官屬士大夫共論諸葛亮,于時譚者多譏亮託身非所,勞困蜀民,力小謀大,不能度德量力。金城郭沖以為亮權智英略,有踰管、晏,功業未濟,論者惑焉,條亮五事隱沒不聞於世者,寶等亦不能復難。扶風王慨然善沖之言。臣松之以為亮之異美,誠所願聞,然沖之所說,實皆可疑,謹隨事難之如左:其《一事》曰:亮刑法峻急,刻剝百姓,自君子小人咸懷怨歎,法正諫曰:「昔高祖入關,約法三章,秦民知德,今君假借威力,跨據一州,初有其國,未垂惠撫;且客主之義,宜相降下,願緩刑弛禁,以慰其望。」亮答曰;「君知其一,未知其二。秦以無道,政苛民怨,匹夫大呼,天下土崩,高祖因之,可以弘濟。劉璋暗弱,自焉已來有累世之恩,文法羈縻,互相承奉,德政不舉,威刑不肅。蜀土人士,專權自恣,君臣之道,漸以陵替;寵之以位,位極則賤,順之以恩,恩竭則慢。所以致弊,實由於此。吾今威之以法,法行則知恩,限之以爵,爵加則知榮;榮恩並濟,上下有節。為治之要,於斯而著。」◇難曰:案法正在劉主前死,今稱法正諫,則劉主在也。諸葛職為股肱,事歸元首,劉主之世,亮又未領益州,慶賞刑政,不出於己。尋沖所述亮答,專自有其能,有違人臣自處之宜。以亮謙順之體,殆必不然。又云亮刑法峻急,刻剝百姓,未聞善政以刻剝為稱。
(The Records of Shu states, "At the beginning of the Jin dynasty (~265), the Prince of Fufeng, Sima Jun, was stationed in Guanzhong. He was discussing the affairs of Zhuge Liang together with his Marshal, Liu Bao of Gaoping commandary, his Chief Clerk, Huan Xi of Xingyang commandary, and his other ministers and officials. During the discussion, most of the people present felt that Zhuge Liang had both pushed himself past his limit and exhausted the people of the Shu region. They felt that his meager power had been insufficient to carry out his grand plans, and that he had not taken proper measure either of his virtue or of his strength. But there was present a certain Guo Chong of Jincheng commandary, who put forth the view that Zhuge Liang had been a man of authority and intellect, heroic and cunning, and that he had surpassed even the ancient chancellors Guan Zhong and Yan Ying. It was only because he had been unsuccessful in the end that people did not properly appreciate him. Guo Chong then related five untold stories about Zhuge Liang, previously unknown. Having heard these stories, Liu Bao and the others could no longer offer any objections, and the Prince of Fufeng was deeply moved by Guo Chong's words."
Your servant Pei Songzhi interjects here to note that, naturally, I am most inclined to hear tales of Zhuge Liang's excellence. However, we have good reason to be suspicious of these five stories that Guo Chong reported. I will continue to relate his accounts one at a time, but with my own objections following each tale.
This was Guo Chong's first tale: "Zhuge Liang administered the laws and punishments severely, laying a heavy hand upon the people, such that everyone from gentlemen to commoners were moved to anger and indignation against him. Fa Zheng remonstrated with him, saying, 'In former times, when Gaozu (Liu Bang) occupied the Qin dynasty's stronghold at Guanzhong, he charged the people only to keep his Three Precepts. Even so, the people of Qin knew virtue. Now you, Sir, have been granted power and authority and you stand astride this province. Having just come into control of the state, you rather ought to show leniency and demonstrate kindness and comfort. Besides, by the principles of host and guests, both should demonstrate humility to one another. Therefore, I ask you to slacken your restrictions and loosen your regulations, in order to reassure the people.'
"Zhuge Liang replied, 'Sir, you understand part of the situation, but you do not grasp the whole. The Qin dynasty ruled without principle, and their oppression roused the anger of the people against them. At that time, all it took was the great shout of some mere common fellow (Chen Sheng), and the whole realm came crashing down. Those were the circumstances under which Gaozu found success by demonstrating magnanimity and mercy.
