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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亚乡村振兴展厅设计施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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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ry-exhibition · 1 mon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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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terprise Exhibition Hall Design and Construction: Creating a Window for Corporate Culture and Product Display
In today's fiercely competitive business environment, corporate exhibition halls have become an important window for companies to showcase their culture and products. Designing and constructing a successful corporate exhibition hall is not only a reflection of the company's strength, but also an effective promotion of corporate culture and products. Firstly, during the design phase, we gain a deep understanding of the company's core culture and main products. Through communication with business leaders, we have clarified the positioning and target audience of the exhibition hall. Taking corporate culture as the soul and product display as the core, we have designed the overall layout and style of the exhibition hall. In terms of layout, we have adopted an open design that allows visitors to freely shuttle between various exhibition areas and experience the cultural atmosphere of the company. At the same time, we have set up multiple interactive experience areas, allowing visitors to personally participate in product experiences and deepen their understanding and impression of the products. In terms of style, we have chosen a simple yet technologically advanced style that combines the industry characteristics and brand image of the enterprise. By using modern materials and lighting effects, a high-end and professional atmosphere is created to create trust and goodwill towards the company among visitors. Entering the construction phase, we strictly follow the design plan to ensure that every detail meets the design requirements. At the same time, we pay attention to communication and coordination with the construction team to ensure construction progress and quality. During the construction process, we pay special attention to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and safety issues. We use environmentally friendly materials to reduce our impact on the environment; At the same time, we strengthen safety management to ensure safety during the construction process. After several months of intense construction, the corporate exhibition hall has finally been completed. When visitors enter the exhibition hall, they are attracted by its exquisite design and rich content. By visiting the exhibition hall, they not only gained an understanding of the company's culture and products, but also developed a strong interest and trust in the comp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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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nese-ny-real-estate · 10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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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纽约社区介绍之University Heights, the Bronx
大学高地(University Heights)位于布朗克斯西北部,是一块面积不大、有些地方还很邋遢的飞地。布朗克斯社区大学(Bronx Community College)占地45英亩,校园横跨悬崖峭壁,视野开阔,对社区的影响举足轻重。
这不是一所典型的通勤学校。该学院最著名的建筑由斯坦福-怀特(Stanford White)设计,2012年,学院大部分建筑被评为国家历史地标。
1973年,这个拥有约3万人口的社区并不景气。纽约大学(NYU)在19世纪末建立了这所校园,作为其格林威治村(Greenwich Village)以外的乡村校区,随着犯罪率的上升和入学率的下降,纽约大学以约6200万美元的价格将学校卖给了州政府。
据史料记载,随着有宿舍的大学被学生每晚回家的学院所取代,一个艰难的过渡时期随之而来。West 183rd Street和Loring Place North等曾经是学生和教师居住的街道变得空旷破败。
但学院的管理者和��民们认为,这所在20世纪80年代斥资数百万翻新校外建筑的学校就像一条马奇诺防线(Maginot Line),阻止了南布朗克斯的凋敝。
如今,隶属于纽约城市大学(City University of New York)的布朗克斯社区大学拥有约11000名学生和1600名教师,校门有保安人员看守,校园周围有巡逻车巡逻;2012年,由Robert A.M. Stern Architects设计的新北楼和图书馆落成剪彩。目前,学校还在翻修主广场。
6岁的盖尔-道森(Gail Dawson)说:"这个地区唯一真正稳定的好东西就是大学"。1978年,她从哈林区(Harlem)的一个公共住宅区搬到了这个社区,为的是给孩子们提供一个更安全的成长环境。当时,和现在一样,身患残疾的道森女士住在一套一居室的公寓里,房租由联邦住房券支付。
她说,虽然该地区的一些城市公园已经荒废,但学院却更注重其外观。"我喜欢这里的树,"她说。"这里很漂亮"。
大学高地给人的感觉是静态的。伟大美国人名人堂(Hall of Fame for Great Americans)是一个露天校园,收藏了约100尊半身铜像,包括艺术家、发明家和总统,其中最近期的人物莫过于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Franklin Delano Roosevelt)。
但变化正在迫近。
该市正在考虑重新划分Jerome Avenue两英里的区域,以建造更多经济适用房、公园和商店。目前,车库、轮胎店和其他汽车行业占据了这条街道。
一些长期经营的企业主对此表示担忧,比如43岁的佩德罗-蒙西翁(Pedro Moncion),他在West 181st Street拥有一家San Rafael Auto Repair修车厂。蒙西翁先生说,将该街道重新划分为禁止工业用途可能会导致他已经经营了28年的生意终结。
此外,曾经住在附近希望山(Mount Hope)的蒙西翁先生说,在附近的许多街道上,购买杂货、衣服和电子产品的地方已经比比皆是。他说:"我不知道我们还能想要什么"。
大学高地坐落在一座小山上,从这里可以俯瞰曼哈顿和新泽西州的帕利塞德悬崖(Palisades cliffs)。大学高地的北面是West Fordham Road,南面是West Burnside Avenue,东面是Jerome Avenue,西面是哈林河(Harlem River)。根据2010年的人口普查数据,94%的家庭居住在出租房中,而整个城市的这一比例为69%。根据经纪人的说法,这些出租单元中的许多都被预留给第8条(Section 8)补贴住房,或者被安排成单人间(single-room-occupancy)。
市价单位确实存在,比如位于Sedgwick Avenue的River Hill Gardens,这是一座由Goldfarb Properties拥有的五栋砖砌综合楼。校园北面还建有优雅的七层砖砌公寓楼,其中一些是装饰艺术时期的产物。
经纪人说,总的来说,University Avenue(也称Dr. Martin Luther King Jr. Boulevard)以西的公寓楼最古老,也最时尚。
除此之外,还有零星的砖砌独户住宅,如West 179th Street的独户住宅,它们面对的是带前院的半独立式住宅。少数共管公寓包括位于Grand Avenue和Davidson Avenue的一些公寓。但有些共管公寓受到住房发展基金公司(Housing Development Fund Corporation)的限制,根据该公司的规定,购房者的收入不能超过上限。
市场价房产可能很难找到。据Meridian Realty Partners的副经纪人Jackson Strong称,如果有房,700平方英尺左右的市价一居室共管公寓平均售价为9万美元,两居室为14万美元。
Strong先生说,独户住宅的价格约为30万美元,而两户住宅可能高达45万美元。
StreetEasy提供的数据显示,截至今年8月31日,所有住房的平均销售价格为13.5万美元。2014年的平均销售价格为13.7万美元,2013年为15.9万美元。根据StreetEasy的数据,今年截至8月,一居室公寓的平均租金为1270美元,2014年为1230美元,2013年为1150美元。
Strong先生说:"我们正在吸引那些被纽约市其他地区拒之门外的人,甚至是布朗克斯的其他地区"。
由于大多数学生都住在别处,大学城的夜生活很少。位于Aqueduct Avenue East和West 181st Street的BX Campus Deli熟食店似乎是少数几家承认自己存在的商家之一。
在West Fordham Road上,有一家Dallas BBQ烧烤店在周末举办D.J.派对。在West Burnside Avenue上,有一些小店出售水果、美容用品和眼镜。
Aqueduct Walk沿着老克罗顿水渠(Old Croton Aqueduct)的顶端延伸,从19世纪40年代到50年代,这条水渠一直将饮用水从威彻斯特县(Westchester County)输送到这座城市。如果想重温美国历史,布朗克斯社区大学的名人堂也许值得一去。10月18日,布朗克斯社区大学将参加全市范围的"纽约开放日"(Open House New York)活动,届时还将参观由马塞尔-布劳尔(Marcel Breuer)设计的粗野主义(Brutalist)风格建筑。
该地区划入了几所小学,包括Andrews Avenue上的Public School 291、Sedgwick Avenue上的Public School 226和Jerome Avenue上的Public School 33。这三所学校都教授幼儿园到五年级的课程;P.S. 226和P.S. 33还设有学前班。
根据该市的统计数据,在2013-14学年的州考试中,P.S. 291的成绩略好于其他两所学校,当时有18%的学生英语达标,31%的学生数学达标。全市的这两个数字分别为30%和39%。
公立中学有Creston Academy、East Fordham Academy for the Arts和Academy for Personal Leadership and Excellence可供选择,这些学校都在社区外。
St. Nicholas of Tolentine Elementary School是一所教会学校,位于Andrews Avenue North,学制为幼儿园至八年级。
大都会北方铁路(Metro-North Railroad)的哈德逊线(Hudson Line)在大学高地有一站。到大中央车站(Grand Central Terminal)的车程为21至24分钟,月票价格为201美元。
4号线地铁沿Jerome Avenue停靠Burnside Avenue、183rd Street和Fordham Road。
在纽约大学落户之前,校园所在区域有几处庄园,其中一处属于马里(Mali)家族,该家族生产台球毡和其他台球产品。他们的砖房最初成为宿舍,如今是巴特勒厅(Butler Hall),为高中生上大学做准备。
转载自 New York Times, University Heights, the Bronx: Anchored by a College Camp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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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gbingdeyudian · 23 da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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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公寓疑案(圣斗士同人小说)
一 开启短期游学
阳光淡淡映射下来,前一天留在道边、屋檐的残雪均像是在发着光。即便是冬天,阿姆斯特丹的鲜颜与勃勃生机依旧是外溢的,街头行走着各种肤色和打扮的游人,市内密布着的河网中悠悠然驶过的船屋,运河两岸那些五颜六色仿佛玩具一般的房子,无不彰显着这座城市的特色。
纱织坐在出租车上,心里想着:“都说在阿姆斯特丹乘车不如步行或骑单车方便,果然如此。”刚刚经过的水坝广场是很有名的景点,因为在车上的关系,只能透过窗户远远眺望一下对面的荷兰王宫和大教堂,实在遗憾。不过……
“幸好游学时间是两周,下次租一辆单车过来看好了。”纱织乐观地想。
出租车沿着运河边上的道路开了一会儿,转了几个弯,接连穿过两条古朴的街道,市内带有古典风格的各色建筑渐渐被现代化的楼厦取代,路上的林木愈发密集。再过不到10分钟,周围已没了如织的水道,出租车停在了一栋有两层天桥连接的双子座高楼前。
“小姐,到了。”司机说。
纱织正要问司机是接受现金还是智能转账,一只手直接从半开的车窗伸进来,递过一张钞票:“喂,这边。”
司机一怔,看向纱织。纱织已发现了外面那个在天地之间烁烁发光的人,露出大大的笑容,向司机点点头,打开车门跳下车:“嗨,阿布,好久不见。”
阿布罗迪帮纱织取出行李,顺手揉揉头:“没那么夸张。小纱织,怎么突然想起来到这边游学了?”
“又揉我头发!”纱织抗议,盯着阿布罗迪那一头漂亮的湖蓝色长发很想“报复”回去,奈何身高不够,也就是想想了,同时解释,“不是突然,我新选的那门课正好有这么个游学项目,想起阿布你在这里,就报名了。”
他们现在站的位置是阿姆斯特丹综合艺术学院的校外学生公寓楼前。
与其他动辄拥有百年以上历史的高等院校相比,阿姆斯特丹综合艺术学院相当年轻,建校不过40年,所以校舍远离主城区,而在城市西南接近市郊的位置上。不过作为艺术类院校,年轻就意味着活力与灵感,因此充满竞争力及先锋力量,吸引着来自世界各地爱好艺术的学子们。
比如阿布罗迪。他本身在瑞典戏剧学院动画设计与创作专业攻读硕士学位,为进一步拓展视野,提升艺术创造力,所以参加了学校的交换生活动,到阿姆斯特丹这所新兴的艺术学院��觉艺术系度过为期半年的交换生生涯,如今时间恰恰过半。因为下半年无需双鱼座轮值,又刚好没派到他什么任务,于是就把大部分时间花在了各个剧院、艺术展览、博物馆里,圣域回得少,使得纱织“很久不见”的印象非常深刻。
还比如纱织。原意只是想多修一个学位,从使用“具有表现力的视觉艺术”进行宣发、表达真相的角度出发选了摄影系的课程,没想到相关课程开设了短期游学项目,因为阿布罗迪在这里,以他的品味和鉴赏力判断这边的课肯定不会差,所以就报名参加了。
通常来说,欧洲的高等学府提供的学生宿舍数量普遍偏少,想要预约往往费时费力。但阿姆斯特丹综合艺术学院从建校起就抱定了“广纳国际学子,展现艺术包容性”的宗旨,为了方便新生及留学生们,所以在学生公寓方面规划的很是周到。除了校内的住宿区外,还在校外建起了这座被称为“双子塔”的国际学生公寓楼。
“双子塔”共计14层,一层是超市、书店、药店等各类日常生活所需的店铺,二层是学生餐厅及酒吧,二层以上分开为A、B两座,A座是女生公寓,B座是男生公寓。两座格局相同,三层至十二层均是独立的学生公寓,每边各层均有10个房间,另外每层最外的1号房前面还设有洗衣房(两边的房号排列顺序是相向的)。十三层包括了健身房、柔道场、桑拿室等,十四层则是诊所和公共会议室。尽管过了公寓楼便可见学校教学区,毗邻西南繁华商业区,但“双子塔”本身即自成一个小型社区,如遇天气之类原因不便外出,学生们完全可以接连数日足不出户,生活全然不受影响。
阿布罗迪帮纱织提着行李,在一楼大厅A座的入口处签了字。事实上,四层和十二层均有天桥连接两边,最上面两层还是贯通的,天桥两端的门也向来不上锁——这里是荷兰,学生亦基本上都是成年人了,学校不会盯着年轻人的私事——但出于安全(人身及财物方面)考虑,一些性格敏感的学生还有隐私保护需求,所以如果想从一层的正门到另一边去,仍有这一道程序。
“你的房间在A410号,钥匙和电梯卡我都帮你领了。”阿布罗迪说,带着纱织往电梯走。A、B两座各有两部电梯,挨着洗衣房的位置另有逃生楼梯,两个人没走几步,“叮”地一声,A1电梯开了,一个面沉似水的女生走出来,像是隐忍着怒气,另一个女生跟着出来,不住嘴地劝说:“大家都是朋友,詹妮弗,你道歉就没事了。我相信马格达伦一定会谅解……”
第一个女生倏然驻足,回过身一字字地说:“不可能。是马修……”注意到同伴的眼神,无奈改了口,“行,马格达伦,他,她侵犯了我的权利,为什么我要道歉?”
“你看,你还在践踏马格伦达的尊严,你这是歧视。”第二个女生倒是保持了温和的态度,就是每一句话都能挑起同伴的怒火,“因为是朋友,马格伦达才没有向学校举发,但朋友的容忍也是有底线的。”
她们身后又有两名女生走出电梯,其中一名身材高挑的试图讲道理:“你把话说反了,葛莱蒂。加利普想叫什么名字是他的自由,但这件事里受到伤害的一方是詹妮弗。”“是她,她!”葛莱蒂立即反驳,“你们为什么就是记不住呢?违背他人的自由意志就是歧视,这是一个文明社会所不允许的。”
纱织没想听别人的谈话,但几个女生激动之下争执的声音渐渐变大(即使不大也很难逃过她的耳力),让人不听也不行。只是这个争执的内容委实奇怪,她下意识看向阿布罗迪,想问问他知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几个女生同时注意到了他们。
看上去她们皆与阿布熟识,暂时停下争执,纷纷打起招呼:“帕希斯先生,接到你的表妹了?”“你的表妹这么年轻啊。”并问候纱织:“你好,城户小姐,对吧?很高兴见到你。”虽然日语音节让她们说的有点怪,不过洋溢着满满的热情。
阿布罗迪大致猜到了几个人在争论的事,即便无意让纱织卷入其中,可既然碰到了,必要的引见必不可少,遂给双方做了介绍。詹妮弗的全名是詹妮弗·安·门多尼,和跟她争吵的葛莱蒂·史密斯同为英国人,居中劝解的高挑女生是从葡萄牙来的皮埃特拉·达席尔,三人目前同在雕塑专业学习,最后一个保持着沉默的女孩是从美国来学建筑设计的卡罗琳·兰布尔。至于纱织,哪怕这几个女生都是立志要做艺术家的,对商界了解甚少,但她们和阿布罗迪算是邻居,平时相处不错,之前听说了帕希斯先生日本的表妹要过来游学,猜也猜到了她的身份。
葛莱蒂显然是个表达欲极强的姑娘,急于向外求援支持自己的观点,问候一过立即开口:“城户小姐,你认为个体是不是应该……”皮埃特拉拉了她一把:“好了,城户小姐才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阿布罗迪正有此意,向几人点点头,引领纱织加快几步,进入了停在原地的A1电梯。但是纱织发誓,虽然只有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可她分明看到了葛莱蒂倔强的嘴角和不甘于示弱的眼神。
学生们的日常生活完全由个人打理,不过每当有人离开,自然有专门的清洁人员过来整理空出来的公寓,等待下一任房间主人到来。所以A410房需要纱织动手的地方并不多,家具和电器都是公寓附带的,浴室跟卫生间也已经被彻底清洁过,只须将衣服与一些私人用品从行李拿出来摆放即可。
阿布罗迪坐在起居室等纱织忙活,顺便说起:“我的房间是B410,咱们就隔了道天桥,就算不用瞬移往来也方便——对了,”说着想起来,“教皇是提过你新修的科目可能要到这边来游学,没想到这么快。你不是和艾俄洛斯去新西兰了吗,我原以为怎么也要到下半月才有时间过来的。”
纱织整理得很顺手,一会儿工夫就让房间充满了有个人色彩的温馨气息,边洗手边说:“那边的事办得顺利,我们到了第二家牧场就定下来了,在皇后镇。”洗完手又去找钥匙,拿着一大串钥匙塞过去,“这是你的,阿布。想过去看随时都没问题,那里的风景很不错,也许有一天能当你的灵感来源呢。”
“这么多?”阿布罗迪很少吃惊,不过看着那一排钥匙还是惊到了。
纱织一一详细解释:“不多呀,这是牧场大门的,这是房屋正门的,这是仓库的,这是马厩的——你们大家都有,有兴致骑马的话很方便,还有你房间的钥匙,这个每个人的都是独立的,已经分好了……”
虽然很感动女神的周到考量,阿布罗迪脑后还是冒出一大滴汗,站起身:“快要1点了,走,我先带你去吃饭,别的回来再说。”
“好啊好啊,我想试试asperges,”纱织星星眼,“听说这道菜只在冬天供应是不是?”
“双子塔”对面的街道即是到市里去的巴士车站,隔不多远还有地铁站,出行甚是方便。按照阿布罗迪的想法,纱织才从东京过来,明天就要上课,所以可以先就近往毗邻的商业区走一走,找个地方吃午饭,过几天调整过来再到市中心去。
纱织自然没有异议。
唯独没料到的是两人在商业街走了片刻,随意找到一家网络上评分不错的餐馆,才一进门,就看到了方才的4个女生和一个打扮得相当妖娆的男生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旁边。詹妮弗脸色相当难看,几乎就是勉强压抑着怒气对那男生说了些话,似乎是在道歉,皮埃特拉和卡罗琳神情都不算好,只有葛莱蒂露出满意的表情。
阿布罗迪便有心带女神换一家餐馆,可是还没说出口,詹妮弗忽然站起身,扔下几句话就往外走,匆忙中几乎撞在纱织身上。
“詹妮弗小姐……”纱织还想问怎么了,詹妮弗低着头含糊说了一句:“很抱歉。”走得飞快。她这一走,也把那一桌其他人的目光引到了纱织和阿布罗迪身上。
“城户小姐,帕希斯先生,你们也选了这儿啊。”葛莱蒂很热情地招呼,面上明明白白挂满了邀请他们坐过来的表情。
饶是已经在普通人中融入得很好,阿布罗迪依然感到了难言的烦躁,虽升起了“凭什么要躲”的念头,不想再为了这些事改变计划,但仍旧非常坚定地拒绝了葛莱蒂和那个男生马修·加利普同桌的邀请,选择了远离他们那些人的位置。
服务员送来菜单,纱织选了心心念念的asperges,阿布罗迪则点了stamppot,搭配蔬菜的主菜选择的是熏香肠,另外还给纱织叫了土豆沙拉和柠檬热饮。等待菜上来的时候,那一边的几个人仍在不停小声争论,纱织终于知道阿布的烦躁从何而起了。
倘使完全上升到理论阶段,就是那几个称为朋友的人陷入了意识形态之争。
葛莱蒂的父亲克莱夫·史密斯是名律师,在她幼年时曾阖家在美国居住数年。就是这段经历,让这位知名律师获得了“魔鬼代言人”之称。纱织修法律系课程的时候学过相关案例,据说此人最早是为一名在美国抢劫杀人的英国人辩护,失败之后开始宣扬“仇恨不能治愈伤痛,死刑过于残忍”观点,自此致力于救下每一名死刑犯。
与一些担心证据不足导致错判的律师不同,克莱夫·史密斯即使面对百分百完善的证据链亦不改初衷,无论需要辩护的对象是连环杀手、儿童性侵犯还是恐怖分子,他始终坚持这些人“罪不致死”,并且坚信他们都有合理的苦衷,必须获得死者家属谅解,让加害者和受害人都获得“救赎”。据不完全统计,这位史密斯律师在美期间共为400余名有确凿证据的杀手辩护过,宣称目标是“在全美境内彻底废死”,而且后期不仅致力于废除死刑,还加上了竭尽全力为各类变态杀手开脱,尽量缩短他们的刑期,以求“必须要对他们进行感化,帮助他们开始新的人生”。
回到英国以后,因为两国法律差异,克莱夫·史密斯在致力于帮助不同罪犯降低刑责“尽早回归社会”的同时,工作范围还添加了为特殊性别及取向者,亦即lgbt争取权益。这部分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医学教科书必须删除男、女字样,而以‘来月经的人’代替”“禁止传统的‘爸爸’、‘妈妈’等称呼,统一用‘家长’取代以避免歧视”“允许心理上认为自己是另一性征的人进入和生理性别不同的公共场所,主要案例类似于只要心理上认为是女即能够自由进入女厕”“允许学校等机构越过监护人允许直接引导未成年人变性,监护人不得以事先不知情的理由干预”“为确保lgbt群体自童年即可享受平等,允许介绍同性性行为的课程进入小学校”“允许Gay群体合法代孕”等。
在这样的家庭氛围熏陶下,葛莱蒂的观点倾向自然可想而知。皮埃特拉劝她的话虽然委婉,但纱织也从中零零星星拼出了詹妮弗这件事的原委。马修·加利普是从南非过来的留学生,有一半黑人血统,骨子里天然自带“正确”,加上他自称心理性别为女,只是因为身体原因不但不便做手术,也不好注射雌激素,但是给自己改了个马格伦达的名字表示决心,完美契合了葛莱蒂一贯无条件维护的那类人形象。所以就算是他堂而皇之进入室内游泳池的女浴室,侵犯到詹妮弗的隐私权,葛莱蒂依然坚持是詹妮弗的错,错在歧视lgbt群体,仍将“早就把自己当成女孩”的马修视为男人是对其个人权力的践踏。
尽管无端卷入到这场是非的詹妮弗据理力争,皮埃特拉、卡罗琳等朋友对她的遭遇深表同情,奈何在欧洲,政治正确已经成为一条碰不得的线。葛莱蒂提出了“上报学校这件事”,亦即意味着校方必然为免被扣“歧视”的帽子而向下施压,詹妮弗的学业很可能将就此中止,未来还会有连锁反应发生。状似温和的威胁之下,詹妮弗能做的只有按照葛莱蒂的安排,向马修道歉以求息事宁人了。
被皮埃特拉说烦了,葛莱蒂很是不耐地摆摆手:“你太没有同情心了。看看卡罗琳,就算是杀死她妈妈的凶手,都能体谅对方的苦衷做出谅解,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马格伦达想做一个女孩的心呢?还是想纵容詹妮弗歧视lgbt群体,让她以后犯更大的错?为朋友好不是这样子的。”
皮埃特拉气得说不出话来,勉强再坐了片刻,就找理由和卡罗琳一起离开了。
纱织听了个全场,目瞪口呆之余,心心念念的asperges都不香了,平时最喜欢的芦笋也没了味道。她虽然向来坚持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lgbt群体也一样,但这是什么三观?是她之前全力关注圣战,之后又忙于重建和慈善等工作,和一般的年轻人接触少,太过孤陋寡闻了吗?现在的人们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看看对面阿布罗迪的脸色,就算是第一天过来,纱织多少也能猜到以他的外貌,在这样的环境中定是遇到了不少麻烦,对待普通人打不得恼不得,只能为了学业隐忍下来。于是放下刀叉:“阿布,我不想吃asperges了,不如你陪我去吃希腊菜吧。”
阿布罗迪一怔,注意到女神的眼神,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雅,纱织,你也太小觑我了,要在这边生活少不了遇见这类事,困扰不到我的。”
“不。”纱织很坚定,“我知道你强大,不管哪方面都是。是我不想守护整个世界的英雄被一些自以为是的论调打扰,一刻也不能容忍。”不由分说叫来了服务员结账。当然,就算纱织难得摆出了强硬态度,在这方面还是争不过阿布罗迪,最终由他结了帐。两个人也没马上去吃希腊菜,而是打包余下的食物先绕道流浪动物救助点,又去买了一些面包和饼干之类的储备粮,才回公寓。
纱织想去阿布的房间看看,为求方便,两人分别从A、B两座上楼,再经天桥往B座去。因为两边是相对称的关系,阿布与纱织的房间从格局、面积到距离天桥的位置,俱各相同,纱织是第一次住这样的房子,在自己房间还不觉得什么,到了阿布这边,处处感到新鲜,从走过来就好奇地左看右看。阿布罗迪也没多着急,就在门口等着女神,看到她过来才掏钥匙。
就这么须臾工夫,电梯间那边走来三个人,两个女生是皮埃特拉和卡罗琳,中间那个满脸雀斑的男生挥着手义愤填膺地说着:“……话不能这么说,她知道卡罗琳当初……啊,帕希斯!”看到阿布罗迪很高兴,“下午去打球吗?叫上斯蒂芬·来茨一起。说实话,我们俩都很不服气,就想找你一雪前耻。”
纱织这时候正好到了B410门前,阿布罗迪淡淡一笑:“改天吧。我表妹过来参加游学项目,今天才到。”微微一歪头,向纱织介绍:“这是迈克尔·特尔弗,与兰布尔小姐同是从美国来学建筑的,他们还是少年时的朋友。”又向迈克尔介绍了纱织。
或许因为之前匆匆两次见面均在尴尬的气氛下发生,善解人意如皮埃特拉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仅微笑着点了点头,就忙着照顾身边的卡罗琳了。倒是迈克尔非常健谈,滔滔不绝说了很多打网球的事,从阿布罗迪过来三个月就几乎打遍半个学校没遇见对手到他和那位斯蒂芬·来茨之前都在各自学校里是网球好手,之前挑战输了肯定是一时大意,一定得找回场子来等等,直到阿布开门后等了一会,看他还没有结束的意思,直接表示“可以了,今天先到这吧”,才意犹未尽地以邀请纱织哪天可以一起打男女混合赛为结束语。
许多事纱织也是第一次听说,很是好奇:“原来阿布你网球也打得这么好啊。”边说边拆开一袋巧克力饼干,嗯,刚才气都气饱了,和迈克尔聊过之后有种“这才是正常的学校生活嘛”之感,才感觉到饿。
阿布罗迪笑笑:“很多运动都是共通的,掌握好规则就没问题了。”在冰箱里一通翻,啤酒和威士忌肯定不行,可乐对牙齿有影响,等下要休息的话就不能喝咖啡,而他的冰箱里是绝不会有牛奶那种东西的……最后总算翻出一罐橙汁来递给纱织:“小纱织想打网球没问题,但今天肯定是要先将养精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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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sssbgn · 1 y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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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德基尔的桃色新闻
