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吞鲁日留学生买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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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 them with kindness" Wrong. CURSE OF QIN SHI H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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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 them with kindness” Wrong. CURSE OF RA 𓀀 𓀁 𓀂 𓀃 𓀄 𓀅 𓀆 𓀇 𓀈 𓀉 𓀊 𓀋 𓀌 𓀍 𓀎 𓀏 𓀐 𓀑 𓀒 𓀓 𓀔 𓀕 𓀖 𓀗 𓀘 𓀙 𓀚 𓀛 𓀜 𓀝 𓀞 𓀟 𓀠 𓀡 𓀢 𓀣 𓀤 𓀥 𓀦 𓀧 𓀨 𓀩 𓀪 𓀫 𓀬 𓀭 𓀮 𓀯 𓀰 𓀱 𓀲 𓀳 𓀴 𓀵 𓀶 𓀷 𓀸 𓀹 𓀺 𓀻 𓀼 𓀽 𓀾 𓀿 𓁀 𓁁 𓁂 𓁃 𓁄 𓁅 𓁆 𓁇 𓁈 𓁉 𓁊 𓁋 𓁌 𓁍 𓁎 𓁏 𓁐 𓁑 𓀄 𓀅 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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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族与美国的社会运动版图(修订发言稿)
这是7月4日在湾区文化沙龙做的分享的修订文字版本,在保留原意的前提下调整了口语化的表达,因为没有影像,所以还新加了一些讲座中没有的图片。澎湃版本为: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8175114 因本人疏忽澎湃版本为最后第二稿而非本博客版本,但除漏了两个参考文献外,两者内部差别不大不影响阅读。
今天分享的题目是种族与美国的社会运动版图,主要包括三部分内容。第一部分主要涉���为什么特定的社会抗争和国家暴力的历史被淡化甚至抹除,以及民权运动衰落后黑人权力运动对民权运动意识形态的挑战和超越。其次会梳理美国左翼运动中的种族问题,移民所激化的种族与阶级矛盾如何在过去一百多年不断撕裂美国的激进主义传统。最后我会分享针对这一波BLM的公众舆论和运动的三个主要特征,然后从这些特征里我们也可以瞥见历史上黑人运动的遗产。
社会运动与黑人解放的公众记忆
今天人们谈论社会运动的时候,他们不仅仅在谈论运动本身,而更是在塑造一种历史视角,一种事后理解和记忆运动的方式。所有的社会运动都同时是被传媒体系和学术研究过滤的,过滤过的事实会被印刻成历史成为一种公众记忆和政治论证的文本被不断唤起。
比如1960年代中期出现的黑人权力运动,直到现在都没有很多影像记录和学术研究。唯一较为完整的纪录片是瑞典电视台记者拍的The Black Power MixTape, 记录了1967到1975年间和黑人权力运动相关的一些零碎的影像,十年前整理成片在美国上映,但因为有很多素材遗漏,一些年份甚至完全没有素材,所以整个视角不是很全面。但60,70年代没有一家美国媒体愿意去深入采访黑人权力运动,所以连纪录片都是外国人完成的。而且当时瑞典的拍摄团队还受到了多方阻拦,被美国政府和媒体机构批评传播负能量,看不到美国社会进步的一面。
美国社会对社会运动的记忆僵化而存在极强的种族偏见。首先社会运动历史有很强的白人中心主义。大量研究都聚焦在白人主导的运动,比如新左派运动。同理,有中文翻译版的书籍也基本都局限在新左派运动。还有大量研究是关注民权运动期间的一些运动,比如静坐抗议Sit-in如何影响南方白人的态度。这个不言自明的假设在于黑人运动的成功要由白人来定夺。此外,白人男性也主导着历史叙事。新左派���回忆和论述被白人核心参与者所垄断。社会运动研究作为一个跨社会学、政治学的子学科,内部的种族和性别分化也极为严重。且不说理论研究三大家蒂利、塔罗和麦克亚当都是白人男性,几乎没有有色人种女性活跃在这个领域,她们一旦从事类似的研究,也会被学界的本质主义思维看作仅仅是研究种族、女性,而不是研究广义社会运动的学者。一般的社运研究者,也绝少有自己亲身参与运动组织工作的,研究和社运实践间常有巨大的脱节。
前面这两个因素当然也受制于一个重要的结构性问题,即社会运动历史档案上的偏见。白人运动和比较温和的黑人运动参与者的记录更完备。Doug McAdam有本代表作叫《自由之夏》,这本书讲述参与1964年自由之夏项目对志愿者人生的长期影响,他们参与以后怎么开始思考改变社会,在今后的人生中更多参与政治。但麦克亚当之所以可以写这本对社运研究几乎是奠基性的书,正是因为自由之夏九成志愿者都是白人,然后档案资料非常齐全完整。黑人组织,特别是激进黑人运动的资料一个非常零散,二来很多掌握在FBI和CIA手里,即使资料解密也要等好多年。新曝光的故事也会颠覆人们的认知,比如当年黑豹党唯一做到高层的日裔美国人Richard Aoki,也是Yellow peril supports black power那张著名图片中的东亚男性,2012年才被曝光其实是长期的FBI线人,他成功打入多个组织内部,为美国政府提供了无数重要情报。
图右为Richard Aoki,他生前拒不承认和FBI有关
具体到50年代开始的黑人解放运动上,它历史呈现的问题就更为集中。我这里总结了五点。首先是以领袖为中心的记忆和分析,特别是在阐述黑人运动分歧的时候会调出MLK和马尔科姆X,似乎其他人的运动都是这两个人的注脚。即使谈论别的组织的时候,也存在这个问题,比如一说到黑豹党就联想到Huey Newton,而不太关注其他成员,特别是女性成员的贡献。
第二个问题是国家镇压被大量淡化。最典型的例子是50-70年代FBI在胡佛任下违法的COunter INTELligence PROgram,简称COINTELPRO。这个项目跟踪民权运动、新左派、黑人权力运动和激进左翼里大大小小的组织。FBI也直接策划了黑豹党非常有潜力的新星Fred Hampton和他保镖Mark Clark的刺杀。当时Hampton只有21岁,组织了一个非常有潜力的跨族裔联盟Rainbow Coalition,邀请了各个族裔的激进组织加入。这场官方拒不承认的谋杀也是黑豹党解体的主要原因之一。除了暴力镇压外,官方还通过伪造通讯等方式来对黑人运动各个击破,比如他们会伪装成其他组织的成员写信辱骂黑豹党,挑起组织之间的不信任,或者大肆宣扬某人是FBI或者CIA线人,这种策略也被叫做Bad-jacketing。FBI的COINTELPRO项目之所以为人所知,是因为1971年有八个行动者潜入了宾州FBI的地区办公室偷走了一千多个文档,这些行动者后来把文档全部公布给了主要媒体和国会,否则相关信息要晚几十年才会解禁。如今虽然FBI的监控和镇压受到一定程度的制约,它们旗下依然有专门的针对黑人激进派的监控项目,比如2017年泄漏的文价显示FBI把BLM看作“Black Identity Extremism” Movement的一部分,但这个运动完全是他们杜撰出来的。
在主流的论述中,黑人激进主义一直被认为是暴力的,分离主义的,引发社会撕裂的。即使是民权运动的支持者也往往持有这样的立场。比如Todd Gitlin等白人新左派一直以来都声称黑人激进派毁掉了民权运动族裔团结的改革成果。他们还认为黑人激进派背叛了民权运动,从而导致70年后代保守主义和文化战争的兴起。但其实真的去看60,70年代历史,会发现60年代的运动在当时未必弥合了社会分歧,那些黑人白人并肩作战的图景本就有很多浪漫化的成分,而反而被认为是分离主义的黑人激进派在70年代后做了很多族裔团结的工作。
黑人运动历史里女性,特别是底层女性的参与一直是被淡化的。比如知道Claudette Colvin 的人远远少于 Rosa Parks的,尽管前者才是第一个拒绝给白人让座的人。因为相比Colvin,Parks更符合抗争者的刻板形象,她是一个已婚的制衣女工,又在当地的NAACP任职,所以当时NAACP有意把她塑造成领袖。但Colvin是一个让座后不久就怀孕了的15岁单身黑人女性,她的身体是被社会污名化的,当时哪怕在黑人社区也没有一个行动家愿意宣传她的事迹。另外,Angela Davis在很多不同场合也提到过无数普通黑人女性的抗争造就了MLK,比如当时蒙哥马利公车抵制一开始是黑人女性组织发起的,而且搭乘公车的也大量是需要通勤的服务业黑人女工,但后来的历史叙述更多强调的是MLK等人事后介入的组织工作,MLK也因此成为了民权运动的核心人物。社会学家Belinda Robnett的研究还揭示,民权运动时期绝大部分黑人组织和黑人教堂普遍排斥女性的核心领导位置,黑人女性最多只能提拔到中层。所以组织内的排斥反向刺激她们去做更多协调、联络、教育的工作,成为了链接不同社区的节点。当时SNCC就是学生非暴力协调委员会的创办者Ella Baker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她做了很多运动的幕后工作,包括挖掘和培养下一代行动者。由于非常反感克里斯玛式的领导人气质,她更亲草根行动的风格也让她在民权运动的记忆中处在更边缘的位置。
最后一个问题是美国在任何话题上都非常擅长的美国中心主义。除了越战外,历史叙述很少把美国置于全球运动和冷战的框架下看。进入21世纪后这方面的论述多了很多,但总的来说还是十分不够,而且既有的论述很多都比较第三世界浪漫主义,没有太多分析60,70年代国际主义面向下更复杂的政治运动之间的博弈。 美国对六十年代的论述经常被置于一种简化的“Good Sixties/Bad Sixties”的二分,大概就是说六十年代的前半段是好的,运动都很非暴力,在体制框架内进行,也获得了一些民权上的进步。到了六十年代后期黑人权力运动兴起,一切都划向了暴动和骚乱。关于60年代这种二分法记忆如何被固化的著作也很多。第一本叫做Framing the Sixties, 是从政党政治的角度看两党政治人物怎么唤起60年代的记忆来为自己政党的议程服务。第二本书The Bad Sixties对80、90年代的影像作品做了分析,发现主流文化界通过突出好的60年代和各种白人亚文化产品,来有效消解黑人运动的政治性。大家可能会一边欣赏黑豹党的着装,认为他们开创了一种时尚潮流,一边反对他们背后黑人自决的意识形态。第三本书A More Beautiful and Terrible History则反思了美国社会如何通过纪念民权运动来推卸奴隶制和种族隔离的历史负担。民权运动被描述成一种美国社会的自我净化和救赎,为之后的色盲政治 (Colorbindness)铺路。
黑人权力运动的崛起和遗产
尽管民权运动时期就有了黑人权力的思潮,但是整个运动崛起还是在1960年代末期特别是1968年以后。对主流民权运动和SNCC在选举政治上努力的失望,从马尔科姆·X到MLK和肯尼迪的被刺杀所引发的普遍绝望情绪是很直接的诱因。越战也为黑人激进思潮的传播创立了机遇,因为第一次黑人,尤其是参战黑人直观感受到自己作为被压迫者,和被屠杀的越南人命运是相连同构的。前SDS成员Max Elbaum在Revolution in the Air里引用过一个60年代末的调查,显示30.6%参军的黑人希望回到美国以后加入一个类似黑豹党的激进黑人组织。
人们事后回望60年代的时候往往忽略的一个背景是,当时即使是早期MLK这样的温和立场,美国社会上支持他的人也是极少数。1966年其实只有28%的美国人对金有好感,说明民权运动在当年是绝对不具备舆论基础的。1961年五月底盖洛普针对刚开始的跨州Freedom Riders运动的调查,六成被访者都持反对态度。更能说明问题的是1963年March on Washington前后的舆论对比,黑人非暴力游行后,社会反而对黑人运动更抵触了,认为非暴力抗争伤害种族平等的比例从60%飙升到了74%。1966年的数据呈现同样的趋势,85%的白人都觉得民权运动伤害了黑人追求平等。所以很多白人新左派宣称的美国社会舆论因为黑人权力才走向保守的论断是站不住脚的。种族���本主义的捍卫者不会因为一个社会运动和理非而对它寄予更多的同情。所以是一直以来都十分坚固的白人至上思潮推动了黑人权力的崛起,而不是反过来的。
1963年March on Washington之前和半年后的舆论对比
一般认为最早的黑人权力组织是Revolutionary Action Movement(RAM),虽然当时并没有Black Power这个概念,但这个组织在黑人高校发展开始就一直强调全世界黑人的解放,它也比黑豹党更早接触到毛主义和列宁主义。因为RAM活跃的时期还在民权运动鼎盛时期,所以他们为了避免国家镇压一直是半地下工作,也导致这个组织虽然实际规模很大,旗下很多分部,但资料留存下来的非常少,很多都来源于CIA和FBI的档案。比如后来根据Freedom of Information Act公布的60年代CIA资料就显示他们被官方认为是当时最危险的组织。RAM也激励了马尔科姆x和黑豹党的创办,前者在伊斯兰国度之前是RAM的成员。
提出黑人权力这个概念的是Stokely Carmichael,他是在1966年March Against Fear中一场密西西比的集会上喊出这个口号的。早年他也是支持民权运动的温和派,参与过Freedom Riders运动,受到前述提到的Ella Baker影响,也领导过SNCC,但60年代中期他基本已经对民权运动的路线不再抱有幻想。Stokely喊出黑人权力的口号后,大部分民权运动领袖十分恐慌。当时的NAACP主席Roy Wilkins直接说这是”the father of hate and the mother of violence”,MLK也认为这个口号“unfortunate”,让Stokely收回,后者严词拒绝了。这种路线分歧除了时代变迁因素外,很大程度上也是代际问题。Stokely是1941年出生的,MLK是1929年,差了十几岁,所以Stokely回应的时候说我很尊重金博士,但是我们年轻人可没有他的耐心。在金被刺杀前Stokely和他还是有一些策略上的合作,但Stokely在立场表达上从未妥协过。
CIA解密档案中提到的1967年的Stokely发言,来源于:https://www.cia.gov/library/readingroom/docs/CIA-RDP83B00823R000800050002-3.pdf
MLK与马尔科姆·X的不同,民权运动和黑人权力运动的分歧经常被简化成是否接受暴力。但更本质的不同在于看待黑人解放的途径,究竟是要求白人国家给自己赋权和法律地位,还是自己夺取和定义自由。Malcolm X最著名的话之一就是“Nobody can give you freedom”。同时,黑人权力运动应该被看作一种网���的弥散式的结构,内部有很多不同的派别。有些组织支持黑人分离主义和独立建国,还有一些组织会信仰革命社会主义,一些组织,像伊斯兰国度有宗教色彩也不排斥资本主义,比如他们会支持黑人企业家创业。但黑人权力运动在整体的脉络上还是偏左翼,还是有一些共同的特点可以将之和民权运动区别开来。
首先,黑人权力大大拓宽了民权运动的范畴。因为民权是相对自由较为狭窄的概念,后者还包括在经济、教育、医保、住房等一系列面向上的平等。非常典型的例子就是黑豹党1966年起草的纲领性文件ten-point program,涉及免费医疗、教育、廉价住房和黑人免服兵役等问题,他们资金充裕的时候也一直在实践各种社区医疗教育治安项目。这种激进社区实践不只是内部试点,也激励了其他族裔的激进组织,比如另外一个纽约的亚裔激进组织I Wor Kuen (IWK,义和拳) 就有12-point program,而且它们的纲领相对黑豹党的有更强的性别意识,可能是美国所有激进组织里面最明确提出反对男性沙文主义的。
IWK的12点项目全文,来源于:https://asianamericanactivism.tumblr.com/post/68946140266/i-wor-kuen-12-point-platform-and-program-i-wor
民权和黑人权力第二个根本性分歧和很多对于移民的争议是类似的,即美国的移民需不需要逐步融入白人社会,还是可以保持自己的生活方式和政治。而黑人权力在保留自己族裔文化政治的情况下,进一步讨论了自决和独立的问题。一个典型的支持黑人自决的激进组织是1968年在底特律成立的新非洲共和国(RNA),RNA希望五个黑人人口占比高的南方州路易斯安那,密西西比,阿拉巴马,佐治亚和南卡独立建国,向美国索取每名黑人一万美金的奴隶制赔偿,等价于美国重建时期对黑人��兑现的许诺,同时请黑人投票自行决定是否加入新的国家。RNA计划定都亚特兰大,还选了当时在中国流亡的黑人运动家Robert F. Williams当临时总统,国旗则模仿美国的设计但是采用泛非主义的红、黑、绿三色。这些纲领现在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当时这样的思潮绝对不是毫无社会根基的。RNA成立初期全国媒体关注度很高,这个组织在政治打压下也一直存活到了90年代。针对RNA的研究非常少,唯一一本著作是政治学者Christian Davenport的How Social Movements Die,分析RNA在国家镇压和内部派系分裂前逐渐衰落的过程。
RNA计划的国土范围,来源于:https://christiandavenportphd.weebly.com/republic-of-new-africa.html
第三类分歧在于国际主义的程度。MLK自己当然也会说全世界人民的解放是重要的,但只有黑人权力运动真正建立了事实上的组织联系。比较典型的例子是黑豹党在阿尔及利亚的故事,这段历史目前最完整的叙述来源于Algiers, Third World Capital这本书。黑豹党的信息部部长Eldridge Cleaver 60年代末逃避审判流亡到阿尔及利亚,一开始受到新政府的欢迎成立了支部,对方还提供了办公场所。虽然BPP在海外只有这么一个分部,他们通过阿尔及利亚做了很多国际联络的工作,他还长期受到北越政府的资助。但随着时间发展黑豹党的分部和阿尔及利亚政府就产生了很多理念和资金上的冲突,后者一直希望把前者纳入自己自上而下管理的体系,还两次收缴了海外给黑豹党的大量资助。所以从这个案例也可以看到,一方面黑人权力运动的国际视角比民权运动要宽广许多,但是另外一方面很多国际连结内嵌在当时全世界的民族解放结构和美国国内对黑人运动的镇压里,这个外部条件的涨落还是很关键的。
黑豹党党报对阿尔及利亚分部的报道,来源于:https://twitter.com/SanaSaeed/status/1279926765150928896
为黑人权力运动提供国际背景的泛非主义存在三个重要的时间点。从宽泛的意义上说,18世纪末的海地革命就有了泛非洲主义的色彩。当时海地起义军甚至和大革命中的法国普通市民有了跨大西洋的团结。这在CLR James早年的著作《黑色雅各宾》里面有很细致的描述。现代泛非运动大概出现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那时候全世界激进思潮的传播都很快,从无政府主义到共产主义。同一时期黑人激进派建立了很多跨国组织,都致力于全世界非洲裔的解放。当时虽然交通没有现在便利,但现代签证制度还没有建立,像美国是1924年随着颁布限制亚洲移民的Johnson–Reed Act才有了签证,所以运动家跨国迁徙和流亡某种程度上更为容易。本尼迪克特·安德森在《全球化时代》还提到那时候具备的所谓早期全球化特征,电报、万国邮政联盟、蒸汽船和铁路建设都有利于跨国人口流动。到上世纪60年代的时候伴随亚非拉民族独立运动,已有的泛非思潮正好和黑人权力运动对接起来,所以黑人权力运动里面不少人物后来也都参与了泛非运动,包括Stokely自己,他甚至为纪念泛非运动改名为Kwame Ture。
牙买加人Marcus Garvey是早年泛非运动非常重要的人物,他1914年创办了最早的泛非运动组织Universal Negro Improvement Association and African Communities League (UNIA-ACL),当他移民到美国以后又在纽约哈勒姆建立了分部。加州奥克兰有个非常著名的黑人激进主义书店叫Marcus Book就是以Marcus Garvey命名,这次BLM抗议他们书店也收到了很多捐款。另一个重要组织是1968年由加纳流亡运动家恩克鲁玛成立的All-African People's Revolutionary Party,后来1972年也有了美国分部,Stokely1969年逃亡非洲以后就长期负责这个组织。所以社运的国际联系并不一定是从欧美开始辐射向全球的,很多都是在其他地区先发起然后通过国际移民传到了美国,这种边缘到中心的模式关注的人较少。
很多泛非运动的人其实都出生在加勒比地区,Stokely也是出生于特立尼达和多巴哥。加勒比行动者和美国社会运动的互动远远早于民权运动年代。比如20世纪初,就有很多加勒比的激进无政府主义者在纽约建立和参与了激进劳工和族裔解放组织,他们在哈勒姆文艺复兴中也扮演过很重要的角色。除了之前提到的早期全球化的趋势,历史学者Winston James这本Holding Aloft the Banner of Ethiopia里面分析到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加勒比、西印度群岛的黑人移民,相对美国本土的黑人平均教育程度更高,阶级意识更强,同时他们在移民到美国前对种族隔离的感受不深。这些人到美国以后接触到白人才开始有了黑人的意识,但同时他们相对本土的黑人激进主义者更愿意和白人激进劳工运动家合作。也就是说加勒比的黑人激进派从Marcus Garvey到CLR James成为了美国白人激进派和黑人激进派间的桥梁,可以把种族和阶级的议题一起融合到解放性政治里头。这点非常关键,我在后面谈到左翼运动的种族问题时候还会进一步解释。
虽然上述提到的很多黑人权力组织已经不复存在,但他们以往的成员和后代现在往往还活跃在社运一线,或是就现在的运动提出自己的看法。也有很多人创办了非政府组织。所以如今各个城市的运动经常还能带上当年运动的特色。我这次讲座封面图片作者Emory Douglas前几年拜访墨西哥萨民解驻地,和行动者对谈艺术和政治行动的关系,他们的对话成果还出版了书籍Zapantera Negra。
黑人权力运动内部的意识形态多元而庞杂。黑豹党、伊斯兰国度、新非洲共和国等组织获得了大部分媒体关注,但其实还有很多小的组织。因为我住在费城,所以分享下本地一个很著名的黑人激进组织MOVE。MOVE1972年成立,除了黑人自决解放的纲领外,还有很强的绿色无政府主义色彩,比较反对工业化,有些历史学者认为他们受牙买加拉斯塔法里运动的影响。这个组织本来是很低调的,就在费城西边买了一排楼,组织成员过自治公社式的生活。但是78年的时候和费城���方对峙的时候,一名警察后颈被子弹击中身亡。为此费城警方坚称是MOVE方面开的枪,MOVE说他们的枪都是坏的不可能走火,是其他警察扫射到死者。官方没有给MOVE太多辩护机会,重判了九个人谋杀,大部分人刑期判了40多年,媒体把他们叫做MOVE9。目前这些人要么在监狱去世了,要么2018年以后才被释放,最新的情况是一位被判42年的成员Delbert Africa今年一月才被释放,六月就癌症去世了。
1985年的时候MOVE和警方再次发生冲突,由于警察没法让成员离开住所,他们就索性出动了直升机向MOVE的住所扔了炸弹,炸弹当时引发了现场大火,造成6名主要MOVE成员和5个未成年人死亡,60多栋房屋受损。2013年的纪录片Let The Fire Burn是关于MOVE和警方的冲突,片名就暗示说当时警方意识到房屋着火后,故意让消防车不要实施救援,等着火把MOVE成员吞噬。最后这场屠杀没有一个警官被审判。这场悲剧一方面导致MOVE基本被摧毁,另一方面也反向刺激了黑人权力思潮在费城的延续。这次费城BLM游行中,也可以看到关于MOVE的标语。
1985年MOVE爆炸现场的浓烟,来源于:https://thephiladelphiacitizen.org/the-lingering-trauma-of-move/
60,70年代任何社会运动都沾染了性别主义的色彩。黑人女权艺术家Michele Wallace写过一本当年争议极大的书Black Macho and the Myth of the Superwoman,因为这是第一本揭露黑人权力运动内部性别压迫的书。她认为黑人权力运动的厌女情节体现在运动强化了noble warriors 或者是 elderly statesman形象,要么是高贵的���士要么是年长的发言人,都是非常强调男性气概的。而且很多运动组织本身一直在强调要恢复黑人男性在社会的主导地位。这其实是对1965年一份著名的调查Moynihan’s The Negro Family的反击,当时这份报告认为黑人群体内部占四分之一的单亲母亲家庭导致了黑人过多依赖福利制度,经济文化上陷入落后的恶性循环。这份报告撰写人Moynihan本人其实写到了奴隶制以降的系统性歧视才是导致黑人家庭瓦解的原因,但后来这份报告完全被曲解逆练成为了保守派宣扬黑人“贫穷的文化”的证据。黑人权力运动针对这种污名化,等于是用一种同样扭曲的,牺牲黑人女性自主性的方式做出了回应。
黑豹党内部的性别歧视就很能反映问题。Elaine Brown写过一本回忆录叫A Taste of Power,她是1974-1977年黑豹党陷入危机时候的负责人,因为领导人Huey P. Newton为了逃避审判流亡了古巴所以指定她接任。当时黑豹党的影响力已经消退,创办者之一Bob Seale已经因为内部分歧退党,组织成员各奔东西,剩下不到100人。Elaine在非常不利的局面下其实做了很多组织工作,包括拓展已有项目,增强和其他组织和政客的合作,极大延长了黑豹党的寿命。但后来大家在回顾黑豹党历史的时候,也倾向于完全忽略女性成员的贡献。Brown在回忆录里直接指出黑人女性在黑人权力运动中被认为无关紧要的。即使女性作为领导人,也被认为伤害了black manhood甚至黑人这个种族本身。
除了Elaine的回忆录外,The Revolution Has Come是黑豹党历史书里比较有性别意识的一本。尽管鼎盛期黑豹党成员六成是女性,总部和绝大部分分部的性别分化和歧视是非常严重的,比如后勤联络、教师和办报纸几乎都由女性操办,主要领导层历史上只有三个人是女性,而且都是因为和男性成员有亲密关系才被提拔。早期女性和男性的职位晋升渠道是完全分开的。组织内部集权也很严重,不同意Newton的人会被开除。这本书里说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是在组织发展后期,由于女性成员的贡献长期被忽视,她们不被上门来搜捕的警察认为是关键人物,于是长此以往组织里的男性都被抓走,女性终于得以填补空白进入管理层。这个和之前提到的黑人教堂排斥女性,催生她们成为社区层面的召集人的例子异曲同工,都是社会结构性歧视如何塑造女性运动家独特的政治抗争模式。
当然并非黑人权力运动就格外排斥女性,事实上民权运动和新左派运动里性别歧视是更常见和直白的。自由之夏项目招募学生的时候,筛选女性参与者一条很重要的标准是外貌。后来McAdam做研究时候意外翻出当年的档案,发现负责人在审查申请者资料时候一直在评论女申请者的长相,很多人因为外貌被拒绝参与。这些都构成了后来女权运动和黑人女权主义崛起的大背景。
美国左翼运动中的种族问题
美国左翼运动种的种族问题是最近很多人聊到的话题,似乎BLM这类黑人运动更多���注种族,更少关注阶级的问题。前几天刚被清场的西雅图CHAZ占领区也出现了这个矛盾,白人抗议者想把更宏大的反新自由主义运动的议程嫁接进来,但一些黑人会觉得这些议题会妨碍BLM和黑人解放这个更紧迫的焦点,尽管TA们一般都承认新自由主义是个更本质的底色。这个争论其实一直存在,比如2018年末新共和发了一篇文章“Do American Socialists Have a Race Problem”,以美国目前最大的左翼激进组织美国社会民主主义DSA为例子,讲述了美国社会主义者内部对有色人种的排斥。这篇文章当时引发非常大的争议,因为左翼内部的白人很少承认自己有种族主义的问题。确实,种族和阶级在美国政治里面一直是非常缠绕,很多情况下甚至互斥的议题,这也是导致和很多发达民主国家相比,美国总体政治光谱相对保守的一个原因。
杜博依斯曾有一个著名的论断,“黑人问题是对美国社会主义者最大的考验。”他在自己的很多著作里都细致地刻画了劳工政治的种族主义倾向,白人劳工往往认为自己的劳权受损都是因为黑人的存在。Viewpoint杂志的Asad Haider在2018年出版的Mistaken Identity里,也总结到白人之间的族裔团结一直以来高于美国有色人种之间的阶级团结。
对黑人的种族主义一直以来都是其他移民融入美国的粘合剂,黑人是所有新移民共同的敌人,通过歧视黑人来融入主流白人社会的逻辑一百年来都没有变过。弗里德里克·道格拉斯曾经分析过爱尔兰移民对黑人的仇视,他说爱尔兰人在自己祖国愿意和全世界无产者站在一起,但一到美国就被教育要仇视黑人,才可以成为白人。在《美国黑人的重建》一书中,杜博依斯一开始就提到了美国从19世纪初欧洲移民涌入,到内战再到20世纪初一直并行的两类劳工运动:一是黑人劳工获取法律承认,后来也成为民权运动的由头,二就是白人移民劳工争取土地和更高的工资,后来就演化成了很多早年种族隔离的工会比如AFL。这两个运动偶尔会有一些联合,但是总得来说是互相冲突的。因为在不同时期,白人移民劳工,包括还有很多底层的白人都认为黑人压低了工资,抢了他们的工作。
现在关于欧洲移民怎么变成白人的著作已经非常多,最早有影响力的著作是1991年出版的The Wages of Whiteness,之后依据这个思路就有很多类似的文献。这些后来的文献,比如Working Toward Whiteness会更细致地描摹美国的欧洲移民除了心理上觉得自己总是比黑人高一等外,是如何一步步将自己美国白人化的,包括如何通过加入排斥黑人、墨西哥人和亚洲人的工会试图让自己和本地白人劳工平起平坐,通过购买房产来和买不起房的黑人的区隔开来。另一方面,美国的各种移民法律,比如1924年的移民法案限制了很多国家的移民进入,导致北部需要更多的黑人劳工来代替之前移民的工作。这也使得美国社会,特别很多商家开始比较黑人和移民劳工的优劣,从而觉得“有些移民比别的移民和黑人更平等“。
游天龙老师在之前的讲座提过由于在正规就业市场被歧视,亚裔经常被雇佣来当白人罢工的工会打手。其实当时黑人被雇佣是更普遍的现象,因为黑人男性除了和亚裔一样工资很低外,也一直被认为更强壮暴力,同时身体更能忍受痛苦。20世纪早年这些走投无路的工会打手都是由专业公司跨州雇佣,通过铁路统一运输的,所以雇佣的成本也进一步降低。另外,由于受到绝大部分工会的排斥,黑人劳工对白人工会存在怨恨,这也使得他们参与反罢工的时候带上了一些报复的心理。一个典型的例子是1919年席卷全美的钢铁行业大罢工中,绝大部分罢工打手都是黑人,而组织者一方AFL正巧拒绝黑人会员。所以最后这场罢工变成了资方雇佣的黑人和白人劳工的对战,非常有效瓦解了劳工的团结。这场罢工之后整个钢铁行业劳工运动一蹶不振,15年后才有新的罢工。
关于美国工会和种族主义的历史,还可以参考Mike Davis的经典作品Prisoners of the American Dream。他的核心观点之一就是历史上工会的种族主义让美国劳工运动一直都比其他欧陆国家保守和官僚主义,这是所有左翼思想家都没有预料到的。美国工会的官僚化具体包括疏于培训草根运动家,排斥其他左翼组织,不愿意纳入女性主导的文书职位和有色人种占多数的南方农业工种,不与民权运动合作等。
一个例外是1905年在芝加哥成立的IWW,世界产业工人联合会。IWW一直是跨种族、性别和国界做动员的,这也是受19世纪末20世纪初劳工无政府主义思潮的影响,认为全世界劳工不分职业应当隶属于同一个工会,所以它们的信条叫”One Big Union”。但这绝对不是劳工运动的主流,IWW哪怕在鼎盛时期也只有15万劳工会员,而同时期AFL旗下一个大行业分会,比如钢铁行业的人数都可以有30到40万。IWW的组织现在还有,在一些中大型城市集会和罢工中还可以看到他们组织的身影。但60年代开始,IWW开始直接介入民权运动,后来就更像一个社会运动组织而不是典型的工会。而且IWW是允许劳工隶属于别的工会的,所以其对旗下劳工的管理也更松散。华盛顿大学历史系做过一个IWW的数据库,里面有很多珍贵的史料和可视化,推荐给大家。
早期的美国共产党在族裔团结上构成了另一个特例。20世纪早期美国共产党曾经积极动员过黑人激进派。最明显的一个例子是1920年前后有个黑人秘密会社叫做African Blood Brotherhood,是当时一个记者和出版人Cyril Briggs创办的(这个人也是加勒比的移民),Claude McKay, 和Harry Haywood也是成员。这个组织内部有社会主义倾向的人后来和美共有很多合作,最终甚至直接成为了CP的一个分部。Harry Haywood是其中最著名的一位,他去苏联学习过,见过包括胡志明在内的很多人。根据美共三十年代初的组织宣传材料,可以看到TA们有鲜明的种族立场,支持南方黑人的自决,和RNA立场接近。但很遗憾的是,从30年代后期开始美共就已经逐步弱化对种族主义的讨论,当时也以散布黑人分离和民族主义为理由驱赶了很多黑人激进派。直到1959年CPUSA正式放弃了美国黑人民族自决的口号。他们觉得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和深化,黑人白人自动会团结起来。那个时候民权运动正是如火如荼的时候,美共不但没有有利介入黑人解放运动,白人负责人反而开除了Harry Haywood等一系列黑人成员。基本上从这个节点开始,美国的左翼激进主义运动,至少从组织成员来看形成了种族分化的格局,直到今天都是如此。
1930年代美共的黑人自决宣传材料,来源于:https://wolfsonianfiulibrary.wordpress.com/2018/01/15/civil-rights-and-the-cpusa/
美国主流的民权运动历史经常把70年代说的非常不堪,好像除了尼克松为首的保守派开始反击外社会抗争全面停滞,但这个完全��符合事实,其实70年代中期美国的劳工运动才达到顶峰,而这个高峰的到来和黑人解放运动密不可分。60年代以后,随着黑人权力运动的兴起,黑人激进派就开始自立门户。1968年底特律道奇工厂发育出来的劳工组织the Dodge Revolutionary Union Movement (DRUM)领导旗下工人罢工,是民权运动以后第一次彻底关停了工厂的罢工。由DRUM发展起来的the League of Revolutionary Black Workers是70年代最重要的黑人激进组织,卷入了几乎所有重要的罢工,也动员了很多白人劳工。但从组织层面,出于对白人的绝望,这些组织都只允许有色人种加入。The League也是最早提出并为reparations募集到款项的组织,动员白人宗教组织拿到了至少20万美金的捐款,所以不该预设所有白人都本能排斥黑人权力运动的理念。到80年代纽约还成立了The National Black United Front,到现在这个组织还比较活跃。90年代末Black Radical Congress在芝加哥成立,曾经聚集起了很多黑人运动家、泛非主义者和学者,包括Angela Davis,这些人也试图和其他族裔的激进派进行更密切的合作。所以其实60年代末民权运动消退以后,黑人运动还是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关键问题是当黑人发展自己的运动组织后,因为社运历史的记录者往往是白人,所以这些努力就不太容易被人看见。Michael Dawson在Blacks in and out of the Left里就很详细解释了黑人如何和白人左翼思潮渐行渐远,白人新左派也一直都不愿意承认黑人权力运动对族裔解放的作用,然后久而久之黑人激进派就被边缘化了。