“‘But it has been different with our recent past. Liu Zhang was a blind and weak ruler, and the people of the Shu region had enjoyed generous treatment even since the time of his predecessors. The law codes were such that everyone did whatever they saw best; the virtues of the administration were not upheld, nor was the authority of its punishments respected. All the people of the Shu region, from the gentry down to the commoners, claimed power for themselves and became arrogant, and the proper relationship between sovereign and subjects slowly decayed. If they were favored with offices, they looked upon even the highest of offices as cheap; if they were shown grace, they were slow to be grateful for even the most bountiful mercies. It was for those reasons that Liu Zhang's domain came to ruin.
“‘That is why I now overawe these people through laws. When the laws can be carried out, that is when the people will appreciate grace. And for the same reason, I am stingy with granting offices. For when such is the case, then when people are promoted, they will understand the honor in it. Once grace and honor are properly understood, then everyone will uphold their duty. That is the reason I govern them so."
Objections: According to the Biography of Fa Zheng, Fa Zheng passed away before Liu Bei did. So since Fa Zheng appears in this story, Liu Bei must have still been alive at the time. Yet Zhuge Liang always acted like one of the limbs of the state, which is to say, he referred all such matters to the head, that being Liu Bei. Furthermore, Zhuge Liang was never directly in charge of Yizhou itself while Liu Bei was still alive, and he did not make decisions on such matters as honors, rewards, punishments, or administration. I also note that Guo Chong's main point in his account of Zhuge Liang's response was to play up his talents and abilities. But at the same time, such a response would have demonstrated a violation of a subject's proper place. And considering how modest and submissive Zhuge Liang was, it is almost impossible that he would have done such a thing. Lastly, the tale states that "Zhuge Liang administered the laws and punishments severely, laying a heavy hand upon the people". I have never heard of good government coming about as a result of oppression.
其《二事》曰:曹公遣刺客見劉備,方得交接,開論伐魏形勢,甚合備計。稍欲親近,刺者尚未得便會,既而亮入,魏客神色失措。亮因而察之,亦知非常人。須臾,客如廁,備謂亮曰;「向得奇士,足以助君補益。」亮問所在,備曰:「起者其人也。」亮徐歎曰:「觀客色動而神懼,視低而忤數,姦形外漏,邪心內藏,必曹氏刺客也。」追之,已越牆而走。◇難曰:凡為刺客,皆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也。劉主有知人之鑒,而惑於此客,則此客必一時之奇士也。又語諸葛云「足以助君補益」,則亦諸葛之流亞��。凡如諸葛之儔,鮮有為人作刺客者矣,時主亦當惜其器用,必不投之死地也。且此人不死,要應顯達為魏,竟是誰乎?何其寂蔑而無聞!〉
The second tale: "Cao Cao sent an assassin to visit Liu Bei. Having met, the two of them began discussing strategies for how best to campaign against Wei, and the man's proposals neatly accorded with Liu Bei's own ideas. During this time, the assassin slowly moved closer, and was about to have an opportunity to carry out his mission. But just then, Zhuge Liang entered the room, causing the assassin to lose his previously calm composure. Zhuge Liang thus scrutinized him, and discerned that he was no ordinary man.
“A short time later, the man left to go to the lavatory. Liu Bei mentioned to Zhuge Liang, ‘I have just obtained an exceptional fellow. He'll be well-suited to assist you, Sir, and cover your weak points.' When Zhuge Liang asked to whom he was referring, Liu Bei replied, 'I mean that man who just got up.'
“Zhuge Liang slowly sighed and replied, 'Did you not witness his strange movements and fearful trembling, how he looked down and mumbled so? A perverse exterior hides a wicked heart within. He is surely some assassin sent by the Cao clan.'
“Liu Bei sent someone after the man, but he had already climbed over the wall and fled."