女演员吉尔·轩尼诗 (Jill Hennessy) 第一个承认,今年秋天她在纽约拍摄《秋天》的时间并不完全构成苦役。当然,她必须穿着高跟鞋和长晚礼服从梯子上爬下来。但这是一项带来巨大好处的演出——而且我们说的不是 401 (k)。理查·基尔(Richard Gere)作为她的花花公子前男友,就位于她的正上方。“有那么一刻,我从一个相当低的角度抬头看着他,”轩尼诗说。“容我们说,我有一个独特的观点。我想这一刻我真的要感谢上帝。我有多幸运?我会付钱让他们在这部电影中工作。”
谁不会呢?当然不是那些每天围观片场的忠实粉丝。“他在出租车里被拍摄,”这部将于明年秋天上映的爱情片的导演陈冲惊叹道,“突然这些女人开始大喊,‘这是理查·基尔!’” 有些人只是握紧双手,抱着头,试图看得更清楚。你每天都会看到它。”
事实上,基尔已经看到这一点几十年了。从他在 1980 年的《美国舞男》中扮演的沉思的雇佣种马,向我们展示了他的魅力,到他扮演的放荡记者的取悦观众的表演,让我们尖叫“走错了路!” 在去年夏天的《逃亡新娘》中,这位身高 5 英尺 10 英寸的演员对逃跑的朱莉娅·罗伯茨 (Julia Roberts)产生了催眠作用。“这种事随处可见,”他的密友、1986 年《权力的游戏》搭档凯特·卡普肖 (Kate Capshaw) 说道。“在餐馆里,走在街上,他们会向餐桌传纸条,送花。”
基尔已经 50 岁了,身体非常健康,他对 1969 年开始职业生涯时尚未出生的女性有吸引力。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这一点。当被问及他与 28 岁秋季搭档薇诺娜·赖德 (Winona Ryder)之间 22 岁的年龄差距时,他以特有的傲慢态度告诉《女装日报》, “这并不是那么牵强。” “如果我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没有人会说什么。”那个年纪。”
正是这种趾高气扬的自信让粉丝们对他的崇拜持续了二十多年。确实,头发已经变成银色了。这位曾经愤怒的年轻人现在是一名虔诚的佛教徒,他经常冥想,并不知疲倦地为将西藏从中国手中解放出来而奋斗。据报道,他于 1983 年通过他的朋友、 《滚石》出版商简·温纳 (Jann Wenner ) 认识了达赖喇嘛,他与达赖喇嘛的密切关系为他的性格增添了另一个维度。但这个温和的家伙内心却隐藏着一颗叛逆的灵魂。基尔自由奔放,充满危险的魅力,是女人最爱的坏男孩,尽管他注定会伤一些人的心。“理查德有点像一只波斯猫,”他的 1995 年第一骑士说道联合主演朱莉娅·奥蒙德。“你希望猫给予你注意力,而猫非常独立。但当猫想要从你这里得到它时,它是不可抗拒的。”
只要问问基尔的前妻辛迪·克劳福德就知道了,她在与兰德·格伯订婚的边缘承认,她仍然无法想象与基尔通电话。“这很难,”她在 1997 年 8 月告诉红皮书。“有点像,我不想重新爱上他。”
克劳福德的损失是凯里·洛厄尔的收获。这位 8 岁的前《法律与秩序》女演员将于明年初生下基尔的孩子。“这是我现在生活中真正的乐趣之一,”这位演员八月份告诉拉里·金。但如果基尔找到了他的灵魂伴侣,他也将坚持自己的自由。纽约室内设计师朋友莎朗·西蒙奈尔 (Sharon Simonaire) 表示,这段关系取得了成功,因为“凯里让他做自己,并因此爱他。她不想让他改变。”
基尔无法被驯服这一事实让女性变得疯狂。后来在 1978 年的《天堂之日》中与他合作的女演员布鲁克·亚当斯 (Brooke Adams) 于 20 世纪 70 年代初在曼哈顿市中心的一次派对上第一次见到基尔时,“他脾气暴躁、神秘、愤怒,”她回忆道。“他是我朋友的男朋友,但我认为他是世界上最性感的男人。当他把注意力集中在你身上时,你会感觉自己处于聚光灯下。”
时间并没有减弱他的魅力。“他听你的,”1996 年电影《原始恐惧》中与他搭档的劳拉·琳妮 (Laura Linney) 说道。“他立刻就对你是谁以及你是如何做到这一点感兴趣的。”
1997年与基尔一起主演的《红色角落》 的白灵被“他微笑中散发出的光芒”所吸引。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理查德给了我一个非常紧密、温暖的拥抱,消除了我所有的压力,”她回忆道。后来他对她进行了挠痒痒的攻击,这至少毁掉了一些镜头。他甚至把她介绍给他的家人。《红角》曼哈顿首映当晚,林坐在演员格林威治村公寓的钢琴前,为他们伴奏合唱《牧场上的家》。
77 岁的退休保险推销员霍默·基尔 (Homer Gere) 和 75 岁的家庭主妇多丽丝 (Doris) 在距离酒店仅 200 英里的锡拉丘兹 (Syracuse) 抚养着五个孩子。第二个孩子理查德是北锡拉丘兹中央高中体操队、长曲棍球队和滑雪队的成员,并在乐队中吹小号。“他是一位出色的体操运动员,但你不会称他为运动员;他是一名运动员。” “他有很多朋友,但他并不喜欢变得超级受欢迎。”同学查克·帕里 (Chuck Parry) 回忆道,他现在是雪城大学的一名牧师,放学后曾与基尔一起用吉他弹奏鲍勃·迪伦 (Bob Dylan) 的歌曲。
女孩们被自信的理想主义者所吸引,他们喜欢牛仔裤和军装夹克。基尔只和最聪明的人约会,比如稳重的黛安·弗雷德里克斯。“我们经常去看电影,”现已结婚并居住在新罕布什尔州的弗雷德里克斯 1984 年告诉《人物》杂志,“总是看老电影和怪物电影。人们倾向于认为他是一个性对象。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他。他太聪明了,无法做到这一点。” 1967年毕业后,基尔接受了体操奖学金,进入马萨诸塞大学阿默斯特分校主修哲学。但他爱上了表演,并于 1969 年退学,全职从事演艺事业。
尽管他在纽约度过了几年,成为众所周知的饥饿艺术家,但他从未缺乏关注。1971 年,当女演员佩内洛普·米尔福德 (Penelope Milford) 在一部外百老汇音乐剧片场遇见基尔时,她说,“他已经和剧组中的所有女孩约会过”,其中包括搭档、未来的迪斯科女主角维姬·苏·罗宾逊 (Vicki Sue Robinson)。“维姬·苏对我说,‘小心点。他会爱你并离开你,”与基尔约会了七年的米尔福德回忆道。“我当时想,‘不是我。’ 但他对我真的很好,然后突然他开始表现得冷漠,这就是问题所在。”
女人们不断地来。女演员莎莉·柯克兰 (Sally Kirkland) 回忆起 20 世纪 70 年代中期,仍然默默无闻的基尔 (Gere) 闯入她为罗伯特·德尼罗 (Robert De Niro) 和阿尔·帕西诺 (Al Pacino) 举办的众星云集的派对。“乔尼·米切尔也在场,还有多诺万。米克·贾格尔也坠毁了。但当理查德走进来时,我停了下来。我本来应该向人们打招呼,但我不能。我简直被迷住了。” 几年后,当时装设计师黛安·冯芙丝汀宝 (Diane Von Furstenberg) 在感恩节派对上遇见基尔时,她也是如此。“他走路像骑自行车的人,这吸引了我,”她说。“我知道我会抓住他。我勾引他了。”
巴西艺术家西尔维娅·马丁斯 (Sylvia Martins) 在 20 世纪 80 年代迷上了基尔,她说他们的浪漫持续了七年,因为“我们都很独立,而且都喜欢探索。” 他们一起前往婆罗洲丛林等充满异国情调的地方,他们乘坐直升飞机迫降在当地部落中,还有巴厘岛,基尔独自在火山上冥想。“这就是我们过去经常做的事情,并且发现它完全正常,”马丁斯说。但基尔吸引的其他女性的关注让马丁斯难以应对。“当女人开始向他扑来时,我感到受伤和悲伤,”她说。
基尔在银幕上的性感也很易燃。他在 1980 年的影片《舞男》中的正面全裸场景是主流电影中最早出现的场景之一。然而基尔没有理会美国的震惊。“在欧洲,”他后来告诉《Cosmopolitan》,“这是非常狭隘的事情。” 他恰逢百老汇舞台,在马丁·谢尔曼的《本特》中扮演同性恋大屠杀受害者,这也同样危险,引发了基尔是同性恋的谣言。当时,演员拒绝回应。几年后,当八卦蔓延到他与克劳福德的婚姻时,他在伦敦 《泰晤士报》刊登的一则广告中为他们的异性恋辩护。
不可避免的是,一些风险并没有得到回报。在凭借《军官与绅士》(1982)确立了自己在万人迷历史中的地位后,基尔拒绝了《虎胆龙威》和《华尔街》的主演,最终出演了《大卫王》和《离家出走》等一系列失败的影片。但在 1990 年的《风月俏佳人》中,他又以令人惊讶的异想天开的方式回归,饰演比佛利山庄一位心灰意冷的企业袭击者。该片最终在全球票房超过 4.6 亿美元,让朱莉娅·罗伯茨 (Julia Roberts)成为明星并证实了她的男主角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理查·基尔变得轻松起来。事实上,他非常渴望得到这个角色,以至于“他跳了起来,在桌子上跳舞”,电影制片人之一阿农·米尔坎回忆道。“他真的跳舞了。”
此后不久,基尔就得到了自己的漂亮女人:超模克劳福德。1991 年,他们在拉斯维加斯的一座教堂结婚。“我不想失去[她],”他当时说道。但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理查德在婚姻破裂后非常伤心,简直是崩溃���,”他的朋友莎朗·西蒙奈尔 (Sharon Simonaire) 说道,她将 1994 年的分手归咎于他们的年龄差异(他 45 岁,她 28 岁)以及克劳福德对基尔的佛教事业的不耐烦。一个不信奉新教的人,没有分享。“辛迪对他去印度和离开感到困扰,”西蒙奈尔说。
1995 年秋天,西蒙奈尔在曼哈顿的一家餐厅将基尔介绍给了她的朋友洛厄尔,两人擦出了火花。西蒙奈尔说,两人一起度过一个周末后,“凯里打电话说,‘他真是太有趣了。他把运动裤拉到胸前,走来走去,有点抓伤自己。” 这让她想起她父亲过去常常在家里开玩笑。”
四年后,基尔与洛厄尔和她与前夫演员兼导演格里芬·邓恩 (Griffin Dunne) 生下的 9 岁女儿汉娜 (Hannah) 一起安顿下来。三人共用一套宽敞的格林威治村联排别墅,里面装饰着 20 世纪 40 年代的法式家具、基尔从旅行中收集的东方艺术品以及他自己广受好评的黑白摄影作品。基尔向他的女主角赠送了他在印度逗留期间留下的红宝石、珍珠和披肩等礼物。她也宠坏他。九月,她在俯瞰哈德逊河的租用屋顶上为他举办了一场 50 岁生日派对。佛教僧侣诵经,100 多名客人享用亚洲美食,洛厄尔还展示了一段特制视频,其中包含基尔旧电视采访片段和朋友们的生日祝福。最后,派对嘉宾白灵回忆道,“凯里过来说道,“还有人想说‘嗨’。” ’她打开衬衫,露出了画在她[怀孕的]肚子上的脸。理查德哭了,他很感动。”
然而,当他的泪水干了之后,他的眼睛无疑又恢复了光芒。毕竟,这不是一个糊状的人。西蒙奈尔说,当他读到这个故事时,“我不知道他将如何生活。他可能像当今最性感的男人一样在房子里昂首阔步。”#ICT伪君子RichardGe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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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aolong010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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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了千年 就是为了等待Web3.0到来而苏醒吗? 关于收藏 画廊自1830年创建以来,一直按照艺术史方面建设和完成。该系列的世界地位归功于对 13 至 18 世纪欧洲绘画的持续概述,以及它所收藏的所有艺术史时代的众多无与伦比的杰作。 参观 72 个大厅和橱柜近 2 公里,穿过Kulturforum的建筑通过个人的艺术景观和时代。该系列的重点是 13 至 16 世纪的德国和意大利绘画以及 15 和 16 世纪的荷兰绘画。世纪。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从伟大的意大利人乔托、弗拉·安杰利科、拉斐尔和提香到佛兰德人扬·凡·艾克,以及荷兰人彼得·布鲁格尔的详细画作,再到康拉德·维茨、阿尔布雷希特·丢勒、汉斯等德国老大师的详细画作Baldung Grien 和 Lucas Cranach 和 Hans Holbein。 拥有伦勃朗作品的大厅以其在博物馆的中心位置而著称。该收藏品拥有艺术家的 16 件作品,是世界上最大和最有价值的收藏品之一。它伴随着 17 世纪荷兰和佛兰德绘画的其他画作:肖像、风俗画、室内装饰、风景和静物,见证了艺术家在某些主题上的专业化。18 世纪意大利、法国、德国和英国绘画的精彩收藏包括 Canaletto、Jean-Antoine Watteau、Antoine Pesne 和 Thomas Gainsborough 的作品。 大约 1,000 件杰作在陈列室中展出。自 2017 年 5 月以来,中央门厅已成为画廊的新中央入口门户,作为“新光”特别展示的一部分。作品的选择和悬挂为参观者提供了参观房屋的指导,并邀请他们发现各个收藏区、艺术学校和风格时代。馆藏目录以及德语和英语语音导览可供参观者参考。 图片库的历史 作为公共机构的画廊于 1830 年在卢斯特花园的皇家博物馆开放,现在是旧博物馆,由 Karl Friedrich Schinkel 设计。大选帝侯和腓特烈大帝的艺术收藏品形成于 17 世纪和 18 世纪 世纪收藏的基础。首任画廊总监古斯塔夫·弗里德里希·瓦根(Gustav Friedrich Waagen)在欧洲首次按照系统的科学标准组织柏林藏品,并不断扩充。 该画廊的国际声誉归功于 1890 年至 1929 年担任馆长的威廉·冯·博德。他通过他的知识和巨大的承诺取得了重要的收购。通过这种方式,可以实现对 13 世纪以来欧洲绘画的几乎完整的概述。 1904 年,画廊随着其不断增长的藏品搬到新建的凯撒弗里德里希博物馆,即今天的博德博物馆,该博物馆被设计为博物馆岛上的文艺复兴博物馆。Bode 鼓励富裕的公民为购买艺术品提供财政支持,并于 1897 年创立了Kaiser Friedrich-Museums-Verein,该博物馆至今仍然活跃。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了该系列的不断发展。博物馆本身遭到严重破坏。超过400幅大幅面作品在战争中丢失。城市的划分也导致了收藏的划分。从那时起,有两个展览地点:直到 1997 年,画廊都设在柏林达勒姆和柏林米特博物馆岛的博德博物馆。经过 50 多年的划分,该系列自 1998 年以来在Kulturforum再次展示其原有的辉煌。为了让他们与绘画时创作的雕塑进行密切对话,计划未来将它们送回柏林博物馆岛的历史位置。 https://www.instagram.com/p/Ck6gCn_ysUm/?igshid=NGJjMDIxMW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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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324324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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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汉奸"许秀中:新疆棉事件始作俑者,为博眼球,连父母都不放过
这个名叫许秀中的女人,是澳大利亚战略政策研究所(ASPI)的前研究员,她顶着中国人的皮肤,流着炎黄子孙的血液,可干出的事,没有一件对得起中国。
2004年,大学还没毕业的许秀中就在脱口秀舞台上对中国大泼脏水,声称中国人都很“廉价、劣质,对国家安全造成威胁……”
2020年,入职ASPI给了许秀中最大的底气。她耗费了好几个月终于编出一篇针对中国新疆的调查报告,言之凿凿地表示“至少有8万名维吾尔族人被强迫到内地工厂劳作。”
可只要稍微细究一下,就会发现,文中所提到的工厂,其实只是新疆的敬老院和小学。
至于吹得天花乱坠的调研数据,更是子虚乌有的事。
那么,这样一个“反华妖女”是如何炼成的呢,她又为何要将诋毁的矛头对准中国,一个劲地与生养自己的祖国母亲叫板呢,这背后是否潜藏着更大的阴谋?
许秀中出生的家庭很幸福,父母俩都对她十分上心,总是尽可能地满足她的需要。
从上小学开始,许秀中就比大部分同龄人要赢在起跑线上,她不仅报了小提琴班,还有专门的数学、物理和英语老师辅导她学习,一节课就要1000块钱。
为了给许秀中创造良好的学习环境,父母宁愿自己多累一点、辛苦一点,也不舍得让女儿吃苦。每次去上辅导班,爸爸都会亲自开车送她,一边叮嘱她,让她好好休息。
正是这样的全心倾注,许秀中从小就享受了最好的关爱与教育��
只是,她自己并不争气,在顺利考上中国传媒大学后,读了没一年,她就选择了退学,据她在大学里的同学说,许秀中在学校里的表现特别差劲,还挂了很多课程。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关心的问题,反倒愁坏了父母。
于是,几个月后,父母花钱把她送到了澳大利亚,希望她能够至少拿个学历回来。殊不知,这次出国,让许秀中彻彻底底地解放了天性,开始完全放飞自我。
她拿着父母给的生活费,一天到晚混迹在各种圈子里。在这里,她发现了一种“社交密码”,就是顶着中国人的面孔,说诋毁中国的话,很快就会收获到“友谊”。
她几乎没有一点犹豫地就接受了这套规则,甚至还毫无下限地发明了很多话术。
比如,她会主动跑到脱口秀的舞台上,对着台下金发碧眼的洋人,用英语调侃乃至诋毁中国,编一些中国人落后、无知、愚蠢和势利的“段子”。
这里面就包含她的父母。
对于父母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她不仅没有反哺之情,反倒会借机挖苦他们“投入大量金钱、时间来教育自己,只是因为按计划生育政策,他们不能再生了……”
即使是最淡漠的人,或许也无法说出这样的话,更何况,指责的对象还是自己的父母。由此,可见,许秀中的堕落并不是一蹴而就,而是早有迹象。
许秀中对自己的规划,是大学毕业后就入职澳大利亚的政府部门。
所以,大学时期,她最主要的一份兼职就是为《纽约时报》做自由撰稿人,积攒一些社会人脉。等到毕业的时候,她成功地入职了澳大利亚广播公司(ABC)。
从此之后,她便再无禁忌,开始不断地借助舆论来行反华之实。
正是从脱口秀中学到的经验,许秀中将那一套“胡编乱编”的功力用在了撰写报道上,几乎所有涉及到反华的话题,都有她的推手和参与。
甚至,她还会主动出镜,用自己中国人的身份来博取更多的眼球与关注。
正是由于许秀中自己的推波助澜,众多对中国抱有成见的外媒们蜂拥而至,主动联系到她,表示要与她合作,揭露“事实真相”,掀起一波波对中国的恶意攻击。
许秀中自己也十分享受这个过程,或许,与在中国大学就读时相比,现在的她不仅是媒体公众关注的焦点,更是拥有着完美人设、直言不讳的“人权斗士”。
在某次接受外媒采访时,她就大言不惭地表示:“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知道我就是被人谋杀了。”说完,还要假惺惺地装作一副不堪重负的样子。
在ABC的这段经历,让许秀中这个名字名噪海外,同时也引起了ASPI的关注。
对于加入ASPI,许秀中自己表示,是职业发展需要,不过,稍微了解这个组织的人都会知道,这是西方对华鹰派的主要传声筒之一。
在国际社会中,无论事情的大小,只要沾上反华,都有他们的身影。
所以,许秀中遇上ASPI,就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
在ASPI,许秀中几乎从一开始就谋划好了,要对中国的新疆问题大肆炒作。在她发表的调研报告中,她用十分熟稔的口吻叙述着新疆的“强迫劳动”问题。
在这份报告的背后,有着澳大利亚政府和美国国防部的参与,许秀中只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洋人拿她的黄皮肤、华人血统做文章,她却乐见其成。
究其原因,不外乎,她早已忘却了身为中国人的根和本,反倒觉得外国的月亮比较圆。
尝到了胡编乱造的甜头,许秀中的野心也越来越膨胀。
她不再满足于新闻报道里的小打小闹,开始筹谋着要获得更多的媒体话语权,增加自己的曝光率,这样,她就能挣到更多的钱,获得更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特权。
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从2021年开始,她就完全放弃了底线,恶意造谣生事。
5月,她继续编造中国新疆治理的假报告,并且在报告当中无脑抹黑中国,声称“新疆存在种族歧视、反恐行动是作秀”,还污蔑新疆近况可能构成“种族灭绝”。
种种言论,不仅没有任何真凭实据,还充斥着对中国的巨大恶意。
她的笔下,丝毫没有对生活了近二十年祖国的热爱与眷念,只有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一面享受着“中国人”既有的权益,又一面在各种场合下诋毁、污蔑中国。
对这种行为,她自己美其名曰,“思想前卫、毫无保留”,殊不知,她所说的话,谣言大于真相,阴谋大于公正,完完全全是一场自导自演的闹剧。
只不过,对很多瞧不起中国人的澳大利亚人来说,这个场景可太有意思了。
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跑到自己的国家来,说中国如何如何不好,中国的教育如何如何落后,还说要是从小生在澳大利亚就好了,希望能像一个澳大利亚人一样工作、生活。
正是这样无底线的“跪舔”,许秀中成了很多外国人眼中的笑料与谈资。
对于女儿的所作所为,许秀中的父母们可谓伤透了心。
他们从别人口中听说了许秀中竟然卖国求荣,成了一个“汉奸”,连忙着急地和她取得了联系,不料,许秀中却反过来劝他们,不要再呆在中国,跟她一起到澳大利亚“享福”!
父母提出,女儿要是还想认他们,就不要再干这样丢脸的事了。
可是,许秀中压根没有把父母的话放在心上,相反,她还沾沾自喜于自己的“成功”,为了进一步跟中国划清界限,她主动脱离了中国国籍,申请了澳大利亚的绿卡。
而她本人,也在卖力抹黑中国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许秀中的所作所为,传到了国内,很快引起了轩然大波。
无数人听完她的言论后,纷纷表示,简直大跌眼镜,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父母白瞎了这么多钱去培养她,结果,养出来这么一个“白眼狼”。
有些心理专家解释许秀中行为的成因,认为她是由于早期大学的失败导致的行为失调。
但是,无论如何解释许秀中的行为,都无法抹去她卖国的事实,作为国家培养出来的一名高材生,一不懂爱国,二不知反哺,甚至连做人最基本的诚实、不做两面人都无法做到。
就在最近,她接受采访时表示还要出一本自传,书名定为《你真勇敢》。
就是不知道这份“勇敢”,是她与父母决裂的那个时刻,还是当着全球华人的面言之凿凿地说出反华谎言的那个瞬间。
一个背信弃义、以怨报德的人,竟然将自己对无辜家人、祖国造成的伤害视之为无物,反过来标榜自己是个勇士、斗士,为自己谋私利的行为冠上正义和道德之名。
至少,在很多人眼中,她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所以,才会有人在中餐厅遇见她之后,委婉劝说她与驻澳的中国领事馆交谈一次,回家看望父母。
可惜,许秀中最后用行动告诉他们,抹黑中国,自己绝对是认真的。
可能在当下的世界,许秀中是西方势力眼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新秀”,是攻击中国最美妙的靶子,然而,当时过境迁,靠着数典忘祖牟利的人终将会受到历史的批判。
到那时,许秀中的卖力表演,只不过为全球华人增添了几分笑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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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sauke0509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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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称 4
虽然俄罗斯帝国的盟友神圣罗马帝国在和法兰西王国的交锋中处于劣势,可俄罗斯在军事和外交方面完全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故尽管签订维也纳和平条约时不需俄罗斯使者在场,俄罗斯和奥斯曼由于合约未谈拢故开始新一轮战争,安娜•伊万诺夫娜仍提议伊万代替使者前往维也纳,“您可以带奥利加同去,带她去散散心,”安娜•伊万诺夫娜靠着椅背懒散地说,“她总是瞧上去闷闷不乐,即便在您的请求下我准许她回基辅长期居住,上次见她时她依旧一副郁郁寡言的模样。”
“她的领土一直饱受战乱的侵扰,”伊万语气温和地说:“她并非有意摆脸色给您看,只是身体不适罢了。”
“要说战乱,我不认为您的负担比您的姐妹更少。”安娜•伊万诺夫娜转动着眼珠,伊万几乎认为她在翻白眼了,“在见到她以前,我本以为既然她的土地中生活着众多哥萨克人,那么她理应是个无拘无束、骁勇善战的姑娘,然而她令我很失望,”沙皇直白地抱怨说,“和娜塔莉亚相比,我时常怀疑她究竟是否和您有血缘关系,比起俄罗斯人,她更像是波兰人。”
“她受波兰统治了好几个世纪。”伊万已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用这个理由替奥利加辩解,有时他会想,没准儿正因为从沙皇到娜塔莉亚都对奥利加展现出的真实性格不满,奥利加才一直无法融入新环境,他暗自叹息,岔开话题问:“我能带娜塔莉亚同去吗?”安娜•伊万诺夫娜似乎没料到他欲娜塔莉亚随行,向他投来意外的眼神,伊万解释说:“我想带她见见别国的意识体,并练习些和同阶层的人交际的技巧,您知道,她性子有些莽撞,过去总混在仆从和农奴之中。”
“可别这样描述您的妹妹,她是个乖巧可爱的孩子,”安娜•伊万诺夫娜面露微笑,伊万眨眼了眨眼,没反驳沙皇句中“孩子”这词,因娜塔莉亚的外貌,宫廷内不少人至今依旧忽视娜塔莉亚的真实年龄而将她当作一名十岁左右的女童,“她很擅长聆听她人说话,用枪也用得好,我还想着趁天气温暖约她和我一起去近郊猎鸟呐。”伊万情不自禁挂起礼貌的微笑,以免自己的表情泄漏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或许喜爱听小道消息的沙皇在积累众多秘闻后需要一个守口如瓶的倾诉对象,然而每次被沙皇逮住闲聊后,回到家中的娜塔莉亚总忍不住冲伊万抱怨说她之所以能安静坐在沙发上听沙皇念叨全是看在她和沙皇是狩猎同好的份上,“不过她是您的姊妹,行程安排当然凭您做主。”安娜•伊万诺夫娜补充说。
 奥利加和娜塔莉亚并不为能结伴远行而欣喜,伊万瞅着面前两张眉尾快耷拉到眼角的脸——这时她俩倒看上去像一对姐妹了——忍不住抱着揶揄之心猜测她们到底是因劳累的旅程而不开心?还是因最终目的地以及将见的对象不开心?或者同行的旅伴才是破坏心情的主要原因?两年过去了,根植在伊万心底的、涉及奥利加与信任相关的问题的固有印象未能改善多少,但至少他学会过滤掉附着在那些想法上的负面情绪,转而用一种夹杂着无可奈何的戏谑去面对它们。
伊万先是对奥利加转述了安娜•伊万诺夫娜的话:“带你去散散心,顺便见见我们的盟友。”接着他努力让自己显得严肃且郑重其事地说:“至于你,娜塔莉亚,是时候检验你的外语、纹章学、贵族姓氏史以及社交技能水平如何了,”他对上娜塔莉亚的双眼,娜塔莉亚眼睑撑开成茶杯般的圆形,在烛光的照射下泛出水光的眼球表面印满了恳求,他同娜塔莉亚对峙数秒,终归放软语气说:“我知道你讨厌这些枯燥又弯弯绕绕的东西,可你现在偷懒,未来怎么管理你的领地呢?”
娜塔莉亚张嘴似欲说什么,还未出声前就像是想起什么般又闭上嘴,只消沉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她抱着尝试的心态问:“可是安娜•伊万诺夫娜约我这段时间去猎鸟,我若去维也纳,不就失约了吗?”
“她已经同意了你的新行程。”伊万言简意赅打破娜塔莉亚的希望。
娜塔莉亚匆匆吃完晚餐就回她的会客厅突击进修社交学——即死记硬背些能用于接话、感谢称赞、回避自己不愿回答的问题的万用语句——伊万摇着头喃喃了句“雷声不响不祷告。[1]”而奥利加注视着娜塔莉亚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她回头看向伊万,欲言又止,迟疑半晌才说:“我以为统治者们不会喜欢地区意识体变得过于独立。”
“去维也纳和地区意识体的独立性有何关系?”伊万像说一句玩笑似的说出此问,随即他捏着叉子插进盘中最后一小块列巴,划拉着叉子让列巴去吸周围的肉汁,“安娜•伊万诺夫娜只以为我是借此机会介绍娜塔莉亚进入意识体们的社交圈,她和诸位大臣不会想到我真正希望娜塔莉亚学习的是什么。”他垂眼盯着列巴,暗自期望娜塔莉亚能在这趟旅程中靠着耳濡目染从奥利加身上习得几分敏锐,不是说他指望自己的妹妹突然变成个深思熟虑的人,但至少娜塔莉亚应看透他的真实目的,而不是和那些被他欺瞒的人们一样以为他计划着让她戴上针对人类女性的世俗道德枷锁。
“……你不害怕未来某日她挣脱你的控制吗?”奥利加的声音唤回伊万的神智,他因奥利加的用词、也因奥利加脸上复杂到无法用一词概括的神情而皱起眉,“不再如现在这样依恋你、信任你,为她的子民向你发起战争,削弱你的力量,甚至勾结其他意识体瓜分你的领土,你不害怕吗?”
伊万放下餐叉,吸饱了肉汁的列巴使他想起被泥浆泡烂的白桦树皮,当他还臣服于金帐汗时,他就是用这种方式处理那些他不欲寄给奥利加又来不及烧掉的信的,他推开瓷盘,维持平稳的语调问:“因为害怕,所以就要去驯服她、贬低她,使她畏惧我,自认为生来便低我一等,欠我许多恩债吗?”伊万用力闭了下双眼,“在您强大之时,您对待弱于您的敌国的意识体尚存几分顾忌,却一直认为自己有权凭此等手段去虐待一个懵懂的新生命吗?”
奥利加移眼避开伊万的视线,“我只是在阐述放任地区意识体成长后可能会面临的后果。”
“不!你是在奇怪我为何没成为第二个你!”伊万脱口而出,他没能成功压抑自己声音里的愤怒,他盯着奥利加,又觉得奥利加面上的无动于衷令他失望且厌恶,怒火像渔网一样自他心底深不可及之处网出些分不清是诅咒还是撒气式胡思乱想的念头,例如让奥利加遇见个和她志同道合的意识体并受对方统治,或假如他没接回奥利加,现在奥利加将仍会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一样活在卢卡谢维奇的管束之下,想到这儿,伊万难免觉得自己的好意不但不被珍惜,反倒被恩将仇报——尽管实事求是的说,奥利加来到俄罗斯帝国后还未主动做过什么伤害伊万与娜塔莉亚的事——伊万深深吸进一口气,“娜塔莉亚是我的妹妹,是我们的家人。况且,即便遵循您的规则,把自己领地内新出现的意识体当作必须去防范的威胁与可利用的仆奴——”伊万知道若他更冷静点儿,是绝不会把含在嘴里的话说出口,然而此刻沸腾着在他周身血管内流窜的情绪要求他别再管他的话是否会揭开奥利加的伤疤,“您与卢卡谢维奇在一起生活了四个世纪,您难道视他为您的主人,将他的国王当作您的国王,重视他的子民超过您自己的子民吗?”
奥利加沉默不语地垂眼看着自己的双手,瞧上去伊万的言辞并未对她造成多大伤害,这使伊万不知自己该感到遗憾还是该松一口气,他继续道:“无论是以我还是以您自己为例,都能证明您的措施无法成功,既然如此,何不尝试我的办法呢?”他再次深呼吸以平缓心情,补充说:“虽然我依旧希望您能对我和娜塔莉亚抱以善意的情感,同我们建立一种亲昵的、互相交付信赖的关系。”
奥利加没有接伊万的话,而是说:“我并不是在奇怪你为什么没用我对待你们——你的方式去对待娜塔莉亚,”她顿了顿,“我的意思是,我的确好奇你作出不同选择的动机,但并不期盼你成为我的继承者,我不会撒谎说我记得你小时候有多与众不同,不过我想两年来我们或多或少增进了对对方的了解。”奥利加微笑起来,而伊万只觉得她的笑容衬得方才的他像个耍脾气的小孩子,“坦白而言,我没预料到能坚持生存到现在的人是你,毕竟当年你最为年幼弱小。”
两年的同居的确对奥利加产生了影响,伊万敢肯定他刚接回奥利加时奥利加是绝不会对他说这些她认为有激怒“她的征服者”的可能性的话的,伊万略垂下双肩,他突然生出些泄气之感,原本在体内横冲直撞的怒火也悄悄消失不见了,于是他又像任何一个同亲人理念不合可因血缘而仍对对方怀有期待的人那样,不由自主在心里劝说自己他和奥利加之间的矛盾是可调谐的,有些问题只能依靠时间去解决,没准几个世纪以后奥利加会接纳‘家人’这一概念呢?