那总结下,一系列原因共同导致了美国的种族和阶级撕裂了激进主义运动。首先欧陆马克思主义思潮的历史遗产导致很多左翼认为阶级斗争优先,种族只是阶级的反映。很多左翼组织内部也无人读杜博依斯、法农等黑人思想家的作品。从美共的历史也可以看到核心组织在分化中逐步远离黑人运动。再者,黑人激进派受到普遍的国家暴力,被迫转入地下。战后兴起的郊区化和居住隔离也很可能对左翼政治不利,因为左翼是非常依赖面对面社区动员的,但居住隔离导致左翼动员不到底层黑人,也难以建立跨族裔联盟。这些因素带来白人黑人互不信任的长期影响,不同族裔建立单独的激进左翼组织,这也导致黑人激进派愈发被孤立,在主流政治里处于边缘的地位。
所以如今至少从选票的层面,自由主义的思潮基本上主导了美国的黑人政治,奥巴马之年也一度巩固了很多人的幻觉,目前为止黑人对民主党的依附性还是很强。同时因为长期的打压,黑人激进派一直处于相对边缘和半地下的状态,一般没法像白人组织一样会公开招募成员,很多社区也没有登记为社会组织。但是另一方面,近些年BLM运动让黑人运动有重新激进化的可能性,参与���动的黑人运动家一般都不会在两党政治的框架下思考种族解放,核心运动家绝大部分都在其他左翼、劳工和LGBTQ组织任职。比如提出BLM口号的三位黑人女性Alicia Garza, Opal Tometi和Patrice Cullors都同时活跃在各类劳工和移民运动中,她们也在不同场合强调BLM是跨越国界的。
目前,美国当代左翼组织的事实性种族隔离还是非常严重。很多大众也已经有了左派都是白人的刻板印象,而不愿意多和他们来往。这里列举四个比较主要,立场又不太一样的白人左翼组织。说白人组织不是说这些组织就没有有色人种成员,而是非白人的比例非常低,组织内部有色人种成员也往往经历明显的歧视。The Democratic Socialists of America (DSA)是目前全美最大的左翼组织,有七万多付费会员。它曾经是相对保守的组织,是借着80年代很多更激进组织解体时候趁乱成立的。它的种族主义问题也很久了,80年代的时候DSA没有支持民主党激进派黑人候选人Jesse Jackson的总统竞选,史学家一般认为是组织内部种族主义导致。这两年随着组织内部有更多新的成员,有一些分部有了更多内部种族主义的反思。Socialist Alternative (SA)是一个托洛茨基主义的组织,它在美国的知名度基本是靠当选西雅图市议员的Kshama Sawant提升的,目前Sawant还在市议会任职,也积极支持参与了当地的占领运动。Party for Socialism and Liberation (PSL)基本是个白人斯大林主义组织,经常持比较教条的立场,但他们对拉美政治的关注可能是所有组织里最强的。Redneck Revolt (RR)是个很有意思的左翼拥枪组织。所以这也有助于打破白人拥枪的都是红州保守主义者的刻板印象。
当前以黑人为主的左翼组织内部意识形态也很多元。Black Socialists in America (BSA)是2018年才成立的黑人社会主义组织,很大程度是为了回应DSA的种族问题,当然相比DSA,BSA的公开活动要少很多,成员都是匿名出镜。Revolutionary Abolitionist Movement (RAM)是无政府主义的社区,它们也有仿照黑豹党的十点纲领,包括废除警察军队和监狱。所以现在Defund the Police运动中确实是有希望彻底废除警察的一派的,也没必要否认和切割。Cooperation Jackson是一个2014年密西西比杰克逊成立的合作社网络。Huey P Newton Gun Club顾名思义是以黑豹党前领导人的名字命名的拥枪组织。总的来说在美国的左翼政治版图里,黑人左翼会更偏无政府主义一些。因为一来在践行民主集中制的混合族裔组织里,黑人肯定是被压迫的;二来无政府主义组织更去中心化,可以更有效地规避国家的监视和镇压。
黑人解放运动与BLM2020
最后谈一下对目前BLM的一些观察,以及和之前提到的黑人运动历史之间的关系。进行了一个多月的BLM虽然由反警察暴力开始,但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了更多的议题。虽然在中文网络上可能还是有很多反对的声音,但在美国本土,BLM从成立以来第一次有了大部分人口的支持。
从民意调查上来看,BLM口号在2012年奥巴马任下刚提出来的时候是完全没有群众基础的,这和历史上所有黑人运动,甚至社会运动的命运都是一样的。公众对社会运动的高支持度,往往是参与者不断动员、说服、制造领导权的结果。对比2016年和今年的数据,可以看到2016年的时候,YouGov调研的美国被访者只有27%明确支持运动,这个比例到今年翻了一倍不止。当然这里有个问题是今年没有中立这个选项了,所以很多人态度可能向支持方向位移,但明确反对运动的人也减少了不少。然后很有意思的是中间派独立选民的意见变化幅度是最大的,也就是说其实运动动员起来了大部分中间选民,但基本没有让共和党选民改变看法。
党派与BLM支持,来源于:https://news.yahoo.com/new-yahoo-news-you-gov-poll-support-for-black-lives-matter-doubles-as-most-americans-reject-trumps-protest-response-144241692.html
从皮尤归纳的分族裔的支持度来看,除了各族裔总体更支持BLM外,拉丁裔的观念变化是最剧烈的,直接从2016年的比白人更不支持到目前77%的高支持度。我希望会有更多的研究出来论证具体的机制,但个人总体感觉是这次全国范围的BLM通过把黑人的处境置于其他少数族裔和移民面前,从而极大促进了少数族裔之间的自我教育和团结。这��没有亚裔的对比数据,但之前有个单独的调查发现抗议下亚裔对警察的观感下降是最明显的。最近针对亚裔为何不支持黑人运动有很多辩论,我想说其实对拉丁裔来说,除了无证移民,很多人同样很难共情黑人的处境。这次抗议期间拉丁裔内部,特别是白人拉丁裔同样有反省自身的anti-Blackness,甚至也有如何和父母和老一辈有效对话这种讨论。所以其实亚裔也可以通过和拉丁裔的连结,来互相指认和创造性地面对社群内部种族主义的问题。
2016年BLM分族裔支持度,来源于:https://www.pewresearch.org/fact-tank/2016/07/08/how-americans-view-the-black-lives-matter-movement/
2020年BLM分族裔支持度,来源于:https://www.pewsocialtrends.org/2020/06/12/amid-protests-majorities-across-racial-and-ethnic-groups-express-support-for-the-black-lives-matter-movement/
最后这张图表是皮尤同一个调查里不同人口变量与政治参与行为的交互,可以看到拉丁裔、亚裔的参与比例和黑人十分接近。甚至在给组织捐款上,亚裔的比例要远远超过其他族裔。按照右图给出的过去一个月的抗议参与比例,也是只有白人在拖后腿,且亚裔的参与度是所有族裔中最高的。我们觉得亚裔参与度低还是因为亚裔总人数真的太少了,很难在抗议中彼此看见。当然这类调查经常只访问会说英语的亚裔,所以实际比例会低一些,但至少说明年轻一代的政治参与热情是非常高的。
Pew不同人口变量与BLM政治参与行为的交互,来源于:https://www.pewsocialtrends.org/2020/06/12/amid-protests-majorities-across-racial-and-ethnic-groups-express-support-for-the-black-lives-matter-movement/psdt_06-12-20_protests-00-10/
BLM运动跨种族的高支持度伴随的是其去中心化的特征。在我看来去中心化具体是和三个子特征结合起来的,商业化、城市社区化和大规模监控。但凡社会运动发展到一定程度,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商业化的色彩,或者说更多企业看到民意愿意去支持BLM的诉求。早期可能是耐克这样的运动企业会支持,因为顾客里就有很多黑人,但现在亚马逊、Spotify、Netflix这类互联网公司也加入了挺BLM的阵线。讽刺的是,亚马逊恰恰是造成黑人持续贫困和被压迫的根本原因。它造成的士绅化,对旗下服务业劳工的压榨、Covid19下对仓储和WholeFoods罢工的镇压都很能说明它支持BLM的虚伪性。亚马逊2018年的时候还被爆出将旗下一个面部识别软件Rekognition卖给警方。在这样的背景下,BLM运动内部肯定会有策略性支持商业公司的,也有反对被资本主义收编的激进派。这种运动内部的立场如何在一个去中心的结构下做协调配合,而不是拉锯内耗,对未来的运动是一个挑战。
这次各地上街的人数很多,口号也很齐整统一,但每个地方的运动势能和诉求差异其实很大。因为像Defund the Police这种诉求落实肯定是要运动参与者和当地的市长、市议会、警察部门斗争和斡旋。警局的预算一般都是市议会批准的,比如不久前白思豪批准市议会砍掉了NYPD下一个财年7%的预算。还有拆种族主义雕像和壁画的话各地的情况也非常不同,还有一些历史雕像可能在其他少数族裔社区和大学,还需要抗议者和社区负责人、各类社会机构进行协调。
另一个去中心的因素,则在于不同城市社会运动的历史遗产不同,我这里举西雅图和我居住的费城的例子。这次西雅图抗议最特殊的地方就是CHAZ/CHOP占领区。这个区域几天前已经被清空了,但还是留下不少宝贵的运动经验和教训。之所以西雅图可以成功实现占领而非简单的游行,和本地有几十年历史的占领文化和无政府主义社区的兴盛是很有关系的。最晚从70年代开始原住民和拉丁裔社群就组织过不少占领荒地和学校的行动。CHOP占领区有各个不同社运组织的力量,除了BLM的人外也有大量当年参与Occupy的社群,还有一些这次疫情下涌现出的互助组织。因为Occupy的白人占大多数,所以运动内部一直都有种族和运动路线的矛盾,比如自治和占领的议程是否会干扰更紧迫的警察改革,这些争议直到占领结束也没有缓解。但总的来说,西雅图之前各个族裔联合抗争的历史对这次的运动有非常大的帮助。
相比之下费城的政治生态就非常不同。这里有非常强的黑人权力运动的历史,美国第一个黑人权力运动组织RAM当年总部就是在费城,其他黑人权力组织在费城也都有分部,当然还有MOVE。今次BLM运动里,西费城的行动者纪念MOVE爆炸三十五周年还特别制作了短片,可以看到现在费城的社运还是受到当年历史很强的影响,诉求要比其他地方激进很多,比如这里的运动家是反对"Hands up, don't shoot”这种自我矮化的口号。虽然很多这类抗议吸引不了全国媒体的关注,但是对本地政治是有很大影响的。
最后一个挑战就是如何应对大规模监控。美国的黑人运动受到的国家监控是最严密的。这次各地的BLM示威,各城市和州警察、国民警卫队、FBI和军方都派出了无人侦察机和巡逻机,监控达到了军事级别。仅仅国土安全部和海关执法局就直播和录制了至少270小时的抗议人群画面,这还不包括其他地方部门的档案。面对这种监控,我认为美国运动者做得还是很不够,很多消息发布和沟通都靠公开的脸书、推特和Instagram,反而是Boogaloo等右翼运动更多用加密软件。目前电报上最大的BLM频道只有不到一万关注者,完全不成体系,这可能对未来的运动协调造成伤害。
谢谢大家。
参考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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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own, Elaine. 1993. A Taste of Power: A Black Woman’s Story. 1st Anchor Books ed edition. New York, NY: Anch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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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is, Mike. 1999. Prisoners of the American Dream: Politics and Economy in the History of the US Working Class. Verso.
Dawson, Michael C. 2013. Blacks In and Out of the Left.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Du Bois, W. E. Burghardt. 1998. Black Reconstruction in America, 1860-1880. 12.2.1997 edition. New York, NY: Free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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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ider, Asad. 2018. Mistaken Identity: Race and Class in the Age of Trump. London ; Brooklyn, NY: Vers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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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蓝星的忧郁
48
亚库复职的日子比她想象中的稍微轻松一点,但也只是一点而已。可当她仔细想了想,她的压力反而不是来自于舆论和职场,而是那位伯爵。他最近对她的态度一直透着古怪,甚至还出人意料地亲了她几次。她摸不清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等她带着疑问和一丝厌恶看向他时,那位伯爵只是露出一抹暧昧不明的微��。亚库叫苦连天,只能把他这些反常的举动当作是他幼稚和占有欲过强的表现。尽管她已经尽可能地和他拉开距离,但她始终是寄人篱下,又被他捏着命脉,最后都只能以妥协收场。
自从涅尔基甘铎提出接送她上下班的要求之后,亚库就再没能睡过懒觉,甚至连赖床都成了奢求。那位伯爵的生物钟准得很,她猜他每天早上六点钟就会醒来看那些简报。他原先还待在自己的卧室里,但如今已经自然而然地拿着平板电脑坐在她床边,边喝咖啡边叫她起床。亚库不堪其扰,可他却比闹钟还要执着。到最后她只能在他闯入她的房间前就挣扎着醒来,免得他又要用些过激的手段把她从睡梦中吓醒——那过程太过“惨烈”,她着实不想再经历一次。
没什么比下雨天蒙着被子昏睡更惬意了,除非有个不识好歹、不懂得享受、不谅解别人作息时间的家伙出现。
“起床。”涅尔基甘铎用一种命令的口吻说道,“你要迟到了。”
亚库吓了一跳,脑中锣鼓喧天,几乎惨叫了出来。“你……你怎么进来了?”她怀疑自己听错了,瞥了眼手机后发现离上班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她眯着眼睛不悦地打量着他,依稀记得自己在睡前锁上了房门,还反反复复检查了好几遍。而涅尔基甘铎在她耳边晃了晃钥匙,无声地回答了她的疑问。
“早饭要冷得像石头一样了。”他坐下来说道。
“十分钟……”她呵欠连天地乞求道,“再让我多睡十分钟!……”她说完拿被子蒙住了头,蜷成了一团滚到了床的另一边。
银发青年微微一笑,扔下平板电脑凑过去低语道:“那好。十分钟。”
亚库哼了一声,顾不上理会他,立刻又昏睡了过去。伯爵坐在她身边,轻轻揭了她蒙着头的被子,端详着她闷得红扑扑的脸。等过了一会儿她睡得热了些,于是踢开了被子,露出了两条修长的腿。他瞥向她腿上的淤青,然而眼光却不由自主地顺着她腿部完美的线条向上移动,直到见到那海军蓝的蕾丝花边才稍稍停了下来。而他的头只要再偏上两英寸,就能看到让他更加心神不宁的地方���涅尔基甘铎咬了下嘴唇,转而又拿起了平板电脑,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十分钟了,”他有些心烦意乱地说道,“起床。”
亚库含糊不清地答应了一声,但丝毫没动,仍旧沉浸在梦乡里。
伯爵又重复了一遍,末了还补充了一句“下雨天会堵车”,仿佛一个焦虑的家长。但裹着被子的那个人对他的指令爱答不理,自顾自地睡得香甜。他渐渐耗完了耐心,最后掀了被子,强迫她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亚库只感到一阵冷风袭击了她,等她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脸上涨得通红,急忙用手护在了胸前。“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我只是叫你起床,”涅尔基甘铎轻咳了一声,扭头又将被子扔在了她身上,“谁知道你睡觉要脱成这样。”
“没人这样叫别人起床!”她涨红了脸,生气地说道。
那之后亚库便将电击枪放在床头触手可及的地方,而睡觉时也将自己裹得像个爱斯基摩人一样,惹得那位伯爵十分不悦,嘟囔着他受了“冒犯”。他在接下去几天吃早饭的时候始终阴沉着一张脸,好像更愿意看到她穿着蕾丝睡裙而不是中年妇人热爱的粉色碎花分身睡衣睡裤。
“你为什么不穿那些我买的衣服?还有那些包……是不够贵吗?”他的坏情绪在他开车的时候还没消散,而他刚刚擦着一辆车的前襟换了线,唬得那名可怜的司机连喇叭都忘了按。
“我这点自由总还是可以有的吧?”亚库小心翼翼地反问道,紧张地握着车上的把手,“再说我可不想再欠你的钱。”
“……没品味。”涅尔基甘铎轻哼了一声,瞥了一眼她身上的黑色针织开衫、白衬衣和灰色英伦格子裙后不屑地说道。
亚库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黑色系带牛津鞋——它们确实旧了些,鞋跟的部分有细微的磨损,但款式还算是好看。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我又不是为了取悦你。”她说完气呼呼地扭头看向窗外,黑云压垮了不远处的城市,成串的雨珠急急地落了下来。
“那你想取悦谁?”伯爵隔了很久才问道。而他说这话的时候狠狠地踩了一脚刹车,吓得副驾驶座位上的那个人花容失色,以为车子要打滑飞出去一样。
“我不是为了取悦别人才穿的!”她惊魂未定地抗议道,“你……你能不能好好地开车!”
“好啊,”他轻描淡写地答应道,“只要你从明天开始别再穿这些奇怪的衣服。如果你的头发再卷点,那你看上去和上个世纪的打字员一模一样。至于你那套可笑的睡衣……连我的曾祖母都不会穿。”
亚库的眼睛差点翻到车顶上。“幼稚。”她愤愤不平地说,“这是复古。”
银发青年终于笑了笑,似乎很喜欢看到她那副不甘心却又只能妥协的窘迫模样。
涅尔基甘铎将车停在了《苍蓝星周刊》办公楼的正门口前,那辆扎眼的黑色跑车惹得在雨中狼狈奔波的上班族们纷纷驻足观看。亚库烦躁地看着来往的人群,似乎仍然需要做些额外的心理建设才能在那种混杂了羡慕和妒忌的眼神中若无其事地下车。
“……你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吧?”他看了她一眼,问道。
“总编辑已经批准了那篇特辑。录音的反响不错。”亚库公事公办地回答道。
“哦,他当然会的。”伯爵轻笑了一声。
亚库点了点头,知道他一定是对编辑部的高层们施了压。她轻叹了口气,准备打开车门,可涅尔基甘铎突然拉住她,在她耳边低语道:“你是不是该对你的‘司机’表示一下感谢?”
“谢谢。”她干巴巴地说道,露出一脸不情愿的表情。
伯爵扬了扬眉毛,抱怨道:“就这样?……网约车的乘客都比你要热情。”
“网约车的司机不会危险驾驶,也不会强迫乘客道谢。”亚库一本正经地反驳道,“你这种人只会收到差评。”
涅尔基甘铎微笑着搂过她,低头吻住了她此刻因为不满而微微撅起的嘴唇。她吃了一惊,而他顺势卷住她的舌尖,入侵了她的整个口腔。他的吻也和他一样蛮横,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牙齿几乎磕破了她的嘴唇。而车内那狭小的空间瞬间被两人起伏的呼吸声所占据。
“这也是‘差评’吗?……”他松开她后意犹未尽地问道。
“是!你这个丝毫不考虑别人感受的混……”
她怒气冲冲地还没说完,那位伯爵再次吻了她。她试着反抗了一下,但却适得其反地被他箍得更紧,甚至惹来了车窗外更多的目光。
“还依旧是‘差评’么?”他笑吟吟地问道,“说实话。”
亚库又惊又怒,心里隐隐后悔没随身携带那把电击枪。“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渣男!你……”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打断了她的话,舌尖轻轻舔着她的嘴唇,“我们可以一直耗下去。”
亚库涨红着脸,生怕再拖下去自己马上就要登上八卦版面的头版头条,于是极其不情愿地说了句“不是”。她的麻烦已经够多,而眼前那位伯爵却像是故意为之,毫不避讳地在热爱炮制八卦新闻的杂志总部门口亲她。
“好啊,”涅尔基甘铎满意地笑道,“既然你喜欢,那往后我就勉为其难地多满足你一些。”
“我不喜欢!”她气恼地说,不可理喻地瞪着他,“你这样还想让我原谅你?”
“你可以慢慢来。但这次和你原谅我是两回事,”他用食指轻轻擦着她嘴边粘着的津液,“这只是你对我在雨天辛苦驾驶的道谢而已。”
亚库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厌烦地嘟囔了句“混球”,然后拉开了车门,看也不看他。
“晚上见。”伯爵倒是没生气,拿余光瞥着不远处见到“大新闻”而举起相机的“狗仔”,嘴角带出了一丝微笑。
编辑部里乱糟糟的,人们抱怨着糟糕的天气和股市,喝着刚煮好的热咖啡讨论中期选举的形势,然后幸灾乐祸地看着被雨淋湿的同僚狼狈地冲进办公室里。亚库原想着趁乱溜到自己的座位上,可等她踏入编辑部的那一刻,众人便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交谈,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她,就像是什么大人物登场了一样。而当她在座位上坐定后,周围又响起了阵阵窃窃私语,她依稀听到了诸如“三角恋”和“被包养”一类的词汇。
传得最快的永远是不着边际的“八卦”。她盯了一会儿天花板,努力让自己呈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亚库瞧了瞧花瓶里那枯萎的山茶花,之后皱着眉将那花连着花瓶一同丢进了垃圾桶。总编辑闻得声响,暴躁地吼着她的名字,叫她到办公室里一趟。她叹了口气,停下了擦拭桌子上先前被人留下的“杀人犯”的字迹,然后低着头进了伊卡鲁鲁卡的办公室。
“你的那篇草稿我看过了,”总编辑跳过了寒暄,单刀直入地说,“上面的意思是要我们尽快发表,只是这篇文章出去之后……你的情况要比之前严峻十倍。”
“我知道。”
“再加上你自身的那些‘绯闻’……”伊卡鲁鲁卡一边用烟管敲着桌面,一边掰着手指算道,“臭名昭著的恶棍、‘警界之星’,现在又加上一位伯爵……我真是小看你了。”
“我又没得选。”她不快地说,被烟味呛得直咳嗽。
“别误会,我还是希望你注意安全。你先前的那个袭击事件让人着实捏了把冷汗,”他忧心忡忡地说,眼睛下的眼袋又深了些,“尤其是格琉斯出了���样的事之后。”
亚库抬头看了看他,没想到一向强硬的总编辑也有“柔软”的一面。她道了谢,又低声问道:“之前您要我去拿关涅尔基甘铎伯爵的专访,是不是也是来自他本人的授意?”
伊卡鲁鲁卡在听到那个名字后不易察觉地哆嗦了一下,似乎名字的主人给他留下了些不快的回忆。“我不知道那位大人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他托着腮回想着那些传到他耳朵里的风言风语,“我只是为了保住饭碗奉命行事而已。”
“他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亚库小声嘀咕道。
伊卡鲁鲁卡装作没听见她的抱怨,继续说道:“录音的反响非常好。我们的付费订阅人数和访问量都有了相当可观的增长。不知道今年能不能给我们加薪……但你真的认为瓦尔哈扎克亲王指使他人杀了自己的未婚妻?”
亚库咬住了嘴唇,之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总编辑长叹了口气,忧郁地说:“先前羊库库在警方记者会后被高层严厉地警告,而外界也在指责她发布虚假新闻,企图干扰中期选举。看在老天的份上,什么时候花边新闻都成了保守党表现不佳的借口……但不管怎么说,纵使那位伯爵大人要我们发布这篇特辑,集团的其他董事们可不想再经受一次让股价大跌、信誉扫地的危机。到时候即使涅尔基甘铎伯爵还是最大的股东,其他人也会想方设法把他从董事会踢出去的……你知道最近集团的法务部简直忙昏了头,我看他们又没好日子过了。”
亚库“嗯”了一声,不由地想起了那位伯爵秘书们的黑眼圈,心里忽然有些过意不去。牵一发而动全身。她默默地想道。等到她的特辑真正发表后,出版集团可能还要遭受更大的麻烦。到时候不止是她,连带着许多人都要共同承受那未知的后果,而那位让她厌烦不已的伯爵或许首当其冲。可他对此只字未提。
“说到这个,”伊卡鲁鲁卡有些烦躁地浏览着电脑屏幕上的文章,“羊库库辞职了。”
“辞职?”亚库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蓦地吃了一惊。
“说什么厌倦了这里之类的……我看她是攀上了那位亲王,现在正如鱼得水呢。”总编辑说着将电脑屏幕扭到了亚库面前,只见那上面的标题写着:“《苍蓝星周刊》记者非法获取信息,警方应介入调查”。她眯了眼看着那篇文章,只见发布的平台是还算权威的地方有线新闻网站,但内容上并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
伊卡鲁鲁卡见状轻笑了一声,讥讽道:“真是无情的女人,这样毫不留情面地攻击老东家。”
��反应真快。”亚库低声说,表情还算平静。
“她以前就不太喜欢你,尤其是知道了你和那位伯爵时常待在一起之后……我猜她嫉妒得要爆炸了。编辑部里那些不着边际的流言蜚语大多是她散布的,但碍于同公司的关系,她没办法公开说什么。而警方发布会后,她把受到指责的原因都归咎于你……现在她终于有机会能发泄她的不满了。”
她自嘲的笑了笑,说:“我听上去像个恶毒的女人。”
“等着吧。你的麻烦还在后头。”总编辑站起身看了看窗外阴暗的天气,过了一会儿才又低声说道,“但如果这是你认为对的事,坚持住……”
亚库头一次觉得他并不是那么面目可憎。
早上的喧闹过后,编辑部忽然陷入了一片死气沉沉。尽管近来飙升的访问量鼓舞了士气,但深灰色的天气让大多数人都失去了干劲儿,对着电脑屏幕昏昏欲睡。亚库又改了几次稿,几乎错过了午饭时间。但也没什么人真的愿意找她吃饭,而她也不想向别人费力地解释先前究竟发生了些什么。而那些窃窃私语如影随形,连她上卫生间的时候都能听到讨论她近来遭遇的声音。但不管传闻中的那些经历是什么,她最终都变成了众人口中不择手段上位的“蛇蝎女子”。
大雨一直没有停歇的意思。新闻里不停更新着飓风的近况,而各家电视台的记者使出浑身解数向观众展示着本次“荒天”的破坏力:有的站在齐膝深的水里,或是抱着树在狂风中坚持与主持人连线。亚库吃了些三明治,对着电视屏幕发了会儿呆,衷心希望那些记者过后不要感冒。等她捱过了难熬的下午,那位伯爵准时地出现在了楼下,堪称是风雨无阻。她疲惫地叹了口气,说不清上班和下班哪一个更让她烦恼。
“你看上去糟透了。”银发青年皱着眉头打量了她一番。
“是的。”她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几乎忘了他今早对她做的那些事,“我今天听到了好几个关于我的传言,从伯爵的秘密情人到踩着议员儿子上位的心机女……简直是可以拍几部伦理剧。”
他轻轻笑了一声,打趣道:“那你更喜欢哪一个?”
“我更喜欢睡觉。”她打了个呵欠,“你明天就会见到那篇文章了。”
“我敢说瓦尔哈扎克看了后马上就会起诉出版集团,”涅尔基甘铎说道,“你那位前辈已经在为他‘铺路’了。”
“那你……”亚库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不会觉得困扰吗?……”
“困扰?这点小事就会让我困扰吗?”他短促地笑了一声,“在我和那个混蛋历来的交手中,这不过是余兴节目罢了。”
亚库看了看他,只觉得在这种事上担心他还不如想想晚上吃些什么来得实际。而那位伯爵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指了指后座上扔着的礼服裙说道:“等会儿有个酒会。”
“我不知道代驾还要换衣服。”她瞥了眼那件深蓝色的裙子闷闷不乐地说,心里只想着回去睡一觉。
涅尔基甘铎笑了笑,说道:“我不想让别人每次都来问我的婚姻状况,解释起来连我自己都烦了。那些人比我的父母还要关心我到底结没结婚。”
“……所以你就要我来当你的‘挡箭牌’?”亚库的脸色更加阴沉,“真是个好主意。”
“反正你已经成了‘伯爵的秘密情人’,陪我出席个酒会也没什么不妥。”他满不在乎地说,“你要是饿了的话,那个地方的塔帕斯味道很好……”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亚库打断了他的话,“我是指那些绯闻。别人会说你是个三心二意的渣男……”
“所以我要始终摆出一副一往情深的模样,然后一辈子当个活在过去阴影里的可怜男人?”涅尔基甘铎嗤笑了一声,“别人怎么看我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可他说完沉默了好一阵儿,好像又陷入了过去的回忆里。大雨拼命敲打着车窗,让雨刷几乎失去了应有的作用。亚库用余光偷偷地瞟了他几眼,在确定他没有因为翩然而至的坏情绪而胡乱开车后才逐渐收回了目光。
“我不是故意要你想起……”
银发青年轻叹了口气,握了她的手没再放开。“……看到我三心二意的样子,那些好事的人会去打听她的情况,也会慢慢知道她究竟出了什么事,”他面色凝重,嗓音沙哑,“我想我也做好了准备。”
“真希望雨能小一点。”她听完后小声说。
瘴气之谷的雨天总像是末日一般,淹没了所有生气,就连街头巷尾时常出现的那些小混混和兜售违禁品的帮派成员都消失不见。整条街上空荡荡的,只有一团团的雾气。
巴泽尔修斯停了车,慢腾腾地调整了一下耳麦和防弹衣。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成汩地流下,让他整个人仿佛浸在了冰窖里。他在路上一言不发,表情依旧阴沉。而他也没带多少人,只有八个警员跟着他。巴泽尔修斯使了个眼色,于是他的下属们便会意地包围了目标建筑。
先前他派人盯了很久拉多巴尔金一案中那个贩卖非法药品的小混混。他虽然声称自己从来没见过欧多加隆,但巴泽尔修斯还是耐着性子等着他露出破绽,终于在最近确定了那名恶棍的“巢穴”。
——是一间小酒馆。
多么聪明。他暗自想道。没人会注意这种不起眼的肮脏建筑,而光顾的客人鱼龙混杂,是个交换情报的绝佳地点。
巴泽尔修斯打量了一番那破旧的招牌,不由地冷笑了一声,然后举枪走了进去。他的脚步声回荡在此刻略显空旷的房间里,脚下陈旧的木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响。酒馆里往日嬉闹的小混混不知去了何处,连吧台后的酒保都消失不见,唯有那个戴着兜帽的身影坐在吧台前自斟自饮着威士忌。
“比我想得慢一点,”欧多加隆头也不回地指了指空着的杯子,示意他也喝上一杯,“你们的程序还是这么冗长。”
“你知道我要来?”巴泽尔修斯警惕地拿枪指着他,问道。
“我知道很多事,警察先生。不过你只带了八个人来可真是出乎了我的意料。我以为你要去申请一支特种部队来见我呢。”恶棍高举着双手,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厌恶的表情。
“那正好,我也不用废话和你解释什么了,”巴泽尔修斯冷笑了一声,抽出了逮捕令晃了晃,正色道,“我将以谋杀、恐吓、非法持有武器和袭警等罪名逮捕你。”
恶棍不慌不忙地冲他笑了笑,站起了身子慢慢地走向他面前。“那我总还是有聘请律师的权利吧?你是不是忘了补充上这一条了?”他挑衅似地说道,“‘程序正义’……警察先生。”
“你当然有聘请律师和保持沉默的权利,”巴泽尔修斯不悦地说,依旧警惕地举枪盯着他,“虽然我不知道有哪个瞎了眼的律师……”
他没再说下去,脸上的表情像是吞了一只死苍蝇。
欧多加隆看了他的反应后轻笑了一声,伸手拽住了他的领带。巴泽尔修斯吃了一惊,条件反射般地拿枪抵了他的下巴,对他怒目而视。然而欧多加隆却没做什么攻击他的举动,而是整理起他被雨水浸透的衬衫和松松垮垮的领带来。
“别那样瞪着我,我不会逃跑的。”恶棍调侃道。他修长的手指划过巴泽尔修斯的领口,而他脖子上那道吻痕已经淡了下去,只留下个浅浅的印子。欧多加隆盯着那痕迹怔怔地出神,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扼住巴泽尔修斯的脖子。
茶发青年觉察到他的目光,揶揄道:“你见到我学长的时候不会觉得他碍眼吗?你知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还是他根本没脸对你承认他做的好事?”
恶棍哼了一声,说道:“你看起来依旧像个因为被甩而气急败坏的失败者。”
“我?”巴泽尔修斯不怒反笑,“那你呢?”
“自以为是的懦夫。”欧多加隆自嘲道。他系了个半温莎结,端详了一阵儿后才松了手。可在那之前,巴泽尔修斯总觉得他是要拿领带来勒死自己。
“谢天谢地,你总算是有些自知之明。”年轻的探员翻了个白眼,可手上的枪却还是牢牢地抵着欧多加隆的下巴,“你是不是还拿着索拉哥哥的证词?”
“我现在没必要回答你这些问题吧?”