Objections: The kind of person who would be an assassin is someone who would cast themselves into the tiger's maw or fling themselves into the roaring river, and die without any regrets. And Liu Bei was the kind of man who could appreciate someone's character. Yet he was enticed by this guest? If that were the case, the man must have been an exceptional talent of that era. Especially considering that Liu Bei comments that he could "cover Zhuge Liang's weak points"; in that case, he would have been nearly on par with Zhuge Liang himself. Would someone who was a match for Zhuge Liang ever play the part of an assassin? And even if so, any ruler of that time would have greatly lamented the loss of such a man, obviously of great use and potential, and would never have sent him on a suicide mission. And if the man really did not die, then he must have gone on to have an illustrious career in Wei. But who, indeed, was he? How could he have ever remained obscure, a mere nobody?)
章武三年春,先主於永安病篤,召亮於成都,屬以後事,謂亮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國,終定大事。若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亮涕泣曰:「臣敢竭股肱之力,效忠貞之節,繼之以死!」先主又為詔敕後主曰:「汝與丞相從事,事之如父。」
In the third year of Zhangwu (223), Liu Bei was bedridden with illness at Yong'an. He summoned Zhuge Liang from Chengdu and instructed him on what to do after his death. He told Zhuge Liang, "Sir, your talents are ten times greater than those of Cao Pi, so you will surely be able to restore peace to the state and bring our grand endeavor to its conclusion. If my heir can be supported, then support him. But if he lacks talents, take his place for yourself."
Zhuge Liang wept as he replied, "I have always done my utmost to support you as one of your own limbs and fully uphold my loyalty and faithfulness to you, and I shall continue to do so until the death!"
Liu Bei also arranged an edict instructing Liu Shan, "You must follow the Prime Minister's commands, and treat him as a father."
〈孫盛曰:夫杖道扶義,體存信順,然後能匡主濟功,終定大業。語曰弈者舉釭不定猶不勝其偶,況量君之才否而二三其節,可以摧服強鄰囊括四海者乎?備之命亮,亂孰甚焉!世或有謂備欲以固委付之誠,且以一蜀人之志。君子曰,不然;苟所寄忠賢,則不須若斯之誨,如非其人,不宜啟篡逆之塗。是以古之顧命,必貽話言;詭偽之辭,非託孤之謂。幸值劉禪闇弱,無猜險之性,諸葛威略,足以檢衛異端,故使異同之心無由自起耳。不然,殆生疑隙不逞之釁。謂之為權,不亦惑哉!〉
(Sun Sheng remarked, "It is when one wields propriety and holds fast to righteousness, and in their own person encourage trust and submission, that they may indeed assist their ruler to achieve success and bring about the fulfillment of the grand design. Even a weiqi player cannot expect to overcome their opponent if their formation is unorganized. How much less can a ruler expect to compel the submission of powerful neighbors and embrace all the realm within the Four Seas by first attempting to split power into two or three camps? Liu Bei's instructions to Zhuge Liang posed the potential for immense instability!
“There are some who claim that Liu Bei's instructions on his deathbed were only a ploy to stiffen the loyalty of the one he intended to entrust his heir to and ensure that the wishes of the people of Shu were all of one accord. But the superior fellow can dismiss this idea. It is quite useless to instruct anyone in such a manner, for if the minister is loyal and worthy they will never heed it, while if they are not, it is only further indulging their traitorous desires. And ever since ancient times, it has been critical that a ruler speaks the truth when they are on their deathbed; when it is time to entrust one's heir to another, deceit and falsehood have no place.
“It was fortunate indeed that Liu Shan was so blind and unassuming that he had no paranoia or suspicion, while Zhuge Liang's power and authority were just sufficient to guard against the divergent plans of anyone else. It was merely for those reasons that no cause ever arose for divisions between them. If it had not been so, then surely suspicions and grudges between them would have given way to an open confrontation.
“Thus, to say that Liu Bei's instructions were to support Zhuge Liang's authority is nonse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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