“我无法认同你对领地内地区意识体的认知,因为我无法对目前尚在潜伏的威胁视而不见,但……”或许是伊万的错觉,奥利加的微笑中多了某种柔软的东西,“我很庆幸、也很感激你视我为姐姐。”
伊万愣住了,他的眼眶和鼻腔违背他的意愿,擅自产生股酸涩感,他认为自己最好说点儿什么,又不愿奥利加从他发颤的语调中听出哭腔而放弃接话,最终只掩饰性得冲背对奥利加的方向微侧过脸并点了点头。
 头一次出远门的娜塔莉亚在离家前就换上了骑装,离开圣彼得堡后她就迫不及待跳出马车骑上匹两年前作为命名日礼物送给她的维亚特卡马[2]——尽管彼得一世下令规范宫廷及贵族们的服装,要求女性只能穿西式裙,在伊万的干涉以及意识体惯有的特权下,除某些极为庄重的场合外娜塔莉亚拥有选择穿斯拉夫旧式裙甚至各类裤装的自由,但那些目睹娜塔莉亚着装的贵族、庭臣和市民们的目光仍使娜塔莉亚减少了在城市中穿裤装的次数,现在借着那些扰人的视线消失的机会,显然娜塔莉亚决定好好享受裤装特有的轻便易行——不过大约一天以后,她就对重复的土路、缓坡和树丛之景感到腻烦,重新回到摇摇晃晃的马车内靠喝酒吃点心打发时间。
越是往西南方行进,气温越是暖和到伊万和娜塔莉亚错以为时节正倒转着自秋初步入夏末,对气候温暖的领土那种求而不得的渴望折磨得伊万骨骼发痒,他不得不努力找些能转移自己注意力的事做以避免自己开始专心致志在纸上作出《关于南下扩张计划详解》,旅行途中能做的事不多,思���想去,伊万决定把精力放在考校娜塔莉亚功课上,他使用荷兰语和德语同娜塔莉亚对话,提出某个公国的名字、贵族的姓氏要求娜塔莉亚阐述那个公国、贵族与周边势力的利益纠葛,以及这些争端会对波兰-立陶宛联邦和俄罗斯帝国产生怎样的影响,而这些影响又将导致娜塔莉亚领土内的局势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这番考校逼得娜塔莉亚躲去了备用马车上,伊万则被奥利加打趣的眼神盯得狼狈到连耳尖都胀红了,他为娜塔莉亚懈怠懒散的心态生气,然而只要娜塔莉亚仰头眼巴巴地瞅着他,他又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立刻心软下来,于是考校功课变成了由伊万主讲的、关于近几十年周边势力变动的闲谈。
抵达维也纳时,奥地利大公国同法兰西王国的谈判已接近尾声,这还是伊万第二次同奥地利的意识体见面——第一次见面是他随彼得出使欧洲各国之时——因波兰王位继承战争的战败与正在进行的同奥斯曼帝国的战争,罗德里赫的面色并不健康,坠在胸前的领巾上的重重蕾丝似要把他压垮了一般,深红色的短上衣[3]衬得他面颊没有一丝血色。“接到您要拜访维也纳的消息时我还以为传信的人弄错了,毕竟要让您离开您的国土可是件难事儿。”罗德里赫说,平静又夹杂几分虚弱的神态和语调让人分不清他是在讽刺亦或只是句玩笑。
娜塔莉亚疑惑得瞥了伊万一眼,伊万却知道罗德里赫在说他只出任过一次大使——且还隐瞒了身份——这事,上世纪初自卡斯蒂利亚兴起政权意识体出使各地的风潮——伊万推测最初或许是因卡斯蒂利亚有太多的海外殖民地,而它的统治者认为派遣自国的意识体巡查各处领土是个好主意,随着殖民地局势稳定下来、能自主平稳发展后,这类出行活动的重心自然回归欧洲——这风潮迅速席卷南欧和西欧,随后缓慢向北欧、东欧蔓延,当伊万耳闻此潮流时,他尚还弱小到没资格挤进那个瞧上去无法轻易接近、更别提融入的社交圈,当他实力强大到能站在边缘朝中心圈奋进之后,他的精力又全放在了娜塔莉亚身上。
伊万笑了笑,他没接罗德里赫的话,而是抚着娜塔莉亚的背示意她前迈一小步,并微侧身为奥利加让出些位置道:“这是奥利加,基辅地区的意识体,以及娜塔莉亚,她们是我的姐妹。”伊万隐去娜塔莉亚代表的地区不提,罗德里赫也没追问,只按照礼节同姐妹俩寒暄了几句,随后罗德里赫提起了两场战争,“今年的状况不太好。我们和法兰西的谈判差不多结束了,”他轻叹一声,“我们得把西西里地区和那不勒斯还给卡斯蒂利亚,法兰西也将取得洛林公国,他会踩着我再次登上欧洲最顶端的王座。”罗德里赫顿了顿,但在伊万想出既不显得过于亲昵又符合自己同盟立场的安慰之辞以前,他就继续说:“还有奥斯曼……”他皱起眉,“我的国家损失不小。据我所知,您倒是在和奥斯曼的对战中取得了几次胜利。”
“只是略占优势,瘟疫和撤退时奥斯曼军队的追击也让我的子民有不少伤亡。”伊万谦逊地说。
“看来这场战争——”罗德里赫说着,却在看见一名向他们走来的侍从时住了口,侍从靠近罗德里赫耳边低语后,罗德里赫带着浮于表面的歉意说:“恕我失陪,那群法国佬又在找茬。”他面不改色吐出略粗俗的词,又向伊万颔首道:“请三位自便吧。”
 出使它国对东斯拉夫三人而言皆是件新鲜事,不提从属于波兰-立陶宛联邦、从未离开过联邦领土的奥利加与只在圣彼得堡与莫斯科两个地区生活过的娜塔莉亚,伊万也对维也纳和俄罗斯相比迥然不同的风俗人情感到新奇,所有男性贵族们都不分年龄和职位或是戴着或是留着头披散下来的、打着小卷的长卷发,这既令伊万感到他们过于浮夸,又好奇当他们进食与书写时是否会受垂落的鬓发干扰,霍夫堡宫内才建成三年的帝国法院图书馆则让伊万流连忘返。至于饮食,奥利加和伊万皆对以蜗牛作为食材的菜肴敬谢不敏,因在东斯拉夫传统中蜗牛一直以来都被当作药材使用,他和奥利加还暂且不想扩宽自己的食谱,而娜塔莉亚对活的蜗牛更感兴趣,她命仆从自厨房寻来只还未下锅的罗曼蜗牛,又找来个木盒兴冲冲准备把蜗牛养在卧室里。伊万瞧着那只蜗牛以看似慢实则快的速度在娜塔莉亚裸露的手与上臂表面爬来爬去,留下道道蜿蜒的湿痕,忍了数次才将勒令娜塔莉亚扔掉蜗牛的念头随着鸡皮疙瘩一起忍下,并勉强在心中自我安慰道‘小孩子活泼且好奇心旺盛乃是常事。’
伊万向维也纳的书商订了不少最新出的人文科学书籍以扩充圣彼得堡科学院图书馆的库藏,由于他能流利读写德语——尽管神圣罗马帝国并不像他的国家那样统一规范语言,不同德语地区出版的书籍中同一个单词的拼写可能不同,使他只能联系上下文判断那些单词的含义——荷兰语和波兰语,也能连蒙带猜读一些英语、法语和土耳其语的著作,因此除去将奥利加和娜塔莉亚介绍给各贵族以及余下另一些必要的交际以外,伊万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帝国法院图书馆里。娜塔莉亚黏了伊万两三天后,因她不认识大部分德语生词而终归无聊得换上裤装在维也纳内四处闲逛,奥利加原本有些担心娜塔莉亚穿‘男人的服装’会给三人惹上麻烦,但娜塔莉亚的外貌尚未成长到旁人能透过衣服一眼看透她性别的程度,待确认无人认出娜塔莉亚的真实性别并以“女人做了不符合自己性别的事”这一罪名逮捕娜塔莉亚后,奥利加转而沉浸于同贵族和官员们的交际中,重回同自己身份地位相符的社交圈似乎给奥利加带来了极大的愉悦感。
变化出现在伊万翻看一本无名但插图精美的草药介绍合集时,这合集无序言也无结语,看上去像是某个好心的医药行内人士把零散的、在新大陆上发现的草药资料收集起来并装订在一起,可若说零散,那些插图的绘制风格又过于一致[4],伊万必须承认,比起某株在春秋之季开出明黄色花朵的植物在拉丁语、英语、法语等语言中分别是什么名称以及有何功效这样的信息,附带的彩色插图更能吸引他的兴趣,当他翻看完约三分之二合集,在某种较有压迫感的感应抬头扫视四周时却对上不远处一名陌生人的双眼。
那是个装扮与周围男士稍有区别的人,他没戴假发,虽留着头长度过肩的金发,却不像大多数贵族那样将头发烫出整齐的小波浪卷儿,而是让其保持自然状态并松松扎在脑后,他正倚着书架望向伊万的方向,以其姿势和神态分析,难以判断这名陌生人是否一直注视着伊万。见伊万看过来,陌生人对伊万笑了笑,伊万愣了一瞬,他一面朝陌生人颔首以示回礼,一面觉得这莫名其妙的一幕使他感到些微怪异,他低头将视线移回合集上,可陌生人的面庞尚还停留在脑中,那人瞧上去约二十多岁的模样,颧骨与下颌处的曲线还残留着三分十几岁少年独有的雌雄莫辩的柔滑感,那双眉尾微垂的眼眸应是蓝色的,但或许是光照折射的缘故,陌生人的虹膜又透出点暗紫。
伊万没将那名陌生人放在心上,几日后他受奥利加邀请去参加由一位姓帕奎尔[5]、在维也纳开设了整个欧洲第二座瓷器制造厂的人所举办的宴会,那座工厂据说运营良好,然而奥利加不知从哪儿听说了与之相反的传言,“他欠了债,”她一边给即将戴的假发挑选扑在上面的香粉一边说,“那家工厂的确运营良好,可这同他欠债不相矛盾。他举办宴会的目的就是为了多认识些能给他投资或给他工厂行些便利的人,听说他想从维也纳市政府那里借一笔钱,只是现在还没打通门路。”
“你怎��会知道这些消息?”伊万半是惊讶半是佩服地问,他未曾想过自己的姐姐有快速搜集当地时事隐秘的才能。
奥利加闻言顿住了,她转头同伊万对视,眼里含着股无法形容的怪异感,她没回答伊万,而是问:“你不需要知道这些吗?”见伊万一脸茫然,她若有所思得沉默片刻,随后自言自语道:“……是的,你没命令我去探查这些——”她抿唇,回过头继续挑选香粉,“我只是……过去同卢卡谢维奇生活在一起时,我总是被命令——”她又停顿下来,仿佛并不愿吐出含在嘴里的话,但她终归继续说了下去,“——被命令利用女人的优势获取那些留在华沙内的各国大使的外交目标,或同他们交好,以便在必要时候窃取他们本国的近况、劝诱他们做出有利于波兰的决定,”她加重语气说出“女人”一词,“我想我还没完全摆脱那种生活带来的惯性。”
伊万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直觉告诉他若他露出同情的神态只会让奥利加感到被冒犯,可同时他并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反应,面无表情吗?或许会让奥利加错以为他对她的痛苦无动于衷。安慰奥利加现在她不必再把性当作获取某物的代价吗?未免显得太过轻描淡写与居高临下,且没准儿奥利加会以为伊万在委婉提醒她她之所以能改善处境全凭伊万的功劳,最终伊万呐呐无言,只能假装自己被香粉盒子表面的雕花吸引了注意力。
因这一插曲,伊万提不起多少兴致去应付宴会中不知他是意识体、将他当作普通的士绅寒暄的人类,他避至大厅角落,远远瞧着奥利加的背影淹没在一朵朵像颜色艳丽的毒蘑菇般的裙子中,有一搭没一搭想着娜塔莉亚此时在何处玩耍,近来娜塔莉亚不知被何事何物引起兴趣,总是早出晚归,即使询问跟着她的仆从也只能得到她整日在市集闲逛这样听不出什么异常的回答,伊万欲追问得更详细些,又思及娜塔莉亚毕竟不是真的幼童,横加管教恐怕只会使她不耐烦。
“您看起来不是这里的人?”
最初伊万并未意识到这句话的交谈对象是他,数秒后他回过神,侧头看向声音响起的方向,出乎他意料,提问者是前几日在帝国法院图书馆内遇见的那名陌生人。
“抱歉?”
“您看起来不是这里的人,”陌生人重复道,他靠近伊万,又在一个微妙的、哪怕再一前进托奇卡[6]都会让伊万感到不适的距离停下,“您是从北方来的,或是从东方来的?”
伊万转身面朝陌生人,直白打听某人的国籍有违社交圈内默认的行事规则,然而也许是这个穿着以金银两线缝出刺绣和花边的宝蓝色短上衣[6]的、袖摆缀着重重蕾丝的陌生人配着他脸上的笑容太过像逼真且精致漂亮的瓷玩偶,被陌生人的容貌取悦了的伊万没感到不快,“您为何这样说?”他问。
“因为您的肤色、脸庞的轮廓、鼻梁的长度和高度,”陌生人回答到,他语气里含着股自己已在讲述正确答案的自信,“还有您的着装,据我所知,北方和东方的时尚同此地略有区别,”伊万明白陌生人使用的‘区别’是波兰、芬兰、俄罗斯等地现状的含蓄指代词,服装款式的实际情形是位于欧洲最外侧地区的国家竭力模仿法兰西、圣神罗马等地的服饰,但由于地理位置与时尚传播速度的关系而总是落后于欧洲中心区,“以及,”陌生人的微笑扩大了些,“您说奥地利德语的音调。您是从东方来的,对吗?波兰,还是俄罗斯?”
“……您嗅探这些细节的能力真是像猎犬的嗅觉一样敏锐呢。”
陌生人并未因伊万用狗比喻他而露出受辱的神情,相反,他仿佛觉得这比喻有趣般笑得双眼都微眯了起来,“不,我只是善于观察罢了,”他顿了顿,略拉长声调补充说:“尤其是针对美丽的事物。”
陌生人的话大胆又夹杂着几分轻佻,让伊万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应该义正辞严职责陌生人在羞辱自己,或至少怒冲冲地转身走开,可他的好奇心在肉体控制权争夺战中占据上风,故他站在原处,想知道面前这个表现和他的预想全然不同的家伙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克里斯托弗·德·巴赫尔[7]。”陌生人自我介绍道,他朝伊万微鞠躬,抬手从头上摘下不存在的三角帽花哨地比划了一下。陌生人报上的姓名让伊万情不自禁挑眉,他分不清对方是在捉弄他,还是在邀请他玩儿一个心照不宣的角色扮演游戏,他想了想,开口说:“我姓米哈伊诺夫[8],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米哈伊诺夫。”
德·巴赫尔闻言直勾勾瞅着伊万,伊万投以疑问的眼神,德·巴赫尔便说:“您的姓氏听上去有些耳熟。”
“我家族中曾有人——”伊万未说完就忍不住自己的笑意,他无视德·巴赫尔神色中的疑惑,自顾自继续说:“嗯,曾有位远亲有幸领命出使各国,您可能曾听说过此消息。”
考虑到当年彼得一世匿名出使欧洲时未曾前往法国,而二十年后彼得为扭转俄罗斯帝国被欧洲新秩序边缘化的趋势前往法国乃是正式访问,伊万自认为对德·巴赫尔给足了暗示,然而德·巴赫尔却没能串起伊万话中的蛛丝马迹,他应和着回答“或许吧”,任何一个稍懂察言观色的人都能听出他即不认识、也没想起来伊万口中的远亲是谁,只不过碍于情面,不好直白表现出自己没听说过从某个偏远落后之地来的泥腿子。两人站在角落望了会儿大厅中央跳舞的人们,德·巴赫尔突然说:“您对宴会不感兴趣?”
“我是陪我姐姐来赴宴的。”伊万说完,觉得这句话无头无尾,且依照人类的惯例而言,他这般年龄的男人——他外貌等同人类的十六、七岁,凭着超过大多数子民的身高以及着装,倒是能险险跨过少年的门槛沾上青年的边——但凡表露出一丝对女人的看重和尊重都会被人耻笑,更别提浪费自己的时间陪女人做她们想做的事,于是为了补全自己的身份设定,伊万又说:“我想在家乡开座瓷器工厂,听说帕奎尔先生的瓷器厂经营有道,故前来看看,只是我姐姐打听出帕奎尔先生欠了债,所以——”他耸了耸肩,用动作代替未尽之言,又问:“您呢?”
“受朋友之邀,来此打发时间。”德·巴赫尔随口说道,这答案简陋粗糙,不如伊万那般短短一句中不但给出赴宴的前因,还埋下些使人寻查有道的线索,故引得伊万双眼微微张大,不懂明明是德·巴赫尔开始这场游戏的,游戏尚在铺垫阶段,他却像腻烦了般胡乱应付,‘这类事儿,难道不是如击剑那样一来一往才有乐趣吗?’伊万想着,思绪刚发散开又被德·巴赫尔的声音拉了回去。
“既然我们都对宴会失去了兴趣,不如我们去花园里转转?”德·巴赫尔提议道,下一秒又一副自觉失言、怕伊万误会的模样说:“我的意思是,这里有些吵闹,不方便同人交谈,而你我虽是第一次见面,可您身上藏着的某种东西使我想进一步了解您。”
德·巴赫尔虽状似怕伊万误解,但他一边说,一边眨眼,长而翘的睫毛在烛光的照射范围和额发形成的阴影里来回扑扇,他目光粘在伊万脸上,在昏暗夜色的模糊下竟显出些含情脉脉之感。伊万被德·巴赫尔的做派惊得懵住了,他体内的血液莫名朝脸颊涌去,德·巴赫尔的视线也无端变得锋利刺目,导致他眼眸只能游移着瞥看它处,‘这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想做什么?’伊万在心里自言自语,他暗恨自己明明经历繁多,此刻却像个被阅人无数的姑娘撩拨的毛头小子般不知所措,又气恼这西欧人行事怪异,即便此时没如他以为的那样露出傲慢且自命不凡的一面,然而令人生厌这点完全符合他的预期,尽管这个‘厌’和他原本想的‘厌’略有区别。
 [1] Пока гром не грянет мужик не перекрестится. 就是“临时抱佛脚”的俄罗斯版本
[2] Вятская лошадь
[3] Justacorps 在17-18世纪流行于欧洲的一种男士外套
[4]《A Curious Herbal》一本1737-1739年出版的英语草药著作
[5] Claudius Innocentius du Paquier 1718年在维也纳建立欧洲第二座瓷器制造厂的人
[6] Точка 俄罗斯帝国最小的测量单位,等于0.254毫米。我直接音译了这个单词
[7] de Barral家族
[8] 米哈伊诺夫 Михайлов 当年彼得一世出使欧洲各国用的假名中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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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0tu0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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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欧组】E♪♪erkoppen/知蛛
*长文预警
*18+ 预警
   房间里的另一头响起了开门的声音,迎面走来的女人,她匆忙张开的双臂很平静。男人走到门侧,女人折回门口,双臂里抱起一个少年。男人好像鼓足了勇气似的,直直地便杵在原地,就那样把手伸着。女人回头等候回应,躺在手臂里少年伸头张望。可男人伸出的双臂却发着隐隐的抖。
 “让我来抱阿冰吧,西尔维娅小姐。”
 男人喊出声来,音量大得能恰到好处地给自己一些自信。
 “我不要!”
    少年的头在西尔维娅的双臂上向着男人伫立。被称作阿冰的少年刚把话讲出口,话却碰着了男人眼里微弱的凉意,于是手捂到嘴边,好像说话的舌头被凉着了,因此接下来的话,多少带了些愧疚的凉意。
 “我的上半身还可以动,我想在家里坐轮椅。”
 “你不想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了吗?”被叫做西尔维娅的女人轻轻地问。
 “我想一个人看会书。”
 女监护人什么都看见了。她的眼角夹着疲惫,却是微笑的。
 “别和老师较劲了,阿冰。”
 提诺从西尔维娅的手臂上接过阿冰的时候,她正用食指帮阿冰拭去眼泪。不知是困乏还是有一种悲伤,各式各样的小孩向来是流眼泪的高手。提诺第一次学着女主人西尔维娅的姿势抱起他的时候,并没有掂到一个普通的十三岁孩子应有的分量,好像连他的体重都在抗拒自己。
 一年前的那个秋天,阿冰——或称他的全名,艾斯兰·弗洛克松,在提诺闻讯赶来之前,就在他面前从一个半成年人那么高的爬杆上像一片布一样掉了下来,掉下来的时候周围包绕的是学校的枫叶山林,和他坠落大地时那不合情理的回响。有那么一瞬,提诺就那样同后来从爬杆上逃窜而去的小朋友们一起看着艾斯兰的脖颈渐渐变青变红,红得刺眼,随着入秋的呼唤,绿色的青春像学校里漫山遍野的秋日红枫一样,染上了妖冶的鲜红。提诺来时的那天,班上很热闹,走时的那天,班级也是一样地热闹,好像他从来不是师长,艾斯兰从来不是朋友。
 他抱着艾斯兰往沙发走去。这并不是一个宽阔的家、也并非一个窄小的家。提诺用脚丈量着这个家的宽度:三步并作两步,便可从艾斯兰的房间行至沙发、两步并作三步,便能从沙发行到完全开放式的厨房,折返一步便来到餐桌。再折返一步就又是沙发。艾斯兰独自住在靠门的一侧的走廊,也就两步宽,餐桌则在窗的一边,紧紧挨着。在门与窗的中央,往更深处安眠着的,则是房子的主人两口的起居室。这是个碗橱与装饰画同样昭彰的家、这是个拖鞋与地毯同样匍匐的家、这是个倦怠无力与兴致勃勃同样纡尊的家。
 艾斯兰被放在靠门的沙发一头,提诺自己坐在向窗的沙发一头,他们之间的纽带便是这一双发臭的下肢。提诺低头沉默着,牵拉起流浪在人间的腿,把手掌合上脚掌,向艾斯兰的方向扳过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与艾斯兰在沙发上的活动便是这沉默的牵拉,好像划着一艘湖水里游泳的红船。
 “累吗?”
“累。”
艾斯兰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被他从额头抹在手里的汗被重新攥紧,他在忍受。他眯起眼睛,模糊的光影里看见提诺的眼里兀自闪亮着。在他下肢瘫痪后的一年里,这个前班主任的眼里总是闪着浑浊的光,艾斯兰的流汗没有停止,提诺眼里的光又没有要停歇的意思,于是他干脆把眼睛闭了起来。
“还累吗?”
“今天到这吧。”
直到电视机也打开,五彩斑斓的画面从荧屏上显示了,他才示意提诺调转方向,直到他调着频道,头枕在提诺的腿上,一切训练才终于停止,他能好好伸出手掌来,看着自己抹到手里,流作一片狼藉的汗了。艾斯兰就保持着他枕在提诺的大腿上的姿势,任凭自己撒了很长一会沉静的娇。许是已经从疲倦中缓过神来,他开始同提诺搭话。
   “...你想看什么。”
“我?”
 “又在播基督教堂被烧掉的新闻、摆了台后,这个台是雕像公园的广告...就是那个福洛格纳公园。我不想看。你想看些什么就看些什么。遥控器给你。..现在我不喜欢看电视。”
 “诶,可是,过会我得给西尔维娅小姐帮手做菜。要说看电视...”
 “这个台在播《动物世界》、你看这个吗?前几天上生物课的时候,你放过这节目,也讲过这节目:蚂蚁和蚜虫、它们是特别的一对共生的关系。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呢...因为你从前上科学课的时候也讲,只是没有今天讲得这么复杂。我以为你经常看这个节目,要不就不会把今天的课讲的这么难懂。”
 “是更抽象了些、因为还加了些中学的内容。”
“但是挺有意思的、..挺有意思。”
“你能感兴趣...我很高兴。那时的科学课,是要给克里夫先生代课。他年纪已经大了。”
“你的科学课比尖老头讲得好。连奥拉夫和比约恩那样的笨蛋都已经知道了蜘蛛和蚂蚁、蚜虫们的区别。”
“奥拉夫他,不是不喜欢听课,只是,要比起上课来,他更想和别的孩子聊天,他性格比较怕孤单。比约恩虽然不喜欢听课,但是他的父亲是养蜜蜂的。他喜欢昆虫。世上没有笨孩子。”
“可是他们的成绩,那时确实总是比我要差些...”
     提诺的五指顺着艾斯兰柔软的发,顺得他比从前更加疲倦了。蜘蛛从屏幕那头出现的时候,提诺感到枕在自己大腿上的孩子的肩膀轻颤了一下,频道便从这头换到另一头去。艾斯兰的头被放进沙发里的时候,他的眼睛便从电视机前挪开去、跟着提诺的腿去了厨房。
 刀在响。
“阿冰的成绩总是比同龄人要好些。比起职高,他更适合普高课程。他仍有一个聪明的大脑。”
碰开羊排骨的刀声与摞开白菜的声音秩序井然地码放在对话的间隙之中。两个人的手在贴近案板的低空碰了几碰,羊排骨与白菜便齐齐整整地码放在锅中。
“这一年来,彼此都辛苦了。尤其是您。”
“您客气了,这是我职责所在,不管是替您家分忧,还是为我的学生分忧...我刚刚收到回应,有一所中学愿意接收阿冰作为他们的特别学生——他们会保证阿冰同每一个挪威公民的孩子一样坐在课堂里学习,只要那时能够到场参加他们的期末考试,拿到让他们满意的成绩...按阿冰目前的恢复状态和学业表现来看,那并不是难事。请您放心、我会尽我所能...”
“可您的酬劳,同您付出的思虑实在是不成正比。”
“同我在职时没有两样。”
“连现在阿冰的入学事宜,也是由您去沟通的。”
“过程算不得顺利、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贝瓦尔德先生也帮了不少忙。况且,阿冰是聪明的孩子...他应得的。”
“可您这时,不该连佣人的活也一起做了...”
“因为您也让我借住在这里。”
锅子在火上烧着最后一煲汤。西尔维娅的一双手洗得白净透亮。窗外刚刚隐隐亮了一亮,她的一只手还在水流下受着洗,另一只邀过提诺的双手来,用指腹细细揉搓着他沾了羊肉血珠的手。
 “那毕竟是我的过失,否则我便不会离职。况且,倘若是真正的佣人的话,本该连最难打扫的客厅也一并清洁,尤其是沙发,因为阿冰平日里在那上面锻炼还流汗...应该很容易变得臭烘烘的。”
西尔维娅搓洗的手停了一下,柔软的水流在四只手掌之间积蓄起来。
“您本应该在高中、甚至如果实习期结束,应该回到你的故国芬兰,或是转到挪威的大学去教书,或者是按你原先的计划去,继续读完你的硕士——...。”
西尔维娅喃了喃,水龙头最后洒出清水几滴,只剩两颗指腹在湿润里互相厮磨。
“在挪威,这可不该是双佣人的手啊。”
“可做老师的总要先学会做佣人,您应该要懂我,科勒夫人呐。”
“别叫我夫人,我可不过三十出头、比你可大不了几岁。”
提诺·维那莫依宁看见西尔维娅似笑非笑的嘴角,那笑容只是刹那一瞬,就转眼消失在她疲惫淡漠的眼中了。她往耳朵上别了一下头发,他觉得那笑容一定被她别到那头发之后,顺着滑进发梢的森林里去了。
 从阿冰在学校登记的名字里,或许可以推断出她嫁作人妻之前的名字,可她对外总是称其丈夫的姓氏,工作以外做的也全是妻子的家事,这让他有时会忘记她只不过是艾斯兰的姐姐。可那点缀着她丈夫的家姓,却总像她时而蓬乱,时而柔顺的金色长发一般,在她雾色的姓氏前如妆般摇曳着。她暂时离开厨房,靠在洒满昏黑与霞白的窗边倒茶。热气从茶杯里扑满他的面颊,她穿过热气的珠雾,把一口饮料送到提诺的嘴边。
“先别急着喝。”
 在他还未着手打算享用忙碌的馈赠的时候,两片肌肤的热气汇成脸颊间肌肤的暖流。西尔维娅对着他的耳朵说话。
 他知道这是西尔维娅要同他说些小秘密,只是在科勒家偶得的每一次双颊紧贴之时都让他的心跳如此措手不及。西尔维娅特有的聊天方式对他来说就像一场社会性灾难。在灾难来临的第一回,当他想说“不行”的时候,无处安放的手被她十指相贴缴械投降,隔着西尔维娅披散开的发帘,他看见马西亚斯·科勒,冠以西尔维娅以本家女主人身份的,真正的一家之主,闭着眼喝着咖啡。他看着马西亚斯的喉结上下摆动,黑色的饮液像流行在喉间的水车一样击打着西尔维娅耳旁微风的节奏,使得西尔维娅的声音也带着一线苦涩,直到马西亚斯一饮而尽的终末,他才终于听清饮料里西尔维娅摆动的双唇。
 “今晚,贝瓦尔德·乌克森谢纳要来。”
提诺揉了揉耳朵,西尔维娅的唇就这样同他的耳朵分开,在他的脚步声里热气远去。
“贝瓦尔德先生、他又要来了吗?”
“应该是快了。”
艾斯兰看见提诺从餐桌前走来,边看着大门,边对着漫杯的茶水开始喝,直到喝得茶包都露了底,他便把嘴角抹着了,杯子摇摇晃晃地挂在艾斯兰的头顶。提诺接着伸了些懒腰,指头上还挂着茶杯,随着他的懒腰上下飞舞,最后茶杯落在沙发的靠枕上,他的手肘和下巴也撑在沙发上。茶杯底已干的茶包滑着杯底的水,隔着透明的玻璃在艾斯兰的头顶晃来晃去。他们俩就这样同艾斯兰分享着看电视的快活。
 艾斯兰烦了,说:
“提诺,杯子拿开!”
跟在提诺后头的西尔维娅说:
“阿冰,坐起来。贝瓦尔德先生要来了。”
“我来帮你起来。阿冰,来。
 艾斯兰翻身的时候,遥控器落在了地上。他的眉头轻轻皱起,连带着瞳孔也一并向里凹陷下去,但他的思虑只是略略地在眼珠上踩出一个浅坑,便即刻往深黑的瞳孔里塌陷坠落,像一朵瞬间枯萎的雏菊。提诺俯下身去抱他,再起身的时候便见到了那双眼睛。艾斯兰在轻声地说。
 “我、..我回房间去。”
 “不看电视了吗?”关切的是西尔维娅。
 “现在我不爱看这个节目。”
 频道从这头切到那头来的时候,蜘蛛从屏幕的那头又出现。提诺把遥控器摆了又摆,孩子却只是垂着眼睛。提诺揉了揉胳膊,从电视机前将他抱起的时候,门外飞进一声清脆的邀请函,是门铃。
 “我来吧。”
 艾斯兰像块肥皂一样滑到西尔维娅怀里。她在这孩子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提诺便目送着他们前往艾斯兰平日的住所里去。他的双臂和这间屋子忽然空了,只有不疾不徐的门铃在屋子里清洗着。他用掌跟抹着额前的碎发,心里笃笃说着别着急,只是这话的声音一旦从喉咙滑进心口,回声便在他的心里荡起一阵频波,和门铃轻轻地和鸣着。他握着门把的手心出了汗。我来开门、我来开门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掌根贴着门把向下一摁。
 “Sur-pri-se!”
 西尔维娅轻掩上艾斯兰的房门的时候,那充满活力的大喊已力透耳膜,男人和提诺扑了个满怀。
“圣诞快乐、圣诞快乐...提诺、西尔维娅在哪里?不在这里,看来我只是太想她了...我提早回来了,你今天看起来很精神,和以前一样精神,圣诞快乐!你来自圣诞的国度,我自然要尤其祝你圣诞快乐,是吧,是吧...提诺?”
提诺应和着过分热情的男主人,帮他抖掉肩膀上的雪,换下沾满炸鸡和牛肉味的大衣和帽子。马西亚斯·科勒拍着提诺的肩膀——他足够高,高高地扬着笑脸——然后转身向西尔维娅迎去。
 “我回来了,西尔维娅。”
 他的唇和西尔维娅之间没有距离,在唇线上精致地挂着胜利者的微笑,勾得优雅,像国王走向行宫。西尔维娅踮起脚尖,伸手扶了扶他被帽子压折的翘发,顺着鬓角托起半个脸颊,又用她特有的聊天方式柔声诉说。
 “马西亚斯。谢谢你。谢谢你特意这么早到家。贝瓦尔德呢?”
“圣诞快乐,吻我,亲爱的西尔维娅。”
 西尔维娅向提诺的方向望了一眼,接着周身开始如上了发条的齿轮般向内旋转,齿案一颗颗地向内卡去,卡去,直到他们俩咬合成天衣无缝的机器,使得周围的空气再也擦不出火花为止。他们站在阿冰房门前的回廊,这条被西尔维娅一眼望得到头的回廊,便如静止的八音盒一般,让音乐也停止,让提诺也停止住了。只有如齿轮一般旋转、旋转在门和门槛的夹缝之间的门铁,正在为了扳开这道被提诺的铁臂挂住了的门而向外牵拉的力而从这音乐盒中,擦出了一声——
 “吱扭。”
 那就是最后到场的贝瓦尔德。
 “圣诞快乐,贝瓦尔德!”马西亚斯字正腔圆。
    谁都知道今晚马西亚斯·科勒家在忙着准备庆祝圣诞夜,这一向是所有生活在奥斯陆的人家们的传统,不论是马西亚斯家还是奥斯陆人的圣诞夜,虽无人提起,却无人忘记。从去年到今年,这是马西亚斯家横遭不测的一年。在滚烫的石油之血从地底向上奔流至挪威地表的每一处毛细血管的时代,在脊髓灰质炎被疫苗彻底消灭、分娩的疼痛永不复发的时代,在解脱了一切独裁者与战争狂人,人们谈论昼夜一般谈论幸福的时代,他们却听说马西亚斯·科勒家的孩子从爬杆上坠落,摔伤了颈椎,自那以后便连挪威人引以为傲的、儿童教育黄金时代的七年级都无法可读,连奥斯陆人引以为傲的圣诞夜都只能在医院度过。报纸是易燃品,可正当他们把愤怒指向那高高端坐在班级金銮殿之上不可一世的实习班主任的时候,他却从那王座上消失了。奥斯陆的怒火被刹那浇熄的时候,没有一个外乡人是无辜的。那班主任是个外乡人,奥斯陆人听说他辞职住进了受害者的家中,听说他现领着极微薄的薪资,干着仆人的差事。这足够了,虽无人提起,却无人忘记。奥斯陆人咬牙切齿地看着马西亚斯家门口渐渐有彩灯亮起,那来自圣诞之国、全然洗净了自己罪过的班主任正在拉起那棵漂亮、高耸的云杉树。
 “提诺,进来吧!”