巴泽尔修斯沉默两秒,之后掏出了手铐铐住了他的双手。“……说的也是。”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恶棍出乎意料地没做一点反抗,显得极为配合。他打量着自己手上的那副手铐,露出了嘲弄的神情。“那也是个雨天。”他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忽然说,好像陷入了什么回忆里。
巴泽尔修斯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往日那副恶棍的嘴脸在一瞬间淡了下去,露出了七年前那名少年的模样。他说不上那是什么感觉,硬要形容的话,可能像是恍如隔世一般。
雨天?……他打了个冷颤,雨水似乎顺着回忆渗到了他的骨髓里,冷冰冰的让人绝望。就像七年前一样。
“我父母在我十一岁那年因为车祸身亡,我弟弟那会儿只有三岁。我们没什么亲戚可投奔,只能住在孤儿院里。说不上有多好,但至少过得去。我想当个好哥哥,让他以后能有个更好的生活坏境。所以上了高中后,打工这种事便是家常便饭。”恶棍轻轻地说着往事,声音几乎被雨声盖了过去,“我原本是不想念大学的,但他却坚持要我去,说我也要有自己的人生……现在想来,也许我不去就好了。
“那天下了雨,我的社团活动结束的稍微晚了些,我就叫他在学校门口等我一会儿。但等我到了学校,他却不知所踪。我后来才知道,原来绑匪弄混了人质。那个混蛋的私生子和我弟弟年龄相仿又同上一所学校……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讽刺的巧合?”欧多加隆凄然一笑,抬头问道。
巴泽尔修斯依旧平稳地拿枪指着他,却一言不发。他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说起往事。可他除了沉默,什么也说不出。
“警察……”欧多加隆打量着他冷笑了一声,“警察能做些什么呢?冗长的程序、无休止的会议……这个体系就像是个庞大的、生了锈的机器,除了发出两声病入膏肓的声响,到头来什么都做不到。等出了事,却是从上到下团结一致,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误。是不是?”
巴泽尔修斯听罢皱眉看着他,猜不透他这番话究竟是意欲何为。他用余光打量着四周,但却看不出那名恶棍有什么要偷偷算计他的迹象。“我知道你恨我,”他低声道,“我也不会乞求你的原谅。你想对我复仇还是别的什么,我是不会逃避也不会有怨言的……只要你别再把无辜的人卷进来。”
“你总是这么冠冕堂皇,巴泽尔修斯警督。”欧多加隆讥讽道,“可除了说些漂亮话,你又能做些什么呢?你抓得住瓦尔哈扎克吗?”
“我在以我的方式……”
“你的方式?”恶棍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的方式就是拿着他伪造的证据来抓我吗?”
巴泽尔修斯注视着他那双宛若深渊的双眸,平静地说:“我没有。逮捕你的理由是杀害拉多巴尔金,而���是雷吉艾娜。”
欧多加隆听罢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他额前的碎发遮了眼睛,让巴泽尔修斯看不清他的表情。而他也没催促他跟他走,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好像七年时间的鸿沟横置在他们之间一样。
“你还是注意到了,”欧多加隆低声说,“我那时的伤。”
“她不擅长说谎。”
恶棍点了点头,说道:“我那一晚不该留下的。”
“确实。”巴泽尔修斯苦涩地看着他说道,“可我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喜欢你……甚至想着去‘拯救’你。”
“我也……不知道。我这种人……”恶棍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就算我没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
“你知道她不在乎的。”巴泽尔修斯脱口而出,自己都觉得震惊不已,“可你却……”
“别自以为是地施舍你的怜悯!你什么都有了!从以前就是……”欧多加隆几乎又要伸手拽住他的领带,愠怒地说道,“我知道你的资产状况,知道你交往过几任女朋友,知道你习惯在警局附近的便利店买凯撒鸡肉沙拉……还有你父亲正在起草一项有关医疗保险改革的法案,但老实说我并不觉得参议院的其他人喜欢他的想法。你哥哥先前抢了里奥雷乌斯检察官的未婚妻,可他现在已经对她有点厌倦了,是不是?他最近正忙着调整公司的业务结构,大约也没什么时间管这些男女之间的事。”欧多加隆如数家珍地对他说道,漆黑的眸子紧盯着他的反应。周围静得很,只有窗外的雨声响彻在两人之间。他顿了顿,然后接着说:“你瞧,我对你的了解可能比你自己还多。你是个惹人厌烦的小少爷。你什么都有了,却偏偏装得不在乎。”
“我什么都有了吗?”巴泽尔修斯反问道,那股苦涩蔓延至了全身,“你真的这样认为?”
恶棍冷笑了一声,并没有回答他的诘问,半张脸笼罩在兜帽的阴影里。“我有过很多机会,”他阴郁地说,“可我却不知道我为什么没能杀了你。如果第一次放过你是为了让你想起来七年前的事,但那之后呢?……”他像是问他,又像是问自己。
“我从没忘记过那件事……你现在还可以杀了我,”茶发青年将枪递到他面前,语气平静的就像是在讨论晚饭吃什么一样,“如果你想的话。我没什么可抱怨的。”
欧多加隆像是看疯子一样地看着他。他打量着那把漆黑的武器,双手微微颤抖,却始终没去拿起来。
大雨此时下得更密,仿佛要穿透这间破败的小酒馆。恶棍又瞧了瞧他的仇敌,然后低头向着外面的警车走去。“我并不是要原谅你。我也不会原谅你。”欧多加隆忽然又站定了脚,背对着他低声说道���“我只是不想让她为你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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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 downhill chap 4.
Chapter 4 . Someone in love
“两份薯条,两杯可乐,一个鲜虾三明治,一份蔬菜沙拉。”
“九美元四十五美分,谢谢。”
“给……加一个热狗。”
“好的,女士,稍后会送到您的餐台。”
收银台背后的柜台上,小电视里正播放着尼克松总统被控参与水门事件的新闻。
“Hey,小伙子,把声音调大一点。”附近的餐桌上,来就餐的客人高声喊道。
年轻英俊的服务员转过身,把音量拧到了最大。
“尼克松总统表示,他不会辞职,他会用全部的精力和忠诚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回来了,”门声一响,一个穿着服务员衣裳的矮个儿年轻女性走了,径直走到收银台后面,“Thank you,索哲。谢谢你帮我顶班。”
“这没什么。”索哲•考利说着,让出了位置。
“汉娜!”餐厅主管模样的女人走到矮个女性身边,“你去哪儿了?你旷工了整整两个小时,你知道大家忙成什么样吗?”
“我非常抱歉!”名叫汉娜的女人说,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了,“莱丽发烧了,我不得不把她从保姆家接回来,再请求我妹妹来照顾她……我还得应付……”
“汉娜,如果你无法胜任这份工作,我们还有更多别的选择。”主管说。
“我需要这份工作,以后不会这样了,”年轻女性哀求道,“please。”
主管抿了抿嘴:“希望你处理好你的家庭,过会儿你可以带她去看看医生,我会问问谁可以跟你调班。”
“我可以,”一边的索哲说,“我的夜校课程要到9点才开始。”
“Thank you。”汉娜感激地说。
主管也点了点头,走回后厨的时候,低声跟索哲说:“你可以去吃午饭了,已经比其他人晚了两个小时。”
索哲点点头,正要跟着走向员工休息室,有人从后厨递出一份餐点:“17桌的客人要的咖啡。”
有服务员从不远处走来,索哲却快了一步,抢先端起餐盘:“交给我吧。”
“那位客人给的小费真的很多吗?”被抢了活计的服务员索性倚在了柜台前,和擦干了眼泪的汉娜一起看着索哲,“每次他要什么,你都会抢着去送。”
索哲笑了笑,没有反驳,端着餐盘走向了17桌。
17桌位于快餐店的东北角,旁边是杂物间,原本门上有一道缝,风会从其中灌进来,在这个漫长的冬日,这个位置非常不受欢迎。有一位客人喜欢在下午左右来到这里,他会带着公文包,还有很多文件,有时候一呆就是一下午。
后来,索哲修好了门上的缝隙。
“你要的咖啡。”索哲把咖啡放在客人的面前。
客人抓起杯子喝了一口,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面前的法律文书上:“快下班了吗?”
“有一点事,可能要一直到晚上8点。”索哲说,眼神和语气都在诉说着抱歉。
“好的。”客人说,语气里并没有索哲所担心的不悦。
索哲回头看看,矮墙上的塑料花挡住了服务台,附近的桌上也没有客人。索哲弯下腰,飞快地在客人低头露出的脖颈处轻啄了一口。
“喂!?”客人——尼克•邓恩一惊,握在手中的钢笔在笔记本上拉出长长的一道,他抬起头,压低声音,对索哲的不顾场合责备道。
更多不满的话被索哲堵在了嘴里,索哲亲了亲他的嘴角,低声说:“他们都以为你给了我很多小费。”
尼克没想到自己已经在这家快餐店成功塑造了有钱人的形象,挑了挑眉:“事实呢?”
“你给了我全部。”索哲笑,露出了虎牙,又亲了他的耳垂。
“晚上有《了不起的盖茨比》,”尼克说,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什么,“我买了两张电影票。”
索哲脸色一变,说:“对不起,尼克。我去找……”
“没什么,”尼克说,“索哲,你对盖茨比不感兴趣,我知道。我会做其他安排。”
索哲抿着嘴唇,虽然他对盖茨比没什么兴趣,但是尼克主动安排的约会实在少见,就这么错过真是太可惜了。尼克推他,“快去工作吧。”索哲怏怏不乐地站在桌边,许久,弯下腰在尼克耳边说:“下周我有四天的假期,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去山里露营……我给你看怎么设陷阱抓野兔……”
“现在是三月末,”尼克抬起眼睛看着他,“山里的温度在华氏42度到50度之间,夜晚更低,我并不想去山野吹风,而且……你没有打猎执照……被森林警察抓住将面临250美元的罚款。”
索哲知道尼克不开心,尼克的书架上有一本《了不起的盖茨比》,精装本,别人送给他的,尼克很是珍惜。索哲也因为好奇翻开过一次,扉页上有一行字“1969.1.4马西购于波士顿。”索哲顿时就失去了兴致,他讨厌波士顿,连带讨厌这个马西,顺便讨厌盖茨比。
索哲扭头看向柜台,汉娜和罗伊正在聊天,他俯下身体,使坏一般从后面将正在喝咖啡的律师一把抱住。
“你干什么——”尼克差点把咖啡泼到文件上。
“好不容易有假期,”索哲对着尼克的耳边说,“就去山里吧,我给猴子借了帐篷和鱼竿,你不想看看我小时候呆过的地方吗?”
每次索哲提起小时候,尼克的眼神就会变得柔和,就会对索哲的任何要求妥协。果然,这次也是一样:“那好吧,我考虑一下。”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索哲,尼克揉揉耳朵,继续投入到工作中。他刚接了一桩离婚官司,丈夫和妻子为了钱争得不可开交,却没人主动提出照管孩子。尼克一边翻阅卷宗,一边默默叹气。十桩离婚案,九桩是在鸡毛蒜皮的琐碎中把所有的温情消耗的一干二净。他握着纸杯,一点残留的温热让他想起索哲。或者索哲是不同的。
天色渐晚,店里的食客逐渐多了起来。人声嘈杂,尼克索性合上卷宗,靠在椅背上,看着索哲在店里忙碌。索哲是这店里最受欢迎的服务生了,他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又英俊又神气,整个人像个小小的发光体。尼克远远望着他,有些出神。
索哲正忙着接单,汉娜突然握住了他的胳膊。“你怎么了?”索哲关切地看着汉娜。汉娜脸色苍白,眼睛仓皇地闪烁着。她本来就身量矮小,此刻抖个不停,拼命把自己往索哲身后藏。
“Shi……Its okay.”索哲扳着汉娜的肩膀,尽力安抚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汉娜低着头,一语不发。索哲摸摸她的头发,刚想出言安慰,却被人扣住肩膀,一把推开。
“Hey!”索哲站稳身体,才看到推开他的是个满脸胡茬的壮汉,脸色阴沉,汉娜抬起的胳膊被他紧紧捏着,在他手里汉娜抖得像片树叶,她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沉默的流泪。
“You dirty bitch!”那男人一巴掌扇在了汉娜脸上。汉娜一个趔趄坐在了底下。“你拿你的钱干什么去了!”男人骂骂咧咧地伸手去翻汉娜的口袋。汉娜死死捂住口袋,一瞬间也把声音找回来了。她凄惶地叫着,“莱莉病了!我需要钱请医生!”
莱莉是汉娜的女儿。
索哲站在一旁,只觉得愤怒无比。那个男人肯定是汉娜的前夫了,他经常去汉娜家的抽屉里翻汉娜的钱,看来今天又去了,他没看见高烧的女儿,眼里只有抽屉里被取空的钱包。索哲走上前,一把将壮汉拉开。那壮汉没做防备,索哲又浑身是力气,竟然一把将壮汉扯在了地上。汉娜坐在地上,脸上泪水纵横,衬衫的扣子也被她前夫扯掉了好几个,看起来狼狈极了。索哲脱下自己的上衣披在汉娜的肩上。
“没事了。”索哲轻声安慰,“有我在,你别怕。”
汉娜没找到纸巾,双手捧着索哲外套的衣摆,把脸埋进布料里,很是压抑地啜泣,接着又变成了痛哭。
咣的一声,汉娜的前夫将一只酒瓶摔在地上。不少食客被这场景镇住,又胆小怕事的赶紧溜之大吉。那男人恶狠狠地盯着索哲,“小白脸?你是这个bitch的新欢?”
索哲护着汉娜,眼神凶狠。
男人看着汉娜躲在索哲身后,眼中也像是要喷出火来:“Son ofbitch!”他骂着,挥舞着拳头扑上来,索哲从来不吃亏,伸手架住男人的拳头。索哲的拳头也十分有力,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汉娜周围人惊呼着闪避,他们撞到了三个餐台。索哲明显占了上风,很快揪着壮汉的衣领把他摁在了地上。
“你这个无赖?”索哲气愤极了,正想挥拳再打,被人拉住了,“够了!”
索哲抬头,看到尼克沉着脸站在他身后,顿时所有的杀气都没了。
尼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目光在索哲略有些青肿的眼窝处停留了一下,索哲被他一瞪,赶紧露出个讨好的乖巧笑容。尼克没理他,径自走到壮汉面前。索哲想挡在尼克身前,被尼克一把拨开了。索哲只能气闷地跟着尼克后面,恶狠狠地瞪着汉娜的前夫。
“先生,你和那位小姐已经离婚了吧。”尼克对坐在地上的男人说。
男人啐出一口血唾沫,索哲恐怕把他的牙齿给打掉了。“关你屁事?”男人有气无力,但依旧嘴硬,“再管闲事我会杀了你,把尸体沉到密西西比河河底的烂泥里……”
索哲气红了眼,冲上来要打掉这个男人的牙,再次被尼克拦住了。
尼克掏出备忘录,写了几行数字,撕下那页纸递给一旁的汉娜,“这个你收好。”尼克温声说,“拨打这个电话,申请禁制令,我可以为你提供法律援助,这个男人再靠近你50米,警察就会把他送进监狱。”
“你这个该死的家伙又是从哪里来的?”倒在地上的男人叫到。
“而你。”尼克转过身,盯着坐在地上的男人,“你暴力威胁这位女士,这儿有这么多人可以作证,这位女士可以以蓄意伤害起诉你,你可以回家等着警察上门了。”
那男人被尼克说的一愣。索哲站在一旁冲他挥了挥拳头,他看了一眼躲在索哲身后的汉娜,又打量了尼克一圈,悻悻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爬起来骂骂咧咧地走了。
“谢谢……谢谢您。”汉娜嚅嗫着朝尼克道谢。接着她看向索哲,苍白的脸颊浮现出一团红晕,目光里闪烁着感激和崇拜。索哲还拉着尼克的胳膊——刚才他生怕尼克被人打了!尼克却不着痕迹地甩开他的手,低声说,我先走了。
索哲张张嘴巴,却什么都没说。他知道尼克不想让别人看出他们的关系。
尼克拿起公文包走出店门。突然想起包里还有几片创可贴——上次索哲在木工学校用钉子划伤了手指时尼克买的,还没有用完。他想起那个娇小的女服务员被那个粗鲁的男人抓伤了手,想着或许他们需要创可贴。
他转过身,隔着车流,从贴着广告纸的玻璃窗里,看到众人簇拥着索哲,食客们向他鼓掌,同伴们向他欢呼。尼克也微笑了起来,他知道索哲只要随和一点,不像小时候那么偏执乖张,就会很受欢迎,每个人都会喜欢他,男人、女人。
他正要提起脚步,看见索哲跟那个女服务员说了几句什么,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创可贴,小心翼翼地、温柔地、专注地贴在女人手背的伤口上。
女人��着头,含着泪水微笑地看着索哲。
尼克站了一会儿,把创可贴收回了公文包中,外侧的夹袋里还有两张电影票。他大概应该去全部退掉——或只是其中一张。
“cut.”
亨利的手臂撑在桌子��,听到副导演一句cut,整个人如蒙大赦,瞬间放松,差点趴倒在坐在他前面的本身上。
“哦抱歉。”亨利赶紧站直身体,本拍拍他紧绷的手臂,“你太紧张了。”本严肃地看着亨利,副导演站在摄像机前招呼本,本又看了亨利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径直走向了机位前,一语不发地盯着之前镜头的回放。
亨利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剧组的化妆师走上前来给他补妆——他额头上一层薄汗。“抱歉。”亨利充满歉意地望着为他补妆的小姑娘,“我有些,呃,不在状态。”
“您还是把这话留着对导演说吧。”化妆师打趣他,“导演为了等你这个镜头,脖子都僵了。”
亨利望着站在摄像机前和副导演沟通的本——他用手揉着后颈,眉头蹙着,看起来的确深受其扰。亨利觉得十分歉疚,这段戏拍的是索哲在快餐店里亲吻尼克。虽然只是个20s的镜头,却已经拍了十三遍。
——而且主要原因都在亨利。第一遍亲吻本的后颈,亨利忘记了闭上眼睛;第二遍总算进展到了耳垂,但是亨利亲完了之后神情呆滞,把台词给忘了;第三遍总算成功了,但是看回放,亨利眼神慌乱,僵硬的像一只准备咬人的垂耳兔……之后的情况越来越糟。
本坐在那里,一定也觉得很不舒服,他一定要侧着身体,方便镜头拍到尼克的侧脸。亨利努力不和本产生身体上的接触,他想本大概也是如此。亨利很懊恼,他从小脸上就藏不住事情,面红耳赤几乎是一种生理反应。决定做演员之后,亨利努力学习掌控自己的情绪,他几乎成功了——直到今天和本拍吻戏之前。
本和副导演讨论了一会儿,接过助理递给他的瓶装水喝了两口,又向助理要了一瓶没有开过的,招呼亨利到他那边去。亨利走到本面前,“My appologizes, I...”
本抬手截住了亨利的话。“不,亨利。”本把水瓶递给亨利,“这也有我的责任。”亨利觉得本的声音很冷淡,“我看了回放,你拍吻戏时很不自在,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呃……也不是……”亨利简直想掐死贸贸然开口的自己。他可不是什么愣头青演员,也拍过不少吻戏,演同性题材也非首次,亲吻艾米或者别的partner都不会令他这样紧张。拍吻戏三条不过对演员来说可是很严重的事故了。但是他和本之间……
本叹了口气,“就知道是这样。”他走上前,一把抓住了亨利的衣领。亨利看到本的嘴唇离他的越来越近,那双焦糖色的眼睛让他有些慌乱。“本……”亨利的话被本的亲吻堵住了。本比他要高,略微垂下眼睛,他们的嘴唇轻轻贴在一起——也只是贴在一起。
本很快的松开了亨利的衣领,“对不起。”本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似乎他也在困惑着什么,“确实,有点艰难。”本摸着自己的嘴唇得出结论。他思考了一下,又招呼自己的替身,“埃尔,请你过来一下。”
替身先生小跑着过来,“yes,sir?”
本拍拍替身的肩膀,“我们时间不够,这条必须过。这里不拍尼克的正面了,只要一个侧影,你和亨利试试戏……”
替身古怪地看了亨利一眼。
亨利有些生气,他说,“本……”
本只顾着和替身说戏,“尼克坐在餐桌前,索哲从他后面走过来……”替身先生频频点头,身体不自觉地紧绷,看起来比亨利之前还紧张。
亨利走上前,拉住本的手臂,“本!listen to me!”他不自觉提高了声音。副导演见他情绪不对,走过来想拉开他,被亨利推开了。本望着亨利,苦恼又无奈,“你有更好的办法?”
“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亨利直视本的眼睛,“本,剧本里这种内容可不少,我们总要拍的。”
亨利揪住本的领带——现在可好了,他们都对抓对方领口这件事十分熟稔。亨利胡乱想着这些不相干的细节,眼神看起来有些凶,他盯着本的眼睛,横下心,倾身向前去亲吻那张看起来很是薄情的嘴唇。
他闭上眼睛,想象亲吻的是毕生挚爱之人,虽然他还不曾遇到过。不同于超人亲吻露易丝,甚至不同于索哲亲吻尼克,他亲吻的不是本,是个虚幻的影子,是他要在这出戏中深爱的,重虞生命的人。
亨利的吻像夏天里的樱桃酒,疾风暴雨都在其中,本知道自己不应该就像根愚蠢的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眼前这个人年轻、英俊,最高曾经登上全球最性感男士第二名——并且迟早会成为第一名。亨利凶狠地亲吻着他。本好像被迫和某人的呼吸频率一致了。他应该搂住了亨利的身体,对年轻人为了影片做出的努力以兹鼓励——但事实上他的双手一直放在身侧。而亨利把自己的手垫在本的后颈处,两个人踉跄着直退到墙跟。
亨利慢慢松开本。本的身体贴在墙上,亨利就像个该死的太阳,体温甚至是烫人的。汗水顺着亨利的眼睛落下来。亨利的眼睛蓝的发亮,一瞬不瞬盯着本,“导演,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本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两人贴得很近,近到差一点就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本长时间凝视着亨利耳边翘起的一根头发,在亨利几乎要失去耐心时,他终于说话了:“还不错。”
亨利自己要求再来一条,本也不能说不。毕竟他是导演,要对成片负责。本坐在餐桌前,面前打开一本书——不仅是道具,白色的书页还可以帮助打光。他垂下眼睛,心里开始默数,亨利大概会在10秒钟之后走过来——
很轻微的触感落在本的后颈上,那呼吸是烫的,离开后竟然让本觉得有些冷,他默念这自己的台词转过身去:“你干什么——”
索哲一只手撑在他的椅背上,歪着头向他展露迷人微笑,天真,俊美,不容拒绝。“Hi.”那阿波罗对他说,俯身去亲吻他的嘴角,“他们都以为你给了我很多小费。”
“cut!”副导演擦了擦额角浸出的汗,终于成功了。
本放松下来,这个镜头的成功意味着休息时间的到来。亨利却没有动,就势将手臂伸到本背后,给了本一个小小的拥抱。“We did it!”他快乐地说。本感觉亨利的嘴唇就在他的耳边,温热的呼吸落在他的耳垂上。他的耳垂现在肯定烫极了。
亨利慢慢站直,他脸上还留着一丝戏中完美的微笑。本望着亨利的眼睛,他看到了小小的自己,在那片蓝色中浮沉。
“导演?Sir?”亨利拍拍本的肩膀。
“嗯……刚才很不错。”本说。亨利得到他的承认,很有些雀跃。“我还在想之前是不是冒犯了你,”亨利放松下来,靠在一侧的吧台上,“但是您没有生气,我是说——谢谢您。”
“you got the permisson from ourwatchtower,superman.”本离开座位,亨利依然微笑着望着他,这让本觉得有些尴尬。“呃……”本扶着椅背,躲闪开亨利的眼神,找出一句话来,“下午乔治会过来,按日程表我们拍监狱那场戏。你准备一下。”
“那位乔治吗?”亨利皱起眉毛,本说起乔治的样子让他莫名有些不舒服。
“是的,那位乔治。”本微笑了一下,“我认识的乔治,十个里有九个混蛋,他是最混蛋的一个。”
“你会喜欢他的,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本拍拍亨利的胳膊,去监视器前和副导演商量拍摄计划去了。
亨利站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想和“那位乔治”一起吃饭。
乔治进组的那天,亨利和加朵一起站在二楼的窗台前,看见他在记者的闪光灯中满脸微笑地下了他的宾利。本和另一个制片人走上前迎接他,他们握手,然后拥抱。
“乔治•莱顿,”亨利侧过脸问加朵,“你认识他吗?”
“全好莱坞的人都认识他,”加朵看到乔治的眼神扫向了这边,也抬起手,俏皮地打了个招呼,“我只在一年的奥斯卡前夜宴上和他说过三句话——‘我喜欢您的电影’,‘本真的提起过我?’,‘见到您十分荣幸’。”
“他怎么样?”亨利很失望只有他和乔治毫无交情。
“英俊、性感、睿智、杰出、才华横溢……”加朵赞不绝口。
乔治•莱顿是好莱坞前辈演员,从本和马特两个来自波士顿的傻小子初闯好莱坞起,他便一直有意无意地提携着他们。这次更是本的电影的制片人之一。
“乔治,”有记者拦住了他,提问道,“本是怎么说服您饰演这次的角色的?”
乔治看了看旁边的本,做出了个嫌弃的表情:“本告诉我实在找不到演员了,为了不让投资人血本无归,我只好拿起剧本看了看,等我看完剧本,发现网上已经铺天盖地我要出演本的新片的消息了……”
记者都明白这位好莱坞大腕的信口开河的采访路数,发出善意的哄笑声,本也在一旁笑着。
“那对这次的合作者有什么期待吗?”记者接着问。
乔治压低声音,刻意深沉地看着镜头:“我是检察官迈里斯•马西,所有的罪犯都应该小心了。”
乔治在电影中饰演的角色是迈里斯•马西,索哲第一次见到他,是在1974年4月的第一个周末。
英国莎士比亚皇家剧团在那年开展莎士比亚名剧《哈姆雷特》全球巡演,约克镇有幸成为其中一站,那几日小镇上云集了从附近城市赶来的莎士比亚爱好者们,一票难求。尼克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两张周五晚上的票,让索哲陪自己一同前往。
索哲对哈姆雷特的兴趣和他对盖茨比的兴趣不相上下,他心里叨念着山、森林、湖水、帐篷、陷阱、野兔、钓竿、鱼、尼克、睡袋、酒、凡士林……但还是在那天换上了借来的西装,跟尼克一起前往城中的剧院。
城中心通往剧院的街道已经沦为了一个大型的停车场,从各地赶过来的轿车把街头堵得水泄不通,尼克和索哲步行前往,马路上还散落着白天彩车游行时洒下的彩纸和花瓣。
走上剧院的台阶,尼克停下了脚步,转身又看了看索哲的西装,帮他扶正了歪掉的领结。索哲也被街头欢乐的气氛感染,伸出手摘掉尼克头发上不知什么时候粘上的花瓣。
“尼克!”有人从前方喊。
索哲转头望去,一个男子从台阶上方迎了下来。
“迈里斯。”尼克有些不自然地同他打着招呼。
男子走到他们身边,他大约40岁左右年纪,西装革履英俊潇洒器宇不凡。
“这是我的朋友索哲•考利,索哲,这是我在波士顿时认识的法律界的朋友迈里斯。“
两人在尼克的目光中互相打了个招呼,迈里斯上下打量了一下索哲,对尼克说:“我还以为你会带女朋友来看《哈姆雷特》。”
“他没有女朋友,”索哲生硬地说,“只有我。”
迈里斯惊讶于索哲的敌意,和善地笑了笑。
尼克飞快转移了话题:“您不是回波士顿了吗?一个人来的?”
“又拿到了两张票,”迈里斯说,“我还带了一个女伴。”他说着,对身后招呼,“奥莉,这边!”
一个穿着礼服裙子的女人走到迈里斯身边,她看起来很年轻,画着精致的妆容,深色头发,棕眸薄唇。
“这是我的助手奥莉,你知道,我对自己的助手一向慷慨和善。”迈里斯说。
尼克和奥莉都不自在地笑了笑,表达了同样的认同。
迈里斯的出现让索哲的心情低落到了谷底,他心不在焉地走进了剧院,心不在焉地接过了工作人员发放的《哈姆雷特》画册,心不在焉地找到了自己的座位。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迈里斯和他年轻的小女伴座位和他们紧紧相连。他和小女伴坐在外侧,尼克和迈里斯坐在中间。
索哲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但是不便于发火。尼克觉察到他的情绪,温柔地问:“怎么了?”索哲看看周围,全是衣冠楚楚的绅士淑女,他不想在这种场合下让尼克觉得尴尬,压下了满腔的质疑,硬着喉咙说:“没什么。”尼克握住他的手,索哲马上紧紧攥住他的手心,看尼克身后,迈里斯正在亲吻女伴的面颊。
索哲觉得自己是有那么一点儿不可理喻,这让他不好意思起来,他也想亲尼克,可是周围人太多了,他的拇指摩挲过尼克的虎口,这让他想起无数个甜蜜火热的夜晚,他在尼克上方,紧扣着尼克的手,能摸到那双手虎口和中指指节上因为握笔留下的老茧。
他好像看见奥莉的目光越过迈里斯的肩头看着自己和尼克,那双棕色的眸子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观众席的灯光渐渐暗淡,舞台上明亮起来。在掌声中,大幕拉开了。
“是你吗?我的国王。”
……
从第一句台词起,索哲便被舞台深深地吸引了。他第一次接触哈姆雷特,第一次接触伟大的莎士比亚,他沉迷于华丽的台词和绚烂的舞台,惊叹于忧郁的哈姆雷特和美丽的奥菲利亚,这让他陶醉其中,暂时忘记了其他一切。在第二幕剧间休息的时刻,索哲抓起之前不屑一顾的介绍画册,着迷地观看着,尼克好像在旁边问他要不要去透透气,他摇头拒绝了,如饥似渴地了解着莎士比亚的生平和《哈姆雷特》的前生后世。他被文学和艺术,这两个人类史上最美丽的女神迷住了。
第三幕的中间,奥菲利亚落水的时候,他差点叫起来,下意识想握住尼克的手,却扑了个空。
他转过头,旁边的两个位置都是空的,迈里斯黑发的女伴坐在空座的另一头用她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光彩绚烂的舞台瞬间远去,黑暗平淡的现实生活重新逼近到眼前。
“嘿,”奥莉清了清嗓子,音调怪异,“他一直在抚摸他的手腕和大腿,而你这个白痴,一直在看戏!”
索哲注视着奥莉,似乎一时无法理解她所说的话,舞台上人们在为奥菲利亚的死哭泣,悲恸纯真爱情的逝去,在管弦乐奏出一个凄凉尖锐的音符时,索哲猛地站起身,挤出了观众席。
“喂!”旁边的观众不满地说道,有年轻的女性正在为舞台上的悲剧拭去眼泪,只有悠闲、富裕、幸福的人才有余暇为别人的不幸落泪,这个富丽堂皇的剧院,这些仪表堂堂的人们,索哲在其中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他在台阶上奔跑,周围人诧异又厌恶地看着他,他推开通往剧场外面的包了鹿皮的门,吊灯刺目的光立刻照到了他的身上。四周是抹了金粉的墙、铺了红毯的台阶,挂着《哈姆雷特》的油画,摆设着名贵的雕塑。他没有看见尼克,尼克和迈里斯都不在这里。
无数声音闪过了他的脑海——
“他一直在抚摸他的手腕和大腿……”奥莉说。
他找过了剧院的门口。
“您不是回波士顿了吗……”尼克对迈里斯说。
他穿过了门廊和休息区。
“我还以为你会带女朋友来……”迈里斯对尼克说。
他终于看到了尼克,在三楼僻静的吸烟区,他和迈里斯在一起,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索哲松了一口气,正要喊尼克的名字,那边迈里斯给尼克又点起了一支烟。
“跟我一起去波士顿吧,我知道一个大律所还缺人手,我可以给他们写推荐信,告诉他们你在当我助手的时候十分优秀。”迈里斯说,“迈里斯•马西的推荐信,没有律所会拒绝。”
索哲一怔,停下了脚步,把自己的身影藏在了走廊的拐角。
“我……”尼克吞吞吐吐地说,“我再考虑考虑。”
——尼克不擅长拒绝,他说“考虑”,只要提出要求的人再坚持坚持,他就会妥协。——索哲太明白他这个弱点。
迈里斯•马西。索哲突然想起了家里,尼克案头那本《了不起的盖茨比》,扉页上的人名“马西购于波士顿”。
——那本精装的书是他送给尼克的。
——他们有着同样的喜好。
“3、2、1,Action!”
一时间,片场里只剩发电设备转动留下的嗡嗡声,这仍旧是一场监狱会客室的戏份,本饰演的尼克和亨利饰演的索哲分坐木桌两边,因为索哲前期表现出的暴力倾向,他的双手被拷在木桌中间的一对铁链上。
加朵饰演的女记者娜塔亚坐在尼克的身边。
“尼克,”尼克的助手走进牢房,手里拿着印有法庭标志的信封,“Downhillcase的第一次开庭时间已经确定,3月13日,检察官是迈里斯•马西……见鬼!那只难缠老狐狸。”助手已经开始咒骂对手了。
索哲一直在注视着尼克,听到迈里斯的名字时,索哲仿佛看到尼克的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索哲明白,那是尼克隐藏起来的一个微笑。
尼克注意到索哲的目光,尴尬地站起身,对助手说:“我们去看看法庭送来的所有资料。”两人一起走出了会面室。
一时间,狭小的空间里只剩索哲、女记者和四个狱警。娜塔亚看看周围,也收拾起了纸��,打算离开。
“乔特鲁德。”索哲盯着尼克的背影,突然说。
“什么?”娜塔亚一怔,放缓了离开的动作。
索哲没有说话,低下了头。
“哈姆雷特的母亲?”娜塔亚问,莎士比亚是她大学时论文的研究方向之一。
她对这个知道哈姆雷特母亲名字的囚犯起了好奇心,放下了笔:“我以为男人都会喜欢奥菲利亚。”
“都不喜欢。”索哲说,他不喜欢奥菲利亚,也不喜欢乔特鲁德。
“我也不喜欢。”娜塔亚说,“我不喜欢《哈姆雷特》。”
“为什么?”这下,是索哲起了好奇心。
“因为他说,‘软弱啊,你的名字叫女人。’”娜塔亚说,她忧郁地望着前方。
“你觉得他歧视女性?”索哲问。
“不,”娜塔亚顿了顿,“我觉得他说得对。”
“Cut!”已经走到机位后的本向他们示意,“做的不错,特别是盖尔。”本朝加朵眨眨眼睛,“眼神很好,保持住!”