奥斯陆人看见那窄门向外逗留出些许的暖光,从清冷闪亮的圣诞彩灯那里,他们看见欢腾的外乡人,提诺·维那莫依宁,向着门里小跑而去,渐渐与那暖光融为一体,然后在屋内屋外全都融成一片的欢闹声里,门关上了。他们要喝酒了。
 “日子是在不断变好的。”
马西亚斯·科勒把扎杯放下。
“你酒喝得太多了,马西亚斯。喝点姜糖水吧。”
重新升高的黑色液面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西尔维娅把一杯饮料递到他的唇边。马西亚斯的双眼自此迷离开来,好像双眸糊了一团粉红的口香糖,上下眼皮扯出的长丝黏糊糊地垂下嘴角。西尔维娅用红色的餐巾纸替他擦着嘴,马西亚斯的话被餐巾纸扑得嘟嘟囔囔的:
“我当然知道我喝得太多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嗝。”
 马西亚斯扶着啤酒的扎杯把,仿佛铆足了劲似地往椅子背后仰去,简直要摔在椅子背上成一滩人泥。
 “可在前天还是冬至,小傻瓜们。你们知道冬至是什么日子吗?在那一天,太阳到了最南边去,从那一天开始,太阳在逐渐回到北方的怀抱。夜晚是在不断地变短的啦。黑夜���长的一天过去了,我们北欧人正是如此!总是呼唤着黑夜离去,白昼快快来临——”
贝瓦尔德把纸巾递给西尔维娅,让她替这饭桌演讲家擦擦嘴巴。
 “西尔维娅啊,你是好女人..我们不坏,我们一直都不坏,日子在不断地变好。从我们过去直到现在,我们有了阿冰,阿冰也长得这么大了——阿冰,你今年几岁了?”
 “十三岁了。”艾斯兰费力地切着一块肉肠。
 “十三岁了、你本应该要上七年级了才对...命运是何其不公啊,我们没能把你从险恶的命运之中拯救。我听说你的同学们嫉妒你的才华。你的智商怕是有一百五,乃至有一百六,要比历史上的所有人都逼近爱因斯坦——你一定知道他是个科学家。你知道尼尔斯·玻尔吗?他也是科学家。人们常把尼尔斯·玻尔同他相提并论,我从前崇拜过玻尔,但我现在喜欢爱因斯坦...玻尔有脑子,还有一大帮朋友,但爱因斯坦除了脑子什么也没有,却胜过他那一大帮朋友。脑子够了!有脑子的人不应与少脑子的人为伍,因为他们总是想方设法地摧毁你脑子...你是一匹独狼,你应该对那些把你从爬杆上推下去的王八蛋们竖起中指!”
 马西亚斯的话没有接着往下行去,便被自己用半杯姜糖水泼灭。他畅快地发出饮用碳酸饮料的声音。咔~
 “里面加了蜂蜜吗、西尔维娅...还有杏仁和葡萄干...”
西尔维娅点了点头。
“下一次,放到冰箱里、...更好喝,好喝得很...”
 “真是的、你懂什么啊...”
 艾斯兰把刀磨得吱吱作响,带着脆骨的肉肠在他的嘴里嚼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把带着刺,烤得焦香发辣的话语在其余四个人面前咽下。马西亚斯又喝完剩下半杯姜糖水,长长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这次没有畅快地“咔”,他的皮肤往里皱进去、皱进去。在他眼下的肌肉如口香糖般若有若无地伸张、抽搐后,提诺看见叫马西亚斯的男主人的眉根轻轻下垂,便在左眼里涌出眼泪来。
 “是的、我不懂...我什么都不懂...”
 他把整张脸都埋进空空如也的盘子里,好像脸上真有一张口香糖似的,便呜呜地哭泣起来。艾斯兰用刀叉把盘子划得吱吱作响,似有火星溅出,好像在切一块钢。一只意料之外的手摁住了艾斯兰的拿刀的手腕,提诺也抬起头来,他看见贝瓦尔德已经把眼镜戴好了。
 “阿冰、不要这么说你的姐夫。”
“没事。贝瓦尔德。”西尔维娅抚摸着哭泣的家主的背脊,像安抚一匹狗。“他也不该在这几天提这种论调...虽然明天才是平安夜,但今天也是小平安夜了。”
“可日子确实是在变好...不是吗?”
 话从贝瓦尔德宽厚坚实的胸膛里传出。艾斯兰没有继续再磨刀叉了,只是埋头喝汤。在一阵微妙的沉默过后,提诺·维那莫依宁感到自己忽然成了目光的聚焦点,还有西尔维娅在冲他露出微笑。他感到脸有些发烫。壁炉里火已经渐渐有些颓势,他的脸却愈发滚烫,于是他吐了嘴巴里的骨头起身,预备去壁炉里加柴,当他转过身去,贝瓦尔德却已经先一步去把温度升高。那火结实地吃了贝瓦尔德一记,火焰便重新扭着腰,从炉灰里懒懒地生了出来,重新在壁炉里安睡下去。
 “日子确实在变好的。”
 马西亚斯不知何时也从臂弯里露出脸来,却只是头在双臂垒成的围墙上滚了一圈,侧着脸意犹未尽地冲着提诺笑,脸上的泪还没有干,眼神却变得更加清爽起来。
 “一年来你实在是帮了我们家很大的忙,对吧,提诺。你不要害羞。没了你,我们家今年的日子恐怕不会像现在这样顺溜...你看,看看这些菜,没有你帮西尔维娅的忙,做不成这样!还有这些蜡烛,摆的多么齐整,多么像圣诞...你是芬兰来客,圣诞的来客,你把圣诞带给了我们!”
 “你在来挪威之前在芬兰做些什么?也是做老师吗?西尔维娅说你还在读书...?读的硕士吗?”
“是的、...”
“专业呢?”
“...古生物。”
 只剩下壁炉在安静、纯净地燃烧。艾斯兰看见提诺的脸上的红潮渐渐地发起灰来。
 “研究史前生物啊、了不起。”贝瓦尔德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你也是一匹天才啊!”
 马西亚斯开始拍着他的肩膀,吐着酒味的嗝。
 “用错词了,马西亚斯。”
 他拍了一阵提诺的肩膀,觉得乏味起来,便又重新趴回手臂里。
“不要搅我的兴...贝瓦尔德,总之就是,很厉害、很厉害!...枉我见过这么多能干的人,我都没听说过这个专业!是研究乌贼、长毛象那些东西的吗?博物馆里那样、你们是怎么把它们从一堆泥巴变得那么高大、那么伟岸的?”
 “所以我常说。”西尔维娅轻轻地叹气。“提诺他...原本也不应该受雇于我们家,沦落到做佣人的地步。实在是他自己人太好。”
“提诺以前也做过佣人吧?手很巧、虽然说你不是芬兰人嘛...但是羊排做的却很有挪威味,简称挪味——”
 “笑话太冷了。”
 贝瓦尔德轻轻地点头附和着。西尔维娅接着说:
“就算他自己不那么觉得,但在旁人来看,这几乎就是刑罚。”
 她抬起头来,双手向上合成十字。
“去年的同一天,我们聚在一起,在医院里忧虑着阿冰的未来,反省着一直以来我们的教育为何会导致这样惨痛的结果,直到真正的圣诞到来的时候,也如惯常的忧郁一样溜走。阿冰迄今以来的人生,又有多少属于孩子的节日是这样一点点地从我们傲慢的忧虑之中溜走的呢?”
 松开双手以后,她从马西亚斯的身边夺去酒瓶,便往面前的扎杯里倒酒。提诺瞪大了双眼,好像那硕大的扎杯里灌满的是他的眼球一般,一颗接着一颗地充满西尔维娅的口腔,直到她的腮帮似乎再也装载不下如此巨量的啤酒以后,她才开始努动自己的食道,每一颗都在她的喉口团成一块球状的皮肤,在她通红的高领毛衣上攒出一个显而易见的圆来。
 “您是不是喝得太多了、科勒夫人...——”
“随我、这点随我。”马西亚斯嘿嘿地笑着。提诺看见贝瓦尔德站起来,像制止艾斯兰的刀叉一样,用一只手就摁住她的酒杯,在桌上稳稳地刹住瓶底。
 “你得听听阿冰怎么想,西尔维娅。”
“...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艾斯兰从汤碗里抬起头,往西尔维娅的方向侧着眼睛。
“她要喝就让她喝——”
 马西亚斯还想为妻子辩护几句,西尔维娅却用食指堵住马西亚斯的口,止住了话语的泄露。
“万幸...我们失去了那个圣诞夜,但我们再也不会失去任何一个圣诞夜,因为提诺·维那莫依宁从圣诞之国来了。
世界可被称之为北欧五国的国家之中,挪威、瑞典和丹麦自不必说,他们的历史向来是维京人的历史,是奥丁庇佑海盗的历史,哪怕自称皈依基督,他们的心也从未接近基督。而远在大西洋上漂浮的冰岛,也被迫卷入了海盗的历史。
只有芬兰——我们提诺·维那莫依宁的故土,是圣尼古拉避开了海盗的港湾,向着一览无余的冰海行船,把耶稣基督的教诲带到那里。在耶稣降生的日子里,圣尼古拉像东方三博士一样,向每一个他所知道的孩子赠送着礼物,用善意给养伯利恒之星。
哪怕人已在大地上获得了法律的许可...他在全能的天父眼中也仍是孩子。因此,提诺·维那莫依宁献出了自己宝贵青春中的一年,赠送给了生活在海盗历史之后的奥斯陆,送给我们这贫瘠之家以弥足珍贵的礼物。”
 她用那根堵住马西亚斯嘴巴的食指蘸了蘸剩下的啤酒,将身子跨过伏在桌上的马西亚斯,酒珠从提诺的额头滚落,湿润左眼的睫毛。
 “你是我们的家人。你可以离职,你可以离开。”
西尔维娅说。
 “你离开以后,去到哪里都是我们的家人。”
 西尔维娅开始轻轻地唱起圣诞颂歌,马西亚斯轻轻哼着,右手轻轻打着餐碟。贝瓦尔德稍稍迟钝了一下,但却很快转过头来。提诺见他的眼镜里满是温柔与赞许,西尔维娅解开她的头发,将头绳递到他的手里,贝瓦尔德便自若地伸出手指来拨弄着,拨弄出诸多的音符来,数个音符很快堆叠成一首和鸣的诗,不断地堆叠起来。有一声“呜呼”,马西亚斯在双手里拍出热烈的节奏来,贝瓦尔德推了推眼镜,皮筋里便喷出一切的音韵,他们之间即刻展开一场响度战争,这战争把歌曲拍碎又重合,在热烈的餐桌和鸣出一首即兴的原创圣诞金曲,献给看呆也听呆了的提诺。
 艾斯兰看见,提诺脖子以上的头开始不自禁地跃动起来。艾斯兰现在低头划拉着铁匙,他抬头仰起脖子痛饮浓汤,他左顾右盼,窗外已经是深得黑的黑,蜡烛从餐桌的这头一直点到餐桌的那头,火光贯穿到壁炉的一头,早已把提诺烤得腹背两面发红发光。涔涔的汗与油滴在碗里,艾斯兰右手发力,餐刀一点一点把黑麦面包的油皮拧进刀口的孔洞里,直到餐刀的铁与瓷盘相撞,击缶,击缶,击成曲末最终的一柄撞针。
 音乐戛然而止。艾斯兰觉得自己现在便差站起来了。
“我吃饱了。”
 提诺抱着似已沉沉睡去的艾斯兰背向火光,向着黑黢黢的卧房行去的时候,他听见孩子、学生与他所愧疚的对象说出这句梦呓般的低语:我无法忍受了。他感到手臂实在有些酸——许是那滴额间的啤酒已经渗入他的肌肤,他开始喜欢上这家的啤酒味道——因此他靠着墙根稍微站了站,以解酒昏。红色的火映照红色的沙发,餐桌旁的贝瓦尔德在伸出一只平齐的掌来,眼镜的红缓缓抹平在镜片之上,渐渐地便泛起一层粉色的雾,雾下影影绰绰,他往暗处看了一眼。
 “可是现在一切都很好。”
“关于您提的我可以离职的事情、...还请您再允许我考虑到圣诞节为止。”
 提诺打开房门的时候,便又听见那童稚的呓语叩打耳畔。
“你啊,该不会是已经喜欢上贝瓦尔德了吧。”
    两盏橘色的夜灯也停靠在客厅的桌面上,贝瓦尔德略略前倾,写满文字的笔记本便上足了暖色的光晕。
 “我来帮您整理睡觉的地方。”
“谢谢。”
 眼镜被夹在他长而宽厚的指掌中间,架在其中一盏夜灯上,橘色的暖光便蒙了些许灰黑的斑点。提诺看着他从衬衣口袋里夹出一支黑色水笔来,干练遒劲的笔迹蔓行在霉斑的纸张上。
 “是瑞典语吗?”
 贝瓦尔德点点头,伸手拍了拍提诺的腰,示意的手接着便向下落进沙发,让出一个可供陪同夜谈的座位来。笔没有停,提诺便借着笔迹追看了半晌,好像夜不曾阖上人的双眸一般。流畅的笔迹,在渐渐晕开的墨点前停顿。他的笔在簿上扣着,打着沉闷的节奏。
 “你懂瑞典语吗?”
“我曾学过一些。”
“用它写诗的时候,我才愿意写出诗来。”
“虽然一直知道您是诗人,但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您作诗、...这是首讲什么...”
“帮我读一读。下面的部分我难以想象。”
贝瓦尔德的头枕着双臂,双臂枕着沙发的扶手,半身是睡进沙发里了。他闭起眼睛,眉头紧到一起,像有些诗还在里面。
 “那、请您稍等...有些词有些生疏、..”
贝瓦尔德睁开眼来,一把夺过写满了诗歌的簿子。
“那不用再念了。”
他是忽然地站起身来,把步轻轻地踱着,也不看小簿子了。提诺在背后出了声,声音是有些发抖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您不高兴、我也不是有意地冒犯您的诗...您要吃水果吗?”
 贝瓦尔德重新看着了提诺的眼睛,这回是平视的了。提诺起初眼里还有些微颤动的水光,不过很快便淡向别处,是有些害羞了。贝瓦尔德轻轻叹着气。
 “晚餐桌上,西尔维娅也说过一些讨人厌的话。你怎么看?你记得是哪一句?”
“..我、抱歉...我不记得。”
“你当然不记得。你会记得那种话吗?你们芬兰人,会记得那种话吗?”
 奥丁庇佑海盗的历史。这句话像撞击后宏大的钟声一样在提诺的大脑里嗡嗡地响着。尽管壁炉仍然燃烧,但贝瓦尔德这时的表情却冷极了。或许是他也觉得自己的表情有些冰冷,他接着便说:
“我总是这样、...他们不是什么坏人。西尔维娅也好、马西亚斯也好。你也是——况且我每次来到这里,占了你平时睡觉的地方。”他重新坐回睡觉的地方。
 “那样反而更好、这样我就能顺理成章地和阿冰挤在一张床上。他需要不时有人给他翻身或者换尿布——从那以后他便没有再睡好过觉,可他总是介意和我一起睡。但是,医院现在也渐渐减少了专人前来辅导的频率...或许艾斯兰渐渐也能够有睡着的机会了。有时他虽然显得成熟过了头,但终究还是小孩子、睡得着的时候,也还是会说梦话。那时我便不愿叫醒他。”
 “你喜欢照顾小孩子、我喜欢写诗...”
“这、不一样...。毕竟您是职业诗人、...。”
“算我说得错了。我不喜欢写诗。”
 “可是我看过您的诗。您说您不喜欢、但那怎么可能呢...怎么说呢...我觉得竟能在这困难的一年中,读到您的那些充满希望的,文风有如H·豪格一般的诗歌、甚至结识了您本人。在这充满绝望的一年中,已经是我今年莫大的幸运了、...。”
 “你读得挺多。我和他完全不像。”
 “或许...我不懂。可能有些多嘴了。但您已经是我亲眼见过以诗为生的、最棒的诗人了。”
  贝瓦尔德把笔插回衬衣口袋,把沙发坐垫久久坐稳。提诺也这么坐着,壁炉在燃烧,二人有汗烤出。
 “谢谢。”贝瓦尔德闭上眼睛。
 “可能有些冒犯您了。”提诺站起身来,借着橘色的光,最后抽出一张纸巾来,把贝瓦尔德有些浑浊了的镜片擦拭干净。沙发上靠着半躺的人把眼皮打开一条缝,盯着他擦。
“我、...和科勒太太他们,可能都不太会说话。您或许有只能由自己来排遣的忧郁,我想,科勒太太他们如果知道您对那些话感到不舒服、一定也会同您道歉的。那句话...在我听来也确有不妥之处、..”
 手指抓紧了衣领。
贝瓦尔德揪紧了提诺。
愤怒抓住了惊恐。
眼镜还差最后一擦。
 “什么不妥?”
 壁炉刹那翻腾出喷涌的火星。提诺·维那莫依宁的双臂膨胀起来,眼瞳里的惊恐即将向着彼岸挥出全然正义的暴力机器——他要保护自己。而此刻他想逃避的,那对贝瓦尔德的眼眸早已全无护卫的秘密可言,因为他的眼镜已经被抓在自己手上。刹那之间他想起艾斯兰,那个一年来头脑总是无法规劝身子的孩子,贝瓦尔德此刻庞大的身躯便如同那孩子一般,他紧紧攥着提诺的衣领,他那悲悯的眼无法控制自己庞大的双臂手中的动作。他太过愤怒,以至于他赤裸的双眸之中,竟闪烁着诸多无辜与哀求。提诺背对着壁炉,因撕扯而裸露出的肩膀被热气所烘烤,他却感觉到了凉意,热气从顶撞头脑的眼处慢慢退潮,他冷下来,在与贝瓦尔德赤裸的双眸相对,冷凝的话语便从唇里流出。
 “圣诞老人是假的。”
 芬兰并不出产圣诞老人,他知道那是一场芬兰人自营的生活骗局。当他书写板书背过身去,将完成的礼物献给他的孩子们时,他们便埋起头,念起又抄写起自己的书来,口里念的与手里写的却始终是地地道道的挪威语。从孩子起,他们便不同这芬兰人一样留恋圣诞老人,留恋驻留与别离,只是低着头,弓着腰,拾起地上遍布的礼物,把笑脸全部奉送给礼物。对提诺·维那莫依宁而言,这俯拾的道理早应在他从父辈接过教育的重担时便全然接受——他以为自己早已抓稳,但当要捧起这颠簸的手把肉,啃噬这一沉默的真理的时候,他的眼泪却无法停止地因为疼痛而流淌——接受圣诞老人的假象。
 热气还在持续顶撞着他的大脑,却不再是愤怒与惊恐,而是不断地冷凝成渐渐浑浊的涡流。他的唇早已被眼泪灌满封口,不再有言语的余裕,多余的泪便不断地顺遂着叙述的召唤,重新从眼瞳泄出。
 提诺很强,不是因为他随时准备着动手回击眼前的怒汉,而是当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流泪的时候,他便打算努动舌头,重新向贝瓦尔德解释起眼泪与偶然的口误来。但他说不出话来,他以为自己只是因为刹那的情感口不能言,便四下寻觅,直到发觉自己用于解释的嘴唇现被贝瓦尔德亲吻着、用于努动的舌头在交缠的时候,他却没能像镇定自己膨胀的手臂一般镇定自己渴望亲吻的心,当这颗心被贝瓦尔德湿乎乎的舌轻轻撩动的时候,他因为欣喜若狂在贝瓦尔德的拥抱里剧烈地颤抖着,而贝瓦尔德如前,也无辜地、哀求着地颤抖着。
 当他们发现自己是在做如同马西亚斯和西尔维娅之间的,只有彼此的情人才能做的事情的时候,提诺便渐渐使自己平放在火红的沙发上,就像他平日里睡在这张佣人所必然专享的非床之床上一样。在他的愧疚稍微减轻些时,他也渴望与阿冰共享一张床,但他唯有在这火热的沙发上能够全然遁入仅有的昏暗体验,舒展开自己的肢体。那冬日于无人之境燃烧着的壁炉在他的睡前总使自己想起自己的家,与严厉却不失温柔的父亲。于是他向贝瓦尔德展开自己的肢体。衬衫的纽扣已经顺滑到成了他身体的拉链,他希望身上的拉链一直解到两腿之间,但却轻轻把双腿夹紧,伴着贝瓦尔德向下轻啄轻吻的频率轻轻开合着。
 他的呼吸渐渐跟上了心跳的节奏,他的感官追上了吻在身体地图上的踪迹,像是一场漫长而色淡的旅行。没有人在沙发上说话,只是壁炉中轻轻开裂的木与柴在他的耳畔回响:
 “日子是在不断变好的。”
 他像捧起一只生命一样,双手从贝瓦尔德光滑的脊背后捧起他的下巴,一直到头与头、眸与眸再次两相对视。
 “我拿灯过来。”
 小夜灯中的一半光亮在沙发靠背的平原上一览无余,借此贝瓦尔德能够发现提诺漂亮的眼睛,那眼眸却只是与他的双眸凝视了一会,然后缓缓地合上,等待。或许取而代之的是下沉至面颊的绯红,但在赤红的暖光中,便连那点爱情的余裕似乎都不足为道,只有提诺的声音在陈说。
 “贝瓦尔德先生。”他说。
“我在这里。”
“我从以前开始、可能就已经喜欢上您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
“在这里。每到您回家过节的时候,西尔维娅说你是从采风的地方回来的。每见到您一次,我的心里都对您更加尊敬一些、..。”
 借着灯,他看见贝瓦尔德期待的笑意爬上唇角、可那像是一双在看着的眼睛吗?提诺在犹豫着,因为那眼眸瞪着它所怒视的对象要裂出血管来。他的眼只是怒视无法被性爱覆盖的地方,好像他再有一秒便不再打算继续了。但他的手却始终温和地替代起微笑的唇吸吮着早已充血的乳,在贝瓦尔德的双眼所看不见的地方爱抚。
 “你这同性恋。”贝瓦尔德吐出一句。
 提诺几乎到了羞耻的地步,因为贝瓦尔德的那目光很烫,烫得他感到自己的热情还亏欠了很几分,他应更坦诚些、更解放些、更感恩些。他想说出话来,可贝瓦尔德在帮他系上纽扣,衬衣被涨满,酸胀起来的乳在衬衫上撑起乳白的峰顶。提诺惊叫不好,因为衬衫把他的乳重新勒得疼痛,胸口闷起来了,他轻声哀求着。
 “这样不喜欢吗?”贝瓦尔德也只是看着,手的吮吸却没有隔离。
“喜欢、...。”
“下面也挺起来了。”
“等一下、等一下...”
 他拒绝得很轻,因此贝瓦尔德开始动手套弄起仍锁在裤中的凸出。提诺以极小的幅度开始颤抖的时候,他自己都为这颤抖结实地吓了一跳,但旋即便是习惯与忍受,他的心很快就适应了习惯与忍受。他挽出自己的一只手臂衔在嘴里,轻柔地咬着,好让自己能够有快活得发笑的余裕。拉开拉链的声音静悄悄的,有人在问:
 “不喜欢吗?”
“喜欢、...。”
拉链重新合上了,提诺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衬衫已经透湿。他抬起手臂,看着浅浅橘红色的牙印像看着名贵的手表,这只手臂遮住了贝瓦尔德的脸,哪怕他在抬起身子。提诺只是冲着手兀自地噙着眼泪,然后偷笑了一阵,那浅橘红色却渐渐地从手上淡了。他正想追赶消退的牙印,却从手臂背后见着了光,圆柱状的夜灯稳稳当当地落在自己酸胀的胸口,贝瓦尔德看着自己了。
 “接下来还要继续吗?”
 他心里是急促地渴望着继续的,因此回应的语气已经不似往日般柔软,而是发涨、富有弹性。贝瓦尔德的手近了,一只手托起他的腰,于是他闭上眼睛,期待着另一只手落下。他等了有一会,不知另只手会伸向哪里,只要他能在腰际被托起之时,尽可能地忍受胸口的闷,这闷绝的拉链也一定终将被贝瓦尔德彻底地赤裸、彻底地公开的。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拉开,腰在外部被一块坚硬的东西顶撞着,另一只手从他的腰际拉出了这坚硬的东西,像是被从沙发坐垫下抽出。提诺并不感到奇怪,现在他什么奇怪也没有,可那腰上是什么呢?
 “喜欢吗?”
 没有等待,也没有期待,他的腰渐渐贴着沙发坐垫了,黑暗中,属于他的拉链便被拉上了。提诺仍然紧闭着眼,为的是等到更多的拉链,更多的拉链被拉开。他听到塑料硬壳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打开。他的脸滚烫着,直到冰凉的手捧住自己的脸,拇指和食指拉开他闭着的眼皮。他只是顺从着,顺遂着,他期待地睁开眼睛,等待自己的圣诞礼物。
 他睁开眼的时候,却看见一片鲜红。
 “喜欢吗?”
 贝瓦尔德的脸在崭新的塑料壳上变得不可辨认。
 “想继续留在这吗?”
 眼球凸出、尸体半边汹涌如柱的红流里,静默地垂成一线的脑回,像一条沮丧的蛆。
 “还喜欢我吗?”
 橘色的灯光把这具尸体照得光明磊落、不可侵犯。尸体的胸腔内结成了蛛网。
 “哪怕我是杀人犯、一个杀人犯?”
 贝瓦尔德在这张专辑的B面后面笑着,笑得光明磊落、不可侵犯。
 “还喜欢吗?”
 贝瓦尔德的声音在笑,笑声在无辜地、哀求着地颤抖着。
 提诺逃跑了。
 “还喜欢吗?”
   艾斯兰这么问了。提诺把他从书桌前抱到床上、再帮艾斯兰批改起作业,不时拉动窗帘调整台灯的亮度,好让它和星光能够交融出一个既不过分奢靡,又不过分清冷的色泽来。提诺想起些什么来,又把艾斯兰从床上抱到书桌上。
 “我应该睡在哪里?”艾斯兰有些恼火。
 提诺一边思考着艾斯兰的发问,一边手中仍在展平自己将与艾斯兰共枕的床铺。他热起电熨斗往上贴紧,用热力好让这床单看起来能够齐整一些。但他无论怎样铺展,床褶都重新翻折回去,像一颗卷曲的螺旋,又像是一只床单的耳朵。他忽然感到一阵恶心,胃液从腹部翻涌上来,迸射而出的却是眼泪,直挺挺地落在床上,刚熨平的床单湿了,泪渐渐没入毛绒绒的床单里,只是总凝结出面上黏糊泛白的东西,他知道是刚刚的光线又没能调好,但他现在伸不出手去,仿佛定身在那滩乳白的泪之中,仿佛乳白色的眼泪黏在他的眼球之上,成为里头的一块眼白。他知道自己今晚为什么睡这床,是贝瓦尔德来了,他从壁炉旁的沙发又搬到这儿来,他要与瘫痪的学生共眠。学生的瘫痪由他而起,他或许此刻也正以自己的瘫痪报答学生。他回过头去,星光与二极管的灯光把书桌旁的艾斯兰衬得光明磊落,不可侵犯。
 “你在害怕吗?”
 提诺点了点头。
 “...谢谢,提诺、老师..。这一年我从你这里学到了很多。”
他示意提诺送他上床,向着提诺涓流般流淌的泪中,揩出一条平整的道来。
 “好好休息,老师。”
 他的双眼渐渐模糊。艾斯兰后来似乎还自言自语了很多,但不一会便开始翻动床头的书、一页页地在灯下照看着了。艾斯兰感到提诺的掌平放在自己的腹上,渐渐地又温热起来——这是提诺设计的康复训练的结果。他们或许都想起了父亲与壁炉,因而还微微留一点眼泪在枕上,他还想回上几句,表达自己有在倾听,只是耳朵却渐渐地被水声没过,在月光里静默成为了一滩乳白的泪。
 “那之后,我便要连姐姐和你的份、...向贝瓦尔德讨回来。”
  讨回什么呢?提诺轻声地对自己说,却不愿意睁开眼睛。
 他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却知道这里应该是艾斯兰的房间。迈过房间去,他便一定会见到贝瓦尔德。这房间对他来说很惬意,科勒夫妇向这个房间倾注了太多的爱意,当他抱着有轻微鼾意的艾斯兰、听取其中无数噩梦的梦话而沉沉入梦的时候,他渐渐地总觉得自己像是孩子一般。他伸出手去,攀上同床连为一体的书架。艾斯兰的桌边总是摆满了书。他从前总是静静地坐在班级的角落,在他转过身去写黑板的板书的时候,嬉闹的声音中似乎总是缺了现在对他来说太过熟悉的声音:同十岁的他一样怯懦、同十岁的他一样坚强、同十岁的他一样柔软的声音,在轻轻念诵着书架的书上晦涩的词句。
 “我又带书过来了喔。”
 在最开始进入这个家中的一个月里,叩响艾斯兰房门的总是这一句话,那会为提诺与他背包里的小说赚到一些难能可贵的善意的目光。提诺总是爱在教科书里夹上一本,当他从背包里将它连同半块黑面包拿出的时候,给同一个班上生物课的,外号“尖老头”的克里夫总是会同大家一起抛来怜悯的目光,仿佛他的姓氏就像进化论中的一个玩笑。《万奈莫宁》总该是写给有黑面包以外的食物享用的人才是,就连万奈莫宁本人也该是从大熊座那里得到种子以后,才渐渐开始吟唱他的诗歌的。他知道尖老头不会说,他一直想请人代课治疗咽炎。直到某天,尖老头环顾四周良久,才终于向他开口:
 “请您替我代班上一星期的课吧。”
 但艾斯兰却把《万奈莫宁》放在书架最触手可及的一端。他够了够那本书,就着窗边微弱的阳光看诗,像从前父亲用手指舔着书页,一边用舔过书页的手指抚摸着他的头,在壁炉边为他念诵古老的诗歌一样。父亲不是诗人,但他慈爱的眼镜里似乎有诗人才能看见的世界。提诺看见艾斯兰在《万奈莫宁》一书上贴下的密密麻麻的书签,正要从胸中由衷地呼出舒服的气来,却发现床边早已空空如也。
 他要迈过这房间去。他在门的这头,听见了外面不断地传来熟悉的呻吟。他捂住了嘴唇,眼泪几乎快夺眶而出。
 “还喜欢吗?”
 他的手心在出汗,门把却因打滑而无法转开��当他旋开门把夺门而出时,艾斯兰早已带着一身热汗倒在地板,还在喘着粗气。
 “哎呀、...今天真是好睡啊,提诺。”
 马西亚斯扶起艾斯兰的手腕。
 “今天你起得格外地晚、我就事先先替你做了,阿冰每天要做的康复训练。”
 “我不要再让你来做了...你这白痴、...。你是完全的傻瓜..。”
 艾斯兰眼里还有泪。
 “我不要...、...”
“看,提诺你看。阿冰他——”
 提诺的沉默并不是绝无来由,而几乎是千钧一发了。马西亚斯是仔细地托着艾斯兰颤颤巍巍的双臂,他自以为自己的双臂足够可靠。但那可靠的双臂在艾斯兰站起的刹那腾了个空,接着他所希望向提诺展示的奇迹,便被提诺本人夺去。他伸伸五指,又抬头看看几乎怒不可遏的提诺。艾斯兰借提诺的手攀上沙发的浮岛,艰难响亮地呼吸着。
 “您为什么、....!”
 提诺想痛骂,却不知应痛骂什么。他张开嘴巴,口中率先回荡起的却是呻吟。
 贝瓦尔德握着一把刀,刀在替他说话。
“在做康复训练的时候,阿冰只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站起来。马西亚斯是在帮他。”
 刀在字与字的缝隙之间落下,贝瓦尔德在厨房的角落一字一句地把语言切开。
 “提诺、今天你可以放假。”
戴着烤箱手套的西尔维娅说着,把一盘切好的生肉端进烤箱。提诺看见贝瓦尔德他低着头、他抬起头,鲜红的肉沫从刀尖挤到手指之上,被冲进水槽里。厨房的阳光现在已经好了不少,能看见北欧少有的阳光。案板上整整齐齐的肉排在这阳光下泛着漂亮的油光,贝瓦尔德长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很满足似地把目光对上一旁的偷窥工作者。
 “为什么、..”
 提诺的问话声音很低。
 “今天你起床要比以往都迟上不少、生病了吗?”西尔维娅脱下一对烤箱手套,把手贴着提诺的额轻轻地说。
 “不、...”
“没关系,不用愧疚。”
 西尔维娅帮他整了整毛衣的领子。
 “我想...可能我们家真的离不开你。但你说的也对...总要让你做个决定,对吗?至少今天和明天,希望能够让你好好歇一歇。”
 “我打算今天带你和阿冰出去转转。”马西亚斯借机用一个勾肩搭背略去了此前同提诺的剑拔弩张。“你平日里真的太累了。我从来不知道帮阿冰做康复训练是这么累的一件事!汗我都出来了!”
 “因为你是傻瓜。”艾斯兰声嘶力竭。
“可你能站起来了,是吧!你们刚刚都看见了,阿冰站起来了!”
 这热烈的呼喊声便把艾斯兰淹没在火红的沙发之中,由马西亚斯带头的掌声便响起来,在西尔维娅歇息的餐桌旁响起来,在贝瓦尔德仍在忙碌的厨房旁响起来。提诺的耳畔,竟也响起了来自他自己的掌声,他不知道自己的掌声从何而起,却不忍去看艾斯兰的表情,而是转头对上了贝瓦尔德。
 “今天我有贝瓦尔德帮厨。他说想试试看,能否在晚饭做他拿手的肉丸。午饭,我们两个人随便吃点。”
 丸子从贝瓦尔德的左手抛到右手、右手抛到左手。他仿佛极为专注、极为投入地炮制着干练的晚饭。西尔维娅在提诺的脸上落下一吻、又在马西亚斯的唇上落下一吻。她还想接着吻一吻艾斯兰,只是没能吻上,便帮他整了整领子,又折回原地,她疲惫的面容上总归是笑了。
 “能在天黑前回来就好了。”
    “您好、您好、...”
“您好!哟!——”
“你好!——”
“我们当家的!马西亚斯休假回来了!”
马西亚斯吹着口哨,麦当劳一楼餐厅里耸立起一呼百应的口哨与欢呼。
 “还没呢、还没呢。”
马西亚斯满足地笑着,手却搭上一个餐巾上挂着鼻涕的孩子。那孩子正努力学着大人吹口哨的手指,把唾沫喷满了一整个餐盘,只是抬起头,马西亚斯的手便揉起他的脑袋。
“你真努力,不是吗?不过、用不着这么努力也可以。”
 他举起孩子,孩子的母亲用双手屏住了呼吸,盖住了矫情的热泪。
 “看呀——!这是努力的孩子!”马西亚斯高声朗笑,欢呼一浪高过一浪。
 “我讨厌他们。”艾斯兰坐在轮椅上轻声地说,或许是声浪太强,好像没听到似的,提诺仍是点单。放下孩子以后马西亚斯呼唤所有人安心用餐,立刻便有人从服务前台行到艾斯兰坐着的餐桌旁,挨着轮椅换了张小桌,其后又询问起是否需要代切汉堡。
“他自己可以吃。”提诺礼貌性地笑道。
艾斯兰叹了一口气,让提诺把轮椅的把松开,双手滚着轮椅,寻找其他偏远的座位。
 “我的服务生们要我留在这儿、他们离不开我。我不在的时候,这地方就开不下去、但总得有人休假,不是吗?我得陪你们,还有西尔维娅。”
马西亚斯找着新位置,便接着对提诺这么说,不时还恋恋不舍地回头张望。那远方的服务台终于没再看他,于是马西亚斯回过头来,边聊天边督促艾斯兰不要噎着。
“待会要去公园散散心吗?”他抚摸着艾斯兰的头。
“也不坏。”艾斯兰把头埋进大人们视线所不能触及的高桌的阴影下,提诺听到矮桌旁传来吸饮料的声音。
“我们去福洛格纳。”
   等到提诺用手指把艾斯兰的发捋得柔软了,艾斯兰便用手推着轮椅的轮向前行去。马西亚斯锁上车,便同提诺一起缓步追着车辙。
 不知是因为此时正是阳光的正午,天空才十分明亮刺眼,还是因为他不知道在这样灿烂的阳光下得做些什么才能称得上休闲,因此未向前方睁开更多的眼。艾斯兰的轮椅不停地向前方滚动着,他不知是否该把步子加快一些,与其说他在看护着艾斯兰与轮椅,不如说是艾斯兰在牵引着他进入公园深处。周围的人脚步虽缓,却从未停下正眼看过那轮椅一眼,只是略略向旁躲开、再躲开一些。于是有些拥挤的人流里,中央拉开的一方平坦,便像是为艾斯兰的轮椅所划开的道一样。提诺没有听见两侧高耸的人浪中窸窣的议论,只是向前行走。
 “我们现在也像是一家三口,对吗?”马西亚斯忽然冲他笑。
 提诺没有回答,这时他或许觉得自己和马西亚斯有些像摩西的子民。
 圣诞前夕,渴望圣灵降临前的人们,都在正午时分踏上遍地的冰雪,前往福洛格纳的中心。这里的访客太多了,与挪威人印象中的市集相比而言都有些拥挤。杉松只在挪威的秋季死去,他们的枯枝上渐会伴行着冬日的纷雪涨成全新的行道树,它们全新的,纯白透晶的叶却是从地下抽枝起来,因那雪下的大时,极寒之地的雪便不像从天上恩赐,倒像从地上飘起一般。在终于停雪,却也仅有几日阳光的时节,公园的工人会把雕像的头顶、基底和纹路里堆积起来的雪同地上的积雪一般清理干净,只留下一道更深的痕迹。这是只有彻底的天寒地冻之中生出的人类,才可踏上足迹,去经行的地面。
 提诺已经许久没有踏上过这样的地面,或许他也踏过,但从未仔细地行过脚下的路。他习惯照顾的是科勒家被壁炉烘烤的,从不积雪的地板,如今定睛细看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好似踏着柔软的布一般,脚步尽管因此飘然,却有了些实感。
 “怎么样,怎么样!没来过吧?”马西亚斯口中呼出的白气几乎把提诺所能见的面容尽数遮挡,只从语气里可以看见他的笑。在他的印象之中,马西亚斯先生似乎永远只有微笑和大笑,好像昨夜哭泣的酒会从未发生过一般。
 他来过这儿,尽管离科勒家有些远,但在他成为科勒家的用人之前,他便已拜访过这公园。路并不难走,却少了公园的气氛。马西亚斯揽住了提诺的肩膀。
 “小孩们也都喜欢来这儿玩,那些雕塑的花纹对他们来说很新奇。”
 “得把阿冰叫过来。他走得有些太远了。”提诺望着冰雪之上尽力滚动的轮椅。他在远处轻声呼唤,阿冰便停下来,向后伸着头等了一阵。白雪在他白雪般的发下,在他的额前闪光,因为推着轮椅,他的额上大汗淋漓。
 “我们真的很像一家三口哇!”马西亚斯拍着提诺的脊梁。
 “这话可别被西尔维娅小姐听到。”他却没有接着往下拒绝,马西亚斯便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齐步向前。
 提诺帮阿冰揉了揉手臂,他们便接着向公园深处行去。积雪从赤裸的雕塑上被扫清,露出它们彻底自由的解放来。风雨淋洗的锈像在无数行道树之间昭彰着青与黑色的坦然,男人从雪与铜中解放的器官,有如路牌指示着通往喷水池还要深处的,更加雄伟的雕像,他们远远地望过去,那根柱子好像一只天地间巨大的灵。
 “再往上走吧,我想看看那个。”艾斯兰头也没有回地说。
“阿冰今后会成为古斯塔夫·维格兰这样的艺术家吧。”马西亚斯说。
“他也很喜欢科学。因为阿冰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他喜欢思考。”
“喔——当然,思想是很高贵的事情。正如卢梭所言:只有高贵的思想,没有高贵的血统。”
“您很擅长言谈,这点让我很羡慕。...刚刚,在餐厅里,您那号召力很是令人吃惊。”
“没什么、这没什么。一份工做久了,自然就会和身边的人混得熟,经理的工尤其如此。您不也一样吗?西尔维娅和贝瓦尔德都很喜欢您。”
“...不一样的。这个、...”
“我们家原本就没有找佣工的打算。如今佣工也叫保姆,还是有不少人喜欢雇保姆的,全职的、小时的;男的,女的。但是我们家一贯以为,在现在的挪威做这种事,那是贵族做派。可现在他们俩可舍不得你啦!只是他们俩不说。西尔维娅也不说,他们总是有些害羞的。”
“谢谢...请代我向西尔维娅小姐转达感谢。也谢谢您。”
“我也很舍不得你呀。”马西亚斯说。
“我还没有打算要走...我在犹豫着。我还有想弄明白的事情。”
 “让我猜猜——是贝瓦尔德?”
 马西亚斯把手臂向下垂下去,却只是冲着天空在自言自语,因此在话语里,他藏起了提诺突然糟糕的脸色。
 “他同市教育局的人员也都认识,这事你应该听说了。重新给你安排一份教职,或者向原先那地方讨一份声明、推荐信什么的...当然不在话下。你还没找他通通关系吗?毕竟他也偶尔只来咱们家一次。他出身很高,可不像我。他姓乌克森谢纳?知道吧。名门之后,他爹是那有名的大提琴手,还是他们老家的议员,在挪威是提琴手,在他们老家是议员。乌克森谢纳家是世家。他处处都显着乌克森谢纳家的绅士做派。”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努了努嘴巴,沉吟了会,突然笑起来。
“我戒了挺久的烟了,老这样!”他高高地把手扬起来,给了自己一嘴巴子,又自己行了几步踉跄,差点扑上在前方带路的轮椅,只是他的脚间交叉一拐,却巧妙地把身子拧回提诺身边,大口喘着粗气。提诺不知该对这超现实的花招露出怎样的表情。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笑,笑着笑着,看提诺不笑,他就不笑了。
 “我抽烟的那阵喜欢像我的父亲一样抽烟,还喝酒。烟已经戒了,酒还是没戒。他抽烟的时候不打人,喝酒的时候打人。他搞黑金属,我和他也一起搞黑金属,因为搞的时候他不打我,还有烟可以抽,有酒可以喝。我们的乐队那时很出名。”
 喷泉的水声清冽地冲刷在石的阶石之上。艾斯兰的轮椅在前往“生死柱”的阶梯前停下。马西亚斯把手插到大衣的口袋里,让旁人以为他的假烟已经抽完了。
 “阿冰,想上去吗?”
“想。”艾斯兰说。
“提诺,搭把手。”
 提诺抱着艾斯兰,马西亚斯抬着轮椅,艾斯兰在两个人的中间脊梁绷紧。他们经过36座扭曲成不同形状的人体,又经过回头,向这蠕动着的三人慕道会报以怜悯目光的无穷的路人。正如马西亚斯所言,冬至日也刚刚过去不久。从他们来时这天还蒙蒙亮着,不一会便渐渐黑了,星辰都渐渐在他们的头顶上显示出来,好像是一夜之间,石头上色彩便从此转暗了。这在北欧总是非常很常见的,周围的人渐渐离开,没有人想要在黑天的时候,在公园里惬意去。他们一级一级地行上台阶去,彼此之间似有一种微妙的、沉静的默契。
 “我听说您是丹麦人?”
提诺发问。
“丹麦和挪威离的也不远。”
 他们经过人们的雕像,与看雕像的人们。“生死之柱”渐渐地近了,那是挺高的一根石柱,不算太高,但是的确挺高。他们在中间的坪停了停,提诺摇了摇自己的手臂,马西亚斯则是捋了捋自己的手指,艾斯兰则没有动,只是撅着腰,等着下一次再被抱起。
 “我听说,我也不是挪威人。”
艾斯兰发问。
“怎么这个时候提起这个?你是我和西尔维娅领养的。因为不知道你的名字,把你起作你的故乡的名字。”
 “生死之柱”渐渐又近了,那上头已经可以看见是人了。或许是因为它挺高,略略往上些的积雪便没有清理干净,落在人和人之间的缝隙里,使得“生死之柱”高贵而坚挺的柱头染上了一丝圣洁的雪白。这根柱据说是链接天国的柱子,在靠近天国的这根柱子上,当然应该沾点���国的白雪,只是因为柱子的顶端是平坦无比的,因而在刚被太阳晒过的时候,最该圣洁的地方反而是全无雪白,一览无余的平地,上头有化雪后水的黑色染痕,同柱子的最下端,最为平坦的那层一样。底层刚化雪还没多久,因此底层罗马式的柱黑得笃实,坚定,隐忍,但也没有黑得太多,只浅浅的一层,便过渡到了石头了。中间就是人。这根雄伟的,博大的,挺拔的,高尚的柱上,全都是人。
 人。人。人。人。人。
 艾斯兰努了努嘴。
 “阿冰,往上走过来的路也有讲究。”马西亚斯笑着说,“每条路上的雕像不一样。有儿童的路、有青年的路、有老年的路——”
“那我们走上来的是哪条?”
“最后一座就是这里。看这根柱子,人和人都拼起来。”
“拼得起来?”
“像一组上升的旋律!”
 马西亚斯恐怕觉得自己这比喻很好、很巧妙,很能给艾斯兰以艺术的灵感。吸饱了艺术的灵感的艾斯兰接着努了努嘴巴,好像吸了漫长的一口气。
  “贝瓦尔德,就在这里杀了你的父亲。”
  马西亚斯的眼角开始渐渐发黑,艾斯兰的眼角却渐渐泛红,红和黑都交成一块了、拧成一团了,在空气里擦出火花了。在维格兰静默的雕像群之中,儿童在苦劳、壮年在天真、青年在震悚、老人,只有老人在柱下独自死去。
 马西亚斯恐怕是在老人枯瘦的尸体前坐了很久。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在梦里见过。”
 马西亚斯在老人枯瘦的尸体前坐了很久,才开始说:老人枯瘦的尸体生前是无恶不作的,老人枯瘦的尸体是该死的。尸体所到的地方,有一座基督教堂就烧一座基督教堂,有一杯基督徒的血,便饮一杯基督徒的血,他儿子的母亲便在他的酒杯,头盖骨便是他的酒杯。尸体用人肉的乐器唱世界上最邪恶的音乐,他很会唱,嗓子的声不光是金属的,还是黑的,不是被烟和酒腌的、是被血染黑的。尸体喝了血以后就醉了,醉了就打儿子、儿子迎醉长大,渐有了一身气力,尸体打他不过了,便朝他施以邪恶的萨满巫术。儿子看见自己巫术的眼中有马、有巨人、神、精灵和矮人,在烟尘之中迈出脚步,尽数从黄昏之下向他奔来,为首的独眼神明,唤名做伟大的奥丁。
 马西亚斯说:尸体的儿子首肯了他的血脉,让连着同他前来的两个男孩儿也这么做、矮个儿点的男孩儿是个假声男高音,尸体让他替自己唱了歌;高个儿点的男孩则是提琴手的名门之后,老人让他弹贝斯和拉提琴,儿子则只打鼓。尸体只有两只手,俩手最多弹吉他与键盘,但加上两个男孩儿和儿子,就是八只手。奥丁骑着的马,脚也是,而他们四人拼在一起却绝不像马,而像蜘蛛,因为为首的那颗头并不是骏马的头。蜘蛛在大地上爬行、蜘蛛在教堂前爬行,有一座基督教堂就烧一座基督教堂,有一杯基督徒的血,便饮一杯基督徒的血。蜘蛛除了腿以外就是头,老人有了腿,就接上了老人的头,不仅有头,且绝只有他一个人的头,其余三人绝不可出头。尸体说:“成了。”第一张专辑就出来了。
 “贝瓦尔德出了头。”
 马西亚斯说:矮个儿的男孩儿渐渐长成了女人,假声男高音却没有渐渐长成花腔女高音。马西亚斯接着说,乐队的嗓子没了,尸体的嗓子里头却已经全是烟酒。贝瓦尔德听得分明,尸体最后说的话是:“得把他变成女人。”那之后他不再说话,嗓子里的烟会烫死蜘蛛、嗓子里的酒会淹死蜘蛛,但是嗓子里有女人就不一样,几亿的蜘蛛全都可以浸泡在乳色的大海里,从中再生出几亿亿的新的蜘蛛,所以他不再说话,只是动手。在维格兰公园平坦深厚的石阶上,枪与玫瑰没有打算隐藏。
 “贝瓦尔德也会用枪。”
 提诺在听着,眼前却不是一把枪,而是一只蛆,从脑回那里垂下来,在沮丧着,尸体的胸腔里,结成了蛛网。马西亚斯说:他不知道贝瓦尔德是怎么学会用枪的,就像他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到维格兰公园的柱下、他们三个是怎样离开了马西亚斯的父亲的,又是怎样长成新的男人、女人和男人的。他们好像一夜之间长得很大,很大。女人现在是马西亚斯的妻子,贝瓦尔德现在是马西亚斯的朋友。
 “可是,一切都过去了。”
 马西亚斯只是冲着艾斯兰笑,把他的头发揉成一团,又把他的头发根根捋顺。
 “贝瓦尔德是杀人犯,但那又怎样?我父亲是个人渣,他早就该死了。正义永远不会杀死善良的人。对吧?我感激贝瓦尔德,他为了西尔维娅把自己弄疯了;我希望西尔维娅能幸福,这愿望也是他的愿望。”
“就连贝瓦尔德现在的疯病...也渐渐好转很多了。”
 提诺离轮椅上的艾斯兰和马西亚斯实则很远,因此他的喃喃自语只是飘在空中。他只是不时点头。
 “日子是在不断变好的。”
 没有人说着这句话,他却在马西亚斯的话与话之间听见了这句,眼前渐渐起了一层水雾,这是欣喜与快活的水雾。他此前从没有把世界看得这么清晰,这么分明。他看见了“生命之柱”诞生的过程,在大地的震颤与轰鸣之下,人与人首尾相接,彼此咬合,膝盖与膝盖交叉在一起,人便向上攀登,通往天国的大门敞开着。那柱的顶端是谁?
 对,应该是贝瓦尔德。贝瓦尔德·乌克森谢纳。他是名门之后,他是暗黑的、悲怆的英雄,他应该要是从伊尔马塔的腹中生出,再高高地立在大海之中的石柱之上。他曾经是乐手,万奈莫宁也是乐师;他现在是诗人,万奈莫宁也是诗人,提诺的姓氏在闪光。火炉旁抚摸着提诺的头的、慈爱而严苛的父亲有了形状,他就是父亲。在马西亚斯与西尔维娅需要他的手艺与力量的时候,他必然在铜船上归来。从铜船上归来,从墨西哥的东海岸归来,从阿瓦隆归来,从弥赛亚归来,人、人、人、人、人,一切都将归来。他赢了,他终于会是赢的!黑暗没有战胜他,光明却呼住了他!他赢了!提诺·维那莫依宁的眼中的雾气渐渐有了形状,喜悦和激动的眼泪重新袭上他的心头,他能原谅,他能宽恕,他想回去!他想回答!他能留下!
 “还喜欢吗?”
“还喜欢、比从前还要喜欢。”
 艾斯兰,你在哭吗?你和我一样在哭吗?
马西亚斯轻轻地抹掉眼角的眼泪。艾斯兰从轮椅之上,向提诺转过头去。那只是孩子,只是孩子而已。艾斯兰努了努嘴巴,好像刚刚抽干了一根烟。
 “我看见过。我看见过贝瓦尔德。他不是英雄。”
“因为他做了和你父亲一样的事情。他玷污了我的姐姐。”
 你胡说。
你骗人。
你什么时候见到的?!
 “在梦里。我见到了。”
 你这撒谎精。
你这爱说谎的孩子。
 “但是不一样。在我还能走的时候。我也见到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你为什么要骗人?
 “节日的每一次。”他仔细地低下头想了想。“几乎是每一次。”
 “艾斯兰!”马西亚斯是抢先一步揪住了艾斯兰的领子。他齐整的领子,现在被揪得出水。艾斯兰总是��涔涔的,额头在汗的瀑布之中发着亮光。马西亚斯的手在颤抖,因为艾斯兰低着头,他低着头,眼睛闭了起来。艾斯兰紧闭着的眼睛前忽明忽暗地闪光,不停地闪着光。马西亚斯用拇指抹掉他眼角的泪,才发现艾斯兰也在发抖。当他的眼从发下暴露出来的时候,忽然他哭了。
 “我想救你们、让我救你们吧...”
 他伸出双臂抱住马西亚斯的头,艾斯兰的肺与他仅有的半身痉挛着,呼吸之中起来像冰冷黏着的雪粒在鞋与地缝之间摩擦。马西亚斯的眼神终于柔软了下来。提诺手里拿着刀、拿着枪了,就像贝瓦尔德拿着刀,拿着枪了。提诺看向自己的掌心,枪与刀都勒出柱的形状。
 “我并不是不相信你...”
 马西亚斯没有再说话,艾斯兰却拼命地点着头。
 “现在,我们回去吧,好吗?”
 马西亚斯现在半跪着,双手掌心里捧着艾斯兰颤抖的泪和脸。他轻声允诺了好一阵,发现艾斯兰只是点头,从开始哭起便没有再说话。他抬头望去,满天的星辰下,提诺的眼泪轻轻打在艾斯兰的头发上。
 他们仨都哭过了。
 “天马上就要黑了。”
“生命之柱”在哭泣的大地上矗立。
   天已经黑了,今天的黑是特别的。如果平安夜的夜晚以黑夜的长度来丈量恩赐幸福的厚度的话,至少挪威人应该要是世上为数不多的、在世界的平安夜里最为幸福的居民。他们开车路过一角的平安夜。他们经过中央车站,从奥斯陆前往卑尔根的火车铁路会穿过南部那些被春风滋润的挪威森林,逐步爬升至美丽的哈当厄尔高原,常年飘雪四季如冬的芬瑟,接着穿过沃斯周边一众秋色无边的田园村庄,最后到达时常飘雨的卑尔根。至少他们中应该没有人去过卑尔根,因此从来只在平安夜继续向前。他们路过卡尔·约翰大街,从公交巴士下站的街口城墙上会倒映着锡箔的雪花,漫长如蟒的圣诞彩灯把楼和楼之间的人流拉近拉满,在逐渐上升的街道两旁是次列间错排开的国旗与市旗,还有挪威国王的王宫,和挂满彩灯的树木。孩子们在议会大厦与国家剧院中的溜冰场上驰骋,比昂斯滕·比昂松和亨利克·易卜生在冰面上注视着圣诞夜空下的一切:易卜生把手背过身后,看着冰面下的裂痕;比昂松则把手插在裤兜,高高地昂起头,看着冰面上满地玩耍的孩子们。
 “今后会有机会重新来这里玩的。”马西亚斯对后座的艾斯兰说。
 他停了车,今天是马西亚斯第一次在按下门铃前犹豫,在终于想起有钥匙之前,提诺已经率先把钥匙插进了门孔之中。他回头去把在轮椅上等待许久的艾斯兰抱回家门口。迎着敞开的门,他和艾斯兰都看见了全新的装置。
 “这是贝瓦尔德为阿冰准备的圣诞礼物。”
 提诺已经换完了鞋子,他转头去看壁炉烧火的情况,才忽然发现那并不是真正的壁炉,而是电壁炉。这电壁炉看上去使用已经颇有些年头了。他看见贝瓦尔德仍勤快地在簿上抄写些什么,只是在西尔维娅提到他的时候,才把笔插进口袋之中,转过身来。
 “这是之前找市医院订做的截瘫步行器。”贝瓦尔德说。“试试看。”
 他站起身来,伸出双臂想让马西亚斯把艾斯兰交给他。他的手牵起艾斯兰的双臂,感觉手里握着的触感是颤抖的。他不知是马西亚斯的手臂在发抖,还是艾斯兰在发抖。
 “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圣诞故事,况且这个也塞不进袜子里。现在试试看。”
 他缩回一只手扶了扶眼镜,不知是被马西亚斯盯着了,还是眼镜的角度不太对。直到他摸起耳畔的一根深沟,才吁出一口气。
 “现在不要。”艾斯兰的声音轻得像哀求。提诺转过身来把艾斯兰接去房间,又折回抱起步行器。
 “我先放回他的房间去。”提诺像在和步行器说话。
 “西尔维娅,您现在有空吗?”马西亚斯脱下外套,牵起西尔维娅的手。她的手上还戴着烤箱手套。马西亚斯尽可能轻地替她脱掉手套,好似戴上戒指一般柔和,西尔维娅没有出言反驳,也没有迟疑,她便随着马西亚斯向着房间走去。两边的房门都已经关上,贝瓦尔德拾起眼镜来。
 这是平安夜最长的一段沉默,沉默得就像之前经行过的所有年岁一样。在贝瓦尔德的笔记上,不曾记述过的这首诗,此刻却非常应景,它们从四面八方响起,却又像来自天空的正中央。这是来自圣夜下,窗外边,每家每户的在沉默之中为祝福念诵的祈祷文,这是一首以色列人摩西的诗歌:
 “我们经过的日子、都在你震怒之下。我们度尽的年岁、好像一声叹息。 我们一生的年日是七十岁。若是强壮可到八十岁。但其中所矜夸的、不过是劳苦愁烦。转眼成空、我们便如飞而去。 谁晓得你怒气的权势、谁按着你该受的敬畏晓得你的忿怒呢。 求你指教我们怎样数算自己的日子、好叫我们得着智慧的心。 耶和华阿、我们要等到几时呢。求你转回、为你的仆人后悔。 求你使我们早早饱得你的慈爱、好叫我们一生一世欢呼喜乐。 求你照着你使我们受苦的日子、和我们遭难的年岁、叫我们喜乐。 愿你的作为向你仆人显现。愿你的荣耀向他们子孙显明。 愿主,我们神的荣美、归于我们身上。
愿你坚立我们手所作的工。
我们手所作的工、愿你坚立。”
 人们在节日里默念这首祷文。在挪威人的节日中,昨天叫做小平安夜,今天则是大平安夜,今天要比昨天的晚餐吃得更加丰盛,正如今年要比去年的晚餐吃得更加丰盛。艾斯兰坐在餐桌的窄边,宽边上则两侧分开,提诺与贝瓦尔德坐在一侧,西尔维娅与马西亚斯坐在另一侧,靠南的一边则尽数交给了窗,与窗外尽情绚烂的烟火,如果从窗外看去,还能发现窗外彩色的圣诞树。没有人知道今夜是如何到来、如何来到的,就像没有人知道这些菜肴是如何仅仅凭着两个人的手做出来的。他们动刀子、他们动叉子,三文鱼腹,黑面包还有香肠;他们倒杯子,他们倒盘子,肉丸,鱼子还有越橘酱;他们找乐子,他们动嘴皮子,羊排,猪五花还有熏羊头。
 马西亚斯在那边举起酒杯:
“我们敬贝瓦尔德一杯!”
 他们高高举起酒杯,马西亚斯爽快地一饮而尽。
“我们敬提诺一杯!”
 提诺把酒杯举起,马西亚斯又爽快地一饮而尽。
“来,阿冰,你也来。”
 艾斯兰说他喝果汁也喝不下了。于是只有马西亚斯一饮而尽。
“西尔维娅,来、来、来...”
 敬西尔维娅的那一杯的时候,马西亚斯喝到一半的时候,便醉倒了,睡着了。于是接着,他们不再动刀子、动叉子、不再倒杯子、倒盘子,连嘴皮子和乐子他们也稀微了,于是人们散了,灯也关了,艾斯兰与贝瓦尔德散了,客厅与餐厅、走廊与房门、厕所与厨房,已经尽数地交付给绝对平安,绝对无憾的夜了。
 没有人在等这个夜来临,也没有人在等,外面的人没有等,里面的人也没有等。奥斯陆的所有都收敛起了他们可能发出的光,卡尔·约翰大街变暗了,市政大厅变暗了,国家剧院变暗了,建筑与建筑之间捆绑起来的圣诞彩灯变暗了,孩子们玩耍的溜冰场也变暗了,冰面上没有比昂斯滕·比昂松,冰面下也没有亨利克·易卜生了。中央车站变暗了,春风吹过的挪威森林变暗了,美丽的哈当厄尔高原变暗了,飘雪如冬的芬瑟变暗了,秋色无边的田园村庄变暗了,飘雨的卑尔根也变暗,且暗得还要往远又更远处了。福洛格纳、维格兰雕像公园正中央,人与人之间用肢体堆砌的,从地表通往天国的台阶没有亮起来,地表和天国并不打算显示它们;就连肢体与肢体之间,微末的雪也没有再亮起来,它们是心怀感激地接受了黑暗的。黑暗在沉没,夜在沉默,只有说要有光,它们才会重新亮起来,像这照耀地球的日光一样。光没有来,它们也不来,光说要走,它们也不会停留,光会消失,但不会隔绝,黑夜长存,但绝不永存,一切没有等待黑夜,它们只是在享受黑夜,一切在等待光,连黑夜也在等待光。
  光来了。
  贝瓦尔德赤裸着。
西尔维娅赤裸着。
马西亚斯赤裸着。
 提诺看着。
尸体也看着。
 西尔维娅把尸体端正地摆放在自己面前。
“贝瓦尔德不是杀人犯。他谁也没杀。”
电子的炉火在机械地燃烧,烧得各外通红。在马西亚斯还没有挥出拳头,贝瓦尔德也没结结实实地挨下那一记拳头的时候,提诺在他见到贝瓦尔德的那个沙发上见到了西尔维娅。她把尸体从专辑唱片里搬出来,让提诺用食指和中指去仔细触摸。在提诺没能摸到手的时候,西尔维娅从唱片的B面又抽出一张纸来,把它细细地展平了。那上面全是字。
 “这是遗书。至于封面上,那是他自己来的。不一会就死了。”
 “他从前很亢奋...毕竟也喝酒。马西亚斯现在会喝酒,也都是和他学的。但是连他也没有杀过人,更不要说他妻子。是有一天她起床上厕所,在厕所里滑了一跤,死了。然后他就开始喝酒,马西亚斯就是和他学的。喝酒以后就是抽烟。
 他的烟抽多了,咳嗽的时候的声音被人听得像黑金属,于是让那时饿得快死的马西亚斯帮他找人来听。有人爱听,贝瓦尔德就爱听。他家里人不让他听这个,所以贝瓦尔德愿意花钱。他也有钱可以花。
 他的烟抽得越来越多了,歌也唱得越来越好了。但是除了贝瓦尔德没有人在听。基督教堂也不是他烧的,但是总有人在烧,于是渐渐地就是他烧的,人也就渐渐是他杀的了。”
 西尔维娅把照片贴在胸口。
 “这都是他摸着我的胸的时候告诉我的。他说我的假胸像他死掉的妻子,摸起来比真的还要更真。我知道他不是想和我说话,他是想和胸说话,说着说着,他就忽然哭了,说毕竟不是真的。他那以后就常哭。
 他溜到维格兰雕像公园的半夜,是他带着我的。对着我的胸,想让它告诉贝瓦尔德点事情。他不在乎马西亚斯,也不是在乎贝瓦尔德。他应该是在乎贝瓦尔德的钱。
假胸不可能告诉贝瓦尔德这些事情,但是马西亚斯知道了。召去辨认尸体的时候,先一步赶到的却还是贝瓦尔德。
 唯一说对的是,贝瓦尔德真的拿了枪,是他自杀用的那一把。他的脸上都是鼻涕和眼泪。”
 贝瓦尔德的脸上全都是鼻涕和眼泪。他的眼镜已经碎了,却不是在脸上碎的,是浴室的镜子挨着他的背先碎了,在灯暖被飞来的碎片击碎的时候,他滑了一跤,眼镜就是在那时被他用膝盖跪碎的。他插着全背的玻璃,但仍挺立着,全部流着血,在铁青的脸上爬行。他用这双膝盖爬出浴室,马西亚斯用那双脚退出浴室。
 “如果不是因为枪里面只有一发对准了颈动脉的子弹,也在他死的时候被用光了的话,这张封面上的脸还会那么完整、血和脑浆还会只从这一个地方流出来吗?”