加朵放松地笑了,“您知道我不擅长这种角色。”
亨利拍拍加朵的手臂,“你棒极了!”他真诚地说。加朵向亨利吐吐舌头,“让神奇女侠装腔作势地说"软弱啊,你的名字叫女人!"”她刻意挺起胸背,眯了眯眼睛——神奇女侠每次挥舞真言套索之前都是那样凌厉的表情。
亨利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看着加朵自导自演,她大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超人还成了杀人凶手呢。”亨利无奈地抬起手腕,那里挂着一副泡沫作的手铐,“虽然我现在也能挣断它。”
两位超级英雄的饰演者交换了一下眼神,“现在只有蝙蝠侠看起来没那么倒霉了,他可是个律师。”加朵用手撑着下巴,看着站在机位后指挥布景的本。她和亨利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下一场是本和乔治的对手戏。
乔治已经换好了戏中的行头,正在和本讨论一些表演的细节。隔得远远的,亨利看到本皱着眉头,他好像在思索什么。乔治抱着胳膊站在本身边。过了一会儿,本对着乔治点了点头。
“来了!”饰演尼克助手的乔·伯恩瑟拿着他们要用的道具走了过来。准备就绪,所有人员就位。亨利和加朵一人捧着一杯咖啡站在机位后面围观名演员的拍摄现场。本靠着窗台,站在会客室外的走廊上,他的眼神向这边投过来,亨利正想冲他微笑,旁边的副导演举手示意,“Action!”
尼克和他的助手站在会客室的走廊上。尼克神色疲惫,为了索哲的案子,他已经熬夜看了很久的卷宗。助手给他拿了一杯像是兑了水的咖啡,他麻木地啜了一口,连苦的味道都没尝出来。
尼克把纸杯放在窗台上,转过身去,望着窗外萧条的景象,光秃秃的树枝上最后一片叶子落了下来。
“我先去做材料的分类整理。”助手很了解他,知道尼克现在需要一点空隙,不然他会让自己在高强度的工作中窒息而死的。尼克点了点头。助手离开了他。
“邓恩律师。”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尼克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他转过身,迈里斯·马西就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杯咖啡,另一只手插在西装口袋里,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尼克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您好。”他冷淡地回应道。检察官出现在监狱会客室门口,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是来见被告,也就是索哲的。
尼克警惕起来。迈里斯.马西的问话极富技巧,尼克曾向他学习了很多。作为一个律师,迈里斯是个好的引路人。
迈里斯慢慢打量着尼克。他笑了一下,拍了拍尼克的肩膀,把自己手里的纸杯和尼克的那个并排放在一起,靠在窗台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烟。他把那只烟递给尼克,尼克没有接。迈里斯挑挑眉毛,好像自己也觉得没趣,又把烟放回了口袋。
“劝他认罪吧。”沉默了一会儿,迈里斯开口道。“你应该知道,这是最明智的选择。”他望着尼克,“证据确凿,最好的状况也是终身监禁了。”
“他有犯罪史,主动认罪,陪审团或许……”
“No.”尼克抬起眼睛,回绝了迈里斯的提议。“我们不会认罪。”
迈里斯愣了一下。他脸上浮现出一种古怪的,像是各种情感掺杂在一起的表情。尼克隐忍地望着他。“哇哦。”迈里斯盯着尼克的眼睛,“那就没得谈了。我们庭上见吧。”他拿起窗台上那杯凉透了的咖啡喝了一口,手里转着杯子,“廉价的咖啡总有股酸味,邓恩律师,这话我几年前就说过。”
“Cut!”片场爆发出一阵掌声。乔治微笑着向剧组工作人员鞠躬,这是他进组后拍的第一场戏。本也在鼓掌,这一条拍的很流畅。乔治和他认识多年,做朋友时的默契自觉带进了戏里,本几乎能从乔治的眉毛来判断他什么时候开口说话。
加朵看的很过瘾,“He is charming!拿着平平无奇的纸杯也很charming!”她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乔治的崇拜。“亨利?”加朵看向身边的亨利,亨利皱着眉头,好像困惑于什么事情一样。
——那两个靠着窗台并排放在一起的咖啡杯。亨利紧紧盯着那两只杯子。他刚才看的很清楚,乔治拿起来并喝了一口的,是本之前喝过的那杯。
那看起来绝不像是失误,乔治没必要去拿离他远一些的杯子,更何况那是本喝过的——乔治是故意的。可是为什么?亨利的眉头越皱越紧。本是个严格的导演,道具的位置摆放错误,甚至光打得不好他都有可能重拍,拿错咖啡杯——这都能算一个穿帮镜头了——
“乔特鲁德。”
索哲盯着尼克的背影说。
亨利睁大眼睛,乔特鲁德是哈姆雷特的妈妈,她……
亨利看向被工作人员团团包围的本。乔治的手搭在本的肩头,本看起来很高兴,一边讲一边在空中比划着。乔治专注地听着本的话,他的笑容英俊温暖,毫不掩饰对本的欣赏和喜爱。
乔特鲁德是哈姆雷特的母亲。老哈姆雷特死去后,她嫁给了哈姆雷特的叔叔。
亨利望着窗台上那两只一模一样的纸杯。一股寒冷从他脚下的地板上升腾起来。
尼克推开门,走进索哲打工的快餐店。
已经将近午夜,年轻的服务员们正在准备下班。
“邓恩律师,你快两周没来了。”有熟悉的服务员笑着跟他打招呼——那次帮助可怜的汉娜之后,尼克也成为了这家快餐店最受欢迎的顾客之一。
尼克苦笑了下,向服务台后方望去,索哲正脱下工作服,挂到衣柜里,他埋着头干自己的事,像是没有看到尼克,也没有听见别人招呼尼克的声音。
索哲已经离家出走快三周了,从那晚的《哈姆雷特》起,他就没再跟尼克说一句话,尼克一度不知道他在愤怒什么。
“你来的不巧,我们都下班啦。”服务员跟尼克说,“厨师也早就走了。”
“我吃过了,只是来休息一下。”
“可以让索哲帮你倒一杯水,”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说,“拜拜邓恩律师,我们走啦。”
她们走出了大门,索哲留下来,在检查每一条电路和每一扇窗户。尼克走到他旁边,他依旧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
尼克转过身,背对着他靠在了服务台上:“明天是周末,波士顿有个《了不起的盖茨比》主题读书会,星期一那儿的一家律所在招合作律师……”
索哲没有说话,只是擦桌子的动作更加迅速了。
尼克等了一会儿,等不到他的声音,转过头,看见索哲脸涨得通红。尼克一惊,抓住了索哲的手:“喂?”
索哲愤愤地抬起头,瞪了他一眼。尼克看着他紧抿的嘴唇,皱着的眉和发红的眼,心里想,他要哭了。
尼克叹了口气,抓紧了他想挣开自己的手,说:“我没有想去波士顿,我想起了我有另一个约会。”
索哲疑惑地看着尼克。
尼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单据:“我租了辆车,你不是想去山里?你的假期还在吗?”
索哲仿佛用了一段时间才逐渐消化了尼克的话,尼克看着他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尼克偏了偏头,故意说:“还是你不想去了?”
没有等到回答,索哲扑了过来,咬住了他的嘴唇。尼克也有整整两周没见过这个莫名其妙生气的小混蛋了。迈里斯从波士顿带来了数不清的文书和工作。尼克回抱住扑上来的大狗。还好店里的大灯都关了,从外面的街道看不见玻璃橱窗里发生了什么。
索哲发了疯般地亲吻着尼克,亲到自己喘不过气来才放开他:“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上午?还是你想现在就走?”尼克说。
索哲欢呼一声,又吻住了尼克。尼克此时已经从喜悦中回过神来,他避开了索哲,看了一眼窗外的街道。
快餐店的门刚才已经上了锁,不用担心外人的闯入,索哲停顿了一下,抓紧尼克的手,把他拉向了17号餐桌后面的杂物间。两人几乎是撞开了杂物间的门,索哲把尼克推到了杂物间正中的旧沙发上——离家出走以来,索哲一直在这儿度过夜晚。
尼克没有防备才被年轻的爱人带到这里,直到撞上柔软的沙发才摆脱了他的桎梏。“喂?”他不满地对索哲说。索哲却已经又扑了上来,胡乱地亲吻着他的面颊、耳朵、和脖颈。
“不会有人。”年轻男人说,贪婪地用鼻尖蹭着恋人的皮肤,像是要把三个礼拜的思念和委屈都弥补回来。
尼克无奈地看着他,手指摸过短短的黑发。
索哲已经扒开了他的外套,解开了衬衫第三粒纽扣,滚烫的手掌伸进尼克的胸口揉弄。尼克的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周身变得火热。这时,索哲却抬起头,摁住尼克的手腕,盯着尼克的眼睛说:“迈里斯摸了你的手腕,还有大腿。”
正是情动的关键的时刻,索哲却又想起了这一茬,尼克一连串Fword差点脱口而出,他想给这个小混蛋一拳,索哲却用能掰断人手腕的力气按紧了他,蓝色的眼睛逼视着他,似乎在等他的解释。
“听着,索哲,不管你听谁说了什么,如果有人敢摸我大腿,我一定会揍他。”尼克说。
索哲原本紧张僵硬的面部线条一瞬间变得柔和,但语气还是强硬的:“你确定?”
“我发誓。”尼克保证道,下一秒他便说不出话来,索哲的手伸到了他的大腿内侧,暧昧又色情地抚摸着。
“索哲!”尼克叫道。
“你撒谎……”索哲在他耳边气声说道,“这里很敏感,你喜欢我摸这里。”
尼克喘着气,说不出话来,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喘息声和亲吻的声音。
约克镇夜晚的火车站月台上,路灯下,一个仪表非凡的男子站在快要启程的列车边,目光望着车站入口的方向。
“Sir,快要出发了。”列车员对他说。
男子还紧盯着入口的方向。
“您在等什么人吗?”列车员问,看到了他手上两张车票。
“不,”男子说,“有一只走丢的猫,我还以为我把脏兮兮的他捡回来了。”
列车员听不懂他的话,他手上明明是两张票:“所以,您还要再等等吗?一个小时候还有最后一班去波士顿的列车,您可以推迟行程。”
男子低下了头,像是思索了片刻,突然冷冷一笑:“算了,看来他已经习惯肮脏、下贱的生活了。”他丢掉了其中一张票,提起了昂贵的手提箱,走进了车厢中。
快餐店的杂物间里,恋爱中的人还在亲吻亲热,空气仿佛要沸腾起来,索哲脱掉了自己的上衣,又撕开了尼克的长裤,迫不及待地抵住了尼克身后的入口,夜还深,天亮还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把分离的两周弥补回来。
“呜——”夜风中,汽笛声响起,有人的梦想就在铁道的尽头,波士顿。
杂物间的门仿佛被风吹开了一条缝,过了一会,又静悄悄地合上。
屋里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这突如其来的一阵风,他们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敌人、没有朋友,只有彼此。
——Someone in love.
TBC.
*1974版《了不起的盖茨比》,由杰克·克莱顿执导,1974年3月29日美国首映,获1975年奥斯卡最佳影片
*美国总统尼克松于1974年8月8日因水门事件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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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上饶市委无心纪检,上饶市自来水公司魏翔杨斌共享情妇
中共上饶市委无心纪检,上饶市自来水公司魏翔杨斌共享情妇
魏翔,江西省上饶市自来水公司总经理,贪财好色豪爽霸道。
杨家诚,王曼郦的第二任丈夫,广东省梅州市松口镇人,菜贩之子,理发匠出身的毒贩骗子淫虫,香港不法商人,伯明翰环球(02309.HK)大股东,2014年3月因洗钱罪被判入赤柱监狱服刑6年。
王曼郦,杨家诚的第三任妻子(未婚,实为姘妇),出生于辽宁省抚顺市新宾县彭家屯的贫穷破落农家,原住深圳圣莫丽斯A区16号,现住北京中南海,大陆身份证名字王曼郦,香港身份证名字王丽飞。
杨斌,广东省梅州市松口镇人,放牛娃出身,杨家诚的堂侄,先为江西省上饶市自来水公司总经理助理,后为中国水业(01129.HK)大股东、CEO,外号杨杨十七郎:身高一米七,体重一百七,喝白酒一斤七,睡女人要一十七(17岁),男根长一十七(厘米),交配时间一十七(分钟)。
2007年连串的新闻震惊了梅州市松口镇,昔日放牛娃杨斌就任香港中国水业副总经理,2008年杨斌就任中国水业执董,2009年杨斌就任中国水业CEO,为大股东,真是火箭式暴富。松口镇曾出了大名鼎鼎的英超伯明翰球队老板杨家诚,现在又出个香港股市大亨杨斌,人杰地灵啊!
叔侄杨家诚杨斌是同个故事的主配角,杨家诚自贩毒洗钱发迹后开始在香港股市圈钱,杨用极小的代价取得了中国水业的控股权,为了方便违法违规操作需要找人代持股,放牛娃出身的杨斌时为江西省上饶市自来水公司的总经理助理,杨家诚就将堂侄杨斌招至香港空降到中国水业任职并代持股。为报答杨家诚的重用杨斌呕心沥血地运作中国水业,为追求最大的利益干尽了合法非法事,资本的原始积累总是鲜血淋漓的,杨斌使中国水业股价上��股份扩大变成了杨家诚的私人提款机。
这个世界永远不变的就是变化。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杨家诚贩毒洗钱诈骗终于事发,2011年6月29日杨被香港警方指控洗黑钱而被捕,保释后杨急于缩短战线回笼资金就找到堂侄杨斌要收回其全部股份,杨斌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杨家诚交给杨斌一头小母牛(中国水业),杨斌顶风冒雨在草场(香港股市)放养,母牛长大了还生出几头小牛,现在杨家诚不给任何报酬就要收回牛群,傻子才同意呢。杨家诚用5千万元港币买的中国水业股份在杨斌手里增值到了5亿元港币,杨家诚还借杨斌之手从中国水业非法转走了数亿元港币现金,杨家诚早已收回了投资的本钱,现在余下的股份全都在杨斌名下,杨斌是合情合理合法的股份持有人。
杨斌拒绝交出中国水业股份令杨家诚进入了困境,天无绝人路,杨家诚的第三任妻子王曼郦粉墨登场了。王曼郦一个脑袋却有两地不同名字的身份证是典型的骗子,大陆犯了罪就逃到香港,香港惹了麻烦就溜回大陆,交叉地用不同的名字在港陆都可不负责任。王曼郦在香港屡用“王曼郦”名字与人签借条签合同,赖账毁约后被起诉,可香港各级法院均以香港无王曼郦此人为由拒绝受理,王曼郦的香港身份证名字是王丽飞啊,受害人转到大陆起诉也被法院拒绝受理,因为借贷及合约关系发生在香港,大陆法院无司法管辖权。反过来,王曼郦在深圳用“王丽飞”名字与人签借条签合同再赖帐毁约。王曼郦最爱用此法演“双城记”,挣到了丰厚的第二桶金,使很多人吃了哑巴亏(王曼郦的第一桶金为自幼卖身所得)。
王曼郦从小就很得意自己的相貌,干爹们大哥们相好们夜场姐妹们也都说王曼郦是小李嘉欣。其实男人们的龌龊心思是睡不到李嘉欣,睡个山寨版的也算是体验;夜场姐妹们的潜台词则是:你与李嘉欣一样,呸,万年金牌小三。李嘉欣有脱俗的五官高挑的身材,是因为她那1/4葡萄牙血统,王曼郦的五官身高则由1/4俄罗斯哥萨克血统所赐,混血的后面是国仇家恨的辛酸屈辱。1945年二战即将结束,斯大林为与美国争夺远东利益派百万苏联红军进攻中国东北三省全歼日本关东军,苏军占领东北后暗助共产党进入东北,林彪部得以在东北接收日本关东军的库存军械组建了百万雄师的四野,共产党实力骤增从而打败国民党迅速建国。苏联红军把东北当成占领地以征服者自居,苏军士兵的组成良莠不齐,很多士兵大肆抢劫奸淫在东北留下了几十万中苏混血儿,当时还是黄花闺女的王曼郦奶奶也在抚顺市家中土炕上被一大群苏军哥萨克骑兵轮奸,射入王奶奶体内的哥萨克精液流湿了大半边炕,怀孕后的王奶奶没有选择自杀,强忍着屈辱把混血的王曼郦父亲生下,为了生存拖着混血油瓶儿子嫁给了新宾县彭家屯上无片瓦的滚刀肉王二混子(几十年后假环球皇后王曼郦也是拖着混血油瓶野种女儿嫁给了骗子假百亿富豪杨家诚)。王奶奶惨遭凌辱可日子还得过,混血儿王父很快长大懂事了,隐约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就问王奶奶生父是谁。王奶奶想起往事心似万箭穿,下体又如被撕裂涨爆:当年可是一大群如狼似虎的哥萨克骑兵啊。粗通文墨的王奶奶心想那些哥萨克骑兵是苏共红军,只好不乏机智地对王父说:你是党的儿子,红军的儿子。
柔美又果敢的女汉子王奶奶知道应该恨那帮哥萨克骑兵,可偏偏恨不起来:他们畜生般夺走自己的第一次,播下洋种,让自己生了个无法确定生父但健康帅气的小洋杂种,给了自己未来和希望,无奈嫁给王二混子是想给小杂种找个爹给自己找个安身的家,王二混子祖居抚顺县后安镇王家村,其爷爷因懒惰嗜赌无钱娶妻被迫到新宾县彭家村彭家屯“拉帮套”,器大活好的爷爷赚到了老婆丫鬟家产,在彭家屯繁衍了王姓子孙。懒惰嗜赌的家族基因最终败光了一切,连器大活好都失传,王二混子没有手艺,不喜劳作,只会喝酒吃肉打老婆,全家穷得只有外出穿的破衣,晚上一家人只能挤在土炕上光着屁股钻在一个破被窝里。习惯睡中间的王奶奶最难入睡,每当王二混子酒后钻进被窝躺在自己身边打呼噜时,握着他鼻涕虫似的男根,王奶奶都会觉得身体空虚,竟会回味哥萨克骑兵们动作的粗暴男根的粗长,曾经沧海难为水,可王二混子雄风不振根本没水,东北的夜,长啊,王奶奶全身燥热口干舌紧小腹收缩下体湿润转身朝着早熟的混血儿子分开双腿一手揉按自己双乳一手抚握和引导儿子那日渐坚硬的哥萨克种的粗长男根,至泉喷似火山水涌如海潮王奶奶才湿漉漉地在羞愧和满足中入睡,从此母子身心相通夜夜欢愉,配合默契谨慎小心一直瞒住了夜夜醉酒的王二混子。哥萨克骑兵的轮爆撞开了王曼郦奶奶内心那羞涩紧闭的性欲之门,漫漫长夜里王曼郦奶奶与亲生儿子、王曼郦父亲(小王二混子)的媾合打开了王家祖孙四代乱伦滥性的潘多拉之匣。
香港《壹周刊》在2014年03月06日的总第1252期中刊文《前妻数臭杨家诚》,杨家诚的第二任妻子周丹揭爆党和红军的孙女王曼郦读小学时被生父开苞破身后破罐破摔,不到十四岁因怀孕人流从初中辍学到港深当雏妓,从站街拉客起步,后在深圳翡翠明珠香港大富豪等夜场当头牌,与妹妹王丽双成夜场知名的双飞姐妹花,王曼郦兼当野模后成淫媒,专门插足富豪家庭,港深贵妇阔太圈中传出“防火防盗防曼郦”。
王曼郦王丽双姐妹义无反顾地去港深夜场当双飞姐妹花而不需顾忌父母的感受有深层次的原因:王曼郦王丽双姐妹在十一二岁就都被生父开苞破身了。好色淫邪的有1∕2哥萨克血统的王父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傻兔子才不吃窝边草,自己弄出养大的闺女,凭啥让外人尝鲜。王母小白鞋不是省油的灯,发现老公的兽行后也默许:风骚妖艳的小白鞋老成了黄脸婆已无法满足强壮好色的老公,老公的歪理是话糙理不糙,老公出去搞破鞋至少得买头巾发夹送人吧,可搞自己的两个女儿,一分钱都不花,肥水不流外人田,女人嘛,谁睡都一样,闺女长大后爹来开苞尝鲜,这在东北农村不算个事,起码好过女儿放学回家时在高粱地里被其他禽兽男人白糟蹋啊。与生母和女儿们乱伦的禽兽不如的哥萨克野种王父成了坏榜样,多年后为人母的王曼郦把年幼的大女儿给红二代胡石英开苞破身再母女双飞侍寝,真是家学渊源。
哥萨克血统有大胆放荡的民族基因,做事猖狂狠毒,性关系混乱,王父及王曼郦王丽双姐妹都得真传。王曼郦父亲年少开始与自己生母乱伦,一辈子都无休止地糟蹋他人妻女,与小白鞋结婚后生下王曼郦王丽双姐妹,未待姐妹成年,王父就迫不及待地将姐妹俩开苞破身,享用多年;王曼郦初中辍学当夜场妹淫媒,与王丽双姐妹双飞陪睡卖身赚钱,假冒环球皇后诈骗,开康泰霖中医馆搞假医假药,开曼郦珠宝卖假玉假钻,把被双开的刑满释放的红二代胡石英包装成“中共中央国情调查委员会主任”,把年幼的大女儿送给干爹胡石英开苞破身再母女双飞陪睡侍寝,龙袍加身当女皇,坐而论道弘扬传统文化当女神,王曼郦浪荡至极真是哥萨克的好孙女。
王曼郦有两个身份证(大陆及香港),结两次婚生的三个娃有三个爹:大女儿是王曼郦头婚后年少轻狂时在酒药性的狂欢PARTY中��交后稀里糊涂怀上的,根本找不到爹,王曼郦和大女儿被带了绿帽的第一任丈夫扫地出门;二女儿Camilla倒是王曼郦与第二任丈夫杨家诚所生,贩毒起家的菜二代理发匠杨家诚因洗钱罪正在香港赤柱监狱服刑;三儿子的爹传是杨家诚的死党铁哥们生意伙伴、深圳康沃集团总裁王洪军,薄情寡恩的王洪军只为体验发泄,拔出男根就不认人更别提奶粉钱了。坊间也传三儿子的爹是杨家诚的堂侄、原中国水业(01129.HK)CEO上饶傻B杨斌,但王曼郦坚决否认,偷情不丢人可乱伦毕竟不光彩。新近更有一骇人传���,三儿子的爹是现任中共总书记习近平,笔者托人数次询问,王曼郦均笑而不答。王曼郦三个娃的三个爹无一在家,王曼郦孤衾冷枕夜夜梦呓:孩他爹你们在哪?淫媒王曼郦先后当过两个公司的总裁:搞假医假药的康泰霖中医馆,卖假玉假钻的曼郦珠宝(Manli Jewelry)公司,康泰霖中医馆和曼郦珠宝公司被较真的媒体揭爆卖假后都名存实亡。杨家诚被捕后,为替其洗罪减刑上诉,山穷水尽的王曼郦在香港注册山寨“亚太杰出女性联合会”到大陆诈骗圈钱。
“亚太杰出女性联合会”是在香港注册的非政府机构,属自负盈亏的民间社团,注册资金为一万元港币。“亚太杰出女性联合会”处于三无状态:注册地香港无办公室,无国家民政部注册记录,无深圳市民政局登记记录,是个香港注册内地骗钱的山寨协会,此类李鬼社团有共同特征:未经民政部门依法登记,擅自在境内吸纳会员开展活动骗钱敛财,名称与依法登记的协会相似,容易造成视觉混淆的离岸民间社团。
Wang Manli,the chairman of “Asia-Pacific Famous Female Federation”,is the new concubine (mistress) of Chinese President Xi Jinping.
“Asia-Pacific Famous Female Federation” is a crime group:registered in Hongkong,organized in Shenzhen,swindle in China and Thailand.
2011年6月,淫虫杨家诚在香港山顶白加道家中被香港警方毒品调查科财富调查组拘捕,被控2001-2007年期间洗钱7.2亿元,杨家诚的财产被冻结。2014年3月杨家诚因洗钱罪被判入香港赤柱监狱服刑6年,杨家诚的财产被没收。为杨家诚洗罪辩护上诉的费用是天文数字,再加上三个生父都不在的三个嗷嗷待哺的儿女的奶粉钱,王曼郦穷得连仅剩的司机的工资都无力支付。山穷水尽以身偿债的王曼郦只得与大女儿同床双飞母女侍寝各位干爹大哥小弟,王曼郦天赋异禀的女阴“花绽开玉玲珑”用后都叫好迷住了干爹胡石英,刑满释放的胡乔木长子胡石英是“中共中央国情调查委员会”主任,干爹忍痛割爱把干女儿引荐给发小死党、中共总书记习近平,王曼郦攀上高枝被钦命为“中共中央军委文工团”团长兼主持,是新四军二代邓子恢之子邓淮生、黄克诚之子黄晴、张爱萍侄子张淮流等力捧的“小国母”,后来居上叫板彭丽媛。
为从堂侄杨斌手中无偿收回其所持中国水业全部股份,杨家诚使美人计要小妾王曼郦设法色诱杨斌,并许诺分给王一半收回的股份。重奖之下必有猛女,仙女王曼郦电约杨斌至深圳五洲宾馆大堂咖啡厅,小堂婶梨花带雨地诉说老朽的杨家诚雄风不振造成的空虚并表明自己早已暗恋杨斌(两人岔辈分同年龄),王曼郦要杨斌交出所持的全部中国水业股份,待她接手公司后(杨家诚铁定入狱)就与杨家诚离婚再与杨斌结婚。早已暗中觊觎小堂婶美色的杨斌立刻进行头脑风暴:我先献出有价的中国水业股份再设法与低价的黄脸原配离婚,待杨家诚入狱后自己娶到小堂婶王曼郦即可抱得无价的美人归同时收回中国水业股份再霸占市值更高的堂叔杨家诚的伯明翰环球(02309.HK),财色兼收爽啊,傻子才守着眼下的5亿元中国水业股份呢。陶醉于自己精妙计划的杨斌怀着对当下及未来的幸福憧憬跟随王曼郦进了豪华大床房,婶侄二人脱光衣裤,杨斌将头埋入王曼郦腹下双腿间疯癫地嘴吮舌搅直至郦花绽开玉玲珑,那场面:仙人洞开琼浆溢,憨傻斌狂精液喷。婶侄二人酣畅淋漓地不戴套噼噼啪啪了600回合(从监控录像计数),高高在上的王曼郦高潮时高叫发誓:“好大,好硬,斌斌,婶的这辈子都是你的”,且疲惫而满足且麻痹而痴呆的杨斌签了中国水业股份转让书又成了一股不剩的放牛娃。十个月后,王曼郦的三儿子出生。
小堂婶王曼郦全程的呻吟尖叫给了傻B杨斌巨大的成就感,幸福爆棚的杨斌得意地大踏步走出五洲宾馆时两颗睾丸撞得叮当响,事后王曼郦却在闺蜜圈中抱怨:客家男人的鸡巴不大不硬,害得我老要装高潮。
男根的尺寸和硬度,真的很重要。
杨斌号称杨十七郎:身高一米七,体重一百七,喝白酒一斤七,睡女人要一十七(17岁),男根长一十七(厘米),交配时间一十七(分钟),杨斌的单项指标虽不能比天赋异禀的嫪毐,但作为浸泡在酒色中的商场熟男,指标均衡全面也足以傲人了。
在商界谋生的杨斌不可能禁绝风月场所的涉猎定非善童却如此草率鲁莽地拱手交还市值5亿元港币的中国水业(01129.HK)股份,王曼郦已两度生育妇科感染不治下身腥臭松沓的身体还能有如此魔力?辽宁抚顺新宾彭家屯村姑王曼郦自幼从站街拉客起步再凭混血身体优势迅速窜红香港大富豪深圳翡翠明珠等夜场,王的俄罗斯哥萨克范力挫夜场中各路色佳胆大的失足女,“赛金莲”王曼郦把西门庆馋得要穿越回人间。王曼郦天赋异禀裙下之臣如过江之鲫,男人用过都叫好,奥秘就在“郦花绽开玉玲珑”。雏妓出身的淫媒王曼郦为洗白转型上岸靠贿赂《芭莎珠宝》主编敬静刊登的造谣撒谎的封面人物故事《王曼郦慈悲是颗平常心》软文中说:“曼妙峨眉压群芳,郦花绽开玉玲珑”是王曼郦自幼最爱的词,因为这当中暗藏着她的名字、她的精彩人生,仿佛在起名之初,就注定了她此生的光芒四射。弥天大谎!别忘了王曼郦原名王丽飞。这两句打油诗词不见于任何经传典籍,其实是王曼郦在深圳翡翠明珠接客时一个教授嫖客用她的名字曼郦藏头出的抵嫖资的淫诗艳词,前句夸她(曼妙峨眉)有姿色是头牌,后句赞她张开双腿露出的下体(郦花,曼郦身体之花即曼郦的下体)毛少色浅光洁滑润(哥萨克血统女性下体毛稀色淡,多白虎),精巧紧致好看好用。1/4哥萨克血统的王曼郦身形高大艳名为“母洋马”却有玉玲珑的下体,极致芳华啊。女人都虚荣爱炫耀,美女炫耀容貌,蔡依林炫耀腹肌,柳岩炫耀巨胸,郭美美炫耀干爹,王曼郦炫耀成名暗器之形状功能,王此举开风气之先成华夏第一人。在情色泛滥的日本,女艺术家五十岚惠散播自己下体3D数据被东京警方逮捕,控以电子形式传播淫秽色情素材,假环球皇后王曼郦以诗炫阴该当何罪?王曼郦把这淫诗艳词视为宝,当成其身体和人生的写照极为贴切,而“自幼最爱”的谎言则再次力证王曼郦是雏妓出身的骗子。王皇后出这个丑,是因自幼在夜场形成的思维观念过于超前,还是不读书的过?杨家诚器大活好得名“杨冠希”,王曼郦毛少色浅光洁滑润精巧紧致绰号“赛金莲”,杨王二人成绝配。(见文《王曼郦慈悲是颗平常心》01-06)
杨家诚的第三任妻子王曼郦与杨家诚的堂侄杨斌在深圳五洲宾馆苟合乱伦遭曝光是拜杨家诚第二任妻子周丹所赐。被夺夫杀子仇恨驱使的周丹一直跟踪王曼郦,第二任丈夫杨家诚因洗钱案被拘捕后王曼郦上窜下跳地救夫,王曼郦为开展性公关伺候干爹们大哥们小弟们在深圳五洲宾馆长包豪华大床房被周丹探知,周丹买通保安后自然洞悉真相。
数日后已向原配提出离婚家中鸡飞狗跳的杨斌想与小堂婶重温春梦再获灵肉慰藉,王曼郦的电话却无人接听了。嘿,傻B杨斌上当受骗了!精虫上脑想财色兼收的杨斌这时意识到自己已同王曼郦的面首、深圳设计师杜华林一样成了王曼郦嚼过的口香糖用过的卫生巾,归宿只能是垃圾堆了。香港毒贩杨家诚的代理人杨斌借香港上市公司中国水业(01129.HK)平台在收购经营大陆自来水厂过程中贿赂官员侵吞民财祸��殃民实乃国贼。小淫虫杨斌与小堂婶王曼郦苟且偷欢后鸡飞蛋打失去了中国水业(01129.HK)股份实在是罪有应得。
凭“花绽开玉玲珑”的女阴王曼郦在裙下降伏了久经风月的深圳设计师杜华林、康沃集团总裁王洪军、中共中央国情调查委员会主任胡石英、深圳鸿烨投资董事长邓炜霖、美丽集团董事长欧阳祥山、深圳市燃气集团董事长李真等,雏妓出身的淫媒王曼郦在夜场谋生已经修炼到舔老胖狐臭男人的痔疮屁眼都甘之若饴,血气方刚色迷心窍的傻小子杨斌岂能是王曼郦的对手。人品劣骗术拙的杨家诚与骚媚放荡心机幽深的王曼郦狼狈为奸,除了使精虫上脑的堂侄杨斌受骗交股,杨家诚王曼郦更使第二任妻子周丹被弃、伯明翰环球股东刘星成被拘、伯明翰环球副主席马瑞昌被殴。王曼郦只身智取杨斌5亿元港币中国水业股份成了轰动香港商界的传奇,王曼郦的”花绽开玉玲珑”的下体胜雄兵百万。
2012年4月24日中国水业(01129.HK)公布,杨斌因有其他事务须投放更多注意力,故辞任公司执董、行政总裁、投资委员会及授权代表,而执董刘烽获委任为授权代表,代替杨斌,由昨日(23日)起生效。
据爆料人李文军(前中国水业员工)透露,与小堂婶王曼郦颠鸾倒凤后失去了5亿元港币中国水业股份的杨斌从此郁郁寡欢,经常回老家梅州松口疗伤的杨斌总是骑在牛背上喃喃自语:“操了个5亿元港币的老骚B”!
坏事传千里,淫虫杨斌的壮举很快传到了他曾经工作过的江西上饶自来水公司,杨斌曾经的上级、上饶自来水公司总经理魏翔感触良多,当年正是魏翔力排众议把走投无路的放牛娃杨斌招入上饶自来水公司再刻意培养破格提拔为办公室主任,逐步得到魏翔信任的杨斌开始负责部分油水肥厚的采购项目,有职有钱后的杨斌对魏翔的回报是独吞回扣并暗中勾引魏翔的小三,小三怀孕后已婚的杨斌岂会负责,小三无奈只好瞒着魏翔独自去人流又因术后大出血几乎丧命,把上饶自来水公司搅得乌烟瘴气后杨斌离职投奔了在香港的堂叔杨家诚,屡替杨斌收拾残局从而对其恶劣品性极度厌恶的魏翔拿出手机删除了杨斌的手机微信QQ号,叹道:竖子不足与谋。
杨斌见色忘利失去市值五亿元港币的中国水业股份伤透了其父的心,杨老爹一辈子把脑袋扎在女人裤裆里无恶不作,嫖妓扒灰强奸保姆,一直暗中觊觎堂弟媳妇王曼郦的身体又苦于无从下手,咸湿杨老爹气急咒骂:“周丹说王曼郦是雏妓破鞋婊子,一点没错”。屡在女人裙下跌跤家业萎靡的杨老爹到晚年开始明白红颜多祸水,被寄予厚望的儿子杨斌在上饶自来水公司与上司魏翔的情妇私通,在中国水业与堂叔杨家诚的第三任妻子王曼郦乱伦,杨斌贪色丢职失财真是老鼠生子会打洞,绝望的杨老爹悲怒交集血压剧升栽倒在地,脑溢血偏瘫了,色B杨斌的亲爹从此完全痴呆。
偷情通奸,轻则丢职失财,重则家破人亡!