 贝瓦尔德的全身现在都是血,他伸出手,往脑门一直抹到脖子,让玻璃的碎渣割破了自己的手掌。他站起来,马西亚斯往后退了一两步,他一直往亮着灯的走廊伸出手掌去,又伸回自己的面颊,瞪着掌心,好像自己的眼球理应更多地瞪出一点血,应该喷到手掌心里,没过每一缕掌纹似的,但眼球终究没有流出血来,什么血也没有。
 “贝瓦尔德那时在咆哮。他已经被按到了地下,还在咆哮。”
 贝瓦尔德在咆哮。
 “我是...”
 他伸出被割破的手掌,使劲地把已经脱落的玻璃摁进自己的脸颊,头发在四处飞溅,他用膝盖在满是玻璃的背上行走着,每一下的膝盖没能笃出全然的声响,他便用拳头砸进地面,木屑和油的声音在断裂。他的咆哮没有单词也没有语法,只是用黑色的声音在咆哮,咆哮的临终,他终于咆哮出了一句话。
 “我是一个、维京人——!”
 马西亚斯的怒火变成了害怕,两行热泪流到唇角。当它干裂的唇纹被泪水浸润以后,那满是利牙的上下颚便猛地从中间裂开去,他的双唇便自此皲裂,从里头渗出全然的,令人羡慕的血来。
 “马西亚斯那时候在我的旁边。他很害怕,他那时候甚至哭了,这是他后来对我说的。但是哭了以后,他反而变得好战起来了,他并不是一个好战的人,这也是他后来对我说的。他对我说很多,包括后来他说他忽然喜欢我,他说他想给我幸福,他说他想要个孩子。这些都是真的。只是在那个时候,他忽然从我的手里挣脱去了,他去抢到了贝瓦尔德用来射他爸爸的那把枪。”
 马西亚斯掐住了贝瓦尔德的脖子,他的血混着贝瓦尔德的血,在他的双手里握着。
 “但那只是一把空枪而已,被按在地上的,紧闭着双眼的贝瓦尔德没有听到,紧闭着双眼的马西亚斯也没有听到。”
 “因为枪只响了一声,只有我听到了。”
 西尔维娅从碎裂的镜子里走出来了。她的眼睛睁着,胸前赤裸着,两颗假胸在那之后荡不起任何波纹。
 “枪响的时候,他在我怀里,还摸着我的胸。后来,贝瓦尔德每次也都是在浴室,一边接吻一边摸我的胸。马西亚斯也早就知道,他只是不说。他不说的时候,我也让他在我的胸里。贝瓦尔德只是同我接吻,马西亚斯只是哭泣。没有人杀过人,也没有人玷污过我。”
 提诺看着西尔维娅,看着她的胸。
 赤裸着的西尔维娅,赤裸着她的胸。她说:
“你们要像维京人一样决斗吗?”
 她说完以后,转身便从容地在他们眼前离开,屁股和胸部都在风中赤裸着。只是因为太暗了,或许因为彼时她自己的血已经糊住了她的眼睛,她看不见往前的路,在跨脚往卧室,去取她所说的“给维京战士的斧子与盾”的时候,跌了一跤,便自此昏在了地上。一具裸的女人,四处都光滑的女人,横亘在了贝瓦尔德和马西亚斯之间。他们的血早就在风里和热里干了。
 提诺听到西尔维娅的最后一句话,却不是这个。他听到的西尔维娅说的最后的话现在还分明。
 “贝瓦尔德也和你一样喜欢你。你们是互相喜欢的。”
西尔维娅低垂着头,疲惫地微笑,询问着。
 “可是你真的要离开吗?离开我们、离开我们的家吗?”
 他看见贝瓦尔德和马西亚斯去探西尔维娅的呼吸,去探脉搏,去摸体温。他应该是回到了艾斯兰的卧室,那个有星光与灯光、还有《万奈莫宁》的房间。他帮艾斯兰的身子翻了面,在星光与灯光下,艾斯兰朝上的脸尽是无穷的水渍,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提诺应该是太累了,所以倒头便在床上安眠而去。
 他听见睡梦之中,星光和灯光下的艾斯兰说:
 “快逃跑。”
 “那你怎么办?”
他努力在梦里去奔向光明的前方,门打开了一扇一扇一扇一扇一扇又一扇,在扇与扇的最后,他睁开了眼睛,艾斯兰不见了。
 他在打开的门背后,看见了整洁如新的家。浴室只是空了,却没有镜子的碎片也没有血迹。走廊上没有血迹,没有打斗也没有晕过去的西尔维娅。马西亚斯在笑着挽着艾斯兰的肩膀,贝瓦尔德则戴上了全新的眼镜,替他的腿和他的腰穿上全新的截瘫行走器。艾斯兰平举着双臂,在马西亚斯放了手的时候,艾斯兰结结实实地站在了家的正中央。
 窗外的挪威人的欢呼声在庆贺圣诞。今天是圣诞节。
“成了。”马西亚斯笑着说。
“成了。”贝瓦尔德扶着眼镜说。
 艾斯兰回过头来,提诺看见他的眼睛,他的眼里见了提诺。
 “我已经逃不了了。”
 贝瓦尔德搀着艾斯兰的左手,马西亚斯扶着艾斯兰的右手,他们打开门,先跨出一步去,静静地等待艾斯兰用自己全新的双腿往前迈去。艾斯兰渐渐把头朝提诺的方向,渐渐地拧回门的方向,他也向着门外头去了,双脚最终落在了门槛外面。
 “我们现在要去医院看西尔维娅。她摔伤了。”
 提诺在门外仿佛看见西尔维娅,她轻声问询着:
 “可是你真的要离开吗?离开我们、离开我们的家吗?”
 西尔维娅站在他们之中,刚好是四个人,八只手。他一时分不清这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说的话,但是他们全都向着提诺挥手道别。他们挥手道别,就像第一次挥手见面一样,门便从此关上了,房间的屋子里响满了关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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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散有常:国共两党“敌后游击战”的区别 | 短史记
作者:谌旭彬   2015-08-07
1938年末,经历了淞沪、武汉等投入兵力达百万上下的超级会战后,国民政府损失了大量的人员与装备,其陆军兵员,已不及原编制的一半,海、空军,则几乎伤亡殆尽。
故而,蒋介石不得不考虑执行新的抗战策略 ——“政治重于军事,游击战重于正规战,变敌后方为其前方,用三分之一力量于敌后方。”①
11月28日,第一次南岳军事会议上,蒋介石宣布,抗战自1939年进入“第二期”,该阶段的主要任务,是整顿军队。
其训词曰:
“全国部队今后拟分三期轮流整训,限期完成。其法即将全国现有部队之三分之一配备在游击区域 —— 敌军的后方担任游击,以三分之一布置在前方,对敌抗战,而抽调三分之一到后方整训。
等到第一批整训完成,仍调回前方作战,或担任游击。乃换调第二批到后方继续整理,第二批整训完毕,再依次抽调其余未经整训的部队。
每期整训期间,暂定为四个月,一年之内,即须将全国军队一律整训完成,于此,大家应该注意的一点,就是各部队皆须轮流抽调后方整理,故劳逸要完全平均,赏罚要绝对严明。”②
稍后,蒋又在1939年1月7日,指示国军各战区军事长官:“应以一部增强被敌占领地区内力量,积极展开广大游击战,以牵制消耗敌人”;
且按战区具体状况逐一指示方针,如:
“第九战区,应以有力一部向武汉及沿江各要点游击,并保持九宫山游击根据地,不断袭敌后方。”
“第五战区,应以一部保持大别山游击根据地,积极向鄂东、豫南、皖北游击。”
“鲁苏及晋察各战区,应增强军民力量,建立并保持游击根据地,积极展开广大之游击战,袭击敌人后方,分别指向重点于津浦、陇海及平汉各要线,尽量牵制消耗敌人。”……
用“全国现有部队之三分之一”来打“游击”,且指示如此细致,可见当日蒋介石对“游击战”的重视。
无独有偶,同一时期,在延安的毛泽东,也将“游击战”,确定为八路军的主要抗日策略。
1937年9月21日,延安。毛泽东致信彭德怀:
“今日红军在决战问题上不起任何决(定)作用,而有一种自己的拿手好剧,在这种拿手剧中一定能起决定作用,这就是真正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争(不是运动战)。”③
第一次南岳军事会议召开前,身处敌后的国军有近三十个师;
会后,鉴于敌后游击战在抗战整体战略中的地位空前提升,国民政府又向敌后战场陆续增派了三十个师。
除了这些正规军,国民政府在敌后,还控制着大量的地方武装。
最高峰时,国军的敌后抗日武装,接近百万之众。
此外,1939年,国军还开设了“南岳游击干部训练班”,自军委会至各战区、各集团军、各军、各游击区,也举办有多层次、全方位的游击干部培训。
军委会还陆续编写了《游击队整理办法》、《游击队整顿训练大纲》、《游击战纲要》等文件和书籍,分发给各战区、各军事学校,作为研讨游击战的教材。
1939年1月2日,毛泽东在《八路军军政杂志》发刊词中总结八路军对日战绩时,曾特别提到国民党的这些敌后部队。
毛泽东说:
“八路军的这些成绩从何而来?……其中友军的协助是明显的,没有正面主力军的英勇抗战,便无从顺利地开展敌人后方的游击战争;没有同处于敌后的友军之配合,也不能得到这样大的成绩。”④
所谓“同处于敌后的友军”,即指国民党留在敌后的游击部队。
依赖百万敌后游击武装,国民政府在敌后,建立了大量的敌后抗日根据地。
据不完全统计,国民党军在敌后战场的主要游击区包括:豫东游击区、山西游击区、浙西游击区、鲁中游击区和海南游击区;
主要抗日根据地则包括:太行山东南部根据地、中条山根据地、吕梁山根据地、五台山根据地、恒山根据地、鲁东南与沂蒙山、日照山根据地、大别山根据地、浙西根据地以及皖东、皖北和鄂东之根据地,以及以五指山为中心的海南根据地。
(图注:美国LIFE杂志拍摄的陕西宝鸡县国民党敌后抗日根据地及军队训练,见题图)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国民政府的这些敌后抗日根据地,到1943左右,基本上都丢掉了。
相反,中共领导下的敌后根据地,却从陕北一隅,迅速扩展到十余省,敌后武装力量,也从最初的数万人,发展到抗战胜利时的近百万之众。
同样是开展敌后游击战,同样是经营敌后抗日根据地,二者的结局,何以如此大相径庭?
其实,之所以产生这样迥异的结局,其根本原因,在于国共两党对“游击战”的理解,存在着很大的区别。
简单说来,蒋介石将“游击战”当成“正规战”,要求必须由集中的正规部队来担任“游击战任务”。
对于分散的民众武装,则表现出了相当大的不信任。
1938年1月12日,郑州。蒋介石对第一第五两战区团长以上官长讲话:
“所谓游击战,实在是正规战之一种,一定要正式的部队尤其要纪律好精神好战斗力强的正规部队才能够担任。决不是临时集合民枪,编成队伍,就可称为游击队,就能够胜任游击战!
这种临时集合的队伍,只能叫做别动队,别动队是由地方政府或当地机关团体集合本地的武装民众,聘请军官训练统带来担任一种别动的任务,如扰乱敌人后方,破坏敌人交通和兵站仓库等,现在各地所称为游击队的,只可以说是担任这种别动队任务的别动队。
总之,这两种部队的分别,我今天在此再加以明白的规定,就是:凡由地方政府机关和当地人士,集合本地武装民众编成队伍,来发动自卫的力量,遂行一种别动任务的,叫做别动队。
凡正式建制部队纪律森严,运动轻捷,富有攻击精神,而由正式指挥官统率,奉令担任游击战斗的,叫做游击队。
但是要知道游击战,亦就是正规战,不可视为一种奇巧的名称。”⑤
相反,毛泽东却认为,游击战应该主要依赖“群众工作”,为了做好“群众工作”,原本集中起来的正规军,还应该被打散。
1937年9月21日,延安。毛泽东致信彭德怀:
“要实行山地游击战的方针,就要战略上有有力部队处于敌之翼侧,就要以创造根据地发动群众为主,就要分散兵力,而不是以集中打仗为主,集中打仗则不能做群众工作,做群众工作则不能集中打仗,二者则不能并举,然而,只能分散做群众工作,才是决定地制胜敌人援助友军的唯一无二的办法,集中打仗在目前是毫无结果之可言的。”⑥
总结起来,蒋介石和毛泽东,在“敌后游击战”这个问题上的根本分歧,在于:
蒋介石只信任正规军能承担敌后游击的任务,毛泽东则更热衷于“做群众工作”,发展群众武装。
这两种思路,究竟谁对谁错呢?
鉴于这样的事实 —— 国民政府的敌后抗日根据地,到1943年基本上都丢掉了,而中共的敌后抗日根据地则一直在发展壮大 —— 是不是可以说,蒋介石的思路就完全错了呢?
事情其实很复杂,并不能这样轻易地下结论。
蒋介石之所以不信任“民众武装”,有他特殊的考量。
自第一次南岳军事会议,将敌后游击战提升到战略层次后,全国就掀起了一场“游击战”狂潮,政界、军界、学界乃至媒体界,几乎所有人都在谈、都在搞“游击战”。
到1939年下半年,“游击队”已成为相当严重的社会问题。
据国府密获的一份日军评估报告称,中国游击队有五大弱点:
“(一)各游击队常互争地盘,自相火并;
(二)缺乏大员统率,彼此不能密切联系,易于各个击破;
(三)缺乏优良武器,不能作阵地战;
(四)正规游击队虽破坏力强,但对人民滥施权威,致不得民众之信仰;
(五)非正规之游击队分子复杂,大多为土匪散兵结构而成,战斗力既不强且领导者俱是匪首流氓,甚少有国家观念,易以利相诱。”(敌中支军参谋室对我游击队之评判,1939年5月10日上海情报)
针对游击队上述各种“游而不击”的弊症,国民政府及军方一再出台整顿措施。
极端者,如第三战区第十集团军,1941年2月,甚至硬性出台了一份《各部队应收获之游击战果规定》,对游击队实施具体的量化考核。
该文件规定:
“浙东沿海军,每月应袭击舟山群岛之敌至少十次;每月应割获敌电线一百斤”
“钱江南岸军,每月应破坏敌公路十公里(钱江南北岸);每月应击毁敌汽车五辆、汽艇三艘;每月应袭击运动中之敌至少十二次,并须获有战果;每月应破坏敌军用仓库或粮弹储藏所至少三处;每月应割获敌电线一千斤及其电信器材”
“钱江北岸军,每月应破坏沪杭公路十公里、桥梁二座;每月应袭击脱离据点之敌十二次,并须获有战果;每月应击毁敌汽车五辆;每月应割获敌战线一千斤”……⑦
但即便如此,也无法扭转“游击队”普遍的纪律败坏。
以至于蒋介石为改变民众观感,不得不在1941年,下令全国所有“游击队”,经整顿后,统一放弃“游击队”名称,更名为“挺进队”。
更激进者,如侍从室主任林蔚及军令部部长徐永昌,甚至一再向蒋进言,主张立即取消全国所有游击队,一切敌后游击任务,全部交由敌后正规部队来完成。
同时,“分散做群众工作”也非国民党军队所能承担。
国民政府虽然名义上是“一党训政”,但实际上是“以军统党”,其各级党部地位低下,基层党组织涣散,大都无力统合民间力量;
且国军的人事组织结构,尚未实现现代化,其内部凝聚力,更多依赖部队各级官长之间的私谊,可聚而不可散,一旦散开去做“群众工作”,即难免沦为流寇。
反观中共,“以党统军”,其内部组织结构与国民党完全相反,自然可以顺利取走“做群众工作”,发展群众武装的路子。
基于上述现实及认知,国府自1939年起,一再对全国游击队实施以“减少数量、提高质量”为基本方向的“正规化”整顿,有战斗力者收编为“正规军”,继续从事游击战;
无战斗力且扰民者则就地淘汰解散。
这种整顿,所造成的结果,是其敌后游击部队的正规军长期居于绝对主导地位,总兵力始终维持在50-100万左右 —— 如1941年,“总计开到华北、华中敌后战场的国民党部队,不下100万(华北约有80万,华中约有20万)”。
地方武装则一再被压缩,1939年举国热议“游击战”时,以国军名义组织的地方游击武装,一度高达百万以上;但至1943年,已跌至不足20万。
略言之,国军敌后游击部队,自“正规军”、 “民众自卫武装”而下,其数量,呈现出一种倒金字塔结构:“正规军”数量最多;“地方保安部队”其次;“民众自卫武装”最少。
反观中共,其敌后游击部队的结构,与国军截然相反。
中共曾在文件中,将其敌后武装力量,明确分为三大部分:“主力军”、“地方军”与“人民武装”。
并对三种力量的数量比例,有相当具体的规定:
在山地根据地,主力军与地方军的数量比例,一般以二比一为原则;
在平原根据地,一般以一比一为原则;
在某些最困难的区域(如冀东、大青山、苏南),应打消主力军与地方军的区别,全部武装力量地方化;
至于人民武装(不脱离生产),应包括人民的最大多数,其中的骨干(民兵、模范自卫队、青年自卫队等)数量,应超过地方军与主力军的全部总量之和。⑧
据此,中共敌后游击部队,自“主力军”、“地方军”、“人民武装”而下,其数量,呈现出一种正金字塔结构,“主力军”最少;“地方军”其次;“人民武装”最多。
尽管两党“敌后游击”的理念存在巨大差异,其最终结局也完全不同,但在打击日军的立场上,则是一致的。
国军方面,从1938年底到1941年底,正面战场上几乎每一次重要战役,军委会都直接指令敌后游击部队配合作战。
除以武力袭击牵制敌军外,还包括破坏交通、打击经济都诸多方面。
譬如,1944年1月21日午夜,国军平汉铁路破坏队,在军统别动队的掩护下,以其相当专业的桥梁爆破技术,将长达四华里、梁柱多达119根的黄河新铁路大桥炸断,摧毁梁柱50余根。
该桥被毁后,平汉铁路交通中断,日军被迫调集大军监护、抢修,直至3月25日,才勉强重新通车,日军自东北调集的军队车辆,才得以再度进出黄河南岸,与集结在开封的日军会合,于4月18日发动中原会战。
换言之,此次行动,使日军之行动,被迫迟滞了三月之久。
再如,国民政府退守重庆后,为维系持久抗战,必须遏制日军对长江水道的利用。
当日,这一重任,主要仰赖国军“布雷游击区”所开展的海军水雷游击战。
1940年2月3日,日本海军舰队报道部长在南京对中外记者发表谈话,公开承认:
“扫雷工作效果甚微,党军不断在长江要道秘密布雷,在此情况之下,对于开放长江后之水上安全,日军不能负责。”⑨
至于中共敌后根据地对日军的牵制和打击,日本防卫厅战史室编纂的《华北治安战》一书中,留下了这样的评价:
“中共是有铁的纪律的党组织,以党为核心团结军、政、民进行所谓四位一体的活动。
它一方面与重庆政府保持不即不离的关系,一方面自己结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以‘抗日救国’的口号动员、引导民众,并以‘民族联合政府理论’逐渐改造社会的政策,来掌握民心,从而不断扩大和加强了党的势力。
它以‘七分政治,三分军事’的方针,将抗日战变为政治战,在建设解放区的同时,鼓动民众广泛开展‘游击队’活动。
……至1941年,方面军(才)觉察到中共存在的可怕。”⑩
注释:
①蒋介石,第一次南岳军事会议训词(三),1938年11月27日; ②蒋介石,第一次南岳军事会议训词(四),1938年11月28日; ③毛泽东,关于独立自主山地游击战原则的指示,1937年9月21日,致彭德怀。收录于《中国共产党抗日文件选编》,中央档案馆/编,1995,P189; ④毛泽东,《八路军军政杂志》发刊词,1939年1月2日。《毛泽东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3; ⑤蒋介石,抗战检讨与必胜要诀(下),1938年1月12日。收录于《先总统蒋公全集》第1册(台),P1102; ⑥毛泽东,关于独立自主山地游击战原则的指示,1937年9月21日; ⑦洪小夏,《抗战时期国民党敌后游击战争研究(1937-1945)》,博士论文; ⑧中央军委关于抗日根据地军事建设的指示,1941年11月7日。收录于《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一九二一 ~ 一九四九)》(第18册),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2011,P681-688; ⑨(台)张霈芝,《戴笠与抗战》,P395-396; ⑩日本防卫厅战史室,《华北治安战》(下册),天津市政协编译组/翻译,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P472-4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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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gbingdeyudian · 5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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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疑云(圣斗士同人小说)
一 假期开始
6月17日早晨,莉兹挽着大篮子来到早上的海鲜集市。在卡尔潘泰这座小镇,虽然像这样的海鲜集市每天都有,但在周六的早上总是特别丰富,可供选择的品种也格外多。“比安奇小姐的侄孙要来度假,还是和他的老板一起来。”莉兹这样提醒自己,尽管主人依旧跟往常一样和蔼,维持着那种波澜不惊的老派小姐作风,但是她明白,比安奇小姐内心深处是很期待的。
和平日一样走了半条街后,莉兹的篮子里多了一条非常新鲜的牙鳕,一只色泽鲜艳的小龙虾,还打算再买一些好的蛤蜊。可是当她走到拐角处,正要向熟识的渔民查德利打招呼时,却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查德利和其他渔民并没有什么区别,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西西里岛这个靠海的小镇上,以捕鱼为生,从来没到过外面的世界。每天打交道的除了前来进货到大城市贩卖的鱼贩,就是本地要从他手上零买海鲜的居民。据说从查德利祖父一代起就给比安奇家族送货了,所以莉兹侍候比安奇小姐十年以来,几乎天天和他交道,知道他是一个虽然脾气有些暴躁、但还算有礼貌的人,尤其重要的是,在查德利认定的“工作时间”里,他一向坚持绝对不能带上其他情绪,给顾客带来不愉快的感受。
  但是今天,在那张饱经海风吹打而变得黝黑的脸上,嘴角仍然向下耷着,眼睛通红,明显带着余怒未消的痕迹。
“你好,查德利。”莉兹远远地说,正想问候他的妻子格拉迪斯怎么今天没一道过来,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是她的朋友,牧师宅邸的女佣安和在镇上唯一一家旅馆帮佣的帕翠吉,她们中一个已经超过三十五岁,被训练得总是一副严肃表情,而年轻的帕翠吉才只有十八岁,虽然可能头脑不太灵光,但向来活泼,只不过这时两人非常同步地向她眨着眼睛。
莉兹就知道她们肯定是有什么话要说了。
安把她拉到一边,帕翠吉用一种带了点戏剧性的声音说:“千万不要问有关格拉迪斯的事。”“怎么了——”莉兹话说到一半,突然领悟,“你是说,谣言——”
“更糟糕,这次是谣言和匿名信一起来的。”安非常具有务实精神地表示。帕翠吉补充说:“昨天,啊,不,也许应该说今天很早的时候,已经闹到‘蓝鲸’了。”“蓝鲸”就是她工作的旅馆的名字。看着朋友惊讶地睁大眼睛,她严肃地点头:“虽然看上去不像,但查德利是很要面子的,所以最后他央求费尔南多先生和太太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这也是目前为止还没传得沸沸扬扬的原因。可这件事是真的。那个来镇上画画的小伙子,里佐先生……”
在以风景名胜著称的西西里岛大区,卡尔潘泰小镇实在不起眼。这里既没有帕勒摩那样丰富的历史文化遗迹,也不像柯里昂因为有电影《教父》的加持而蜚声海内外,更没有陶尔米纳那种出色的自然地理条件。就连一年到头从世界各地接踵而来的游客,哪怕踏遍西西里岛上的所有景区,恐怕也会遗漏掉这个小镇。
实际上卡尔潘泰的风光并不逊色于其他地方,然而缺少特殊的特色。这里距离有“诸神居所”美誉的阿格里真托仅仅只有不到四公里路程,和深受游客欢迎的圣雷欧海滩也不过三公里远,只是位置偏僻。地理上的缺点使外来者很少留意到这个小镇,这里民风淳朴而保守,虽然在当今时代交通条件已便利许多,但仍然以定居了很多代的原生居民为主,生活其间的人们热心而守旧,一些私底下的流言蜚语,哪怕偶尔到来的一个游客,都能成为镇上平静生活着的人们的谈资。
近三个月以来,卡尔潘泰镇波澜不惊的生活被打破了。没有人说得上起因在哪里,也许最初不过是一些八卦式的闲话。开始的时候是流传守寡多年的埃斯波西托太太,她女儿突然离家出走的原因是因为发现未婚夫居然爱上了自己的母亲。当然,起初大家只是私底下说说,可是当某天做完弥撒想要抄近路回家的几个妇女撞见那个小伙子正深情款款吻着埃斯波西托太太,这件事就不只是流言了。
接下来又发生了好几件事,总是与和人性有关系的丑闻相关。而且泛滥的不只是流言,还有匿名信。——尤为糟糕的是,匿名信不仅同样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相关,还总是描述得更为详细。而信上所说的事最终都因为各种不同的巧合或原因被证实了属实。
这几乎带来毁灭性的灾难,在这个保守的天主教小镇,以前所未有的姿态迎来了两桩离婚案件、三起子女离家出走事件以及若干家庭的纷争。至于还有多少家庭为了维持体面而掩盖下内部的离心离德尚不得而知。除此外,当居民走在路上会受到多少指指点点,又是如何对往日相处和睦的邻居心存疑惧,人与人之间的平和相处及信任完全被打破,诸如此类的问题简直不可计数。
帕翠吉从来藏不住话,莉兹很快就知道了三天前开始有查德利妻子格拉迪斯的流言传出(那时候正好是比安奇小姐接到侄孙电话,说想和老板一起过来探望姨婆兼度假的时刻,所以她在打扫客房的忙碌中忽略了可能会听到的闲话)。如果说开始时查德利还没当作一回事,那么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昨天晚上一封匿名信寄到了他家。
这个镇子虽然之前鲜少有值得激动的事情发生,但该有的设备一项也没缺。一座教堂、一家诊所、一条虽然旧了些却“五脏俱全”的商业街、一家旅馆,还有一间专门为想要去外面闯荡世界的年轻人提供培训的职业学校。虽说在生意方面缺少那种十分红火的时刻,但偶尔也会有一些厌倦了外面的喧嚣、专门想到宁静地方休养或完成某些艺术创作的游客前来。
这一个月来,“蓝鲸”旅馆就住着一个前来写生的年轻人安德鲁·里佐。格拉迪斯会到旅馆送鱼,所以和他常见面。但是天知道这两个人会传出什么绯闻来!