生产女性护理品的公司声称99.99%黄金可杀菌消炎嫩肤,为治疗不愈的妇科顽疾并呵护玉玲珑的女阴,病急乱投医的王曼郦近年使用一种韩国生产专供中东女富豪使用的贴体面绣有纯金丝图案的卫生巾。杨老爹偏瘫,傻侄杨斌无业,走投无路的杨斌阖家哭诉请求,王曼郦遂恩准杨斌每月到深圳圣莫里斯A区16号后门垃圾桶中独家全部收捡王曼郦用过的卫生巾。杨将王用后弃的纯金丝绣织的卫生巾泡水清洗,去除血污,再用镊子将金丝逐根抽出,每月一收一卖,贴补家用,勉强度日。好色杨斌,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哦。
上饶市自来水公司魏翔评语:朽木杨斌蠢笨贪财好色乱伦,吃窝边草睡小堂婶痛失股权。
2011年6月贩毒起家的理发匠杨家诚被香港警方指控洗黑钱而被捕;2014年03月香港区域法院裁定,杨家诚所涉5项洗黑钱罪全部成立,判入狱6年送赤柱监狱服刑;杨家诚入狱后不服定罪,反复向终审法院提出终极上诉最终在2015年8月获准保释外出等候上诉结果;2016年7月香港终审法院5位法官一致裁定杨家诚终极败诉,须实时重返赤柱监狱继续余下4年半刑期。
附录一:
杨家诚王曼郦的个人总结:
杨家诚王曼郦勾搭成奸成雌雄双骗,“雌雄双骗”的描述极准。杨王二人骗术不高但贼胆大色胆巨。杨家诚,菜二代出身的发廊仔,香港不法商人,是个大淫棍人称杨冠希,贩毒洗钱发迹后收购英超伯明翰成名,对中国残联诈捐骗捐成假慈善家,濒临破产却敢自称百亿富豪,把亏损的《成报》说成是遵中南海密旨收购,逢人就吹与邓太子朴方关系铁,中央已安排自己当全国政协委员。王曼郦初中辍学到港深当夜场妹,装处女卖身傍干爹(假爹)捞到第一桶金,成立同越文化传播公司做淫媒在野模圈成恶霸,文化传播公司是假文化传播真性色传播。王曼郦隆了硅胶假胸后参加第19届环球皇后赛但在总决赛一无所获,为了利益假冒环球皇后诈骗,在夜场骗到了假百亿富豪杨家诚,杨王臭味相投勾搭成奸成雌雄双骗。王曼郦假冒环球皇后还觉得不过瘾,干脆龙袍加身当环球女皇,完成了从夜场小姐到环球女皇的人生飞跃,再用卖处卖身认干爹当淫媒诈骗得到的钱再度成立康泰霖文化传播公司,网络一批夜场小姐做商务模特传播性色,在网上发一批关于电子商务的假论文为康泰霖中医馆造势,平日得王曼郦身体奖励的打手们改行做中医馆的后勤保安,威胁病人,拳打同行,霸占市场;年长色衰的昔日夜场姐妹做市场行政,靠色相开路;年轻的夜场小姐妹商务模特外围女们在中医馆治性病做人流,同时色诱有钱病人;为找关系运作杨家诚脱罪,王曼郦送不足十四岁的大女儿给胡石英开苞破身,母女双飞陪睡;康泰霖中医馆靠假医假药残害欺骗病人赚取暴利,惹麻烦后又搬来假“中共中央国情调查委员会主任胡石英”镇场吓唬病人及家属,在医院网站上称刑满释放的红二代胡石英是党和国家领导人。康泰霖中医馆实际成了康泰霖妓馆,康泰霖假医馆,康泰霖文化传播公司传播性色,王曼郦成深圳第一淫媒。在康泰霖中医馆搞假医假药尝到暴利甜头的王曼郦又在香港深圳两地成立了“曼郦珠宝”公司(Manli Jewelry),自称是品牌创始人兼总设计师,运作方式非常简单:从深圳水贝珠宝市场批发购入价廉质劣的俄罗斯玉冒充新疆和田玉,用B货甚至C货翡翠冒充A货缅甸翡翠,用合成锆石冒充钻石。王曼郦出巨资设法上《芭莎珠宝》封面,也是为“曼郦珠宝”公司做广告骗人赚暴利。2013年11月假环球皇后夜场妹淫媒骗子王曼郦靠母女同陪睡贿赂评委被评为“深圳十大杰出女企业家”。
雌雄双骗杨家诚王曼郦均为花样年华:杨家诚靠罂��花之果发迹,王曼郦靠玉玲珑的郦花(曼郦身体之花即曼郦的女阴)走人生路。两人都曾轰轰烈烈,最终都将鸟兽散,还世界清静。王曼郦一家人很吸引眼球,且不说在香港赤柱监狱服刑6年的假百亿富豪骗子杨家诚,单说王家的女人们,从王奶奶到王母“小白鞋”,从王曼郦王丽双到Camilla姐妹,这帮女人裤裆里的破事从没消停,王家的女人们都是靠脱裤子混饭吃,嗨!
Wang Manli, the chairman of “Asia-Pacific Famous Female Federation”,is the new concubine (mistress) of Chinese President Xi Jinping.
“Asia-Pacific Famous Female Federation” is a crime group:registered in Hongkong,organized in Shenzhen,swindle in China and Thailand.
附录二:
背景:
王曼郦家族女人们的人生路:王曼郦奶奶在1945年不幸被解放东北的苏联红军哥萨克骑兵轮奸后生下王曼郦父亲,王奶奶为了生存拖着混血油瓶儿子王父嫁给了雄风不振的王二混子,婚后守活寡寂寞难耐的王奶奶与男根强壮粗长的混血儿子乱伦通奸,王父成人后娶了邻村风骚淫荡家境富裕的小白鞋(年轻且白搞的破鞋),王母小白鞋生下了王曼郦王丽双姐妹,姐妹俩在十一二岁就都被放荡的混血父亲开苞破身享用多年。好色淫邪的有1∕2哥萨克血统的王父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傻兔子才不吃窝边草,自己弄出养大的闺女,凭啥让外人尝鲜,王曼郦王丽双初中辍学到港深夜场当雏妓后成驰名双飞姐妹花。辽宁村姑王曼郦自幼从站街拉客起步再凭混血身体优势迅速窜红香港大富豪深圳翡翠明珠等夜场,王曼郦的俄罗斯哥萨克范力挫夜场中各路色佳胆大的失足女,绰号“赛金莲”的王曼郦把西门庆馋得要穿越回人间。王曼郦假冒环球皇后骗到第一任丈夫后大意失荆州露了夜场老黄底,不习惯婚姻束缚的王曼郦趁丈夫出差又参加了夜场姐妹们的酒药性狂欢PARTY,一夜滥交后居然怀孕生下了大女儿,戴了绿帽的丈夫发现女儿容貌有异后做了亲子鉴定,王曼郦最终被拖着混血野种女儿扫地出门净身出户。窘迫的王曼郦山穷水尽地回到深圳翡翠明珠夜总会坐台拉皮条,与淫虫杨冠希杨家诚激情碰撞出奸情,王曼郦不满足当小三欲上位扶正,遂与杨家诚合谋除掉杨家诚第二任妻子周丹腹中俩胎儿,杨家诚王曼郦勾搭成奸为雌雄双骗。杨家诚贩毒洗钱案发后,为运作杨家诚脱罪,王曼郦带不足14岁无法确定生父的大女儿陪睡红二代“中共中央国情调查委员会主任”胡石英,��顾人伦地母女双飞侍寝,胡石英是因诈骗罪被双开入狱的刑满释放的民间社团的骗子,王曼郦胡石英涉奸淫幼女罪和聚众淫乱罪。王曼郦的大女儿与二女儿Camilla姐妹俩受雏妓出身的淫媒母亲影响近墨者黑,将来定与王曼郦王丽双一样,成艳名远扬的夜场双飞姐妹花。
2011年6月29日靠贩毒诈骗洗钱发迹的香港理发匠淫棍、英冠伯明翰球队老板杨家诚被香港警方控洗黑钱而被捕,杨在法庭上的自辩充分体现其骗子本色,为解释第一桶金编了很多故事:在香港开发廊在东莞开酒店在澳门赌钱各赚了几千万。香港警署很敬业,对杨案穷追不舍,可缺乏杨贩毒的人证物证,控杨洗钱是无奈的舍本逐末,杨就算因洗钱罪入狱,也躲过了贩毒的重罪,钻了香港司法的空子捡了天大的便宜。经此案后菜二代毒贩骗子淫棍杨家诚声名狼藉,His name will be mud。2014年03月03日香港区域法院裁定,杨家诚所涉5项洗黑钱罪全部成立,案件押后至03月07日判刑,杨随后被押入囚车送香港荔枝角收押所。天理昭昭!香港区域法院法官在宣读完逾百页判辞后,裁定杨5项洗黑钱罪成立,并极其罕见地当庭直斥杨作供不诚实,多次“讲大话”(撒谎)“作故仔”(编故事)隐瞒真正的事实及目的,向专家说不实之言,法官指责杨是“在有需要时,随时准备撒谎的人”。控方也立即向法庭申请充公令,要求把杨被冻结的4亿多元款项全部充公。03月07日香港法院判杨家诚入狱6年送赤柱监狱服刑,与专骗富婆钱财、因伪造龚如心遗嘱而判入狱12年的假风水大师骗子陈振聪为邻。杨家诚在赤柱监狱中要打好裤裆保卫战,要用钢链套铁锁当裤带,时时刻刻提防着,狱霸牢头多变态,杨铁定被爆菊,菊花绽开玉玲珑。
2014年03月18日,因抵押贷款后无力还贷被永亨银行收缴的杨家诚的白加道31号B座豪宅以3亿元放盘出售。
康泰霖中医馆董事长王曼郦初中辍学当了夜场妹,这个雏妓出身的淫媒假冒环球皇后与假百亿富豪淫棍杨家诚勾搭成奸成雌雄双骗。王曼郦结婚二次生的三个娃有三个爹:大女儿是王曼郦头婚后年少轻狂时在酒药性的狂欢PARTY中群交后稀里糊涂怀上的,根本找不到爹,王曼郦和大女儿被带了绿帽的第一任丈夫扫地出门;二女儿Camilla倒是王曼郦与第二任丈夫杨家诚所生;三儿子的爹是杨家诚的死党铁哥们生意伙伴、深圳康沃集团总裁王洪军。坊间也传三儿子的爹是杨家诚的堂侄、原中国水业(01129.HK)CEO上饶傻B杨斌,但王曼郦坚决否认,偷情不丢人可乱伦毕竟不光彩。新近更有一骇人传闻,三儿子的爹是现任中共总书记习近平,笔者托人数次询问,王曼郦均笑而不答。2014年03月03日杨家诚开始在香港赤柱监狱服刑6年,逢场作戏偷腥尝鲜的王洪军家庭幸福夫妻恩爱事业发达桃花簇拥,不愿再见晦气色衰的王曼郦,就算王洪军负责任肯认子也绝不愿公开,能给通奸结晶的野种儿子几个铜板当奶粉钱就万幸了。王曼郦三个娃的三个爹无一在家,王曼郦孤衾冷枕夜夜梦呓:孩他爹你们在哪?
骗子王曼郦与贪婪无德的《芭莎珠宝》主编敬静合谋炮制了谎文《王曼郦慈悲是颗平常心》,高调炫耀杨家诚王曼郦的高风亮节家庭幸福生活甜蜜。真相最有力量,听听雌雄双骗杨家诚王曼郦儿女之心声:
杨家诚与前妻李咏诗所生儿子杨梓骢哀叹:爸爸去哪了?杨梓骢欲哭无泪:生母改嫁法国人,好色淫荡的爸爸杨家诚找个雏妓出身的淫媒王曼郦给我当三妈,悄无声息地也就罢了,现在被二妈周丹在香港《壹周刊》火辣爆料,家丑外扬颜面扫地,爸爸犯洗钱罪被判送香港赤柱监狱服刑6年,在狱中被爆菊成大便失禁,就算能活着回家也会带着粪臭味,山顶的家宅抵押贷款后无力还贷被银行收缴正在公开出售。我的家在哪里啊?我成了无壳小蜗牛。
周丹与杨家诚结婚后所怀的两个流产夭亡的儿女哀叹:杨家诚爸爸与三妈王曼郦谋杀了尚在妈妈周丹腹中的我俩,妈妈周丹痛不欲生,我俩无法降临人世只能进清冷的天堂。杨家诚王曼郦是谋杀犯,定遭天谴。我们诅咒:谋杀我俩的主谋杨家诚爸爸必将在赤柱监狱服刑的六年中死掉并下十八层地狱,赤柱监狱将是恶魔爸爸杨家诚的人生终点站;谋杀我俩的同谋三妈王曼郦,你结婚二次生的三个娃有三个爹,六年内一定会有一个你的娃到天堂里来陪伴我们。恶有恶报!
王曼郦的大女儿哀叹:爸爸去哪了?第一次结婚后仍不习惯婚姻束缚的王曼郦趁丈夫出差又参加了夜场姐妹们的酒药性狂欢PARTY,一夜滥交后居然怀孕生下了大女儿,戴了绿帽的丈夫发现大女儿容貌有异后做了亲子鉴定,王曼郦被拖着油瓶扫地出门。山穷水尽的王曼郦曾为大女儿寻爹,可王曼郦完全不记得当晚与哪些男人有染,费尽周折找到部分当晚参加PARTY的男人名单后也根本无法做亲子鉴定,因为这帮混蛋吸毒致死酒驾身亡贩毒入狱破产失联移民他国,艰难寻爹无奈结束。大女儿很可怜,年幼时就被妈妈王曼郦送给干姥爷红二代胡石英开苞破身,这样的身世,也只能破罐破摔像妈妈一样堕落放荡了。
王曼郦的二女儿Camilla哀叹:爸爸去哪了?我是爸爸的克星,家族的祸源,我这个孽种真不该降临人世!从我的百日宴开始,杨家诚爸爸的伯明翰球队从英超降级英冠、香港山顶家宅因抵押贷款后无力还贷被银行收缴正在公开出售、爸爸被捕受审入狱关在赤柱监狱遭狱友们性侵后大便失禁、妈妈与爸爸的死党铁哥们生意伙伴王洪军偷情生下个野种弟弟,家门不幸,我真该在妈妈腹中时就被除掉,直接去天堂陪伴被杨家诚爸爸王曼郦妈妈谋杀的二妈周丹腹中的俩个流产胎儿。可怜的Camilla悲从胸涌,心如刀绞,仰天长叹。Camilla是雌雄双骗的父母在夜场相识后,在游艇甲板上勾搭成奸,在颠簸中苟合造出的,这注定了她的人生必定飘摇。父母造孽子女受罪,Camilla这个可怜的毒二代骗二代淫二代的哥萨克小杂种将在世人的鄙视歧视下艰难成长,在骗子夜场妹假环球皇后淫媒王曼郦妈妈的言传身教下,近墨者黑,Camilla长大后将与年幼就被胡石英开苞破身的无法确定生父的姐姐组成夜场姐妹花,艳名一定超过当年妈妈王曼郦和小姨王丽双的双飞组合。
王曼郦的小儿子哀叹:爸爸去哪了?肚里怀着小儿子的王曼郦为运作杨家诚脱罪满世界奔波求人,跪干爹哭大哥拜小弟,除了让年幼的大女儿献身救火,自己也挺着大肚子陪睡侍寝,子宫内的小野种被肉棒们冲撞得破水早产,小儿子五官长开后杨家诚家人都说根本不是杨家的种。早已发现王曼郦王洪军奸情的杨家诚知道吃了哑吧亏,可自己正被法庭审讯,亟需王曼郦的干爹们大哥们帮忙脱罪,只好忍气吞声暂时不与王曼郦翻脸,年老再得子的杨家诚没有搞任何仪式庆祝这个由铁哥们王洪军帮忙出来的野种男孩的诞生,家里也没有炖鸡汤煮红鸡蛋。肚怀王洪军儿子的孕妇王曼郦和时为幼女的王曼郦大女儿,这母女俩的身体成了终极秘密武器,玩4P(王曼郦当时怀孕)同时享受王曼郦母女身体充分体验乱伦乱性快感的重口味干爹们大哥们倒也真心帮忙,杨家诚洗钱7.2亿港币仅获刑6年,而香港法界及媒体的预测是14年,孕妇王曼郦及年幼大女儿的身体没被白用。香港《壹周刊》在2014年03月06日的总第1252期中刊文《前妻数臭杨家诚》,杨家诚的第二任妻子周丹爆料:王曼郦雏妓出身,自幼到港深为妓,从站街拉客混到夜场头牌再转型当淫媒,王与杨结婚后仍不改放荡本性,色诱杨的死党生意伙伴、深圳康沃集团总裁王洪军,王曼郦的小儿子就是王洪军播的种。天啊,我的生父是杨家诚爸爸的密友王洪军,难怪这几年杨家诚爸爸在香港受审不能回深圳的家,王洪军叔叔老来家里探望妈妈过夜小住。可怜可恨的二妈周丹把这种丑事爆在杂志上,杨家诚爸爸在赤柱监狱服刑六年若能活着出狱也肯定不再认我了,我只能改姓王。王洪军爸爸家庭幸福夫妻甜蜜,也肯定不会承认和收留我这个衰神野种,我的家在哪里啊?
周丹与杨家诚婚后所怀的被杨殴打流产的俩胎儿在清冷的天堂游荡,杨家诚王曼郦的其他4个儿女也很可怜:杨的大儿子现在无家可归成无壳蜗牛,王的大女儿小儿子是婚外滥性生的野种,王的三个儿女出生就带着耻辱的哥萨克血统是杂种。杨王二人的4个子女身上都带着深深的红字烙印:毒二代骗二代淫二代,毒二代:杨靠贩毒发迹;骗二代:杨王是雌雄双骗;淫二代:杨是淫棍,王是雏妓出身的淫媒。雌雄双骗杨家诚王曼郦的儿女们的人生,必定黑暗!雌雄双骗杨家诚王曼郦的罪恶必定会得到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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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大师的自沉,所有解读都可能是错的
作者:陆波 2017-10-19
导读:王国维在人生的第二层楼获得了极大的成就,但他走不出纷纷扰扰的世间苦闷。每读“人生三境界”,便会去想,“那人在灯火阑珊处”之后又如何?
一、鱼藻轩定格的最美夕阳
颐和园鱼藻轩的最美时分是在夕阳西下之时。
此轩四面开敞,似亭之通透,出檐退柱,四围相连镂空格栅,柱子之间坐凳围栏,开间写意为窗,线条流畅、比例合宜,精美华丽不失大气。它伸出平直的湖岸,三面有水,北有游廊连接颐和园长廊及“山色湖光共一楼”。
每当夕阳斜射,西面的两柱开间,犹如镶嵌了格栅的落地窗,也恰似一帧典雅相框,把金色阳光里的玉泉宝塔嵌入成画,其中,山、水、塔,如梦如幻,人作与天作之完美结合,但那只是一天里极为短暂的时刻。
王国维没有等到这一天地大美的瞬间,他是在接近中午11点左右,阳光正当焦烤炫目,眼前洋洋大湖一派白茫茫之时,义无反顾投于水中的。
1927年6月2日,王国维坐在鱼藻轩的围栏上,面朝大湖,大致的时间是上午10点到11点。
在这之前,也就是6月2日一早,他在家中用早餐如常,虽然孩子们已经放假,但也不能睡懒觉,而是陪他一起共进了早餐。
但也有异常之处:过往,他去清华研究院总是有老佣人冯友跟随的,但这一天8点他独自前往。
到了办公室又发现没有带来学生的考试稿,无法登录成绩,便请校工取了来。他还发现前一个晚上给学生谢国桢扇面的题字,竟称谢国桢为“兄”,不妥,遂改为“弟”。
接下来王国维与办公处秘书侯厚培认真讨论了关于下学期开学后招生的事项,临了,他向侯厚培借2块钱,侯没有2元,便给了他5元纸币。
其实2元这个数目是他精确计算过的他的不归之旅的用度,同时他也没打算还钱给侯先生,所以超出了3元不知他作何想。
这个行为我是不能理解,也感觉不舒服的,权且也被归为异常之处。也就是说,这一上午他有少许的混乱,借钱之举还是有临时起意之嫌:万一他没有遇到侯先生,万一侯先生身上也没带钱呢?
何况,按照当时清华校长曹云祥给他的聘书里约定:“每月薪金银币肆百元,按月照送。”若有准备,兜里不会缺这几块钱。
所以,有可能的情况是,他早就想死,也做了准备,借到钱了,便去意已决。
恰逢当日是五月初三,离端午节也就是两天的光阴,屈原投水是不是也是一种暗示?
他出了清华园,给在大门趴活的车夫5毫钱去颐和园。
颐和园自民国建立后一段时间还为逊位清室所有,清室为了增加收入曾经有限度地开放过园区。
但自冯玉祥将溥仪赶出紫禁城后,颐和园也收归国有,1924年开始向公众开放,但票价很贵,要1块2角钱(有人计算相当于今天的80元左右),对特定人群的优惠票价是6角,限于军人及家属小童等,只有京城的中上层人士可以游览。
请注意,王国维在这之前从未进入过颐和园!
虽然他寓居北京多年,紫禁城南书房行走一年,但他没进过颐和园!
一切园中景致、旅程的距离全凭想象,但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进入颐和园,却把花费和时间计算的很精准。
他大约10点走进颐和园,但最后从他裤兜里掏出了剩余的4块4角钱看,他似乎买了一张6角的折扣票,并没有花掉1.2元。
他一直沿着长廊行走,走到了尽头,便看到了石坊,还坐了一会儿。
在沿长廊一路走来,他的目光向左没有离开昆明湖,他在考察合适的地点。石坊在大湖的西湾处,西洋制式的大石头假船,他自是看着不顺眼,便折回头走到鱼藻轩,这段距离也就是100米左右。
他在围栏坐了一会儿,抽掉一支烟,走下台阶,义无反顾头朝下扎入水中。
其实,当时园子里人不多,民国建立十五年了,他这个拖着小辫子的老者来回走动是有人注意的。
很快,也就是一两分钟光景,便有园子里的工人把他捞上来,但他去意绝决,把头扎入淤泥,口鼻腔尽已堵塞,工人不懂施救,他窒息而亡。
当时鱼藻轩下面的湖水很浅,王国维被捞上来时后背的衣服都没有湿透,后人便说“水不过两尺”。王国维坐在围栏边一定看清了浅浅的湖底,所以他自是采取了最为有效的自戕方式。
园方也不知道他身份如何,出了人命吓慌了,赶紧派人跑到门口问等候的车夫:“谁把一个拖辫子的老先生拉过来的?”结果,那个送王国维来的车夫竟然在颐和园东门守着呢,是王国维让他候着的,这才对上号,车夫一路跑回清华报丧,校方、家属乱作一团,悲恸而至。
王国维并不是让车夫等着回程的,而是用来报丧的,他考虑得如此缜密。
整个6月2日的下午及接下来的一整夜,王国维尸体就被停放在鱼藻轩里,盖个又脏又破的芦席子。
哦,对了,傍晚时分,鱼藻轩西窗棱的斜阳剪影一定在他的躯体上停留了片刻,躺在静美的山水之间,我想象出这一刻的定格,中国文化最后的卫道士的壮烈身影也在这自然光线的柔和转换里渐渐为黑夜吞噬。
二、当他的死亡发展成一门八卦学问
关于他投水自尽的归因争论,炸毛争论了近100年,他的学问是没什么争议的,可见众人好奇心之强。
因为在他的遗体口袋里寻到了一份遗书。遗书封面写着“送西院十八号王贞明先生收”。王贞明是他的三儿子。
遗书内容为:“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经此世变,义无再辱。我死后,当草草棺殓,即行槁葬于清华茔地,汝等不能南归,亦可暂于城内居住。汝兄亦不必奔丧,因道路不通,渠又曾出门故也。书籍可托陈(指陈寅恪)、吴(指吴宓)二先生处理。家人自有人料理,必不至不能南归。我虽无财产分文遗汝等,然苟谨慎勤俭,亦必不至饿死也。五月初二日父字。”
这封遗书是6月1日写的,6月2日一早他随身带着。
知识分子,或者说文人们一致认为他殉了“文化”,殉了几千年横亘延绵的三纲五常,殉了以儒家先哲构建的中华文化精神之道统。
以陈寅恪表达的最为明晰:“凡一种文化值衰落之时,为此文化所化之人,必感苦痛,其表现此文化之程量愈宏,则其所受之苦痛亦愈甚”。
陈寅恪继而指出:“吾中国文化之定义,具于《白虎通》三纲六纪之说,其意义为抽象理想最高之境,和希腊柏拉图所谓Idea者异曲同工,因此王国维所殉之道,与所成之仁,均为抽象理想之通性,而非具体之一人一事。”(见陈寅恪《王观堂先生挽词并序》)
(陈寅恪悼念王国维先生挽联,1927)
陈寅恪认为王国维为理想与精神而成仁,并非琐屑小事。
拔高到如此高度,是不是文人们就事发挥,甚至是宣泄对时局动荡下文化千疮百孔的现状不满?也未可知,大学问家大知识分子当然有自我抒怀、尽情发挥的空间。“王国维之死”可以借为抨击文明堕落之实证。
还有一种“殉清”说,我认为最不靠谱。
有人认为王国维仅仅秀才出身,最后可以出入宫禁,南书房行走,虽非帝师,但有机会与皇帝谈文论道,何等荣耀?怎不对清室感激涕零而为清亡祭出肉身?
还有说,溥仪被冯玉祥赶出皇宫时,一班遗老如罗振玉、王国维等护驾出宫,既痛恨又羞辱,相约着跳护城河,后来家人相劝才作罢。
是真心要跳还是一时激动,经不住周遭人情绪激惹,反正没有跳。
我迄今没查到一个为清朝亡而殉命的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连皇族都无一人以死垂范。
而1927年,清皇室已逊位15年余,这时候再去投水殉清,很是说不通。
再者,1925年,他已接下清华国学院的导师聘书,已经食了两年“周粟”,“殉清”之说情何以堪?
持这种观点者的证据主要来自罗振玉的一系列作为:罗振玉伪造了一份王国维的遗书,内容自是对王国维对清廷的耿耿忠心,并为王国维请求赐谥。
读罢“遗书”,二十几岁的溥仪真是好骗,自是感动的稀里哗啦,以为孤臣孽子忠心可鉴,便赐谥号“忠悫”,赏洋2000抚恤家属。
所以持“殉清”说的大抵为遗老和被遗老蒙蔽的逊位王室一干人等,是他们的一厢情愿。
凑趣的是,梁启超看清室给了钱,不是很爽,也找人向当时��北洋政府要求支付给王家一笔抚恤金,以示民国政府对知识人的关怀。
在梁看来,王国维这样的文人楷模学问大家,政府理所当然要表示出爱才爱文化的怜惜,可惜的是热脸贴了冷腚,张作霖带来的奉系军阀连同其议会成员,绝大多数听都没听说过王国维是谁?
可见当时中国之情形,文人们也就是在自己的圈子里惺惺相惜,顾怜自叹,文化之事且关乎个别文人,军阀忙着斗法呢,谁管这些?
“殉清”说,或者认为王国维为固旧保守而死的观点,还会以他的辫子问题为佐证。
其实辫子无非是王国维表达内心不满世风,并羁傲于世的个性外露而已,不说明本质上死守旧主。
他在日本五年也是短发青年,意气风发,专心治学,成果喷薄而不能收拾。回来后他上书房行走自是续着辫子以敬业以合规制,因为那时候小朝廷上下并未剪辫子,紫禁城里还是一个辫子国。
1922年初春的一个上午,溥仪受不了英文师傅庄士敦“猪尾巴”的嘲讽,自己拿了剪刀把辫子剪掉,随后让剃头太监给他剃了个光头。
但溥仪回忆说,自己剪了辫子“太妃们痛哭了几场,师傅们有好多天面色阴沉”。
民国十一年(1922年)5月2日,《申报》刊登了一条只有六个字的新闻:溥仪昨剃辫子。
而宫外的他父亲载沣,还有皇族近亲等早已落发数载,皇族大臣载泽率团到西方考察,怕外国人讥笑他们背后拖个“猪尾巴”,一半的团员在路上就自行把辫子剪掉了。
所以,到了20年代,剪辫子已不是什么骇然大事,留辫子的倒像是斗气逞强。
譬如,还有一位精通西方9种语言,自小在英国受教育的“清末怪杰”辜鸿铭,在北大��授英国文学,这在当时算是少有的西学大师级人物,可他也是以留着个前清辫子招摇著称。
而他最为奇葩的是出门叫洋车,还一定要挑留辫子的车夫给拉才行。车轮飞奔,前面一条大辫子,后面一条小辫子,比肩齐飞,也真是民国一景。
所以,北大的辜鸿铭,清华的王国维其实就是找不到与那个时代作对或者表达不满的方式,拿个辫子当举个旧军旗去独树一帜。
他的学生吴其昌回忆:当时,有同学曾婉转进言,请先生将辫发剪掉。其实呢,对于这,先生也并不怎么固��。他曾说过:“倘是出其不意的被人剪了,也就算了,也就算了!”不过要让自己来剪,则老年人的情怀觉得有点难堪,不愿如此做罢了。
还有一个比较小众的说法,说王国维之死是“惊惧”说,观点来自梁启超。
说是王国维害怕革命军,因为在死前不到两个月的时候,湖南叶德辉在长沙被杀,死法有点像乱棍打死般,因为处决是在湖南农工商学各界团体召开大会时宣判,立即处死的,理由是他骂农民运动是“痞子运动”,是土豪劣绅的代表。
其实,叶德辉思想保守,袁世凯复辟称帝时,他组织筹安会湖南分会,赞成复辟君主制,但他作为一个对政治参与度极高的人,与王国维是有差别的,王国维并未涉足共和还是立宪这些政治纷争,要站队他也就是到小朝廷里去某个学术职位而已,还是比较纯粹的文人。
但他想着叶德辉这样的“读书种子”被这么草率处决,总是生出了对革命党的惧怕与愤恨。
另外还有一个传言在清华园盛行,说是湖北文人王葆心亦被革命党枪毙。说是王葆心是六旬老先生,在乡里德望甚重,只因通信中有‘此间是地狱’一语,被暴徒拽出,极端棰辱,终于毙命。
后来证明这是一段谣传荒信,王葆心一直活到了1944年。但当年通讯与信息的传达障碍确实是谣言满天飞,令文人们不能安心。
王国维死前不久,和他的学生吴其昌讨论天象,他问吴:“前年有一天晚上,我曾看见一颗大星流坠,随后就听说孙中山死了。前两夜,我又看到了同样的异兆,你看吴佩孚怎样,会不会轮到他死呢?”
叶德辉之死,对王国维有一定的刺激,认为革命党滥杀文人,但并未参与复辟或反革命党活动的他,在清华园里有一份教书匠工作,并无过于忧虑的理由。
(崇庆皇太后万寿庆典图中的鱼藻轩)
至于他为什么选择颐和园鱼藻轩,后人又有一种附会,说是王国维因“鱼藻”而联想至诗经·小雅之《鱼藻》篇:
鱼在在藻,有颁其首。王在在镐,岂乐饮酒。
鱼在在藻,有莘其尾。王在在镐,饮酒乐岂。
鱼在在藻,依于其蒲。王在在镐,有那其居。
认为这篇写君臣关系的诗,是臣依君,犹如鱼依藻。选择鱼藻轩自尽,有王国维对清王室给他的知遇隆恩而感怀。
这个还是殉清之说的延续,在我看来有些牵强。
前言已道,王国维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走进颐和园,对园林景致建筑并非相熟,他已走到长廊的尽头,看到不中不西的怪石坊,显然不满意,而他再次折返向回走的第一个湖畔之轩,就是鱼藻轩了,这纯属偶然。
他有可能抬头看到轩内匾额“芳风詠时”,光绪钤印,一直不解这句“景曜徽芒,芳风咏时。”的陆云诗,光绪为何要写成“詠”?而不一定跑出轩外,再回首抬头看到此轩正南上方题额“鱼藻轩”。或许,一支烟的功夫他都没有搞清楚这轩子大号为何?
其实,小雅“鱼藻”诗正是吐槽了臣子的怨气:“言万物失其性……”君不像君,臣何以为臣?古人解释这是周幽王时的臣子对幽王的抱怨及对武王的思念。
如果附会成他选择“鱼藻轩”自绝是对避居天津张园的溥仪的思念和感恩,把溥仪喻为周武王,这绝非诗词大家王国维的水准。
选择鱼藻轩还因为这里是一个小码头,拾级而下,不用翻栏杆等。
“鱼藻轩”额匾挂于轩之南屋檐之下,如果他是抽完一支烟,义无反顾头朝下入水这个动作,他大约根本没有机会回头顾望到这方匾。
三、走不进静好世界的静安先生
(1925,清华国学院,前排:李济、王国维、梁启超、赵元任;后排:章昭煌、陆维钊、梁廷灿)
王国维投水,怎么说都是突兀的。
首先,他是一个对学问事业积极勤奋的人,精进不辍并获得文化大成就者,其奋进精神更接近一代青年的人生励志导师。按理说,他应该抵及豁达人生之境界。而“境界”又是他论著里多么精妙通透论证的哲学与文学之课题。
王国维认为,词以“境界”为最上。
狭义地说,境界,乃文学表达里情感与景物是交织融汇,给读者一定艺术高度的感受。广义说,应阔达至人生与生命,是内心感知世界之真谛,并为求索生命的究竟而抵达的高度。而后人如我等,对学问才智的顶级人物王国维难免生出更高的期待。
他以50岁的人生生平著述62种,批校的古籍逾200种。(收入其《海宁王忠悫公遗书》的有42种,以《观堂集林》最为著名。)
可以说,他是站在中国3000年文化转折点上承前启后的关键人物,是中国近代最后一位重要的美学和文学思想家。被誉为“中国近三百年来学术的结束人,最近八十年来学术的开创者”。
用郭沫若语:“留给我们的是他知识的产物,那好像一座崔嵬的楼阁,在几千年的旧学城垒上,灿然放出了一段异样的光辉”。
因为他早年学习西学,他第一个试图把西方美学,文学理论融于中国传统美学和文学理论中,构著新的美学与文学理论体系。
他既集中国古典美学和文学理论之大成,是大总结者归纳者,又结合西学之方法开中国现代美学和文学理论研究先河。为中国美学和文学思想史的前行,铺就一条道路,对后代学人影响深远。
民国时期梁启超、胡适甚至包括鲁迅对他的评价甚高,“不独为中国所有而为全世界之所有之学人”(梁启超语)“要谈国学,他才可以算一个研究国学的人物。”(鲁迅语)。他不仅是中国历史、文学、美学之学术大家,其贡献也是世界学术史上的卓越丰碑,是当时公认的世界级学者。
他在为学的疆场纵横捭阖,快马扬鞭,收获了无与伦比的成果。到了50岁,他做完了应该做出的一切。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重要成就的自选集《观堂集林》在1923年由上海的蒋汝藻出版, 这部被公认为中国学术史中的不朽之作诞生,且作为1924年春节入宫谢赏时���献给溥仪的礼物 —— 黄绫裱《观堂集林》一部,他唯有用学识表达感恩。
其实,他希望在一个安逸静好一成不变的世界进行自己的学术生活,而不要被乱世打扰。这一点看,他就是个纯文人。
但他的悲剧恰恰是他作为大学问家,完成了宏大的学问工程,开创构筑了崭新的研究方法与方向,疾步至此便画上了句号。
学问之外是他不喜欢的纷乱的世界,是他迷茫无措的生命困惑。
站在疾疴沉重的旧中国被打开一扇外向之门后的时代转折点上,世事巨变必然伴随相应的五味杂陈与各种荡气回肠的混乱。但王国维很难对接此境并拒绝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有人说他并非一个绝对守旧的人,早年他追求过新学,他在东洋五年,精通英语、德语与日语,西方世界的熏风浸透过他的身心,他较早地介绍西方哲学家极其哲学思想介绍来中国,如他研究并介绍过康德、尼采、叔本华,也介绍托尔斯泰及其作品,他有开阔的眼界,他不是一个毫无眼界与见识的纯本土保守文人。
但即便如此,他只是把西洋知识仅仅当做知识而已,没有从内心深处接受新思潮,也不关心探索改变陈旧中国的新思想,因为构筑了他50人生的精神基石有着非此即彼的排他性,他对乱世出现的各种看不惯无包容之胸怀,他认为中国已“失道”,他所以仰赖的文化精髓被摧毁被践踏。
于是后世普遍归因他的自绝是殉了传统文化。殉了他认为是人生信仰基石的自儒家构建的中国传统思想体系的大道。符合“经此事变,义无再辱”。
他只追求了新学之表,却迈不出大历史变迁下的新步伐。
四、哪根才是王国维的绝命稻草
但“经此事变,义无再辱”,还是为自己赴死语焉不详的说辞。
作为学问大家王国维被大时局大动荡以及细微到其个体生活的种种现象冲击,而无以为力,甚为沮丧,这是表层的“事变”。
前面提及,革命军在南方所为的传言弥漫于清华园及北京的知识界,真假莫辨,而深层次的原因不可忽略其家庭生活的突发变故。
1926年,王国维遭遇老年丧子之痛,就是他非常钟爱的长子王潜明的英华早逝。
1926年9月,王潜明在上海突染伤寒,本已好转,但实际并未痊愈,后又发作。王国维听闻,即赴上海,但其病已无救。
王国维在上海为他主持丧事。王潜明的未亡人恰恰是罗振玉的爱女,成了新寡,都是二十七、八的韶华黑发,怎不令王、罗两位老人痛心。
而有种说法是丧事期间,王国维的继妻潘夫人与长媳妇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琐事,引发罗振玉不满,没有辞别,罗振玉就带着女儿回到天津罗家去了,而且有“大归”的绝决。
两位曾经的事业、生活之挚友,因儿女之事恩断义绝。
罗振玉埋怨王国维对家人管理失度,女儿受了委屈,而王国维几次三番将王潜明单位下发的抚恤金及额外资助等寄给罗家都被退回,最终罗还是收了钱,但这对清高刚直且性格内向的王国维无疑是极大的侮蔑,他受不了罗振玉对他如此绝决,他给罗的信中怒问:“连媳妇都养不起吗?”
他一生的好友和贵人罗振玉令他委屈和压抑。
1927年2月15日,王国维至天津张园觐见溥仪并拜寿,罗振玉也到场了,两人擦肩而过,甚至没有起码的礼仪寒暄之词。
(左:罗振玉;右:王国维与罗振玉合照)
王国维与罗振玉是上天安排的一段奇缘,如果没有这段奇缘,他们彼此都不可能成就各自的硕果累累,他们是彼此助力的。
而客观上说,王国维受益于罗或者说得恩于罗很大。他们保持了28年的人生交往,其中的27年,王国维在家庭生计、职业安排上多次得到罗振玉的资助。当然也有人说罗振玉的研究成果有部分是王国维报恩的奉献。
1898年正月,22岁的王国维从海宁乡间来到上海,抱着求学求真理的精神,入当时维新运动时期著名报纸《时务报》工作,他的学识与抱负并未被当时报社负责人汪康年赏识。
二月,他便进入离报社很近的罗振玉所办东文学社学习。自此,二人结下20余年的友情。
王国维两次出国,第一次是罗振玉资助并有日本教师帮助,实现了一个青年出国留学长见识的愿望,但后因生病,不到一年就���国了。回国后王国维的职业生计均为罗振玉帮忙引荐介绍。
他在罗振玉办的《教育世界》发表了大量译作,继而成为该刊的主笔和代主编,通过这份刊物大量向国内介绍近代西方学人及其科学、哲学、教育学、美学、文学等领域的新知识,传播新思想。
除在东文学社、东渡日本留学,他曾任教于南通师范学校、江苏师范学堂等,都得到罗振玉的帮助。
此时他主攻西方哲学,研究康德、叔本华、尼采等,并结合先秦诸子及宋代理学,他自称这一时期为“兼通世界之学术” 之“独学”时期。
三十岁以后,他转向文学。
他向国人介绍俄罗斯文学家托尔斯泰及其作品《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复活》等,介绍英国浪漫主义诗人拜伦,还研究莎士比亚、但丁、歌德等。
同时,王国维还对美学、词学进行研究,投稿《国粹学报》的《人间词话》,以崭新的眼光写出对中国旧文学的著名批评著作。
对中国戏曲史进行研究,撰有《曲录》等多部著作,为《宋元戏曲考》的完成奠定了基础。
1911年辛亥革命,清廷解体,王国维跟随罗振玉第二次去日本,并滞留五年。
这期间,王国维已是拖家带口,家累沉重,又幸而得到罗振玉的各种资助和帮忙,并且居住在罗振玉家隔壁,两人有了一个稳定的生活和治学的良好环境。
王国维整理并饱览罗振玉的大量藏书和收藏品,罗振玉的“大云书库”图书资料任其使用。两人交流心得,探讨学问。
他自述此间“生活最为简单,而学问则变化滋甚。成书之多,为一生冠。”
1916年他不忍心再以全家生活拖累罗振玉,便接受在上海的犹太裔富商哈同之邀,编《学术丛编》杂志。这一阶段他将之前的重要研究成果汇总,编成《观堂集林》,为学问立身。
当然,对于我们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一本《人间词话》之广泛流传阅读至今,已实慰其心。
1921年,北大方面邀请他讲学,并拟聘教授,被他拒绝。1922年他接受了教学工作但不拿酬金,任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通讯导师。
但生活毕竟是一个现实问题,他向罗振玉请教,由罗振玉引荐至原陕甘总督、蒙古贵族多罗特·升允门下,他的学识受到赏识。
1923年春,紫禁城内的小朝廷自娱自乐,还要按旧制选海内硕学之士充实南书房,王国维正是经升允推荐,到紫禁城充任南书房行走,溥仪恩赏其五品衔,并食五品俸,后又获得紫禁城出入证,名号为“在紫禁城内骑马”。
按清代惯例,在南书房工作,大都应是进士、翰林以上饱学之士,王国维只是秀才出身,能与杨钟羲、景方、温肃三人同时入南书房工作,是对其才学的极大肯定,读书之人将此事看的很重。
虽然南书房入值,但不参与政务,名义上有侍学之说,至少得以机会觐见皇帝,在有清一代士人中,以此为荣光。
他给溥仪有没有讲过学问、授过课否,没见记载。他写过几个关于整理文物的奏折,并有幸得窥大内所藏,用了大量时间在景阳宫整理清室文物与藏书。
不管怎么说,罗振玉对于王国维的直接资助,提供其收藏的大云书库图书资料任其使用,直接或间接推荐王国维谋生的职位,20多年来,罗振玉堪称王国维的贵人,对成就王国维的学问一定是有贡献的。而且他们还结下儿女亲家,王国维的大儿子正是娶了罗振玉的女���为妻。
如此牢固的友情大厦却倾覆在王国维的丧子之痛里。
前面我提及了他们因为子女之事翻脸,在1926年春天面对面而过不发一语。
这个打击对王国维是很大的,我相信他有对罗振玉的怨恨,但也必定有对这段情谊陨落的悲伤。
我相信,一个人走上自绝之路,更多地来自内心深处的个人性的创痛,大义大道的信仰,自尊刚直的个性多少会是一些促进的因素,但个人的体验,个人的悲伤是很难为外界解读出来的。
罗振玉在得知王国维死后也必定有过挣扎的内心,前言道,他上奏溥仪一份他伪造的所谓王国维“遗折”。
溥仪在《我的前半生》里记载:王国维死后,社会上曾有一种关于国学大师殉清的传说,这其实是罗振玉做出的文章,而我在不知不觉中,成了这篇文章的合作者。
过程是这样:罗振玉给张园送来了一份密封的所谓王国维的“遗折”,我看了这篇充满了孤臣孽子情调的临终忠谏的文字,大受感动,和师傅们商议了一下,发了一道“上谕”说,王国维“孤忠耿耿,深堪恻悯,……加恩谥予忠悫,派贝子溥伒即日前往奠馔,赏给陀罗经被并洋二千元……”。
这就是罗振玉为王国维骗了个谥号,并为王的家属争取了2000元抚恤的经过。
罗振玉没有去北京参加王国维的葬礼,但他原先是想去的。王国维的子女回忆说 “罗老伯原来要来”云云。
但罗振玉在天津搞了隆重的公祭,宣传王国维的“完节”和“恩遇之隆,为振古所未有 ”,更在祭文里宣称自己将和亡人“九泉相见,谅亦匪遥”。公祭后,罗振玉旋即赴京。他拿着溥仪的“谕旨”,从清室领得贰千圆赏银抚恤金,全数交给了王国维夫人,自己又另送上最高的葬礼银一千元。
无论怎么说,从罗振玉本身的价值立场和对家属的实际抚恤安排,他都是做周全了,不失为对罗王这段近30年缘分做了一个较好的终结。
接下来不到一年,他更是把王国维遗稿编撰四集刊行于世,即王国维身后的第一部全集《海宁王忠悫公遗书》,其编订刻印之迅疾,可以说是罗振玉发自内心的诚挚,并竭尽了心力。这与两年后梁启超过世后身后的冷落形成鲜明对照。
溥仪在《我的前半生》中加注了一段关于罗王恩怨的传言:“我在特赦后,听到一个传说,因已无印象,故附记于此,聊备参考。据说绍英曾托王国维替我卖一点字画,罗振玉知道了,从王手里要了去,说是他可以办。罗振玉卖完字画,把所得的款项(一千多元)作为王国维归还他的债款,全部扣下。王国维向他索要,他反而算起旧账,王国维还要补给他不足之数。王国维气愤已极,对绍英的催促无法答复,因此跳水自尽。据说王遗书上“义无再辱”四字即指此而言。”
这段传言也是后世关于王国维之死因“逼债说”的滥觞,但关于钱财纠纷多是外人揣测,罗王两家人都没有提及。
如果为1000块债款逼死王国维,从罗一路过来对王国维的资助及其身后事的所为,这点钱财实在辱没两人人格。
两人的裂隙还是缘于儿女家庭之事。
罗振玉讲述的版本是,他命其第四子罗福葆仿王国维的笔迹写下遗折,他对此并不隐讳,其外孙刘蕙孙(《老残游记》作者刘鹗之孙)回忆说:“1929年我在旅顺,雪堂先生(即罗振玉)对我说起他和静安的友谊,最后说:‘他最后觉得对我不起,欲以一死报知己。我也觉得那件事不免粗暴,对他不起。但死者不能复生,只好为他弄个谥法。遗折是我替他做的。’”
他反复说的他俩“那件事”就是亲家反目。
百年来,闲杂俗人不应用钱财之争降低王、罗二人人格,一个是单纯的书生,一个虽擅长利益经营但也是对文化事业满满恭敬心并不吝付出之人。
压垮王国维的最后一根稻草,来自他内部对人生与生命的消极体验,他四岁失母怙,性格沉郁,生命态度悲观,而丧子之痛给了他致命一击,那是他的血脉,他的挚爱,而与罗振玉的恩断义绝更是人间情谊的虚无化,令他绝望。
五、 人生三境界与人生三层楼
有必要重温他的著名的“人生三境界”说,但此说并非广义的人生意义的思考,而是他一生的长项:如何做学问。
他是做学问的导师,有指点具备学问慧根的学子之法力,但并不一定广泛有效于生命之道。
他在《人间词话》里这样阐述“三境界”:
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
这是���华导师王国维概括的为学之道:忍受求索之孤独寂寞,临高远眺,不为贫寒逆境而降低自己的格局;为求真理而不惜历经千辛万难,而独守孤寒不改初衷;勤奋砥砺,求索不辍,终将抵达真理的终点得到一片大光明的自在天地。
如果这个三段论适用于人生,将是多么完美。
犹如丰子恺的人生三层楼论,他说:“我以为人的生活,可以分作三层:一是物质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灵魂生活。物质生活就是衣食。精神生活就是学术文艺。灵魂生活就是宗教。”
我们大多数人,在第一层楼,锦衣玉食,尊荣富贵,孝子慈孙。第二层楼,丰先生认为就是对学问艺术有兴趣的,有力气的爬到第二层楼去玩玩,那里充斥着文人、知识分子。本质上与第一层楼的人也无太大区别。
第三层楼探索灵魂,探索人生的究竟,生命的意义,不过碍于人生的尺度之短,能有此觉悟者便少之又少了。
丰先生认为能上第三层楼的,唯他恩师弘一法师。哎,这是何等高格?
王国维在人生的第二层楼获得了极大的成就,但他走不出纷纷扰扰的世间苦闷。
每读“人生三境界”,便会去想,“那人在灯火阑珊处”之后又如何?
王国维正是在这个境界获得大成就,也就是在丰子恺的人生第二层楼,遍揽无限风光之后,是否堕入了不知所从的困惑?
我多么希望寻到“那人”后,即使上不了丰子恺的第三楼,可不可以探索“三境界”后获得更高阔的人生第四境界,看破人生本质,抵达无欲无求而随缘而生的自由世界。身体的自由尚可贵,心灵的自由更弥珍。
但好可惜,以王国维这样的异禀天才,戛然而止于鱼藻轩下的水面。
六、萧条异代不同时
王国维的后代都没有被他培养专门去做学问。
在乱世之时,他认定做学问苦(包括精神的苦),谋生不易。他培养孩子去做专业人士以一技之长立世生存。前面说到他早逝的长子王潜明在海关工作,是铁饭碗。
而最秉承他学问慧根的是他的次子王高明。
(王仲闻[前排右一,1901-1969],名高明,王国维次子)
原本,他也不令好学的王高明继续求学深造,而是让他中学毕业去做一份邮局的工作,这种工作也是铁饭碗有衣食保证。
后来他做到了民国政府北京邮局的一个不低的负责职位,一解放,他便是旧政府公职人员,被留用在某个小邮局卖邮票。
但他业余时间喜好研究词学,某种程度继承了王国维的衣钵,且十分精通此道。
他在五十年代遭遇坎坷,先是被打为“特务”,后又被邮局系统定为不宣布的“右派”,强制离职,以致一家生活无着。幸而北京中华书局看重他的所长,聘为“合同工”。
王高明先是为《全唐诗》审核标点,又为《全宋词》补充材料并审核全稿。
全凭自学成才的他真是不枉负乃父盛名,才学浑厚扎实,凡是有关唐宋两代的文学史料、宋词和宋人笔记方面的请教,他都可一一作答,被编辑部同事戏称为 “宋朝人”。
他本质也是个书生,钻进学问废寝忘食,平日他就住在出版社里,晚上还不辍读书写作。他完成的《李清照集校注》,蜚声学术界。
但文革之初,还是被中华书局解除合同回家了。
(王仲闻[即王高明]校订的《全宋词》)
那时候他已经是六十几岁的老人,人生绝望,生存都无以为继,更被污以“特务”之罪被残忍批斗。
最终,这个最得王国维学问禀赋的���也以自绝的方式悲惨下世。
1969年的某日,他也去了颐和园,他可能想到了1927年6月2日父亲在鱼藻轩的情景。
那时候颐和园改名叫“人民公园”,大约连门票都不要,正是文革最疯狂的时期,他转了一圈,嫌人太多,乌泱乌泱的,跳水也未必真能死了,捞上来甚是难看,就回家服毒药自尽了。
父子两代人,都选择在一座美丽的园林 —— 颐和园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令人唏嘘。
王高明先生本是想老老实实、平平安安活完一生的,但老病穷途,世间迫害,被逼无奈而离开那个纷乱的世界。
生命只有一次,把生命活好活完整,让这唯一一次珍贵的人生不草率度过,虽然并不容易,虽然可能要在时代的污泥浊水中挣扎,虽然要忍受无数的苦痛折磨,但大多数人,即使不具体文化知识素养,但尚能将“活着”作为天理来遵从。如老子语:“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
天地之性人为贵。
可是,繁复庞杂的知识,与朴素的生命之道,是否存在畅达的通衢?
【注】本文原标题《鱼藻轩,永远不能抵达的彼岸》。
(陆波,律师,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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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都 第五节|魔幻现实主义|梦境派文学|连载|箫笛著
一路上,他陷入思考,血都的墙会闭合,地面会闭合,他读过书,没有什么信仰,他知道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却真实地发生了。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难道我死了,我在地狱?”他自问。
“的确是地狱,活人的地狱!”女孩说。
俩人走了许久,来到一个密闭的街市,大门敞开,来往的人络绎不绝。他将枪偷偷藏在包里,由女孩将武器交给守门人,拿到一个编号牌,守门人对他们搜完身确定没有武器后,招手放行。
他很疑惑,问:“这是什么地方?”
“进去你就知道了。”女孩回答。
街市内呼卖叫喊声此起彼伏,狭窄的通道人来人往,两侧的店铺正在贩卖各类物资。每一个人的眼神犀利如鹰,他们身穿皮衣皮裤,行色匆忙,急急地进入店铺再急急地拎着货物离开。除了叫卖声和讨价还价声,听不见太多其他的声音。
他走进一家武器店,柜台摆放着长矛、弓箭、匕首之类的兵器,没有枪,每一种武器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价格,他看见一把不起眼的匕首,上面的价格写着:两根金条。
吴兰看到数字后,皱起眉头,东西蛮好,就是太贵。
店主热情地招呼客人,他见吴兰离开,对店主摇了摇手,走了出去。店主耸了耸肩,自言自语:“生意难做哟!”
贩卖的商品种类繁多,昂贵的毛皮衣服,整齐摆放的武器,简陋的炊具,各种物资一应俱全。
“这里是集市?”他问。
“没错!”
“那这儿也应该有吃的吧?”
“是的。”女孩似乎在寻找什么,没怎么搭理他。
他看见一家肉店,招牌上写着“米肉”,旁边画着一个狼头,他好奇地走了进去,一条条红白肉挂在墙壁上,菜板前也横放着一些切成小块的肉,一天未进食的他,见了便立刻有了精神,胃却疼得更加厉害。他看了看肉,似乎跟平时所见的猪肉不同,肉蛮新鲜,于是询价。
“一根金条两百斤,一斤一枚子。”
不便宜,他想。
他微笑着,问:“这是什么肉,猪肉吗?”
店主皱起眉头,上下打量着他,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说:“像猪肉这么名贵的东西,别说我店子没有,整条街都不可能有!”
“这是什么肉,牛肉……羊肉……还是狼肉?”他似乎发现自己的问题有些愚蠢。
店主似乎已经知道了方珩墙外人的身份,说:“你说的牛肉羊肉只存在中心,这里根本不存在。”
“这是什么肉!”他指着墙上的肉,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我身上都有的肉。”
他突然感觉反胃,再看向肉,不由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他忍住反胃的冲动,匆忙地逃离。
在他离开之后,店主吩咐伙计一些事情,伙计听完牢记在心,走出店铺,向俩人的方向而去。伙计不远不近地跟踪着俩人。
他明白一件事情,血都的交易货币是金条,那些人肉甚至比其他物资价格更贱,一条人命不如一把弓箭值钱,价格的蹊跷,令他嗅到阴谋的气味。
他来到吴兰身边,跟随她走进一间装修豪华的店子,漂亮的营业员热情地接待他们。店里面摆放着各类精致的食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见了馒头面包,他有种想要触摸的冲动。上面的标价令他感到眩晕。十几根金条换一个馒头,他感到可笑。
他很疑惑,馒头的原料从哪里来的?
“这些是什么做的?”他很谨慎地询问。
“是由非常稀少珍贵的面粉做的。”营业员回答。
“面粉从哪里来的,不是没有耕地吗?”
“狩猎区的确没有耕地,我们‘慈助会’的粮食是由中心直接提供的,质量上乘,味道令人难以忘怀。”
这时,一位中年男人从柜台走来,营业员识趣地回到商品柜。
“我是‘慈助会’的商务部长张进,不知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中年男人礼貌地对方珩说。
“没,我很好奇,来看看。”
“有时候,好奇害死猫,很久没有人问这些问题了,我也很久没见过和我相同的人了。”
他警惕起来,冷漠地说:“你想说什么?”
男人察觉到他表情的变化,心想:这是一个还不能伪装自己的人。
男人说:“神建造了一个牢笼,把罪恶之人放逐其中,只有重新回到神的怀抱,我们才能得到救赎。血都里的杀戮让人背负罪名,我们需要真正的食物,不要自相残杀,‘慈助会’帮助每一个罪人改过自新,吃上真正的食物。”
“救赎,那你们为什么还卖米肉?”
“在哪里?”
“这里就一条街,我一路过来看见了好几家。”
“我经历过饥荒,亲眼见识过饥饿的恐怖,饿疯的人连泥土都吃,吃下去后肚子撑得圆滚滚,没几天就死了,然后被其他饿疯的人吃掉,何况这里连泥都没有,墙里的食物非常稀缺,这是血都的规则,令人相当的无奈。”男人叹息着。
方珩没有说话。
男人继续说:“我们‘慈助会’非常欢迎您的加入,我们组织的成员吃得都是真正的食物。”
“我需要考虑考虑。”他看见吴兰已经走出了店子,不想和面前满口胡话的男人纠葛,就要离开。
男人拦住方珩,说:“您想好之后可以来店里找我,我们成员吃的是真正的食物!”
男人放下手,看着方珩离开。这样的诱惑,他一定会回来,男人靠此方法从未失败过。
吴兰的脚步很快,他不得不小跑来到她身边,问:“你干嘛走这么快?”
她轻声地对方珩说:“不要问那么多,快点离开!”
营业员习惯性的检查货架,大惊失色,喊道:“东西……东西没了!”
张进闻声而来,看见架子上空空如也的情景,对慌乱的营业员甩了一巴掌,女人摔在地上,捂着红印子的脸,嘴角带血。
发怒的男人对着手下大吼:“快点给我追上刚刚来的男女,把东西给我追回来!”
几个男人抄起棍棒,和张进一道向俩人离开的方向追赶。
身后一阵喧哗,方珩不由地向后张望,见一群拿着棍棒的男人向这边追赶,吴兰犀利地看着前方,抓着他的胳膊奔向大门。
后面的男人紧追不舍,他们来不及逃到大门,吴兰只能带着他来到一家服装店里,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也不要还手!”方珩不太明白,愣愣地站在一旁,吴兰假装挑选着衣服,和店主交流着。
喧闹声越来越近,方珩下意识地回头,目光正巧撞在张进的脸上。张进怒睁着眼睛,指着他,吼着:“在这儿!”
男人们冲上去将方珩和吴兰拽了出来,店老板害怕地问张进:“怎么回事,他们是我的顾客呀?”
“哼!他们偷了我们东西,你滚远点。”店家被他狮子般的嗓子吓到,忙退到柜台。
方珩和吴兰被摔在地上,男人们粗鲁地搜着他们的身,一无所获。
张进揪着地上女孩的短发,狠狠地问:“把偷的东西交出来!”
“我没偷。”女孩忍着痛。
“嗯?你,你说,东西藏哪里去了?”张进另一只手指着方珩的鼻子。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方珩看着女孩被欺辱,怒火中烧站起来。
吴兰喝道:“不要!”
方珩明白,自己必须冷静下来。
“哼!”张进松开手,敌视着方珩,朝他肚子踢了一脚。
“给我打,打到他们说为止!”
男人们手里的棍棒打在俩人身上,吴兰紧紧咬着牙齿,一动不动地承受着,方珩慌了,他单手抓着棍棒,另一只紧握的拳头趋��待发。吴兰双手慌忙抓住方珩的拳头,摇着头哀求:“不要!”
他眼神满是疑惑,他不解自己为什么不可以还手。
“还想还手?”一根棍子顶在方珩的脸上,鼻血瞬间流下。
棍影落在俩人身上,吴兰憋红了脸,发出疼痛的惨叫,他心头酸楚,扛着棍棒将她护在身下。
“到底说不说?”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打!贱骨头,我看是你骨头有多贱,有多硬!打!往死里打!”张进狠毒地说。
天空已经弥漫着淡淡的红色。俩人满身是伤,他没有力气,浑身的重量压在吴兰的身上。周围的人仍然匆忙地办着自己的事情,来往的人或鄙视或玩笑地看着地上的俩人。
张进掏出匕首:“看来你们是想见阎王!好!我成全你们!”
他的手下连忙制止张进,说:“老大,这里不能杀人!”
“老大,他们没还手,破了规矩可了不得!”
张进恢复了理智,原地不动思考着,他感觉到来往者的敌意,缘由他手里的武器。
他抓着方珩的头发,摇晃着匕首,说:“食物是珍贵的,大家都在混,乖乖地说出来,对大家都好。”
男人还是没有得到他满意的答案。
这时,有人慌乱地跑来,对张进说:“老大,不好了,我们兄弟被杀了!有人放火!”
张进听闻,脸色顿绿。
“好!你是个汉子!好!我也不难为你!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也免得尴尬!今天我给你个面子——走!”张进���完,带着众人急急离开。
俩人精疲力尽,浑身疼痛,他们在路中央剧烈地呼吸着。
女孩扶起方珩坐在一旁,独自踉跄地走向隔壁药店换了些廉价的药,然后搀扶着他缓慢地走向街市大门。守门人玩笑地看着他俩,收回号码牌,在架子上找到对应的号码,将东西交还。
直到彻底地远离了街市,他问:“如果我还手会怎样?”
“规则的力量可以杀人,绝对的安全是保障买卖的关键,如果你动手,将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看来我得多花点时间来熟悉这个新世界了。”他虚弱地说。
女孩从包里掏出一个馒头:“吃吧,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他低头看着她手里的馒头,明白了。
他吸了吸鼻子。
“快点吃吧。”她说。
他对她微微一笑,颤抖的手接来食物。
她拿出早晨没吃完的肉,方珩一把将肉打在地上,说:“以后不许吃这个。”
“吃什么?”
“吃这个。”他分了一半馒头给她,她笑了。
两三口吞咽下去,吃得太急,他难受得摸着脖子。
吴兰打开羊皮囊,里面是甘甜的水。他贪婪地喝着,肚子特有的饥饿烧灼感减缓许多。水干了,他舔舐着自己干裂的嘴唇,意识到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喝水。太紧张,紧张到忘记口干舌燥。
“我们在这栋楼过夜。”女孩指着前面的一栋高楼。
“好,昨晚的地方太远,晚上那么危险,我们也没力气,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不,是你的血,你今早留在地上的血已经将我们的住所暴露,那儿不再安全,这是我另外一个住所。”
墙外很难拥有一间房,墙里却很容易拥有几栋楼,他觉得这很讽刺。
他脱下衣服,借着月光可以看见他身上一块块青紫的痕迹,吴兰拿出药膏小心地为他涂抹,他忍着不吭声,害怕她担心,但皮肤的颤抖出卖了他,于是,她更加小心。
“你有钱?”他问。
“没有。”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沉默了一会,说:“药是你偷的?”
她使劲地按着他的伤痕,突然的疼痛令他大叫。
“药是我用食物换的。”她说得很严厉。
他无意识地笑了。
“你偷……拿了很多食物?”
她将包打开给他看:“够你吃几天了。”
他看见包装精美的面包、巧克力、肉块,饥饿感一直存在,他进食的欲望在不停地增长。他不禁拿起食物,往嘴里塞,甜润的感觉溢满舌齿之间,嚼劲的感觉,别来无恙。他十多年没有觉得垃圾食物如此美味,他陷进柔软的沙发中,闭着眼睛,细细咀嚼,身体五脏六腑兴奋地叫嚷着,他很满足。俩人分享着这顿来之不易的晚餐,女孩抓起一把巧克力,她从未感知过这种滋味,令人兴奋,令人快乐。犹如耶稣和十二门徒的最后一次晚宴,血都之中,谁又能知道明日如何,他看见的是得过且过、今朝酒今朝醉的日子,唯一不同的是他不会出卖耶稣。美食,让他开始怀念墙外的世界。这些简单的食物,他以前常见的东西,在血都里面成为了奢侈品。他不由得疑惑起来:在无法种植植物的血都,怎么会有这些工业化的产物?
“中心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他问。
“我不知道,我进不去,我听说中心是一个幸福的地方,不需要逃命,有一辈子吃不完的食物。”说起中心,她的表情很失落。
他似乎感觉到了一种名叫责任的存在。
“需要我帮你擦药吗?”
“不了,我伤得不重,药膏不多,未来会有用的。”
天空雷电交集,下起了暴雨。女孩忙拿容器在阳台接着雨水,她长大了嘴巴,冒烟的嗓子终于得到雨滴的滋润,她的声音变得清脆:“水很重要。”
方珩震颤,他想起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今天滴水未沾,他试探道:“这里没有水?”
“只有雨水,每次要积满,否则会渴死。”
是的,她将节省下的水留给了自己。他感到温暖。温暖,勾起记忆的往事,血淋淋的记忆。
等一下,雨,他想到了什么。
他走到阳台,看着外面暴虐的闪电和蜂拥而下的水滴,非常肯定自己想法的正确性。
云能自由地出入血都,他认为血都并不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地方,强大的事物必有一个容易被人忽略的缺陷。
“你知道为什么会下雨吗?”他有些兴奋。
她转过淋湿的头,说:“妈妈说是雨神的眼泪,雨神看见地上的人受苦,流下眼泪。”
他靠在一旁,最终还是决定不告诉她雨产生的原因,他不能破环她的信仰。
“我想,我们可以离开血都。”他说。
“没有人能离开。”她望着远方,似乎有不甘。
“不,一定可以!”
“也许吧,每一个想逃离的人都失败了,神建造了一个牢笼。”
“试一试才知道!”他很肯定地说。
她看见他的坚定,也许,他能办到,她有些激动,墙外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当夜,她没有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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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树任务 番外三篇
三十八、番外一:富家女轶事
王小文总是很想有个男朋友,然后很快结婚,可她总也没有男朋友。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结婚后可以跟人吹牛:以前有好多男生追我的,因为我要求高,所以老结不了婚……谁也不会了解,一个出生富庶、性格开朗的女孩,为什么会成为剩女。其实,她的要求并不高,只要真爱她。
所有一切谜题,统统在潘茜结婚那天揭晓了。王小文当的伴娘,喜滋滋地梦想自己未来的婚礼,她很豪爽地扛酒,喝了一杯又一杯。终于,她的脸成了酱油果子,嘴巴成为酒精喷雾剂,一说话,酒星子和酒气往外涌。她对一直夸她漂亮的黎玉婷反唇相讥,“你老夸我,不就是希望我回夸你吗?你看你,穿得比新娘还花哨。”可无论黎玉婷,还是其他人,都不会责怪她言形上的难堪,因为,她后来说出的故事,比她当时的样子还难堪。
“哈哈,我太想结婚了,我都二十八了,我真想结婚为自己出一口气……”王小文又哭又笑。原来,很久以前,当她还是个大一女生时,体育委员来女生宿舍,希望有人愿意参加五千米。没人愿意,吃力不讨好,谁不想在男生前面装个柔弱呀。就是天真如王小文,也知道这个理。
于是,体育委员邓思涛说了句,“你们谁去,我就嫁给谁……”此时王小文眼前一亮,她一直暗恋邓思涛,虽然他长得不帅,还武大三粗,但当时王小文就喜欢这个调调。她问:“你当真?”邓答了句,嗯。既是嗯了,那王小文就真参加了,她跑得非常辛苦,最后一名比前一名还差了两圈半。全场都为她鼓掌,“加油!加油!”许多人都知道,这是为一个男孩跑的。年少情真,大家都感动了,包括邓思涛。当快散架的王小文来到邓思涛面前,邓思涛当着所有人抱住了她。
四年时间,如胶似漆。尽管王小文就是个假小子,她会托着邓的下巴说:“来,给爷乐一下。”她喜欢拎个小熊背包,每当背包小熊的裤子自动滑落时,她会火急火燎当街说:“呀呀,谁又把我裤子扒了……”但他们都一派天真,愉悦共鸣。一切都在毕业到报社实习时改变了……
邓思涛开始思考继续生活在这个城市的成本,他未来的房与车。王小文仍那样乐观体贴,中午可以坐在睡沙发休息的男友身边,为他扇扇子。她的爱真诚似火,却惟独隐瞒了一件事,她总说--她父亲是城市附近岛的渔民。
一天,她对邓说:“这个周末,去我爸的村子吧。”其实,她要带他去她爸的度假村。邓一口回绝了,此后,他故意在王小文面前抽烟、酗酒、粗口,王小文天真地以为这是男人在为走上社会做准备;接下来,他甚至故意在王小文面前说,他最想去的地方是夜总会,王小文以为他在说笑……终于,他绷不住了,“你是不是抗打压性特强呀,我想和你分手你看不出来啊?”