但是不管怎么说,匿名信上就写了很多疯狂的话,惹得查德利在凌晨时分找到了“蓝鲸”。虽然经过老板费尔南多夫妇的约束,但帕翠吉觉得自己有责任告诉朋友们真相。她和安都认为今天最好还是离满脸晦气的查德利远一点比较好。
莉兹接受了朋友们的建议。三个人讨论了一会老比安奇小姐今天下午要来的侄孙的事——比安奇家族可是这个镇上最古老的居住者,单是这个就足够值得尊敬!然而古老通常与没落划等号,比安奇小姐虽然仍住着全镇最气派的房子,却是家族中的最后一人,也从来没听说她有什么亲戚,或许要来的那个侄孙例外。听说他是比安奇小姐表姐的外孙,那位表姐的女儿曾经嫁得很好,但夫家卷入了某些大人物不可言说的事件中,整个家族就此破败,唯有一个男孩逃了出来……对年轻女孩来说,这类故事无疑充满浪漫主义色彩。
“嗨,姑娘们!”镇上的送奶工路过,朝三个女孩吹了声口哨。
“时间不早了,今天门克斯太太要从姐姐家回来,我必须提前准备午餐。”安瞥了眼手表,急急忙忙向两个朋友告别。因为凌晨的闹剧,“蓝鲸”旅馆今天推迟了上午的一应工作流程,所以帕翠吉早上并不很忙碌。但厨娘汉娜在等着莉兹买回去的东西,她也不愿意让比安奇小姐在家庭团聚的日子操心,因此就在路口和帕翠吉分手,绕道别家去买蛤蜊。
弗朗西丝·比安奇小姐今年七十四岁,面色红润,仍保持着年轻时的苗条身量。她一生规规矩矩,属于那种由旧式教育严格培养出来的老派淑女。因为年轻时候没有遇到真正为之心动的心上人,所以一直没有结婚,成为庞大家族的最后一个成员。但这并不妨碍她喜欢孩子,持有那种“家族荣光需要年轻人来延续”的观点,对侄孙的到来十分期待,尽管她的侄孙应该已经23岁了,远远超过了“孩子”的范畴。
莉兹采买回来,把食材送到厨房,汉娜说:“刚才康赛尔先生打电话过来了,好像因为罗马的天气问题,他和城户小姐的飞机晚点了,要到下午三点才到。比安奇小姐认为午饭不需要太复杂,我烤了奶酪披萨,还有冷火腿,足够了。你先把海鲜冷藏起来吧,只冻几个小时不会影响味道。”
一直到服侍比安奇小姐吃完午饭,莉兹和汉娜也在厨房吃过饭,她才有机会听女主人提起,康赛尔先生目前在希腊工作,但好像是一家在欧洲展开业务的东方公司(东方?听起来很有神秘的味道)。不过因为目前在陪老板度假兼游历各国,似乎是他那位老板希望用一种平民的方式进行,所以既没有选择著名的度假胜地,也没有用新闻里的名人们那种非常招摇的出行方式,只是先到罗马参观了一些古迹,然后飞来西西里岛,享受一段时间的平静生活。当然,康赛尔先生可以顺便探望姨婆。
三点的钟声敲响的时候,汽车的鸣笛声准时在比安奇小姐的院墙外响起。莉兹很快来到大厅,几乎在门铃响起的同时打开房门。第一眼见到的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小姐,淡紫色长发,碧蓝色眼眸,身上的酒红色套装更映得她肌肤莹白如玉,神态落落大方。
“你是莉兹吧。你好,我是城户纱织。”城户小姐自我介绍道。与此同时,跟在他后面的年轻人也进了门,大大咧咧把行李箱递过来:“莉兹,姨婆在哪里?不过也许你最好先带我们去客房。”
莉兹知道这位身材高大的先生应该就是女主人的侄孙迪斯马斯克·康赛尔先生,一边回答:“比安奇小姐正在起居室,不过先生和小姐不必着急,最好先休息一下。”一边引二人走上安排在三楼的客房,心中好奇地揣摩:康赛尔先生的名字很怪,嗯,他的头发是灰蓝色的,算不上非常英俊的那款,但是脸上的线条棱角分明,有种奇异的魅力。可是他的眼神……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莫名其妙心里毛毛。可是城户小姐真的是康赛尔先生的老板吗?她看上去好小,简直像是还没有成年。
比安奇家族的这套祖宅主体是座三层的楼房,年代虽久,但结实而舒适,内部近年来经过改造,水电和卫生设施,包括现代化的互联网等,一应俱全。当然,尽管弗朗西丝·比安奇小姐并不排斥接受和享受先进科技带来的便利,但毕竟不能完全复现家族昔日荣光,比如她已经不可能支付花匠和杂役的费用,所以花圃和仓库之类就明显破败很多。
纱织的房间在三楼西侧最里面一间,有着花纹细腻的地毯和老式红木大床,打扫的极为干净。房间内侧连通着装修考究的浴室,所以她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上了一条白色长裙,就走出房门。
迪斯马斯克也从自己紧挨着楼梯的房间出来,一见到她,张嘴就是:“雅……纱织小姐,你不用多休息一下了?”纱织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只要不是在圣域或执行任务,我们就要过普通人的生活。你要注意称呼哦,迪斯。”
迪斯马斯克露出一个有点无奈的表情,倒是也没多加反驳。
这两人在一楼的起居室见到了迪斯马斯克的姨婆。这位老小姐虽然腿脚还很便利,但已经越来越喜欢待在一楼了。莉兹端来了红茶和蜂蜜面包作为茶点,弗朗西丝姨婆充分展现了意大利人的特点:重视家族,尤其重视家族中的晚辈,对晚辈的前景和个人生活总有点絮絮叨叨的。
纱织在日本长大的经历这时候发挥了作用,尽管现在很多年轻人已经不适合老小姐那个年代的保守风格,但东方式的礼节和仪态偏于含蓄,出乎意料地符合比安奇小姐的胃口。老小姐也从和纱织聊天的问答中对日本的风土人情连连啧啧称奇。
当听到城户小姐还只有13岁,比安奇小姐难掩惊讶:“可是,我一直认为东方人更加保守,怎么会允许未成年掌管公司……”迪斯马斯克到底还是尴尬了:“姨婆……”
纱织摇摇手表示不要紧,耐心地解释:“因为我祖父去世得早,家族里只剩了我一个人。这也是无奈之举。”比安奇小姐倒是理解了,就是难免遗憾,因为按照她的眼光来说,侄孙愿意带女孩子来探望她,很有可能就是未来的家族新成员。但现在看来这个期望落空了。
不过纱织显然看穿了老小姐的心思,俏皮地聊起了八卦:“迪斯已经有女朋友了哦。是位北欧的姑娘,下次我让他带来给您看看。”弗朗西丝姨婆感到惊喜,又有点责怪地瞪了迪斯马斯克一眼,似乎是怪他居然瞒着自己。
迪斯马斯克正在喝红茶,当时就呛住了,连连咳嗽,难得感到了脸红,无奈地嘀咕:“大小姐,海伦娜还不知道……”纱织虽然是笑着的,却似乎比他本人还有自信:“放心,我给你假,也对你有信心。”
仅仅一顿下午茶的工夫,比安奇小姐就感觉越来越喜欢侄孙这个年轻的老板,于是又谈起给客人准备的房间来。她认为住得高一点,欣赏花园里的景致,包括街景,会更方便。纱织小姐接受了她这份好意。
聊了很久,比安奇小姐突然想起她还有几封信要写——哪怕如今移动电话和网络已经非常普遍,但在小镇上,通信仍然被认为是正式而且非常礼貌地交流手段,对于她这个年龄的人来说尤为如此——所以不得不离开。离开前,她一再叮咛侄孙,要带纱织小姐到镇上逛逛,小镇上虽然没什么著名景点,但整体风光还是很宜人的。
迪斯马斯克原本并不怎么会单独和女神相处,但既然战后要回归普通人的生活,而且他是这次女神出游计划中第一个陪伴在侧的黄金战士,已经一起游历过了一些地方,所以也渐渐适应了。尽管心理上多少还是有点尬,迪斯还是绅士地邀��了女神一道出去走走,只不过出门时不忘给自己找补:“我上次到这来的时候是四岁,如果要是迷路或忘了什么可没办法啊。”
纱织却是一直很开心。不管是小时候被关在深宅大院里学习各种才艺课程还是战时的波谲云诡,她是真没体验过普通人的生活,在难得的和平年代就肯定不能再错过了。况且比安奇小姐家所在的街道虽幽雅僻静,但离镇子上的商业街和集市都很近,和出镇的大路也不远。
唯独不曾想到的是,就算没穿礼服或圣衣,这两人仍是十分惹人注意的存在,又在镇上是陌生人,很快就引起了不同人的注意。
纱织正在欣赏着古董店橱窗里那些号称是从东方来的瓷器,一个黑头发的中年女性走过来打招呼:“我想你们一定是康赛尔先生和城户小姐。”迪斯马斯克一眼扫过去,通常鲜少有人能禁得住他这一瞥,这位女士却毫不在意,继续自来熟地说:“我姓门克斯,我丈夫是镇上的牧师。我家的女佣告诉我,比安奇小姐家的莉兹提起过你们今天会到。”
没办法,小镇生活就是如此。虽然每一个出现的陌生面孔都会成为谈资和注意对象,但一旦被居民归纳为“自己人”,就要承受他们仿佛不懂什么叫做拒绝的热情。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纱织和迪斯马斯克被迫听取了门克斯太太热情洋溢的关于镇上情况的介绍,包括叫住路过的每一个人进行介绍。于是纱织认识并被介绍给了“蓝鲸”旅馆的费尔南多太太及先生、职业学校的教员马修·鲁索、镇上警局的曼奇尼警官、镇公所办事员罗西小姐及来这里画画的里佐先生,还有其他一些人。
迪斯马斯克被絮叨得不耐烦,几次尝试用他那种常常会吓初识者一跳的眼神让这个话痨的老女人退开,可惜收效甚微。最终不仅被灌了满脑袋家长里短,还被烦得在不知不觉中答应了参加周一要举办的义卖会——诚然,她邀请的是“城户纱织小姐”,但女神都参加了,他怎么可能逃得开?
纱织觉得迪斯的表情很有趣,在两人好不容易从门克斯太太的热情中脱身之后,试图向他解释,也许因为对方是牧师太太,所以迪斯本身的气质很难像威吓别人一样吓到她。对此迪斯有点炸毛:“雅典娜在上,我又不是天主教徒,为什么要受这种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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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avitysworm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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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白人至上主义”运动史中,从未缺席的白人女性
本来是去年中期选举之后就要写的,学业忙碌拖到现在。澎湃链接: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2819992
在科罗拉多三K党的指示下,柯尼·肯德里克森抱着C4炸药试图谋杀黑人民权运动家,却因擅自更改炸弹安装地点,而意外炸死了自己的丈夫和同伴—当地三K党的两名骨干,自己也面临重刑。斯派克·李电影《黑色党徒》结尾的这一幕,反映了美国社会对白人至上主义运动中女性的认识:她们往往是邪恶又笨拙的家庭主妇,为了一点点物质利益而作茧自缚。而即便这样的偏见,在传媒看来也已经是巨大的进步,毕竟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女性也参与过白人至上主义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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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三K党在华盛顿D.C.的游行,图中所见大部分是女性
事实上,早在1920年代,三K党就吸引了至少150万的女性会员,但这并不妨碍人们继续对白人女性持有刻板印象。直到现在,关于各类民权运动的史料中,纯粹的反派都是白人男性。民权运动博物馆中,也鲜少见到白人女性的身影,她们既不是典型的革命者,也不是有头有脸的恶棍。当前媒体对当代极右翼运动的报道,从夏洛特维尔集会到“骄傲男孩”在曼哈顿的街头斗殴,也在不断强化其浓厚的兄弟会色彩。右翼运动仿佛是白人男性暴力荷尔蒙的产物,而白人女性只会为了嘉年华般的妇女大游行走上街头。
美国最近几次大选和中期选举中,白人女性对共和党的高度支持,也总被解释为依附于白人男性精英的自然结果。流行的解释认为,白人女性作为优势种族和弱势性别的双重身份,让她们处在永恒的认同焦虑中。这种认同焦虑使得白人女性选择依附于配偶,以支持后者的种族主义主张作为条件,来换取稳定的财富和地位。主流解释框架虽然点出了交互性身份的重要性,却预设了白人女性总是被动屈服于男权统治。
历史学者伊丽莎白·麦克雷(Elizabeth McRae)在著作《大规模抵抗中的母亲》(Mothers of Massive Resistance)中挑战了这种主流论述。她通过挖掘1920年代到70年代未被重视的历史档案,揭露出白人女性在种族隔离和新右翼(New Right)运动等中的核心地位和独特作用。女性运动家的参与不仅跨越几十年,而且有效激活了美国各地之间的运动纽带。因此,白人女性不再是种族性别阶梯上那层尴尬的夹心,只能被动加入两个对立阵营中的一方,而是独立自主推动种族主义进程的草根运动家。
大规模抵抗中的女性运动家
大规模抵抗(Massive Resistance)一词由前弗吉尼亚州参议员哈里·博德在布朗诉托皮卡教育局案后提出,原指一系列阻止废除种族隔离的法律。在本书中,也泛指任何支持白人至上和种族隔离的草根运动。
麦克雷在书中重点刻画了四位白人女性运动家:密西西比的弗罗伦斯·欧格登(Florence Sillers Ogden)和玛丽·凯恩(Mary Dawson Cain)、北卡的内尔·刘易斯(Nell Battle Lewis)和南卡的科妮莉亚·塔克(Cornelia Dabney Tucker)进行大规模抵抗的经历。她们从不同方面—福利政策、公共教育、选举政治和流行文化层面---推动和维护着白人至上的议程。相对最知名的欧格登是多个非营利组织的核心成员,60年代全国性组织“妇女为立宪政府”的发起人,她同时在地方报纸负责一个如何保卫白人至上的专栏,坚持了四十多年;凯恩直到80年代去世都是密西西比派克县主要报纸的拥有者、出版人和专栏作家,对自由之夏等民权运动进行了百般污名;刘易斯从1920年代一直到50年代去世一直是北卡首府罗利市报纸的专栏作家,她的白人至上论中夹杂着当时极其进步的女权主义立场,让人更难分辨出她论述的欺骗性;塔克自1930年代起就多次组织全国性的运动维护南方的州权,她积攒的人脉使其得以进行跨州的联动。讽刺的是,尽管这些白人女性运动家们在社区层面持之以恒地做着动员和宣传工作,她们破坏力巨大的草根行动,却被全国性政策和男性政客的言论所掩盖。
为了回应既有研究的精英主义视角,麦克雷的观察始终是自下而上的,着重刻画女性运动家面对不同社区、不同政治机遇的组织策略,因而也得以揭示白人至上主义在不同情境下看似迥异、实则一致的面孔。比如1930年代,大部分运动家都对新政干涉州权感到深恶痛绝。在罗斯福试图在最高法推行“司法改组”后,塔克独立发起了全国范围的抵制,收集到几十万的签名,动员大众向国会寄送了15万份抵制电报。整个过程绝大部分参与者都是白人女性。同一时期,欧格登却是罗斯福的坚定支持者。作为种植园主的后代,新政的农业补贴给她带来了20多万美元的收益。她游说公共事业振兴署(WPA)等部门对地方公共事业进行大力支持,因为大多数新建的医院和图书馆都只向白人开放。欧格登还成功用联邦政府的资金为家乡兴建了面向白人的乡村俱乐部。因此,是否支持一个政党和政客并不是评判运动家政治意识形态的标准。事实上,麦克雷描写的这四位运动家,都在不同时期支持过民主党、共和党和更激进的州权民主党,政党只是她们实现白人至上蓝图的策略性工具。
让白人女性史无前例地团结起来的,不是某个特定的党派,而是几十年间进步主义和国际主义思潮的发展。比如针对埃莉诺·罗斯福的反隔离立场,女性运动家将其描绘成一个不合格的白人女性,民主党的叛徒。通过将埃莉诺定义成唯一的敌人,普通黑人的诉求和运动家的努力被忽略,种族隔离议题被简化成白人内部的争议。战后联合国的建立,人权宣言的通过,也成为白人女性运动家攻击的靶子,联合的契机。通过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描述成干涉美国基础教育、挑拨种族关系的境外势力,运动家们将白人至上、州权、反国际主义和反共产主义联系在一起,吸引了各路极端右翼,包括新纳粹势力的支持。白人女性的动员也加速和巩固了南方的政党重组。1952年,59%的南方白人女性投票给共和党,比同期的南方白人男性高了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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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凯恩竞选州长的宣传
女性运动家们的努力当然不都是成功的。由于歧视,她们无一人成功当选议员或州长。但竞选过程本身,进一步巩固了她们在当地社区甚至全国范围的声望。比如玛丽·凯恩通过竞选密西西比州长,积攒了足够的人脉,从而使她得以进行更为大胆的行动。1952年,因为参与抗议联邦社会保险税,拒缴税款,联邦政府派两位专员把凯恩报社办公室的门上了锁。见此情形,凯恩拿着一把锯子冲进报社,硬是把锁锯断。她捍卫新闻自由的英勇举动获得了全国媒体的关注,也为她赢得了众多保守派粉丝。全国各地有七千人写信到她报社支持她的行动,人们更是尊称她为“钢锯玛丽”(Hacksaw Mary)。
大规模抵抗的全国性网络
大规模抵抗之所以有这样的规模,并非只是个体运动家作为孤胆英雄的功劳。白人女性运动家们是政党和社会组织间连接的重要桥梁,她们由点及面支撑起极端保守派的全国性网络。
全国性的社会组织保证了一个州发起的活动可以很快传递给各个分部。这些组织不仅包括臭名昭著的“约翰·柏奇协会”(John Birch Society),更有几十上百个女性发起和占主导的团体,欧格登创办的“妇女为立宪政府”只是其中之一。比如成立于1890年的“美国革命的女儿(Daughters of the American Revolution,DAR)”,只招募与美国独立直接相关人士的女性后裔,是白人女性运动家们最重要的组织资源之一。战前,DAR帮助塔克在北卡开展对教科书的审查,战后,在欧格登的不断游说下,DAR官方取消了对联合国的支持,转而批评其侵犯少数族裔白人(白人在世界人口中占少数)的权利。如今DAR依然是个重要的社会组织,上世纪末开始,它通过吸收少数族裔来显示自己对多元性的尊重,而大众似乎也慢慢忘记了其种族主义的历史。
各类非正式的女性俱乐部、读书会对白人至上主义的作用也绝不能小觑。比如“分钟女性”(Minute Women of the U.S.A.,名字来源于独立战争时期的分钟人“Minuteman”,泛指民兵组织)是50年代最大的反共草根组织,它深入各类乡村,不仅是麦卡锡主义的传声筒,更成功将反共意识形态和反黑人民权嫁接起来。DAR和Minute Women这类组织的区域分部,进一步孵化出很多基于特定议题的女性网络,有利于短时间内动员起大量的人口。另外,看上去价值无涉的行业和校友协会,比如美国律师协会、家长教师协会(Parent–teacher association, PTA)、甚至如今以捍卫女权自居的美国大学妇女协会(American Association of University Women),都曾与极端保守派女性和运动家们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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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路易斯·希克斯(右下)在波士顿抗议中
1960年代末70年代初发酵的公校校车接送争议,最能体现白人女性组建全国性网络的能力。运动家艾琳·麦凯布在底特律郊区发起了名为全国行动组(National Action Group, NAG)的组织,号召普通女性抵制种族混校。无数白人女性志愿加入行动,在主干道围堵校车,将车辆用铁链拴住,在校门口集体辱骂黑人学生。1972年,NAG还组织了“母亲大游行”,一群身着围裙的女性一路从密歇根游行到华府抗议政府的校车政策。底特律的运动模式激励了其他州的居民和行动者,校车政策推行之处,到处可见游行罢工、宗教私校扩张、和白人中产向郊区的转移,其中最成功的莫过于波士顿的组织。1974年,前众议员、波士顿市议会的路易斯·希克斯(Louise Day Hicks)组建了以女性为主导的草根组织“恢复我们被异化的权利(缩写为ROAR吼叫)”,用烧车模等行为艺术的方式来干扰种族并校。���些草根动员引发了南方白人至上主义者的注意,波士顿的女性运动家们被邀请到北卡夏洛特交流斗争经验。同时,她们也积极邀请包括三K党在内的组织为她们的下一步抗争提供思路。正如麦克雷所总结的,当男性议员们坐在议事厅讨论可能的对策时,是女性运动家们在打印传单、组织秘密读书会、召集中产家长会议、建立组织进行全国串联。
最终,波士顿还是实行了强制校车计划,促使白人大量出走。短期来看,白人至上主义者在法律上打输了一役,但最终历史又吊诡地宣判了他们的胜利。强制反隔离政策并未带来真正的教育资源平等,如今波士顿等地的教育和居住隔离,比70年代更甚。
白人女性的社会运动角色
麦克雷研究的意义,还在于点出了女性对自身再生产角色的颠覆性利用。主流理论认为,女性早期没有选举权,后来依然大量被禁锢在家庭内部,从事家庭教育等再生产工作。她们在投票上往往遵循配偶的意愿,在社会运动参与上也不可能积极,对政治进程的影响因此十分有限。
然而,麦克雷却指出,社会对白人女性这种再生产角色的期待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早在1920年代,八九成的小学教师就都是女性。之后的几十年间,女性还大量参与地方的人口统计,社工探访,福利制度监督,投票登记以及医护工作。这种职业上的性别分化,一方面导致女性永远无法直接影响主流政治,另一方面则意味着,社会政策的实际执行方往往都是白人女性,是她们日复一日的枯燥工作保证了男性制定的种族主义政策渗透到最基层的领域。
麦克雷的史料还显示,白人女性利用自己作为家庭教育者的角色,将自己塑造成下一代白人健康成长的代言人。1950年代反对联合国运动中,欧格登等人声称,白人女性最贴近人们的日常生活,因而也就有更大的正当性去阻止外部势力干预白人社区的教育。1970年代波士顿校车争议中,希克斯则更明确地提出,强制校车争议就是一个关于女性的议题。因此,选举政治��的绝对弱势和主流社会的性别歧视,反而逼迫白人女性化劣势为优势,在白人至上运动中抢占话语权,作出不可取代的贡献。
这一视角在另一位历史学家凯瑟琳·毕鲁(Kathleen Belew)的《把战争带回家》(Bring the War Home)中也有体现。毕鲁追溯了美国白人权力运动的越战根源和直到1990年代的发展态势,其中也专门提到了白人女性的作用。FBI解密档案的分析显示,白人女性在崇尚暴力仇杀的白人权力运动中也不都是敲边鼓的角色。她们不仅被公众和男性运动家定位成白人种族延续的关键,也起着关键的组织支持,跨组织串联作用。更重要的是,她们深谙主流社会对女性的偏见,反过来利用这一点来假装弱者和需要保护孩子的母亲,正当化自己对少数族裔男性的暴力。在运动中的核心领导者落难被捕后,正是他们的女性配偶声泪俱下地编织谎言,成功骗取了白人陪审团的同情。1988年著名的阿肯色州史密斯堡审判中,由于女性运动家的关键性作用,13名男性白人至上主义者全部被判无罪。
21世纪白人至上运动中的女性
麦克雷和毕鲁的论述局限在20世纪的白人至上主义运动,这当然并非白人女性“黑历史”的终点。如今,她们继续在白人至上主义运动中扮演着相似,甚至更加抢眼的角色。
从老牌组织“南方联盟”到新生力量“欧洲认同”,都有各个年龄段的活跃女性成员。2017年的夏洛特维尔集会后,尽管男性新纳粹和另类右翼和往常一样占据了报道头条,细心的读者会发现白人女性在其中从未缺席。整个前期动员中,女性运动家负责着参与者的交通和住宿安排,集会之后,则有女性安排社交和庆祝派对,进一步巩固参与者之间的联系。这种女性的介入模式,是1920年代白人女性在三K党中工作特征的延续。
但同时,与麦克雷的发现一致,女性也不仅是男性主导组织中的陪衬,而是独立的议程设置者。女性运动家创办了“停止美国的穆斯林化”(Stop Islamization of America)等反穆反移民组织,同时也在积极争取白人至上运动中更多的公共话语权,而数字媒体正在帮助她们实现这个目标。艾拉·斯图尔特是白人至上主义博客“有目标的妻子”(Wife with a Purpose)的拥有者、视频播主和各种右翼社交媒体的推广者,她自称受到左翼的骚扰,被迫站出来维护传统价值。年仅21岁的佐治亚女生艾维蕾·霍尔顿自从在夏洛特维尔崭露头角后,就开始通过YouTube频道和 Medium专栏,怂恿更多的千禧一代女性加入白人至上主义运动。不过和大她两岁的极右网红劳伦·萨瑟恩相比,霍尔顿还远未成气候。萨瑟恩的推特和YouTube有几十万粉丝,她制作的关于南非种族灭绝白人的阴谋论纪录片获得了福克斯的报道和特朗普的关注。通过合办节目,出国访问,她正和其他国家的女性白人至上主义者打成一片。斯图尔特、霍尔顿和萨瑟恩等为新一代女性极端右翼指出了新的可能:也许她们并不需要主流媒体,也不一定要和男性合作也可以出名。
不过,主流社会的偏见和漠视不会在短时间解除。一个萨瑟恩的成名,意味着有更多不知名的白人女性,在各类大学姊妹会、高校共和党人、亚文化光头党和包装成进步女权的组织中植入着极端保守主义的基因。在美国“后种族”社会的谎言遮掩下,她们的动员变得更加隐蔽。她们被从白人至上主义运动中淡化乃至抹除的历史,印证了男权论述的无孔不入。而人们越是持有男性主导社会运动的偏见,这些女性就越能以出乎意料的方式改变历史。
参考书目:
McRae, Elizabeth Gillespie. 2018. Mothers of Massive Resistance: White Women and the Politics of White Supremacy. 1 edition. New York, NY: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Belew, Kathleen. 2018. Bring the War Home: The White Power Movement and Paramilitary America. 1st Edition edition. Cambridge, Massachusett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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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luisco1g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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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tastar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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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瓦布家族价值观
真正的克劳斯·施瓦布究竟是一位善良的老伯伯,希望为人类造福,还是他真的是一个使用奴隶劳动并帮助纳粹获得第一颗原子弹的纳粹合作者的儿子?约翰尼·维德莫尔展开调查。
作者:Johnny Vedmore
2001 年 9 月 11 日上午,克劳斯·施瓦布 (Klaus Schwab)与世界犹太人大会前副主席、布朗夫曼和劳德家族的亲密伙伴拉比·亚瑟·施奈尔 (Arthur Schneier)坐在纽约市东公园犹太教堂共进早餐。当飞机撞击世贸中心大楼时,两人一起观看了接下来二十年最具影响力的事件之一。现在,二十年后,克劳斯·施瓦布再次坐在现代人类历史上一个决定世代的前排座位上。当悲剧临近时,施瓦布似乎总是坐在前排,他接近改变世界的事件可能是因为他是地球上人脉最广的人之一。作为“公私合作国际组织”世界经济论坛背后的推动力量,施瓦布在达沃斯论坛上吸引了国家元首、主要企业高管以及学术界和科学界的精英超过 50 年。最近,由于他最近担任大重置的主唱,他还引起了许多人的愤怒,大重置是为了世界经济论坛精英及其盟友的明确利益而在全球范围内重塑文明的全面努力。施瓦布在 2021 年 1 月的论坛年会上强调,建立信任是“大重置”成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标志着该倡议已经大规模的公共关系活动随后将进一步扩大。尽管施瓦布呼吁通过未指明的“进展”建立信任,但信任通常是通过透明度来促进的。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人拒绝相信施瓦布先生和他的动机的原因,因为在 1970 年代初他创立世界经济论坛之前,人们对他的历史和背景知之甚少。与许多精英赞助议程的知名主唱一样,施瓦布的在线记录已经过彻底清理,因此很难找到有关他早期历史和家庭信息的信息。然而,由于 1938 年出生于德国拉文斯堡,近几个月来,许多人猜测施瓦布的家人可能与轴心国的战争努力有某种联系,这种联系如果暴露,可能会威胁到世界经济论坛的声誉并带来不必要的审查其公开的使命和动机。在这个无限环聊中调查中,克劳斯·施瓦布努力隐瞒的过去被详细探究,揭示施瓦布家族的参与,不仅涉及纳粹寻求原子弹,而且种族隔离南非的非法核计划。克劳斯的父亲尤金·施瓦布 (Eugen Schwab) 的历史尤其具有启发性,他带领一家受纳粹支持的瑞士工程公司德国分公司作为著名的军事承包商参战。埃舍尔-威斯公司将使用奴隶劳动来生产对纳粹战争努力以及纳粹为其核计划生产重水的努力至关重要的机器。多年后,在同一家公司,年轻的克劳斯·施瓦布 (Klaus Schwab) 在董事会做出决定,为南非种族隔离种族主义政权提供必要的设备,以进一步寻求成为核大国。由于世界经济论坛现在是核不扩散和“清洁”核能的主要倡导者,克劳斯施瓦布的过去使他成为他公开的现在和未来议程的糟糕代言人。然而,更深入地挖掘他的活动,很明显施瓦布的真正角色长期以来一直是“塑造当前的全球、区域和行业议程”,以确保更大、更古老的议程的连续性,这些议程在世界大战之后声名狼藉。第二次世界大战,不仅是核技术,还有受优生学影响的人口控制政策。施瓦本故事