王小文惊了,你开玩笑?邓说,这么长时间我就没开过玩笑,你跟我有什么前途,我跟你又有什么前途,以后拿点儿工资,蜗在小屋里,没房没车去不了夜总会,我还像个男人么?王小文说,你以为你现在就像个男人么?邓说,怎么不像,楼上瓜田旅行社社长的妞儿我在电梯里就泡了,我和她都那什么了,你得成全我……王小文给了丫一耳刮。
接下来,震怒的王小文做了件匪夷所思的事儿,她打电话一个个通知所有的同学,说:“邓思涛,他去世了。”真的,他在她心里,已经死了。当同学们打电话到邓家询问葬礼事宜并致哀时,才知道王小文开了个巨大的玩笑。这不好笑,反而使王小文在整个大学校友,甚至中学校友圈中恶名远扬--如此恶女,难怪邓思涛会和她分手。她不解释,而是吞咽了痛苦。
从此,她没朋友了,社交圈只剩下同事。她打电话给邓思涛,我会参加你的婚礼的。当邓思涛琢磨她会怎样带着渔民来砸场子时,王小文以一种奇怪的姿态出现了:文华连锁酒店总裁的千金。她衣着华丽,挽着父亲的手前来道贺。邓思涛头晕目眩,王小文明明比他矮很多的,为什么好像在俯视他。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肮脏的老鼠,被王小文重重踩死。王小文比他的新娘有钱十倍数,她偷偷贴在邓思涛耳边说:“以你的卖相和才情,也就只能泡她了。”事实上,此后文华集团再也不和瓜田旅行社合作了。
王小文的心伤透了,但她仍相信爱情,总觉得一定会有奇迹。她不允许父亲将家中条件开列,招来上门女婿,她要那个人真正爱她,无条件的。她不漂亮,但性格豪爽可爱,总相信有人会爱上她。
尽管她生就面孔稚嫩,但毕竟年龄一天天大了,爸爸说:咱家这么有钱,你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呀……可她摇头摇得泪水飞溅:“不,我不要,我死也不要找个喜欢钱的男人!”“女儿啊,钱有什么不好,如果没有爸撑着,就你整天跟领导吵架,人家早炒了你了。”“我就是不写虚头八脑的东西,我就是不要虚头八脑的男人!”
潘茜原来有喜给人作媒的习惯,王小文一直缠着潘茜,给她买礼物,煲汤给她喝,就是希望她能介绍个男朋友给她,但不能提她家的事。潘茜最初给人介绍的目的,只是在男生那边蹭玩蹭饭。但王小文认真的态度打动了她,不过她也无能为力,她自己的事都没搞拈,好的若不能留给自己,也未见得会心甘情愿介绍给别人。所以,每次都是破铜烂铁。
王小文一次次地失望,一次次地告诉自己会有奇迹,她一定不会一辈子窝着对邓思涛的火出不来。“我一定会幸福,一定!我会比那个王八蛋幸福得多。因为我会有爱情,而他没有!永远没有!”喝醉的王小文大声宣告她心中的哀愁与热忱。
周建芬终于明白,这世界上,有比她初恋更失败的恋情,也有比程起奇更糟糕的人。她看着尚还有良心的程起奇,心中释然了。
女孩们则纷纷赌咒发誓,绝不能在人前喝那么多酒,谁知道会不会说出自己内心深处的隐痛。周建芬爱着妹妹的准男友;潘茜爱的只是程起奇的脸;黎玉婷被沈冰欺骗了感情……
女孩们啊,每一个人都是公主、万物的灵长。她们本应在最美好的年华像一朵灿烂妩媚的玫瑰花盛开在阳光下,遇见美丽的爱情。可为什��,生活总在欺骗你?而王小文内心深处的纯真一丝一毫都不曾褪去。她对自己说,只要她是善良的,生活就一定会回报她。
所有的人,包括领导们在内,都决定对此事三缄其口。对,王小文什么都没说过,他们什么都没听见,忘了这件事,不再提,不再讨论。周建芬尤其用胳膊肘捅了下旁边的胡杨:“这次你可真不能说了。”胡杨点点头,又叹息摇摇头。从此,王小文的富家女轶事,成为报社里不能说的秘密。
新娘潘茜则大哭不止,在婚礼上,那几次哭花脸中,其中一次就是为了王小文。她想,你放心吧,我一过蜜月,就真的好好给你寻摸,我一定要让你幸福……
三十九、番外二:唐怡在火车上
得知周建芬和郑可捷快要结婚的消息,唐怡坐上了从青海回家的火车。她手里捏着几张欧洲寄来的明信片,落款是沈冰。
唉,她轻叹。之前,她悔于自己一时冲动说出的话:“我瞒着别人,是因为不想让人知道我爱上了你。这太丢脸了……”那么短的时间里,她打电话、发短信,甚至每天执笔写两封信,她愿意忘记沈冰的出轨,希望他们重新开始。可沈冰总是冷冷的,好像从来不认识她,好像她也是他曾经在酒吧里拣来的那些姑娘。她曾经那么骄傲,又曾经如此谦卑,她也不认识自己了。
一次次被瞬间挂断电话,只能在听筒的滴达声中说“对不起”和“我爱你”,她心寒如冰。终于,她选择离开。青海的日子,充实却又孤单,她没有朋友,好像很久没和人开心地聊天了。可为什么,在她决定彻底忘记���,沈冰又从欧洲寄来卡片呢?他什么也没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爱情啊,如此反复。唐怡想,你想通了,我这边又不是时候了……那些牵绊无常的痛苦,她再不想要了。既然郑可捷可以忘记周洁莹,那我也可以。只有忘记过去,才能发现现在。她把卡片丢了,拿出镜子,抹上口红,决定让自己精神一点……有时,奇迹就出现在你闪念之间。
背后座位的男孩站起身来舒活筋骨,他看到了镜子里的少女,娇艳欲滴的嘴唇……“唐怡!”他一下跳过来,坐到了唐怡的身边。唐怡被吓傻了,她茫然地望着眼前这个灰扑扑的男孩儿,有点脏。她本能地往里缩了缩。
“不认识我了?我们小时候有一起玩的。”男孩脱了毛线帽。唐怡在心中默默PS他鼻头上的小草莓,他的一头乱发。嗯,其实他挺端正的,鼻子有点大,眉心……眉心有颗痣!“哦,范晓民!”唐怡太高兴了,她居然在火车上遇见了她童年的玩伴。
范晓民,他总是坐在唐怡周围,左右前后。“怎样,你最近做什么?”唐怡问。“我呀,开始画童书了,刚和你爸的出版社签约。最近一直在青海采风,画《小卓玛和大牦牛》。”“哦,是吗?”唐怡心下有点儿崇拜他,他怎么什么都会呀。
记得小学时,校舞蹈队只收女生,他自告奋勇要求加入那个小美人扎堆的大观园。拜师学艺时唐怡就在现场。老师让他跳一个,他就开始了独舞,最漂亮的不是舞蹈,而是他脸上投入的迷人表情。老师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旁边叽叽喳喳的女生们全安静了下来。下课时,他会站在桌子上讲故事,所有女生围在旁边听。这样的男生,全班百分之九十九的女生爱上了他。他的女同桌回回都是女生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除画画呢?”唐怡高兴又有个画画的男生可以除却程起奇给她带来的坏印象,“还泡妞吗?”这么说是因为,范晓民从四年级起就开始追女孩子了。
记得一天,范晓民告诉她喜欢上了隔壁班的女生,于是课间操不停向她那边使眼色,一个劲儿地想让她参谋看那女生怎么样。看完唐怡说,不怎么样,死鱼脸,你之前追的那两个比较强。此番作罢,他又留意上一个时髦女生,小学四年级头发烫染卷一个不少,据说没选好时间,清明时节雨纷纷,他给人送了一张红色卡片。无奈此男对小萝莉有着强烈的吸引力,人家还是接受了。
可每到周末,也不见两人出双入对,还总是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出游。唐怡有幸观模过,就是想知道谈恋爱是干嘛,结果看到一群傻小子傻妞在玩。哦,这就叫谈恋爱呀。当大伙儿在公园里看到真正的恋人卿卿我我时,还有人说,哇,那边那两人在耍流氓啦!
哈哈,唐怡想到这儿,大笑不止。“你笑我作甚,你别忘了我也帮你递过情书。给郑可捷……”范晓民说。一听到这儿,唐怡立刻捂住了范晓民的嘴巴,尽管车上并没有熟人。“哇,还这么害羞呀,不过是没送出去的情书而已,原先我们班那个朱晶晶,为了泡仔连人气门芯都拔了,就为了人家放学能陪着走路。”
“不是,郑可捷要结婚了。”唐怡小时候确实喜欢过郑可捷,因为他长得像她生父。可一发现郑可捷喜欢周洁莹,就赶紧把情书要回来了,上面全是流行金曲歌词串连,想起来她又笑喷了。她好久没有这么畅快地笑过了。
“和谁结婚?周洁莹?”范晓民猜道。“太没品了,周洁莹是漂亮,但太鲁了。记得有段时间她剪短发,看着像个小帅哥。当时那何大熊不欺负你吗,她飞起一脚踢到了他背上,当时两人就打起来了。传到别班同学那儿,人都说是两男的为了你打架。”范晓民这么说是因为,小学六年他一直没有周洁莹个儿高。
“不是,和她姐姐,周建芬。”唐怡等着看他的反应,她觉得他眉心那颗痣特可乐。“虾米?我靠,你家的事太复杂了,我要消化一下。”范晓民喝了口水,“郑可捷后来做什么?唱歌吗?”
“嗯,在酒吧里唱过一阵,声音不像小时候那么脆了,一闭眼,以为是个黑人在唱。不过,他现在被迫要唱一首华尔兹给他未婚妻听,呵呵。”
“唉,都是因为他,我才不跳舞的,成天给他当伴舞当烦了都。这郑可捷的命怎么这么好呀,哎哟我的天,你怎么不写情书给我呀。”
“你追了那么多女生,也没追我呀。”唐怡想,当时她太不起眼了。范晓民却转过脸看她,嗯,女大十八变呀。
唐怡和范晓民谈着小时候的事,心里开心极了。是啊,当时青春期就要来了,人生最绚烂光彩的一页即将打开,人生最纯洁无瑕的一页也即将过去。淡淡的荷尔蒙开始在空气中四处漂浮,偶然被击中的那个人就是早熟的樱桃,它小小的,却很鲜艳出众。樱桃的滋味,又酸又甜,青涩却没有任何烦恼,和成人的爱情是完全不同的。
“有女朋友吗?”唐怡好奇起来。“刚分手,那女的太没道德了……我提倡环保,让她节水,她居然跟我说,人类是会进化的,会适应环境,没淡水了,大家一起变成鱼好了。气死我了!她可不像你那么有爱心,宣传环保,爱护动物,教山里小朋友唱歌……”
火车到站了,两人分别时互留了电话。看着唐怡的背影,他心头一热,“喂,我好像爱上你了,从现在开始,从这里到青海,我会一直轰炸你,我有的是时间,我是自由职业!”
唐怡回头,心里有一点兴奋:“不行,我不喜欢灰扑扑的男生。”
范晓民急了,直喊:“我回到家,脱光衣服洗完澡也是很帅的!”
这句话,让唐怡再不敢回头了,嗯,装作不认识他吧。可为什么,她脸上却情不自禁挂着笑呢……
四十、番外三:夏日温暖的沙滩
今天,周洁莹在录制《路芸有约》,沈洋坐在演播厅外等着,他依稀可以听到周洁莹的声音。
“嗯,我刚从青海回来,所以晒黑了。我表姐姐夫一直在青海从事教育和童书创作,他们一起出版了一套叫《小卓玛和大牦牛》的丛书。他们俩在一起,就像两个小孩。那么无私的两个人邀我去那边,给小朋友讲故事,我不敢不答应,以后还会去的。”
“你能给我们讲讲你目前的感情生活吗?”“嗯,我知道,大家都很关心我,但我不太喜欢在公众面前谈论感情,希望大家给我一些空间,如果有好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听到这,沈洋微微抬了抬眉毛。沈洋的父亲和弟弟差不多是见色动情,他却像个怎么推也还能站得直的不倒翁,思想一派正直。小时候,他一看“八一电影制片厂”的标志,闪光的红五星加解放军军歌就兴奋。如果不是家里,也许他会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他老这么想。
长大了,父亲不断给他介绍相匹配的千金小姐,他口头应允,实则敷衍。临了总是女方忍无可忍提出分手。所以,表面上看,他的恋爱纪录相当失败,总被人甩。其实,他是情愿被人甩,因为这样不会有纠缠,他方可安心工作。可当他看见周洁莹时,一切不一样了,他表情凝固、心潮澎湃,好似所有的浪漫与热情都被她的种种美感所激发。
当周洁莹告知,他们可以开始约会时,他高兴得像个小男孩,一上午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转眼,他们已经在一起三年多。因为他,总有人给周洁莹扣上“潜规则”和“傍大款”的帽子,这使他倍加珍惜、包容与疼爱她。
“你对爱情的定义是什么?”主持人问到,许是想旁鼓侧击一点儿东西。
“爱情的定义……”总有人这么问,因为周洁莹出生于情人节,擅于浪漫爱情轻喜,影迷愿意把她当成爱情的天使。她微微眯了眯眼,怎么说呢?
“我有很多事要做呢,我要当大明星,还要和沈公子约会,真的。”她当时这么说。于是,当姐姐真的来询问她和沈洋的事儿时,她只好真的打电话给沈洋,她怕姐姐不安心于自己的恋情。
当然,不完全为了姐姐,更多的还是考虑,沈洋的确很有诚意。她可以重新开始一段恋情,忘记过去。她对沈洋有好感,但谈不上爱情,可她愿意给个机会让他爱自己。于是,她的初吻献给了沈洋,当时觉得和戏中的吻没有区别,与她曾经想像中的火热相与甚远……
“唉,我爱无能吗?”她轻叹道,由于自己没有尽情,而不敢面对沈洋炽热的目光。爱无能有两种,一是无法令对方开心;二是无法令自己开心,她以为自己是后者。转眼,三年多过去了……
“我想,多数人认为过程才是爱情,我却认为结果才是爱情。不管如何开始,友情、好感、崇拜、被爱……哪怕是习惯,只要你现在每天思念、依恋、信赖他,那就是爱情。”周洁莹坚定地答道。
沈洋听到了,他抬抬眼镜,笑了笑。他喜欢买很多漂亮的东西送给周洁莹,因为他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能表达自己的爱意。周洁莹最初不敢收贵重的那一部分,他总是羞涩地说,他真的没什么非分之想,只是想表达表达。他想起自己恋爱时,总像个小男生,可不是么,她也只是个小女生……
和他差不多的公子哥劝他,别对一个“媚惑的戏子”用心,玩玩得了。“她是看上你的钱!”“看上钱不好吗?你不想以后你女儿嫁得好吗?”他反问。人们之于金钱的态度,往往严于律人,宽于待己。何况,他不认为自己是那种除钱以外,就一无是处的劣质青年。大众和媒体都不曾仔细了解周洁莹,他们肆无忌惮抨击她虚荣、肤浅,令她无数次伤心地躲在他怀抱里哭泣,像受伤的小鸟。
周洁莹出演播厅了,正拿着电话迫不及待地通知潘茜:“他们每一个人,都喜欢你设计的画册。”她看到沈洋了,笑着挽他的手臂,继续说,“刚才路芸要了你的电话,她也要出书了。”
潘茜在电话那头欣喜,她正塞着耳机,一边照菜谱给两岁的儿子做蛋奶冻。此前,她从未想过她会过这样的生活,独自抚养儿子,有自己的事业,疲惫而充实。一年半前,新来的实习生把手挂在丈夫的脖子上与之痴缠。当时,她拍手冷笑:“不错,终于有人肯收留这个破男人了!”
离婚,离开报社。周洁莹鼓励她创业,“你正经还学过,我什么都没学过,现在连话剧都敢演。”潘茜成立了“小茜工作室”,就一个助手,她感激周洁莹帮她拉来大把客户,使她撑到现在,还有了些口碑。
“还有,你的个人问题,考虑得怎样了?”周洁莹问道。
“嗯,有你这朋友真好,介绍活儿给我,还介绍男人,你是想介绍赵雪亮吗?”
“切,你们怎么个个都喜欢他呀,他就是块木头!”周洁莹一直和帅哥一起工作,已经有极强的免疫力,不了解其他女人还是艳羡她。赵雪亮是她的大学师兄、老搭档,女人们提起他的名字往往害怕心律过速而死。
“他不解风情?那敢情好呀。我直接扑上就行……”
“他倒是想,他也总那么说。猎艳,他会说女生先脱衣服的;约会,他会说女孩先到等他的;恋爱,他会说女孩主动追求的;实在有证据表明是他先开始的,他才说这女孩很好追;不管私底下如何,只要有旁人在场,他一定对你比较冷漠。仿佛他只是块木头,一动不动,女人们全是猎豹往他身上扑。”周洁莹说笑,沈洋也笑出声来。即便是男人,也喜欢女人在自己面前贬低另一个男人。
“唉,还是面对现实,只要签名照吧。我都吃过花痴的亏了。不过,你撮合我和老外这不靠谱。”
“怎么不靠谱,人住北京好多年了,给我拍过好多照片呢。上次一见你,就喜欢得不行,说要搬来这边住,他说你长得像刘裕玲……”
“别埋汰我行不?我刚看过《女人帮》,一比就知道差在哪了。”潘茜想起曾经年少轻狂,便觉可笑。从前,她总自诩刘裕玲第二,还经常当面批评周洁莹的梳妆打扮。“要不……我还是试试?”她还是愿意抓住机会的,幸福可不等人哪。毕竟,有几个男人愿意欣赏一个带孩子的女人呢?
周洁莹笑了,推三阻四这么多句,最后还不是答应了。这女人啊,就非得矫情一下的,哈哈。
挂上电话,坐上车,沈洋问她想去哪儿。她说,去海边。她很久没去海边了,一直不敢面对。她以前常在梦里见到曾经有一个男孩为她捡贝壳,还差点吻了她。现在,她想让沈洋陪自己去,她自信应该可以释怀了。毕竟,那切肤之痛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他们还是坐在海边的长椅上,他们依偎着。周洁莹想起,从前看见郑可捷时,她总是情不自禁咧开嘴笑,心情激动而慌张;现在看见沈洋时,她是胃里暖洋洋地抿着嘴笑,心情温馨而舒畅。不一样,但都是爱,她确定。她抬头摸摸沈洋的下巴,鼻子酸了,她说:“你知道吗?我真的爱你。”
沈洋把她搂得更紧,贴着她的脸说:“傻瓜,别人怎么想不重要。”他以为她还在介怀别人对她的评价--“她是看上他的钱”,他并不了解周洁莹的话,有几许意味深长。
可那又怎样呢?我们很多时候,不需要别人了解,只需要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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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坐在电话旁,暗自希望它会响。那是 1994 年 2 月 1 日,离发年终奖金的日子还有两
个星期。我在纽约的一家投资银行——第一波士顿——做衍生产品经纪。
我在等一个猎头的电话,最近几天他已经给我打过好几次电话了。他对时机掌握得
无懈可击。发年终奖的日子越来越近,衍生产品正炙手可热,而且我还是最近一次新兴市场
衍生产品研讨会上的特别主讲人。我有市场价值,也想跳槽。对于猎头来说我特别值钱:如
果他把我安置到一家新公司,他就能拿到我第一年薪酬的三分之一。好的华尔街猎头都能赚
几百万美元。我知道这个家伙打电话给我并不是想当好人,他是想“猎”我的“头”。
想遮掩这种电话并不容易。假如你曾见过交易厅,你可能会奇怪一个经纪怎能和一
个猎头通电话而不引起一米开外的其他经纪的怀疑。我知道这可能是致命的。已经有若干个
经纪因为在工作时间与猎头谈判而���到处罚或被解雇。为了安全起见,我们精心设计了详尽
的方案来掩盖求职活动,包括密码语言和夜间会面。我的新方案是从一个同事那里学来的,
很简单,但不是十分安全。这个猎头假借一个朋友的名字打来电话,我接听时装做在和朋友
聊天,而猎头就介绍他手头的工作。如果我想讨论这份工作就挂断电话,离开交易厅,用大
堂里的收费电话打给他。其他人也有用这种方法的,在发年终奖的时候,经纪每天都被这种
电话包围。
那时我已经冒险地往大堂跑了若干次,冷静地听了很多工作机会。每次我都拒绝了。
那些公司都是和第一波士顿同一水准的,也就是二流的。虽然第一波士顿在 20 世纪 80 年代
初也曾是一家顶级公司,过去十年间它已经每况愈下,大批员工离职去了更好的公司。我对
这二等地位已经感到厌倦,也想更上一层楼。有一家公司的衍生产品部是华尔街最热门的,
我对那里的工作梦寐以求。我告诉这个猎头如果他能拿到那份工作,我就接受。他答应去找
找看,然后告诉我他能找到什么。
电话终于响了。是这个猎头,他听起来很兴奋。
“弗兰克吗?”他小声问。
“是我。”我小声回答。旁边的一个同事怀疑地看了我一眼。在交易厅里是没人小
声说话的。
“我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
“那个,”他停了停,“你的工作,你想要的工作。给我回电话。” 现在轮到我兴奋了。我告诉同事我要出去一会儿,他似乎知道我在干什么。我几乎
是冲到了大厅里的收费电话前。
我一边等着猎头接电话,一边摸出了笔和纸作记录。电话铃似乎响了整整一分钟。
我四下张望,冲着公司的新徽标得意地冷笑——白底上蓝色的帆船,旁边是公司的新名字—
—瑞信第一波士顿。瑞信代表公司的新主人,瑞士信贷。可这个有型的新徽标也不能改变现
实:第一波士顿至今的航行既不是世界性的,也称不上一帆风顺。这只船看起来属于波士顿
而不是伯尔尼,我的公司惟一具有世界性的东西就是亏损。
我想起一个例子。第一波士顿贷款 4 5 亿美元——公司 40%的股权资本——给一
家公司,俄亥俄床垫公司。这是一笔灾难性的交易,华尔街的幽默将其命名为“燃烧的床”。
第一波士顿的利润是如此的可悲,以至于公司不得不卖掉部分衍生产品业务来发放奖金。与
此同时,有谣言说公司的新任首席执行官艾伦·维特拿到了 3 000 万的薪酬。后来报道澄清
他的待遇只不过是区区 900 万美元。公司被叫做“小麦第一证券” 1,隐喻境况窘迫的小规
模经纪公司。难怪好的经纪人都结队而逃。我,也想跳槽。
那边,猎头终于说了声“喂”。
我再次耳语了起来,“你找到了什么?”我扫视着大堂,确保没人在听我说话。
他一定觉察到了我的兴奋,开始残酷地耍弄我。“这是一家非常有声望的投资银行,
热门的衍生产品部。他们想找一个新兴市场经纪人,就是你,太完美了!”
“哪一家?告诉我是哪一家?”我打断他。新兴市场是我的领域,但是所谓“有声
望”的投资银行也不少。
他又支支吾吾了几分钟。我努力保持着冷静,再一次追问。他终于吐露了名字:“摩
根士丹利。”
我知道,出于谈判的考虑,我应该假扮只对这份工作有“温和”的兴趣,那样我的
猎头就不会觉得我不顾一切地想跳槽,或是愿意为了微薄的待遇转换工作。我知道我应该保
存我的谈判实力。谈判的关键是表示我喜欢这份工作,但又不是特别喜欢。我努力想要压抑
住自己的兴奋。
但是我做不到。我差点儿大喊出来。“我想要这个!我想要这个!帮我拿到这份工
作!我什么时候能和他们谈?我想要这份工作!”我四下张望,看看有没有人在看我。
“你想什么时候跟他们谈呢?”
我忍不住又喊了出来:“马上!越快越好!今天下午!最迟明天!”
这个猎头知道我已经上钩,自信地笑了。“喂,年轻人,保持冷静。我试试安排明天。今天晚上给你家打电话告诉你具体安排。”
放下听筒时,我的手还因兴奋而颤抖着。我匆匆回到座位上,希望没人注意到我的
缺席,或者听到了我的叫喊。好在他们没有。先前那个疑心我的同事已经舒舒服服地吃着上
午的第二块德芙巧克力。
当晚我的猎头打电话到我家里,告诉我“搞定了”。他已经安排好一整套面试程序,
时间在下星期一,2 月 7 日。他还说摩根士丹利的决定会很快,可能就在一周之内。
面试那天早上我起得很早,打电话到第一波士顿请了病假。我的上司会盘问我,可我并
不在乎。我唯一关心的是怎样给摩根士丹利衍生产品部的经纪留下好印象。这家公司的衍生
产品部是世界上最好的,业务蓬勃发展。虽然我知道他们需要新兴市场人才,但我猜想他们
只会在候选人中选最好的一两个。我祈祷摩根士丹利会聘请我。
当我来到摩根士丹利面试的时候,公司巨穴般的交易厅一片喧闹忙碌。和我所见过的其
他交易厅一样,这里的空间特别珍贵,连没有窗户的灰色接待区都狭窄不堪。虽然摩根士丹
利鼓励客户到访座落在第六大道的大厦顶层,在和投资银行家会面的同时俯览曼哈顿;四楼
的交易厅却没有那么奢侈,里面就象地牢一样。
如果你还没有亲身比较过不同的华尔街交易厅,也就不用麻烦了。它们基本上都一样--
大厅的地面是肮脏的地毯,覆盖着迷宫一样的电线和电子设备。一块块可移动的地毯就象是
个大垃圾桶的盖子,下面藏着数十个半空的中餐外卖盒,还有老鼠(老鼠喜爱交易厅,银行
雇员不停的讨论捕杀老鼠的创意)。如果你来到华尔街任何一个交易厅,你将不可避免的看
到这样的情景:几百台电话在响,电视屏幕播放着新闻,闪烁着债券报价。一块地板被倒放
着,几个维修人员在一堆电路和电线旁叫喊。几张长方形的桌子,上面堆着五颜六色的电脑
和显示器 -- 蓝色的 Reuter 和绿色的 Telerate 终端,米色的彭博资讯系统和黑色的特制报价
机。桌边面对面站着几十个交易员和经纪人,相隔只有三英寸。
每隔几秒钟,附近某个扬声器就发出一阵快而含糊的轰鸣,震耳欲聋。"五十手住房贷
款债券,八年到期,半个点。" "非农业工资预期下降三十点。" "我刚才看到的长债买家正
在两年市,做蝶式。" 每个交易员和经纪都有自己的扬声器,用它来宣布重大事宜,向整个
交易厅发出公开邀约,或是(又一次)宣布首席国债交易员是个王八蛋。如果你只想和十英
尺外的一个或少数人对话,你就得打电话。在交易厅里,大声叫喊是没有用的。和芝加哥的
期货交易员不同,华尔街的交易员不用手势,除非是向人晃晃中指。每个人都能读懂唇语,
不过仅限于分辨偶尔的"成交"和更常用的"你他妈的"。
即使在这样的极度混乱中,交易员和经纪的分别也是显而易见的。交易员都挽起袖子,拉松了领带,手持几部电话而且不时把其中一部摔向桌子、电脑或是交易助理,然后从巨大
的盒子里再抓出一个面包圈。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经纪。他们沉着的调整着袖扣,手里只
有一部电话,通过不时按一下听筒上的消音键同时进行几场对话。好的经纪可以同时和客户
闲谈,和体育彩票经纪讨论今晚的球赛,叫助手到交易员那边去偷个面包圈,并向他的妻子
解释凌晨四点以前去了哪里 -- 而且没有人觉察到其他对话的存在或周围的混乱。
交易厅表面上混乱不堪,实际上却有一种受到保护的秩序。交易员和经纪人和睦相处,
这狭隘的环境数十年来都没有受到外部有关种族和性别方面的立法、社会规则和工作环境中
非正式变化的影响。大多数交易厅里都有几个少数民族和女性雇员,但他(她)们大多穿着
警卫服或迷你裙。社会进步的唯一迹象是偶尔可见的翻倒的酸奶盒。我在第一波士顿的培训
课程就很有代表性:绝大多数实习生都是���种男性,不是哈佛、耶鲁、牛津的毕业生就是富
家子弟。他们中的一个被派往旧金山,两个去了费城,还有一个去了芝加哥,另外纽约和伦
敦各十几人。显然,第一波士顿没能找到精通日语的白种男性,所以为东京分公司请了一个
日本女人。这三十七个实习生中有三十个是男性。就我所观察到的来看,第一波士顿还没有
聘用过任何一个有色人在美国工作。不过,如果要为公司辩护的话,很多实习生都晒得很黑。
七个女性中,有些已经成功的在第一波士顿工作多年,直到现在才被允许参加培训。其他新
来的看起来好象时尚杂志的封面女郎。第一波士顿成功的绕过了积极措施 和政治正确性的
暗流,其结果令人叹服: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男性,大多数是白人;几个亚裔人在海外工作;
没有非洲和西班牙裔美国人;只有七位女性。
投资银行在选择女性雇员时特别留意。好几个经纪都向我强调过面试和聘用过程中"美
女因素" 的重要性。在他们看来,女实习生要么是可靠的仆人,要么是迷人的明星。不管怎
样,女性都要保证成为男人工作中的乐趣;若非如此,这些银行通常会把她们放在最差的工
作岗位,使其晋升受阻。事实上,很多第一波士顿的培训课程开始没几个月,就有几个女实
习生被通知"走人" 。她们也确实走了,虽然有几个人控告了公司,起码有一个胜诉。
第一波士顿深受骚扰和歧视问题之困,只得请了一个顾问对经纪人和交易员进行培训,
以使他们不再在面试中性骚扰女性应聘者。可是他们真是不可救药。在一次模拟面试中,一
个男雇员向女应聘者问的第一个问题竟是:"宝贝,你想上床吗?"使得这位中年女顾问大为
震惊。聪明的女性则利用这种心理。她们不光是通过紧身裙和皮裤展示自己的资本,我认识
的一个女经纪甚至自愿公开她的性生活。早上总是有一群经纪围着她,听她讲述前一天晚上
放荡的故事,没有人在意她是否夸大其词。我清楚的记得她对某个故事特别活色声香的细腻
描述。事后有一个经纪对我说:"现在,那个女人在公司前途无量"。经纪部总经理的秘书换来换去,就象阿拉伯后宫里穿梭的美女。其中供职时间最长的是
一个六英尺高的金发女神。她的工作就是穿尽可能少的衣服在交易厅里走来走去,而她对工
作也表现了超凡的热情。她的单人时装秀和千万美元的债券交易是令人头晕目眩的结合。如
果那还不能使男人们满足,就会有人出钱让低级女雇员在交易厅进行猥亵的表演。一个资深
按揭债券交易员曾经给了一个相当迷人的交易助理五百美元,让她慢慢的仔细的吃掉一大根
涂满润手霜的腌黄瓜。一大群交易员赞赏的看着她表演,然后接过钱,继而当场在交易厅里
猛烈的呕吐。
我想,多少是由于性格上的缺陷,我才会这样充满渴望的凝望交易厅里纵情狂欢。但事
实如此,交易厅就是我的家。幸运的是,我知道如果从第一波士顿跳槽到摩根士丹利,我并
不会失去交易厅给我的良好感觉。对我来说,这样的环境改变大概就和一条金鱼从一个鱼缸
转移到另外一个鱼缸一样。
我在摩根士丹利衍生产品部的面试进行的很顺利,尽管过程中我尽量不让自己显得过于
急切。部门的名称是 DPG,衍生产品部 的缩写。面试时一个经理咕哝了几句"一流的业务,
一流的方法"之类的话,另一个则说他确信衍生产品部的发展将很大程度上来自新兴市场,
也就是我的领域。他许诺说如果我加入摩根士丹利,他会邀请我参加衍生产品方面的重要集
会。下一次活动的时间在 1994 年 4 月,名字叫做"F.I.A.S.C.C.O."。我听说过这个名字,而
且很想参加,但我知道当一个投资银行的经纪向你许诺什么事时,这件事实际发生的可能性
几乎不存在。尽管如此,我还是心存希望,因为我知道他是部门的领导之一,而且据说是这
项活动的创始人。
有几个经纪大谈特谈他们能赚多少个"吧"。对于衍生产品经纪来说,"吧"不是一个喝酒
的地方。"吧"代表薪水,极高的薪水,后面带有一长串的零,至少六个。在华尔街,人们从
不说"我一年赚一百万美金",他们说"我赚一个吧"。衍生产品部的很多经纪都赚"吧",通常
都是好几个。自然,我也想赚"吧"。面试结束时我几乎已经垂涎三尺。
我非常渴望加入摩根士丹利的赚钱机器,这家公司的衍生产品部是我梦寐以求的工作。
我不停的祈祷:"请让我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吧"。他们比华尔街任何其他人赚的钱都多,他们
只聘用最聪明的人,而且,他们销售最具创意的衍生产品。
虽然交易大厅看起来大致相同,摩根士丹利的交易大厅至少有一点和第一波士顿的截然
不同:这里赚的钱多得多。这是一个很大的区别。在我看来,摩根士丹利衍生产品部的交易
厅就象是一个金盆。
在等待摩根士丹利的回音时,我思考着摩根士丹利和第一波士顿的不同之处。后者的相对困窘暗示了更深层的问题。如果你认为既然两家投资银行表面上都声名显赫,又有着相似
的交易大厅,不会有什么大的区别的话,就让我解释一下一些差别吧。
第一波士顿是属于过去的银行,它属于八十年代。我第一次到这家公司去的时候就认清
了这是一家二流的银行。公司有一个高贵的地址 -- 公园大街广场。他们告诉我大厦座落在
第五十二街和第五十三街之间,我以为是说它实际上是在公园大街上。可是,我在公园大街
上上下下走了几趟也没找到。最后,我问一个过路的人是否知道公园大街广场在那里。他笑
了,指了指西边。这幢大厦并不在公园大街上,从公园大街你甚至根本看不到它。从公园大
街到公司门口的一百五十英尺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第一波士顿和其他顶级投资银行间虽然
小却真切的差距。
正如第一波士顿代表了八十年代投资银行的失败一样,这座建筑(如果你能找到它的
话),代表了八十年代城市规划的失败。四十层的摩天大厦建于 1981 年,夹在两座古老又矮
小的灰色建筑中间,看起来就像一个庞大的绿色玻璃水族馆。浮华的大堂有三十英尺高,铺
深绿色大理石,另有咆哮的人造瀑布,宽大的银色柱子,以及为数众多的流行商店,其中包
括一家咖啡店、一个高档书报亭和一家奢华的瑞士巧克力店。这个大堂简直是富有的八十年
代银行家上班的理想场所。
众所周知,八十年代的财富总是不幸的和高昂代价联系在一起。据公园大街广场的保安
说,这座绿色玻璃水族馆的发展商在商议这俗丽建筑的发展权时,一度曾同意保留大堂作"
室内自然公园",并种上真正的草和树。没过多久,这个计划即显得荒唐可笑,大部分也就
被放弃了。但是,若干棵树已经被移植到了大堂里,至今仍在敌对的室内环境中挣扎求存,
草坪则已被大理石所覆盖。到了现在,唯一留存下来的城市规划的印记就是这里的无家可归
者。由于这个大堂是一个公共场所,保安人员也就不能驱逐在这里游荡的人。在九十年代,
第一波士顿已经不那么富有的银行家在前往交易大厅的途中虽然无需穿过新割的草坪,却要
绕过一群一伙的无业游民。(第一波士顿最近搬家了,迁到了一个更不尊贵的下城地址)。
摩根士丹利的大楼与此形成鲜明的对比 -- 洛克菲克中心是纽约房地产的精华,正对着
广播城音乐厅,俯览著名的洛克菲勒滑冰场。公司的大堂简单干净,更重要的是,很容易找
到。
摩根士丹利还有一个新设计的徽标,现代的墨卡托式投影世界地图。它显得比第一波士
顿的船大多了。摩根士丹利的公关宣传只包括全球主题的广告,任何爆炸性、灾难性的消息
都被置于金融媒体之外。很多经纪和交易员都已从第一波士顿跳槽到了摩根士丹利,现在他
们叫以前的雇主第二波士顿。摩根士丹利是真正的全球性公司,分支机构遍布美洲(芝加哥、休��敦、洛杉矶、墨西哥城、蒙特利尔、纽约、旧金山、多伦多),欧洲(法兰克福、日内
瓦、伦敦、卢森堡、马德里、米兰、莫斯科、巴黎、苏黎世),亚洲(北京、孟买、香港、
大阪、汉城、上海、新加坡、台北、东京)和其他地方(约翰内斯堡、墨尔本、悉尼)。公
司进取的领导者,总裁约翰梅克和董事长理察德费舍,计划进一步扩张公司的全球发展,使
世界范围的雇员总数超过一万人。美国之外地区占公司利润和新增雇员人数的比例不断上
升。当然了,第一波士顿 -- 瑞士银行第一波士顿 -- 也宣称在世界各地拥有分支机构,但
其中的一些正在关闭并进行大幅裁员。
在摩根士丹利,古怪行为似乎也温和许多。我在面试的时候,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交易助
理在呕吐、交易员因为打赌剃了光头,或是秘书穿着仅可蔽体的衣裙在交易厅走来走去。所
有这些都是第一波士顿的显著特色。我确实注意到了几本 《枪支和武器》杂志和散落在各
处的士兵玩偶,不过威士忌酒瓶和色情杂志都藏在了抽屉里面。无论发生什么事,摩根士丹
利就是摩根士丹利,如果有人建议给公司改名,那将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公平的说,第一波士顿也并非一直屈居人下。自四十年代起的几十年中,摩根士丹利和
第一波士顿共处于同等的精英地位。二战结束后,当新成立的世界银行为战后重建举债时,
摩根士丹利和第一波士顿受到了同样的重视,两家银行的名字交替出现在世界银行计划书的
第一行。自那时起,第一波士顿的大部分,但并非全部,一直在走下坡路。时至今日,第一
波士顿只在一个可悲的地方胜过摩根士丹利:电梯。
第一波士顿分配了整整一边的直达电梯作为交易员和经纪的专梯。这些人都和我一样痛
恨清早的耽搁。专梯用绳索挡住并由保安看管,看起来就像科幻片星际舰队里的一样,只不
过还要更快一点。每天早晨我来到公园大街广场时,总有一部电梯在等候。我轻轻按下标有
"固定收益"的巨大长方形按键,嗖的一声,就到了交易大厅。不得不承认,摩根士丹利无人
守卫的慢吞吞电梯相比之下令人失望。
第一波士顿和摩根士丹利当时最大的差距之一就是衍生产品领域的专业水平。毫无疑
问,到现在你肯定已经从报章杂志和电视新闻中得知了近来衍生产品所造成的数十亿美元的
损失。就连"六十分钟时事报道"中都讨论了衍生产品。但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第一波士顿的很多人都不知道答案。尽管我所在的部门 -- 新兴市场部每年交易量高达
三百亿美元,盈利非常丰厚,而且在多项排名中名列第一;尽管我们最近发行了一百亿美元
的股票和债券,衍生产品已经成了我们的弱项。其他银行在 1993 年之前就开始大量销售新
兴市场衍生产品了,尤其是摩根士丹利,俨然已成为这一领域新的领导者,光是墨西哥衍生
产品的经纪业务量就达到了十亿美元,另外还有几十亿的其他结构性产品。利润丰厚的衍生产品业务一浪接一浪,第一波士顿却坐失良机。在若干资深员工跳槽去了其他公司后,第一
波士顿的新兴市场衍生产品部只剩下了一个人,那就是我。
那时的我并不是一个衍生产品大师。我读的是法学院而不是商学院。我的大部分知识都
是课本上的教条,在时时变化的交易厅里并没有什么实际用途;而第一波士顿的培训课程也
没有多大帮助(尽管我的结业分数是最高的)。
我知道衍生产品被定义为价值和其他证券联系在一起或价值来自其他证券的金融工具。
如果你读到过和衍生产品相关的东西,你很可能也见过这一定义。如果你曾在近年购买过投
资了衍生产品的公司的股票或者基金,你可能会了解它的另一个定义:衍生产品是一种金融
发明,它可能突然变得一钱不值,然后变成华尔街日报的头版新闻。
不管你现在的知识是何种程度,我将在下面的几页里告诉你全部你需要知道的知识,包
括很多我在 1994 年 2 月加入摩根士丹利之前已经学到的,这样你就可以了解摩根士丹利衍
生产品部的策略了。为了便于理解,我将省略很多教科书上的复杂条目,例如调整后久期、
期权调整差价、买卖平价、债券基本点以及负曲度这类可怕的专业名词。我还建议即使是投
资银行专业的读者,也不要在这类概念上浪费哪怕是一分钟的时间。它们不会帮你赚钱 --
永远也不会。如果你认为更深一层的知识会使你在专业上更加面面俱到,
最好不要把这种想法告诉别人,特别是在交易厅工作的人。唯一能使你面面俱到的只有
吃增肥食品。当然,如果你的目的是用复杂的数学作烟幕,向你的客户掩盖重要的事实,没
问题;但如果你实际上是想学没有金钱价值的知识,干脆忘了它吧,你入错行了。
稍后我会告诉你华尔街是如何通过诡计和欺骗在衍生产品上赚取巨额利润的。不过,你
首先需要一些背景知识。即使在今天,了解衍生产品仍然面临着我在 1994 年 2 月所遇到的
困难:只有少数衍生产品经纪知道这些产品是如何运作的,这是一个严守的秘密,而这些少
数的精英分子没有任何理由要和你我分享这价值万金的秘密。至于最有价值的那些,就算知
情者的同事也不会知道。我想加入摩根士丹利衍生产品部的原因之一就是那里的人似乎掌握
更多这样的秘密。即使是作为第一波士顿的衍生产品经纪,我也很难了解到华尔街利润最丰
厚的衍生产品交易的细节。可想而知,对于财经记者和监管者来说,了解内幕是多么困难。
知情的人只对外透露他们想说的,现在你知道你为什么对此闻所未闻了吧。
摩根士丹利衍生产品部门的人不愿与人分享他们的秘密也无可厚非的。很快你会看到,
某些有问题的业务手法会给当事人带来很大的潜在麻烦。至少,如果他们的客户发现自己如
何被愚弄,肯定不会高兴。就算泄漏秘密不会带来负面影响,为什么要和人分享你的财富呢?