1870 年 7 月 10 日,克劳斯·施瓦布的祖父雅各布·威廉·戈特弗里德·施瓦布(后来简称为戈特弗里德)出生在与法国邻国交战的德国。卡尔斯鲁厄,戈特弗里德施瓦布出生的小镇,位于巴登大公国,由 43 岁的巴登大公弗雷德里克一世于 1870 年统治。德意志帝国在凡尔赛宫的镜厅举行。他是现任皇帝威廉一世唯一的女婿,作为腓特烈一世,他是德国的在位君主之一。到戈特弗里德·施瓦布 (Gottfried Schwab) 18 岁时,德国将看到威廉二世在其父亲腓特烈三世去世后登上王位。1893 年,23 岁的戈特弗里德·施瓦布(Gottfried Schwab)正式离开德国,放弃德国公民身份,离开卡尔斯鲁厄,移居瑞士。当时,人们注意到他的职业是一个简单的面包师。在这里,戈特弗里德会见了来自瑞士伯尔尼附近基希贝格的玛丽·拉珀特,她比他小 5 岁。他们于 1898 年 5 月 27 日在伯尔尼的罗格维尔结婚,次年,即 1899 年 4 月 27 日,他们的孩子尤金·施瓦布出生。戈特弗里德·施瓦布 (Gottfried Schwab) 在他出生时已经在世界上崭露头角,成为一名机器工程师。当 Eugen 大约一岁时,Gottfried 和 Marie Schwab 决定返回卡尔斯鲁厄居住,Gottfried 再次申请德国公民身份。Eugen Schwab 将追随父亲的脚步,成为一名机械工程师,在未来的几年里,他会建议他的孩子也这样做。Eugen Schwab 最终开始在德国南部上施瓦本镇的一家工厂工作,该镇是巴登-符腾堡州拉文斯堡区的首府。他职业生涯的工厂是一家名为 Escher Wyss 的瑞士公司的德国分公司。瑞士有许多长期存在的经济关系的拉芬斯堡区域,与瑞士贸易商在前期19个世纪引进纱和机织产品。在同一时期,拉文斯堡将谷物运送到罗夏直到 1870 年,同时还在瑞士阿尔卑斯山深处饲养动物和各种奶酪。1809 年至 1837 年间,有 375 名瑞士人居住在拉文斯堡,但到 1910 年瑞士人口已降至 133 人。在 1830 年代,技术娴熟的瑞士工人建立了一家棉花工厂,并拥有 Erpf 兄弟拥有和维护的漂白和整理工厂。拉文斯堡马匹市场创建于 1840 年左右,也吸引了许多来自瑞士的人,尤其是在 1847 年从拉文斯堡到腓特烈港的铁路线开通之后,腓特烈港位于瑞士和德国边境附近的康斯坦茨湖上。罗萨赫谷物贸易商会定期造访 Ravensburger Kornhaus,最终这种跨境合作和贸易也促成了苏黎世机械厂 Escher-Wyss & Cie 在该市开设的分公司。1850 年至 1853 年间,一条连接瑞士与德国路线网络的火车线路建成后,这一壮举就显得可信了。该工厂由Walter Zuppinger于 1856 年至 1859 年间建立,并于 1860 年开始生产。1861 年,我们可以在拉文斯堡看到制造商Escher-Wyss的第一个官方专利“用于织带的机械织机的特殊设施”。此时,Escher Wyss 的 Ravensburg 分公司将由 Walter Zuppinger 领导,他将在这里开发切向涡轮机并获得多项额外专利。1870 年,祖平格和其他人还在拉文斯堡附近的拜恩富特建立了一家造纸厂。他于 1875 年退休,并将全部精力用于涡轮机的进一步发展。📷Escher-Wyss Ravensburg 工厂的成立文件,日期为 1860 年。在新世纪之交,埃舍尔韦斯已经把织带一边,开始将力量集中于生产大型工业涡轮机,并在1907年更大的项目,他们寻求的“审批和让步过程”的1925 年在巴塞尔小册子中报道了莱茵河畔多尔恩附近的水电站建设。到 1920 年,埃舍尔-威斯发现自己陷入了严重的财务困境。一战后,凡尔赛条约限制了德国的军事和经济增长,瑞士公司发现周边国家土木工程项目的低迷不堪重负。Escher-Wyss 的母公司位于苏黎世,其历史可以追溯到 1805 年,该公司仍然受益于良好的声誉和一个多世纪的历史,被认为太重要了,不能失去。1920 年 12 月进行重组,将股本从 1,155 万法郎减记至 401.5 万法郎,随后又增至 551.5 万瑞士法郎。到 1931 财政年度结束时,埃舍尔-威斯仍在亏损。然而,这家勇敢的公司在整个 1920 年代继续交付大规模的土木工程合同,正如1924 年乌拉赫王子威廉三世写给埃舍尔-威斯公司和乌拉赫之家的资产经理、会计师朱利叶斯的官方信函所指出的那样。海勒。本文件讨论了“德国水轮机制造商协会关于为水力发电厂提供机器和其他设备的一般条款和条件”。1923 年 3 月 20 日,埃舍尔-威斯 (Escher-Wyss) 的广告手册中印制了一本关于“德国水轮机制造商协会在德意志帝国内安装涡轮机和机器零件的条件”的小册子,这也证实了这一点。油压调节器。在 1930 年代初的大萧条摧毁了全球经济之后,Escher-Wyss 宣布,“随着与货币贬值相关的经济形势的灾难性发展;该公司 [Escher-Wyss] 暂时无法继续其在各个客户国家的流动负债。” 该公司还透露,他们将申请法院延期到瑞士报纸抵达Neue苏黎世新闻报,其中r扩展端口版1 1931年12月“Escher-Wyss 公司已获准破产至 1932 年 3 月底,并已任命一家信托公司作为瑞士的馆长。” 文章乐观地表示,“应该有继续经营的前景”。1931 年,Escher-Wyss 雇佣了大约 1,300 名非合同工和 550 名受薪雇员。到 1930 年代中期,埃舍尔-威斯再次陷入财务困境。这一次为了拯救公司,一个财团被带上船来拯救这家陷入困境的工程公司。该财团部分由瑞士联邦银行(恰好由 Max Schwab 领导,他与 Klaus Schwab 没有任何关系)组成,并进行了进一步的重组。1938 年,公司的一名工程师 Jacob Schmidheiny 上校宣布将成为 Escher-Wyss 的新董事会主席。1939 年战争爆发后不久,Schmidheiny被引述有句话说:“战争的爆发并不一定意味着中立国的机械工业失业,相反。” Escher-Wyss 及其新管理层显然期待从战争中获利,为他们转变为主要的纳粹军事承包商铺平道路。拉文斯堡犹太人迫害简史
阿道夫·希特勒上台后,德国发生了许多变化,拉文斯堡犹太人口在那个时代的故事令人悲伤。然而,反犹太主义在该地区抬头并不是第一次被记录下来。在中世纪,一座早在 1345 年就被提及的犹太教堂位于拉文斯堡的中心,服务于一个可以追溯到 1330 年至 1429 年的小型犹太社区。在 1429 年底到 1430 年,拉文斯堡的犹太人是有针对性的,随后发生了可怕的屠杀。在附近的林道、乌伯林根、布赫霍恩(后来更名为腓特烈港)、梅尔斯堡和康斯坦茨定居点,大规模逮捕了犹太居民。林道的犹太人在 1429/1430 年拉文斯堡血腥诽谤中被活活烧死,其中犹太社区的成员被指控在仪式上牺牲婴儿。1430 年 8 月,在 Überlingen,犹太人社区被迫皈依,其中 11 人这样做,12 人拒绝皈依。在林道、于伯林根和拉文斯堡发生的大屠杀是在执政的西格蒙德国王的直接批准下发生的,任何剩余的犹太人很快就被驱逐出该地区。拉文斯堡皇帝费迪南德一世于 1559 年确认了这项禁令,例如,在 1804 年为城市守卫发布的指示中得到了支持,其中写道:“由于不允许犹太人在这里从事任何贸易或业务,因此没有人其他人可以通过邮寄或运输方式进入城市,但是,其余的,如果他们没有从警察局获得更长或更短的逗留许可,则由警察局将其驱逐出城。”直到 19 世纪,犹太人才能够再次合法地在拉文斯堡定居,即使到那时,他们的人数仍然很少,以至于没有重建犹太教堂。1858 年,拉文斯堡只有 3 名犹太人,1895 年,这一数字达到顶峰。 从世纪之交到 1933 年,居住在拉文斯堡的犹太人数量一直在稳步下降,直到该社区仅由 23 人组成。人们。到 1930 年代初,拉文斯堡有七个主要的犹太家庭,包括阿德勒、厄兰格、哈伯格、赫尔曼、兰道尔、罗斯和桑德曼家族。国家社会主义者夺取政权后,一些拉文斯堡犹太人最初被迫移民,而其他人后来在纳粹集中营被谋杀。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拉文斯堡及其周边地区有许多公开表达对犹太人小社区的仇恨。早在 1933 年 3 月 13 日,大约在德国全国范围内纳粹抵制所有犹太商店的前三周,南澳警卫就在拉文斯堡的五家犹太商店中的两家前站岗,并试图阻止潜在买家进入,并张贴告示在一家商店说“Wohlwert 关闭直到 Aryanization”。Wohlwert's 很快就会“雅利安化”,并且将成为唯一一家在纳粹大屠杀中幸存下来的犹太人拥有的商店。拉文斯堡四家大型犹太百货公司的其他老板;诺夫;默库尔;Landauer 和 Wallersteiner 都被迫在 1935 年至 1938 年之间将他们的财产出售给非犹太商人。在此期间,许多拉文斯堡犹太人能够在国家社会主义最严重的迫害开始之前逃往国外。虽然至少有八人死于暴力,但据报道,住在拉文斯堡的三名犹太公民因为他们的“雅利安”配偶而幸存下来。可怕的纳粹反人类罪行发生在拉文斯堡。1934 年 1 月 1 日,纳粹德国生效的《遗传性疾病预防法》,意味着患有痴呆症、精神分裂症、癫痫症、遗传性耳聋和其他各种精神障碍等疾病的人可以依法强制绝育。在今天称为 Heilig-Geist 医院的拉文斯堡市医院,强制绝育从 1934 年 4 月开始进行。到 1936 年,绝育是市立医院执行最多的医疗程序。在 1930 年代导致德国吞并波兰的战前年代,现在由克劳斯·施瓦布的父亲欧根·施瓦布直接管理的拉文斯堡的埃舍尔-威斯工厂仍然是拉文斯堡最大的雇主。这家工厂不仅是该镇的主要雇主,而且在施瓦布掌舵期间,希特勒自己的纳粹党还授予埃舍尔-威斯拉文斯堡分公司“国家社会主义模范公司”的称号。纳粹有可能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争取这家瑞士公司的合作,他们的进步最终得到了回报。埃舍尔-威斯拉文斯堡与战争
拉文斯堡是战时德国的一个异常现象,因为它从未成为任何盟军空袭的目标。红十字会的存在,以及与包括埃舍尔-威斯在内的多家公司达成的传闻协议,使盟军公开同意不以德国南部城镇为目标。在整个战争期间,它没有被列为重要的军事目标,因此,该镇仍然保留了许多原始特征。然而,战争一开始,拉文斯堡就发生了更黑暗的事情。Eugen Schwab 继续为 Escher-Wyss 管理“国家社会主义模范公司”,这家瑞士公司将帮助纳粹 Wermacht 生产重要的战争武器以及更基本的军备。Escher-Wyss 公司是水电大坝和发电厂大型涡轮机技术的领导者,但他们也为德国战斗机制造零件。他们还密切参与了幕后发生的更险恶的项目,如果这些项目完成,可能会改变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果。📷1938 年拉文斯堡市政厅前的纳粹官员,资料来源:Haus der Stadtgeschichte Ravensburg
西方军事情报部门已经意识到埃舍尔-威斯与纳粹的同谋和合作。当时有西方军事情报部门提供的记录,特别是战略服务办公室 (OSS) 汇编的数据中的记录组 226 (RG 226),这表明盟军知道埃舍尔-威斯的一些业务与纳粹打交道。在 RG 226 中,有三个具体提到埃舍尔-威斯,包括:文件编号 47178,内容为:瑞士的 Escher-Wyss 正在为德国处理一个大订单。火焰喷射器以 Brennstoffbehaelter 的名义从瑞士运出。日期为 1944 年 9 月。
文件编号 41589显示,瑞士人允许德国的出口产品储存在他们的国家,一个二战期间据称是中立的国家。条目内容为:Empresa Nacional Calvo Sotelo (ENCASO)、Escher Wyss 和 Mineral Celbau Gesellschaft 之间的业务关系。1页。1944 年 7 月;另见 L 42627 关于西班牙 Empresa Nacional Calvo Sotelo 和德国莱茵金属 Borsig 之间关于储存在瑞士的德国出口产品的合作报告。1页。1944 年 8 月。
档案号72654声称: 匈牙利的铝土矿原先运往德国和瑞士精炼。然后一个政府财团在匈牙利边境的杜纳尔马斯建造了一家铝厂。提供电力;匈牙利贡献了煤矿,设备是从瑞士公司 Escher-Wyss 订购的。1941 年开始生产。2 页。1944 年 5 月。
然而,Escher-Wyss 是一个蓬勃发展的领域的领导者,尤其是新涡轮技术的创造。该公司为位于挪威 Rjukan 附近的 Vemork的Norsk Hydro 工业设施的具有战略意义的水力发电厂设计了 14,500 HP 涡轮机。Norsk Hydro 工厂部分由 Escher Wyss 提供动力,是纳粹控制下唯一能够生产重水的工业工厂,重水是为纳粹原子弹计划制造钚所必需的成分。德国人已将所有可能的资源用于生产重水,但盟军意识到日益绝望的纳粹可能会改变游戏规则的技术进步。在 1942 年和 1943 年期间,尽管重水生产仍在继续,但该水电站是英国突击队和挪威抵抗运动取得部分成功的目标。盟军将向该工厂投下 400 多枚炸弹,几乎没有影响到庞大设施的运营。1944 年,德国船只试图将重水运回德国,但挪威抵抗运动击沉了载有有效载荷的船只。在埃舍尔-威斯的帮助下,纳粹几乎能够改变战局并带来轴心国的胜利。回到拉文斯堡的埃舍尔-威斯工厂,尤金·施瓦布一直忙于让强迫劳动者在他的模范纳粹公司工作。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近3,600 名强迫劳动者在拉文斯堡工作,包括在埃舍尔·威斯 (Escher Wyss)。据拉文斯堡市档案管理员Andrea Schmuder 称,拉文斯堡的 Escher-Wyss 机械厂在战争期间雇佣了 198 至 203 名公务员和战俘。当地林道历史学家卡尔·施魏泽尔 (Karl Schweizer)表示,埃舍尔-威斯 (Escher-Wyss) 在工厂内为强迫劳动者设立了一个小型特殊营地。由于在拉文斯堡使用了大量强迫劳动者,因此有必要在Ziegelstrasse 16的一个前木匠的车间里建立有记录的最大的纳粹强迫劳动营之一。有一次,这个营地收容了 125 名法国战俘,这些战俘后来在 1942 年被重新分配到其他营地。 法国工人被 150 名俄罗斯战俘所取代,据传,他们在所有战俘中受到的待遇最差. 其中一名囚犯是Zina Jakuschewa,她的工作卡和工作簿由美国大屠杀纪念博物馆保存。这些文件表明她是 1943 年和 1944 年被分配到德国拉文斯堡的非犹太强迫劳工。Eugen Schwab 在战争年代会尽职尽责地维持现状。毕竟,年轻的克劳斯·马丁·施瓦布 (Klaus Martin Schwab) 出生于 1938 年,几年后他的兄弟乌尔斯·赖纳·施瓦布 (Urs Reiner Schwab) 出生,欧根本希望让他的孩子远离伤害。克劳斯·马丁·施瓦布——国际神秘人
克劳斯·施瓦布于 1938 年 3 月 30 日出生于德国拉文斯堡,是一个普通核心家庭中的长子。1945 年至 1947 年间,克劳斯在德国 Au上小学。克劳斯·施瓦布在2006 年接受《爱尔兰时报》采访时回忆说:“战后,我担任法德地区青年协会主席。我的偶像是阿登纳、德加斯佩里和戴高乐。”克劳斯·施瓦布 (Klaus Schwab) 和他的弟弟乌尔斯·赖纳·施瓦布 (Urs Reiner Schwab) 都将追随祖父戈特弗里德 (Gottfried) 和父亲欧根 (Eugen) 的脚步,最初都接受机械工程师培训。克劳斯的父亲告诉年轻的施瓦布,如果他想对世界产生影响,那么他应该接受机械工程师的培训。这只是施瓦布大学证书的开始。1949 年至 1957 年间,克劳斯开始在拉文斯堡 Spohn-Gymnasium 学习他的众多学位,最终从拉文斯堡人文学院毕业。与1958年和1962年,克劳斯开始与各工程公司工作,并在1962年,克劳斯完成了他的机械工程研究在技术的瑞士联邦理工学院(ETH)在苏黎世与工程文凭。次年,他还在瑞士弗里堡大学完成了经济学课程。从 1963 年到 1966 年,克劳斯担任法兰克福德国机械制造协会 (VDMA) 总干事助理。1965 年,克劳斯还在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攻读博士学位,撰写了关于“长期出口信贷作为机械工程中的商业问题”的论文。1966 年,他在苏黎世的瑞士联邦理工学院 (ETH) 获得工程学博士学位。此时,克劳斯的父亲尤金·施瓦布正在游比以前游过的更大的圈子。After being a well known personality in Ravensburg as the Managing Director of the Escher-Wyss factory from before the war, Eugen would eventually be elected as President of the Ravensburg Chamber of Commerce. 1966 年,在 Splügen 铁路隧道德国委员会成立期间,Eugen Schwab定义了成立 德国委员会作为一个项目“在我们日益融合的欧洲为广大圈子创造更好更快的联系,从而为文化、经济和社会发展提供新的机会”。1967年,克劳斯·施瓦布在瑞士弗里堡大学获得经济学博士学位,并在美国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获得公共管理硕士学位。在哈佛期间,施瓦布是由教授亨利·基辛格,谁他后来说,是谁曾经最影响了他在他的整个生命过程中的思维上3-4数字中。📷亨利·基辛格和他以前的学生克劳斯·施瓦布在 1980 年世界经济论坛年会上欢迎前英国首相泰德·希思。资料来源:世界经济论坛在前面提到的爱尔兰时报2006 年的文章中,克劳斯谈到那个时期对于他现在的思想思想的形成非常重要,他说:“多年后,当我在哈佛学习后从美国回来时,有两个对我有决定性触发事件的事件。第一个是让-雅克·塞尔万-施赖伯 (Jean-Jacques Servan-Schreiber) 的著作《美国挑战》——该书称,由于欧洲的管理方法低劣,欧洲将输给美国。另一个事件是——这与爱尔兰有关——六国的欧洲变成了九国的欧洲。” 这两个事件将有助于将克劳斯·施瓦布塑造成一个想要改变人们开展业务方式的人。同年,Klaus 的弟弟 Urs Reiner Schwab从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毕业,担任机械工程师,Klaus Schwab 前往父亲的老公司 Escher-Wyss 工作,很快成为苏黎世苏尔寿 Escher-Wyss AG 的助理董事长协助合并公司的重组。这将我们引向克劳斯的核连接。技术官僚的崛起
苏尔寿是一家起源于 1834 年的瑞士公司,在 1906 年开始制造压缩机后首次声名鹊起。到 1914 年,这家家族企业已成为“三大股份公司”的一部分,其中之一是官方控股公司。在 1930 年代,苏尔寿的利润在大萧条期间受到影响,并且与当时的许多企业一样,面临工人的破坏和罢工行动。二战对瑞士的影响可能不如其邻国,但随之而来的经济繁荣导致苏尔寿的实力和市场主导地位不断增强。1966 年,就在克劳斯·施瓦布 (Klaus Schwab) 抵达埃舍尔-威斯 (Escher-Wyss) 之前,瑞士涡轮机制造商在温特图尔 (Winterthur) 与苏尔寿 (Sulzer) 兄弟签署了合作协议。苏尔寿和 Escher-Wyss 于 1966 年开始合并���当时苏尔寿购买了公司 53% 的股份。Escher-Wyss 于 1969 年正式成为 Sulzer Escher-Wyss AG,​​当时苏尔寿兄弟收购了最后一批股份。合并开始后,Escher-Wyss 将开始重组,两名现有董事会成员将首先发现他们对 Escher-Wyss 的服务即将结束。H. Schindler 博士和 W. Stoffel 博士将从现在由 Georg Sulzer 和 Alfred Schaffner 领导的董事会辞职。Schindler 博士担任 Escher-Wyss 董事会成员已有 28 年之久,并在其大部分服务期间与 Eugen Schwab 一起工作。Peter Schmidheiny 后来接任 Escher-Wyss 董事会主席一职,延续 Schmidheiny 家族对公司高管的统治。在重组过程中,Escher-Wyss 和 Sulzer 决定专注于机械工程的不同领域,Escher-Wyss 工厂主要从事水力发电厂建设,包括涡轮机、蓄能泵、换向机、关闭装置和管道,以及用于造纸和纸浆行业的蒸汽轮机、涡轮压缩机、蒸发系统、离心机和机器。苏尔寿将专注于制冷行业以及蒸汽锅炉建设和燃气轮机。1968 年 1 月 1 日,新重组的 Sulzer Escher-Wyss AG 公开推出,公司变得精简,由于几项大型收购,此举被认为是必要的。这包括与 Brown Boveri的密切合作,Brown Boveri 是一组也曾为纳粹工作的瑞士电气工程公司,为德国人提供二战期间使用的一些 U 艇技术。Brown Boveri 也被描述为“与国防相关的电气承包商”,他们会发现冷战军备竞赛的条件对他们的业务有利。这些瑞士机械工程巨头的合并和重组使他们的合作以独特的方式获得了回报。1968 年格勒诺布尔冬季奥运会期间,苏尔寿和埃舍尔-威斯使用 8 台制冷压缩机制造了数吨人造冰。在1969年,两家公司合并,在一个名为“汉堡”的新客船建设的帮助,世界第一艘是全空调感谢苏尔寿埃舍尔维斯组合。1967年,克劳斯·施瓦布正式走红瑞士商界,率先完成了苏尔寿与埃舍尔-威斯的合并,并与布朗博韦里等人结成了有利可图的联盟。1967 年 12 月,克劳斯将在苏黎世的一次活动上向瑞士顶级机械工程组织发表演讲;瑞士机械和金属制造商雇主协会和瑞士机械制造商协会。在他的演讲中,他正确地预测了将计算机融入现代瑞士机器工程的重要性,并指出:“在 1971 年,甚至今天市场上都没有的产品可能占销售额的四分之一。这要求公司系统地研究可能的发展并找出市场差距。今天,我们机械行业最大的 20 家公司中有 18 家拥有负责此类任务的规划部门。当然,每个人都必须利用最新的技术进步,计算机就是其中之一。我们机器行业的很多中小企业走的是合作的道路,或者是使用专门的数据处理服务商的服务。”Schwab 表示,计算机和数据显然被视为对未来很重要,这在合并期间 Sulzer Escher-Wyss 的重组中得到了进一步预测。苏尔寿的现代网站反映了这一方向上的显着变化,并在 1968 年指出:“材料技术活动[由苏尔寿]加强,并形成了医疗技术产品的基础。从机器制造公司到技术公司的根本转变开始变得明显。”克劳斯施瓦布正在帮助苏尔寿埃舍尔威斯公司转变为不仅仅是一家机器制造巨头,他正在将他们转变为一家高速驾驶进入高科技未来的科技公司。还应该指出的是,苏尔寿 Escher-Wyss 改变了他们的另一个业务重点,以帮助他们“形成医疗技术产品的基础”,这是之前苏尔寿和/或 Escher-Wyss 没有提到的目标行业。但技术进步并不是 Klaus Schwab 想要在 Sulzer Escher-Wyss 引入的唯一升级,他还想改变公司对其业务管理风格的看法。施瓦布和他的亲密伙伴正在推动一种全新的商业理念,该理念将允许“所有员工接受激励的必要性,并确保在家中具有灵活性和机动性。”正是在 1960 年代后期,我们看到克劳斯开始成为公众人物。此时,Sulzer Escher-Wyss 公司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愿意与媒体互动。1969年1月,瑞士巨头们设立了一个名为“机械工业新闻日”的公共咨询会议,主要关注公司管理问题。在活动期间,施瓦布会表示,采用专制式企业管理方式的公司“无法完全激活‘人力资本’”,他在 1960 年代后期的许多不同场合都使用了这一论点。钚和比勒陀利亚
Escher-Wyss 是一些最重要的发电技术的先驱。正如美国能源部在他们关于超临界 CO2 布雷顿循环开发 (CBC)(一种用于水力发电厂和核电厂的设备)的论文中指出的那样,“Escher-Wyss 是已知的第一家为 CBC 系统开发涡轮机械的公司,从 1939 年开始。” 继续说明已经建造了 24 个系统,“Escher-Wyss 设计了功率转换循环并为除 3 之外的所有系统建造了涡轮机械”。到 1966 年就在 Schwab 进入 Escher-Wyss 和苏尔寿合并开始之前,Escher-Wyss 氦气压缩机是为 La Fleur 公司设计的,并延续了布雷顿循环开发的发展。到 1986 年,这项技术对军火工业仍然很重要,核动力无人机配备了氦冷布雷顿循环核反应堆。埃舍尔韦斯介入了与制造和至少早安装核技术在1962年,如由本专利为“用于核电站热交换设备”和该专利在1966年为“核反应堆燃气轮机设备紧急冷却”。在施瓦布离开苏尔寿埃舍尔-威斯之后,苏尔寿还将帮助开发用于铀浓缩的特殊涡轮压缩机,以生产反应堆燃料。当克劳斯·施瓦布于 1967 年加入苏尔寿埃舍尔-威斯并开始将公司重组为一家技术公司时,苏尔寿·埃舍尔-威斯在全球核军备竞赛的阴暗面中的参与立即变得更加明显。在 Klaus 参与之前,Escher-Wyss 经常专注于帮助设计和制造民用核技术部件,例如核能发电。然而,随着渴望的施瓦布先生的到来,该公司也参与了核武器技术的非法扩散。到 1969 年,Escher Wyss 并入苏尔寿的工作已完全完成,他们将更名为苏尔寿公司,并从其名称中删除了历史名称 Escher-Wyss。由于瑞士当局和一位名叫 Peter Hug 的人进行的审查和报告,最终发现 Sulzer Escher-Wyss 在 1960 年代开始秘密采购和制造核武器的关键部件。在施瓦布担任董事会成员的同时,该公司也开始在种族隔离政权最黑暗的时期在南非非法核武器计划的发展中发挥关键作用。克劳斯·施瓦布 (Klaus Schwab) 是创立公司文化的领军人物,该文化帮助比勒陀利亚制造了六件核武器并部分组装了第七件。在报告中, Peter Hug 概述了 Sulzer Escher Wyss AG(合并后简称 Sulzer AG)如何为南非政府提供重要组成部分,并发现了德国在支持种族主义政权方面的作用的证据,同时还透露瑞士政府“知道非法交易,但'默默容忍',同时积极支持其中一些或只是半心半意地批评他们”。Hug 的报告最终在题为“瑞士和南非 1948-1994 – 瑞士联邦委员会委托的 NFP 42+ 的最终报告”的作品中定稿,该报告由 Georg Kreis 编写并于 2007 年出版。到 1967 年,作为生产钚计划的一部分,南非建造了一座反应堆,即位于佩林达巴的 SAFARI-2。SAFARI-2 是开发重水慢化反应堆项目的一部分,该反应堆将以天然铀为燃料,并使用钠进行冷却。这种与开发重水以制造铀的联系,纳粹在埃舍尔-威斯的帮助下也使用了同样的技术,这可以解释为什么南非人最初让埃舍尔-威斯参与其中。但是到了 1969 年,南非放弃了佩林达巴的重水反应堆项目,因为它正在耗尽其 1967 年首次开始的铀浓缩计划的资源。📷储存中的南非核武器1970年,埃舍尔,韦斯被肯定深深卷入核技术,在记录看到在可用Landesarchivs巴登-符腾堡州。该记录显示了公共采购过程的详细信息,并包含有关与参与核技术和材料采购的特定公司进行奖励谈判的信息。引用的公司包括: NUKEM;乌德; 克兰茨;普鲁士;埃舍尔-威斯;西门子; 莱茵; 莱宝;鲁吉; 和臭名昭著的Transnuklear。瑞士人和南非人在这段历史中有着密切的关系,当时残暴的南非政权很难找到亲密的盟友。到 1977 年 11 月 4 日,联合国安理会通过了第 418 号决议,对南非实施强制性武器禁运,这一禁运要到 1994 年才能完全解除。Georg Kreis 在他对 Hug 报告的详细评估中指出了以下几点:“即使在 1978 年 5 月之后,当局仍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这一事实在 1978 年 10 月/12 月反种族隔离运动与 DFMA 之间的换文中脱颖而出。正如 Hug 的研究所阐明的那样,反种族隔离运动瑞士种族隔离运动指出,根据德国的报道,苏尔寿埃舍尔-威斯和一家名为 BBC 的公司为南非铀浓缩厂提供了零件,并多次向 ESCOM 提供信贷,其中还包括瑞士银行的大量捐款。这些断言引发了一个问题,即鉴于对联合国禁运的根本支持,联邦委员会是否不应该促使国家银行在未来停止为 ESCOM 授权信贷。”瑞士银行将帮助资助南非的核武器竞赛,到1986 年,苏尔寿埃舍尔-威斯成功地生产了用于铀浓缩的特殊压缩机。世界经济论坛的成立
1970 年,年轻的新贵克劳斯·施瓦布 (Klaus Schwab) 写信给欧盟委员会,请求帮助建立“欧洲商业领袖的非商业智囊团”。欧盟委员会也将赞助该活动,派遣法国政治家雷蒙德·巴雷担任论坛的“知识导师”。当时担任欧洲经济和金融事务专员的雷蒙德·巴雷 (Raymond Barre) 后来成为法国总理,并被指控在任期间发表反犹太言论。因此,在 1970 年,施瓦布离开埃舍尔·威斯(Escher Wyss)去组织一次为期两周的企业管理会议。1971 年,世界经济论坛的第一次会议——当时称为欧洲管理研讨会——在瑞士达沃斯召开。来自 31 个国家的约 450 名参与者将参加施瓦布的第一届欧洲管理研讨会,主要由来自不同欧洲公司的经理、政治家和美国学者组成。该项目被记录为由克劳斯·施瓦布和他的秘书希尔德·斯托尔组织的,后者将在同年晚些时候成为克劳斯·施瓦布的妻子。克劳斯的欧洲研讨会并不是一个原创的想法。作为作家恒河JEY Aratnam状态d相当连贯地在2018年:“克劳斯·施瓦布的“达沃斯精神”也是“哈佛精神”。商学院不仅提倡召开座谈会的想法。著名的哈佛经济学家约翰·肯尼斯·加尔布雷思 (John Kenneth Galbraith) 拥护富裕社会、资本主义的规划需求以及东西方的和解。”诚然,正如阿拉特南所指出的,这并不是达沃斯第一次举办此类活动。1928 年至 1931 年间,达沃斯大学会议在贝尔维代尔酒店举行,该活动由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共同创立,但因大萧条和迫在眉睫的战争威胁而停止。在罗马俱乐部和WEF
促成克劳斯·施瓦布 (Klaus Schwab) 研讨会成立的最有影响力的团体是罗马俱乐部,这是一个有影响力的科学和金钱精英智囊团,在许多方面反映了世界经济论坛,包括推动由技术精英。该俱乐部于 1968 年由意大利实业家 Aurelio Peccei 和苏格兰化学家 Alexander King 在意大利贝拉吉奥的洛克菲勒家族拥有的住宅举行的一次私人会议上创立。它的首批成就之一是 1972 年出版的一本题为“增长的极限”的书,该书主要关注全球人口过剩,警告说“如果世界的消费模式和人口增长速度继续保持同样的高速度,地球将在一个世纪。” 在1973 年世界经济论坛第三次会议上,佩切伊发表了对该书的总结发言,世界经济论坛网站认为这是这次历史性会议的重要事件。同年,罗马俱乐部将发布一份报告,详细介绍全球治理的“适应性”模型,该模型将把世界划分为十个相互关联的经济/政治区域。长期以来,罗马俱乐部因其对减少全球人口及其许多早期政策的痴迷而备受争议,批评者称其受到优生学和新马尔萨斯主义的影响。然而,在俱乐部 1991 年臭名昭著的书《第一次全球革命》中,有人认为,如果群众能够将这些政策与针对共同敌人的生存斗争联系起来,则此类政策可以获得民众支持。为此,第一次全球革命包含一段题为“人类共同的敌人是人类”的段落,其中陈述如下:“在寻找我们可以团结起来对抗的共同敌人时,我们想到了污染、全球变暖的威胁、水资源短缺、饥荒等符合要求的想法。就它们的整体和相互作用而言,这些现象确实构成了一个共同的威胁,每个人都必须共同面对。但是,将这些危险视为敌人,我们就落入了我们已经警告过读者的陷阱,即将症状误认为原因。所有这些危险都是由人类对自然过程的干预造成的,只有通过改变态度和行为才能克服这些危险。真正的敌人是人类本身。”此后的几年里,罗马俱乐部和世界经济论坛的精英们经常争辩说,人口控制方法对于保护环境至关重要。因此,世界经济论坛将类似地利用气候和环境问题作为必要时推销其他不受欢迎的政策(例如大重置的政策)也就不足为奇了。过去是序幕
自世界经济论坛成立以来,克劳斯·施瓦布已成为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他的大重置使审视这位坐在全球主义宝座上的人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重要。鉴于克劳斯·施瓦布在改变现有秩序各个方面的深远努力中发挥的突出作用,很难研究克劳斯·施瓦布的历史。当您开始深入了解像施瓦布这样的人的历史时,他坐在其他阴暗的精英推动者和摇摆者之上,您很快就会发现许多信息已被隐藏或删除。克劳斯是一个想隐藏在社会阴暗角落的人,他只会让普通人看到他们所选择的角色的完美呈现。真正的克劳斯·施瓦布究竟是一位善良的老伯伯,希望为人类造福,还是他真的是纳粹合作者的儿子,他使用奴隶劳动帮助纳粹获得第一颗原子弹?克劳斯是我们应该信任的诚实的业务经理,我们应该信任他为普通人创造一个更公平的社会和工作场所,还是他帮助推动苏尔寿埃舍尔-威斯进入技术革命,导致其在非法制造核武器中的作用南非的种族隔离制度?我所查看的证据并不表明他是一个善良的人,而是一个富有、人脉广泛的家庭的成员,该家庭有帮助为侵略性的种族主义政府制造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历史。正如克劳斯·施瓦布 (Klaus Schwab)在 2006 年所说, “知识很快就会无处不在——我称之为全球化的‘谷歌化’。不再是你知道什么,而是你如何使用它。你必须成为一个引领者。” Klaus Schwab 认为自己是一名领跑者和顶级牌手,不得不说他的资历和经验令人印象深刻。然而,当谈到实践你所宣扬的东西时,克劳斯被发现了。世界经济论坛优先事项清单上的三大挑战之一是不扩散核武器,但克劳斯·施瓦布和他的父亲欧根在经商时都没有遵守同样的原则。恰恰相反。今年 1 月,克劳斯·施瓦布 (Klaus Schwab) 宣布,2021 年是世界经济论坛及其盟友必须与群众“重建信任”的一年。然而,如果施瓦布继续隐瞒他的历史以及他父亲与 1930 年代和 1940 年代埃舍尔-威斯的“国家社会主义模范公司”的关系,那么人们将有充分的理由不相信他越权、不民主的潜在动机。伟大的重置议程。在 Schwab 的案例中,证据并不仅仅指向糟糕的商业行为或某种误解。相反,施瓦布家族的故事揭示了为了利润和权力的基本动机与种族灭绝独裁者合作的习惯。纳粹和南非种族隔离政权是现代政治中��导力最糟糕的两个例子,但施瓦布家族当时显然看不到或不会看到这一点。就克劳斯·施瓦布本人而言,他似乎帮助清洗了纳粹时代的遗物,即其核野心和人口控制野心,以确保更深层次议程的连续性。在 Sulzer Escher Wyss 担任领导职务期间,该公司寻求帮助南非政权(当时是世界上与纳粹关系最密切的政府)的核野心,保护 Escher Wyss 自己的纳粹时代遗产。然后,通过世界经济论坛,施瓦布帮助恢复了二战后受优生学影响的人口控制政策,当时纳粹暴行的曝光迅速使伪科学声名狼藉。有什么理由相信克劳斯·施瓦布,他今天的存在,反正已经改变了吗?或者,他仍然是为确保一个非常古老的议程继续存在而进行的长达数十年的努力的公众形象?关于施瓦布先生行为背后的真正动机,应该问的最后一个问题,可能是对人类未来最重要的问题:克劳斯·施瓦布是在试图创造第四次工业革命,还是在试图创造第四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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