试想一只金鹅来到你的门前并且开始下金蛋的话,你会怎么做呢?通知媒体?分享金蛋?不会的,你会把它们藏起来。
还是让我们从最基本的开始吧。什么是衍生产品?如上所述,标准的定义是:衍生产品
是一种金融工具,其价值和其他证券例-- 如股票或债券 --联系在一起或来自于其他证券。
举例而言,你可以买 IBM 股票,也可以买 IBM 股票买入期权。买入期权赋予你在一定时间
以一定价格购买 IBM 股票的权利。买入期权是一种衍生工具,因为它的价值是从相关股票
中"衍生"出来的。当 IBM 股票的价格上升时,其买入期权的价值也上升,反之亦然。
大多数金融教科书都会告诉你衍生产品只有两种:期权和远期合同。尽管都有详细介绍,
书本并没能使这两个概念简单易懂。举例来说,著名衍生产品专家约翰希尔教授所著的《期
权、期货和其他衍生证券》是比较通俗易懂的一本书,其中也有若干难懂得令人痛苦的章节。
他在书后已经警告过你了:"…完整的求解处理,Monte Carlo 模拟法,二项排序的使用以及
微积分方法…"如果你还没有被吓倒,试着翻翻那些细小的希腊字母、一行行的公式和曲线
吧;如果你还在考虑买下这本书的话,再看看它的价钱:七十六美元。与其去读希尔的书,
不如用所有衍生产品经纪都理解的概念来考虑期权和远期合同:康威跑车。
期权赋予持有人在未来时间卖或卖的权利,分别叫作"买入期权"和"卖出期权"。如果你
得知一个月后经销商那里会有一批新的康威跑车到货,你可以立即付给他一千美元,给你自
己预订一辆,并约定到货后以固定价格购买 -- 比如说四万美元。这样,当车运到后你就有
了一个买入期权。你有权力,但不是义务,以四万美元购入一辆车。因为有了这样一个买入
期权,你自然希望新到跑车的价格上升:如果车价上涨到五万美元,以四万美元买车的权力
就值差不多一万美元。而且,有了这样的期权,你的损失也是有限度的。如果车价只有三万
美元,你可以不要那一千美元(专业上称为期权费),直接花三万美元买车。
另一种衍生工具,远期合同,是在未来时间买或卖的义务。这些合同在交易所交易时被
称为"期货",名称不同,但原理相同。假定你想买一辆新康威跑车,又不想付一千美元的期
权费,你可以选择签订一个远期合同,同意在一个月后以四万美元购买一辆跑车。车运到后,
即使实际定价低于四万美元,你也必须以合同价格购买。和持有买入期权一样,你希望车价
上涨。但因为你签订的是远期合同,你的损失不再是有限度的了,所以,你尤其不希望车价
下跌。就算车价跌到三万,你还是要按四万的价格来买。尽管存在风险,远期合同和期权相
比,至少有一个优点 -- 你可以省下一千美元的期权费。
各种金融工具,包括股票、债券以及各种市场指数,都有期权和远期合同在交易。其中
一些在世界各地有组织的交易所交易,另一些是在店头交易(OTC),即通过私下谈判来完
成。相比之下,交易所交易的衍生产品的监管性、流通性、可靠性都优于店头交易的产品。你可以轻易的通过查阅华尔街日报或是打电话给经纪商得到所有交易所交易产品的报价;然
而,除非你在投资银行的衍生产品部门工作,否则你永远也不会发现店头交易产品的某些内
幕。
所有衍生产品都是期权和远期合同的某种组合。这个市场上的大部分业务活动,包括下
文将要提到的,就是把不同的期权和远期合同组合起来打包出售。其中最难的工作就是计算
各个组成部分的价值,这项工作是衍生产品经纪工作中真正类似火箭科学的部分,任何错误
都可能是灾难性的。
我自己体会过这样的错误是多么的痛苦。如果你决定投资衍生产品,我希望你不会重蹈
我的覆辙。我的经历涉及另外一家投资银行,信孚银行 -- 你可能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它
也是衍生产品丑闻中的被告之一。
若干年前我曾到信孚银行去应聘一份工作。最近,由于向对它毫无怀疑的客户销售衍生
产品定时炸弹,这家银行的信誉很成问题,也因此被无数客户告上法庭并受到了监管机构的
谴责。不过若干年前,当我还在为进入华尔街而费尽心机的时候,信孚银行还算是清白的。
信孚是一家对定量技能要求很高的复杂的银行,其经纪-交易培训计划在华尔街是首屈一
指的。所有能通过这一严格培训计划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成功者,凡是在信孚工作过的人都在
华尔街各公司赚"吧"。我觉得这是一家好公司,对我在那里的前途也很乐观。我相信如果能
在信孚找到工作的话,我就能赚大钱。
一个声名狼藉的衍生产品经纪曾说过,信孚银行的业务手法就是把人引诱进来再彻底的
欺骗他们。这在当时还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以为信孚只是凭本事赚钱,如果我知道它
对客户的态度是"彻底欺骗",我对它的好感可能会改变,说不定会更好吧。
不管怎样,我对在信孚的第一次面试记忆犹新。那是我第一次在华尔街应聘工作。人事
经理带我穿过接待区来到债券交易厅。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交易厅,所以以敬畏
的眼光审视这忙乱的地方 -- 到处都是闪烁的报价机和吵闹的经纪,噪音震耳欲聋。几乎每
个人都在大喊大叫,不是冲着电话就是冲着旁边的人。整个气氛就象是通了电一样,我紧张
极了。我发现一个戴眼镜的人用他的惠普计算器指着我。人事经理说他是个衍生产品交易员,
然后就走开了。我伸出了汗湿的手。
我跟着这个沉默的交易员走进了一间临窗的豪华办公室,坐了下来。他盯着一排绿色的
Telerate 报价机,上面闪烁着各种金融工具最新的价格,然后拿起电话嘟哝了一些数字和我
听不懂的暗语。我看了他一会儿,感觉已经不仅仅是紧张了。我觉得害怕。他只是注视着屏
幕,对我的存在似乎浑然不觉。他说的话我一句也不懂。我只觉得口干舌燥,无法吞咽,不由四下张望,想找一台饮水机。
终于,这个交易员开始对我说话了。他没有寒暄,也没看我的简历,单刀直入的提议卖
给我一些衍生产品。我仔细的听他描述交易条款。就我理解,这宗交易是若干国债远期合同
的混合体。我知道远期合同是在固定时间以固定价格买入国债,如果价格向相反方向变动,
我必需根据某一复杂的公式付钱给他。
我思考着这些远期合同,都是些店头交易,所以报价机上找不到价格。我只能在 Telerate
上找到合同所依据的国债的价格,据此自己计算出这宗交易的价格。我很谨慎,这宗交易的
潜在风险大得不可思议。就象前面的跑车远期合同,如果我同意以固定价格买入这些国债而
实际价格在此过程中下跌的话,我将损失一大笔钱。
尽管如此,我原则上知道该怎样给交易的各个组成部分定价。这宗交易还用了杠杆,意
味着我还需要把每个部份的价值都乘上一个杠杆系数。杠杆系数是一个倍数,用来放大整宗
交易的盈利或亏损,就和十五子棋里的加倍点一样。比如,加上一个杠杆系数十,一笔一千
万美元的交易实际上就变成了一亿美元的交易。我需要做的是算出所有买入的远期合同的总
值,再减去所有卖出的远期合同的总值。如果结果大于零,我就应该接受这笔赚钱的交易;
否则就拒绝。很简单,不是吗?
这个交易员问我愿不愿意做一笔一千万的交易。我看了看那台 Telerate,确认了国债价格,
迅速的做了些计算。他只给我一分钟的时间。我焦虑的看看他的惠普金融计算器,徒劳的把
手伸进口袋想找出我自己的计算器。该死!什么都没有!我把它落在了家里。我的对手指了
指旁边桌上的纸和笔,我茫然的摇摇头。我不用这么原始的东西,我需要给这个家伙留个好
印象,我相信我可以心算。我又查看了一次屏幕,暗自祈祷。他扬起眉毛。我试着清了清嗓
子,就算还是不清楚,我希望至少能发出点声音来。"可以。"他冷冰冰的看着我。"你完了。
"这句话就像云一样飘在空气里。"你完了"是交易员每次交易完成时的行话。如果有人告诉
你"你完了",很简单,你完了。你的话就是你的承诺,没有回头路可走。所以,我完成了一
千万的交易,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我相信这笔交易是赚钱的。
他提议做一笔同样的交易,还是一千万。我对自己的计算有信心,而且觉得报价机上的
价格似乎没怎么改变。我又看了一眼他的计算器,但没有上次那么紧张;我点点头。他的目
光又盯住我,眉头皱起。"你完了"。我仍然觉得紧张,但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在这两笔交易上
赚了钱。我尽量显出乐观的样子。
这个交易员在椅子上动了动,提议再做一笔交易,条款有小小的变动,而且价值一个亿。
我看了看屏幕,又扫了一眼纸和笔。第一次,我开始怀疑前面的计算。我会不会犯了什么错误呢?应该没有。可是我并不确定条款变动的影响。虽然这笔交易的金额大了很多,如果市
场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它的条款和前面两笔差得并不太多。我又查看了报价机上跳动的数字,
好像是朝对我有利的方向变动,但我已经记不清一分钟前的具体数字了。由于存在杠杆系数,
很小的错误也会使我的损失以百万计。我再次看看他的计算器,迟疑了一下。我所有的信心
只够支持我再点一次头,我就这样做了。
这个交易员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他说:"你完了"。我不禁又在脑海里回想着前面的交易…
他打断了我的思绪。"同样的交易,十亿"。他的声音坚定而自信。我的心沉了下去。显然,
我的确犯了错误。我的面前只有两条路 -- 承认我不懂,然后作为水平有限的新手惨遭拒绝
-- 或者,赌一把。今天,当我回想当时的决定时,我知道我那时即将造成的亏损数字也许
并不那么惊人。
毕竟在后来的日子里,若干衍生产品买家最终的损失比我那一天的亏损还要大。但是在
1992 年,大多数人,包括我自己在内,仍然相信衍生产品还是比较安全的。那时候,你打
开报纸,还不会看到某一个人在衍生产品上赔掉十亿美元的报道。在那之后的很久,人们才
知道橙县的罗伯特塞荣赔掉了十亿美元,霸菱银行的尼克利森赔掉了十亿美元,大和银行的
井口后��赔掉了十亿美元,驻友集团的浜中康雄赔掉了二十亿美元 -- 所有这些损失都是衍
生产品造成的。那时候,还没有有着"麦托格塞尔沙伏特"这样的冗长外国名字的公司在衍生
产品赔掉十亿美元。那时候,甚至乔治索罗斯都还没有在衍生产品上赔掉了,好吧,索罗斯
只赔掉了五亿美元。这一切也都还没有发生。
那是 1992 年的初秋,我即将成为第一个在衍生产品上赔掉十亿美元的人。我看着那个
交易员,点头说是的,我接受这笔交易。他摘掉眼睛,对我说了最后一次"你完了"。他用手
指指着门口,"祝贺你,你刚刚赔掉了十亿美元。就这样吧"。
我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就这样吧?!我崩溃了。
我跌跌撞撞的走出办公室,回到交易厅,难以置信的注视着仍在不停闪动的屏幕。难道
我真的刚刚赔掉了十亿美元吗?我努力回想交易的计算方法和杠杆系数的作用。这么快就赔
掉了,我的朋友们会怎么说呢?我异常忧虑。当然了,十亿美元是很大的损失。我试图振作
精神。毕竟,我并没有真的赔掉十亿美元啊!我试图换个角度来看待亏损。金融市场每天的
交易量有几万亿。1992 年,衍生产品市场的总值已达到了四十五万亿美元,每天光是外汇
市场的交易量就有一万亿美元。没有人会为了糟糕的十亿美元烦心,难道不是这样吗?
无论如何,我得承认我在投资银行的第一次面试进行得并不顺利。在此之前,我也奇怪
有些人怎么能通过销售期货和期权牟取暴利。还有,如果华尔街在衍生产品上财源滚滚,那么是谁在赔钱呢?眼下,我亲身经历了一个人可以怎样赚到 -- 而另一个人可以怎样损失 --
十亿美元;我从中学到了一些在这个行业生存的重要规则。
首先,每一笔衍生产品交易都有它的赢家和输家,你当然不想做输家,尤其是输掉十亿
美元的那种。其次,我需要掌握快速进行复杂运算的技能,最好是心算。大多数人,包括大
多数在投资银行工作的人,并不需要掌握这种技能,可是我如果想在衍生产品上取得成功,
就需要这种技能。
为了能在赚"吧"的路上再进一步,我还需要掌握另一个理解衍生产品所必需的概念。这
个概念和我在信孚银行的损失关系密切:现值。"现值"是一笔资产当前的价值。举例而言,
今天拿到的一百美元的现值就是一百美元,但一年之后才能拿到的一百美元的现值要小于一
百美元。一般来说,在面值相等的前提下,未来资产的现值要小于的当前资产的现值。
你对这一概念应该有所了解,最起码听说过"一鸟在手胜过两鸟在林"的谚语。有人认为
这是说手里的鸟比树林里的鸟更具有确定性,因而更有价值。对于投资银行家来说,这意味
着今天拿到的一只鸟的现值大于未来才能拿到的两只鸟的现值。信不信由你,现值的概念对
于理解衍生产品至关重要。所以在到摩根士丹利之前,你需要对它有更多的了解。
尽管很多金融界的学术成就都是以债券计算和现值为基础建立的,其基本原理却十分简
单。股票和债券估值的本质问题,其实也是金融的本质问题,就是今天的一美元的价值大于
明天的一美元的价值。就这么简单。为什么呢?答案也很简单。今天你在银行存入一美元,
明天你的资产就比一美元要多。或者说明天你需要一美元,那么你今天需要存入银行的就小
于一美元,比如九十九美分。你所收到的利息包括两个部分:实际收益(比如百分之三)加
上通货膨胀(一般是几个百分点)。利率根据存款时间变化,正常情况下,期限越长,利率
越高。如果你理解这一基本点,你就可以理解大部分现代金融学,以及债券和衍生产品市场
的运作。就算你不是一下子就能理解也不用担心,这样的人为数不少。很多基金经理和公司
总裁也是直到最近才对衍生产品有了更深的了解。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连克林顿总统都承
认,当他发现一群"混蛋债券交易员"是如此重要时,他感到震惊。
债券估值中的明确问题是:和明天的一美元相比,今天的一美元的价值到底大多少。假
设你可以选择今天收到一百美元,或是一年之后收到一百美元,毫无疑问,你会选今天收到
一百美元。可是,如果选择变成今天收到一百美元,或是一年之后收到一百零六美元呢?这
时,答案要看你在这一年可以得到的利息了。如果一年期利率是百分之八,你会选今天收到
一百美元,因为一年后这一百美元就会变成一百零八美元。另一方面,如果一年期利率只有
百分之四,你会选一年后收到一百零六美元,因为一年后今天的一百美元只能变成一百零四美元。为了比较今天的一百美元和一年后的一百零六美元,我们必须用相同的概念把他们表
示出来,方法就是要通过"现值"。我们只要想一想"它们今天的价值各是多少"就可以了。今
天的一百美元的价值很清楚,就是一百美元。那么一年后的一百零六美元呢?如果一年期存
款利率是百分之六,一年后的一百零六美元今天的价值也是一百美元,因为今天投资的一百
美元一年后就会价值一百零六美元。用百分之六的年利率,我们可以把一年后的一百零六美
元"贴现"回今天的价值:一百美元,百分之六的年利率就叫作贴现率。如果贴现率,或利率,
更高一些的话 -- 比如说百分之八 -- 那么一年后的一百零六美元今天的价值就会低于一百
美元。同样,如果贴现率只有百分之四 ,那么一年后的一百零六美元今天的价值就会高于
一百美元。
在计算债券价格时,我们把债券看作是一系列的现金流,就像前面的例子一样。实际上,
一个一年期,票面利率是百分之六的债券和一年后收到的一百零六美元是完全一样的。当一
年期债券到期时,持有人将收到投资的本金(一百美元)加上利息(六美元),一共是一百
零六美元。大多数债券一年付两次息,但道理是��样的。举例来说,计算一种十年期,票面
利率百分之六的债券的价值,只要通过现值的概念,计算出每次支付的利息和最后偿还的本
金今天的价值就可以了。把这些价值全部加起来就得出了这种债券的总价值。
套用那个关于鸟的谚语,假设利率是百分之六,如果手里的一只鸟确实胜过树林里的两
只鸟,就意味着在未来的十二年里你都抓不到树林里的两只鸟。在利率是百分之六的情况下,
翻番需要大约十二年的时间。对于任何的鸟来说都太长了。现值的概念就这样证实了古老的
谚语中蕴藏的智慧,不过,你很可能早就明白这一点了。
更高级的金融课程除了现值之外还包括另外两个概念:久期和曲度。鸟和树林的比喻在
这里不再适用了,当商学院的学生 -- 以及大多数交易员和经纪 -- 听到这两个词中的一个
时,他们大叫着逃走。其实没必要逃走。即使你在投资银行里工作,也没必要掌握这类概念。
只要记住这些就够了:久期告诉你债券的风险有多高。久期越大,风险越高。例如,十年期
的债券的久期比一年期债券的久期大,因而风险也高。就这么简单。
当然,从数学上讲,久期的概念比这要复杂多了。它是你收到以现值为权数的现金流的
加权平均值所需的时间,本身是描述债券价格变动的偏微分式的一个导数。大部分债券经纪
人早就忘掉了这个定义 -- 如果他们曾经学过的话。简单的说,把债券想象成一系列排在跷
跷板上的木块,每个木块代表一个现金流。把这些木块按时间顺序从左到右排列,大多数木
块都是矮的(息票利息),最右边的一块(本金偿付)则比其他的高出很多。债券的久期就
是从一端到使跷跷板平衡的支点的距离。曲度是一个复杂得难以置信的题目,远远超出了本书的范围。你只需要知道曲度是好的
就可以了。 实际上, 百分之九十九在交易厅工作的人对曲度的全部认知也不过于此。一种
债券越"曲",在利率变动时你从中赚的钱就越多。同样的解释也适用于另一个怪异的名词"
负曲度"。
现在,最后考你一次:如果曲度是好的,"负曲度"呢?
如果你的答案是"不好",祝贺你,答对了。你已经知道的足够多了,可以开始销售衍生
产品了。
回到第一波士顿,在发年终奖前漫长的最后一个星期,我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度日如年。
在这之后不久,很多雇员就会离职。绝大多数投资银行雇员都是理性的经济动物,他们很清
楚一旦拿到年终奖金,就要等上整整一年才有下一次。假如你打算离开一家公司,如果可以
的话,拿到年终奖后你决不会再浪费哪怕一小时的时间。否则,根据交易厅的计算方法,你
基本上是在白干。几乎所有交易员和经纪都有这种想法,因为他们的薪水-- 通常在七万五
千到十万美元之间 -- 只是他们包括年终奖金在内的全年总收入中的一小部分。我也有同
感。如果摩根士丹利给我一份工作,我准备在把年终奖支票存入银行后立刻辞职。
终于,就在发年终奖的日子到来的前几天,摩根士丹利向我开出了令我无法拒绝的条件。
我答复说会在第一波士顿发过年终奖后的第一时间接受这份工作。我知道我不能立即接受,
因为如果我这样作了,又被第一波士顿发现的话,我很可能拿不到年终奖。在投资银行工作
的任何一个有头脑的人都知道,银行压榨那些打算跳槽加入竞争对手的雇员时是毫不留情
的。所以,我不声不响的等到了二月十五日。年终奖发放日在第一波士顿被称为情人节大屠
杀,雇员们把公司相对匮乏的奖金发放看作血腥的仪式,而他们本人则是牺牲品。发过奖金
之后,大多数交易员和经纪都充满了贪婪和革命的热望,以至于不管实际上拿到多少钱,他
们都自动的认为受到了压榨。这奇特的现象令我迷惑。一个拿到几百万美元的经纪应该生气
吗?
不出所料,不到九点半,巨穴一样的交易厅里已经四处回响着暴躁的经纪和交易员愤怒
的抗议声。而就在几分钟前,这些人刚刚得到了几十万到几百万不等的奖金。即使收入最低
的人所得也比一般美国家庭的收入高出许多倍。然而,洞察力向来不是是华尔街的品质,公
司里的人都气得发疯。
"哥们,我被骗了,他们又把我骗了!你能相信吗?你被骗了吗? ""没错,我也被骗了!
"
平时开心的经纪们现在都很生气,所有人的士气都很低落。每当有愤而辞职的雇员离开时,整个交易厅的人都站起来为他或她喝彩。跳槽去摩根士丹利的人总得到最热烈的掌声,
今年这样的人将不止一个。
拿到奖金的那天早晨,我加入上百个愤怒的第一���士顿雇员的行列,到公司附近的花旗
银行存支票。你可能以为第一波士顿有足够的能力通过即时转账来支付它的雇员,但是这家
吝啬的公司需要精打细算。经理们知道如果付给我们支票的话,我们需要亲自将其存入银行,
大概需要一天的时间;在此期间,公司可以用我们的年终奖金赚取利息。还记得"现值"吗?
对于收到大量奖金的人来说,一天的利息也很可观。加在一起的利息收入也是一大笔钱。第
一波士顿很清楚把鸟儿牢牢抓在手里的道理,结果,存支票的队一直排到了门外。
当我回到公司宣布离职时,我并非孤身一人。还有几个经纪已经宣布了要离开公司,高
级经理们正在决定是给他们加薪还是让他们走人。在华尔街,这是很正常的程序。你从另一
家银行得到一份工作,然后利用这份工作劝说现在的老板给你加薪。这是在投资银行获得成
功的唯一办法。当你这么做时,管理层自然气急败坏;可如果你不这么做的话,他们会觉得
你是一个失败者。通过这种谈判策略,新入行的经纪或交易员可能在几年内把最初的薪水提
高十倍,这样的事并不出奇。
我的老板敦促我留下。他们说公司将大幅增加我的薪水,不过这需要几天时间来书面确
认。我告诉他们我将在一小时之内离开。一个经理答应先给我一张两万美元的私人支票,以
防万一。我告诉他我深感荣幸,但是我在摩根士丹利会赚若干倍的钱。在摩根士丹利的衍生
产品部,两万美元不过是出租车费,那里的雇员人均每天为公司赚两万美元的交易佣金。
幸运的是,摩根士丹利的一个经理有先见之明,他警告过第一波士顿会坚持劝我留下,
并教了我对待这种猛攻的对策。他说如果我用"更好的机会"这个词,他们就会放弃。我一直
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当经纪部经理再次打算掏出他的私人支票簿时,我终于说:"摩根士丹
利的工作是一个更好的机会"。
他的手在中途停住了。"更好的机会",这几个字是华尔街的暗号,代表"比你可能给的多
得多的钱"。我向每一个不想在离职谈判上浪费时间的经纪和交易员推荐这个词组。当它脱
口而出时,经理们就奇迹般的放弃了。
我并没有预期伤感的离别。尽管如此,同事们的愤怒反应还是令我感到惊讶。一个经纪
善意的议论了几句,并且承认他有点嫉妒我。另一个交易员说下个星期给我电话。但包括我
的顶头上司在内的大多数同事都很不友好。他们不但命令我立即离开公司,而且叫了一个保
安陪我出去。
尤其令我吃惊的是,第一波士顿的离职程序还包括搜身。诚然,这也不无道理 -- 投资银行雇员跳槽时窃取公司文件的情况时有发生。只不过,聪明的人会提前几天,如果不是几
星期,早早下手。显然,第一波士顿的前雇员中有人愚蠢到了在离职当天小偷小摸的地步。
好在我的公事包一清二白。我把员工卡和公司信用卡交给保安就离开了。我的二等公民的日
子就此结束了。《泥鸽靶》第二章
我考虑过在开始新的工作前休个长假,但摩根士丹利想让我立刻上班。结果,我只请了
一天假来喘口气。
我并不觉得省掉转换工作时的假期有什么问题。上一次换工作时,我只不过度了一
个短短的周末,那惨痛的教训我至今记忆犹新。那是我辞去了法律文员的工作,准备加入第
一波士顿时的事。尽管那天是 13 日星期五,我还是觉得幸运,以至于从银行取出了所有积
蓄飞到拉斯维加斯。我即将开始在交易厅工作,难道还有更好的方式度过此前最后一个周末
吗?
那次运气是站在我这边的。我已经练习了很久数牌的技巧,我的技巧可以使我在玩
二十一点时占微弱的优势。数牌的基本出发点是当未出的牌中大牌比小牌多时,玩家可以战
胜庄家。如果你在小牌已经出了很多而大牌还剩很多时增加赌注,你会处于有利地位。我打
算利用这点来赢牌。
我和第一波士顿的人讨论过数牌的技巧,进一步修正了我的策略。他们也数牌,而
且经常炫耀他们豪华的大西洋城之旅和玩二十一点赢到的大额赌注。第一波士顿的典型一天
结束后,总有锃亮的黑色豪华轿车在公园大街广场外等候,载着交易员、经纪、有时还有客
户外出兜风——先到曼哈顿扒房就餐,再去酒吧喝几杯,然后到绅士俱乐部见“特殊的朋友”,
最后,难免要到南边的木板大街 1 夜游一番。几个经纪宣称他们经常能赢到足够的钱来资助
他们同行的女伴——有时是专职的,有时是迷人的交易助理。
我的拉斯维加斯之旅远没有这么张扬,而且,我是独自一人。毕竟我的事业还刚刚
开始,我只想资助一个人——我自己。开始的时候我很幸运。几个小时下来我就在一家赌场
赢了上千美元。我的策略很简单:剩的小牌多时赌五美元,剩的大牌多时赌几百美元。通过
数牌和不断变换下注金额,我占了赌场小小的便宜。二十一点是惟一一种玩家可以连续战胜
庄家的赌博游戏,我只玩这一种。随着我不断赢钱,大堂经理开始对我留意起来。不论赌注
大小,任何一个数牌的人都能唤醒他们的警惕。每天省下几百美元就够付他们的工资了。有
个人在我旁边和我一起数牌,另一个则向我频频发问,分散我的注意力。最终,一个赌场经
理叫我离开这家赌场。
我欣喜若狂。有本数牌书的作者吹嘘他曾被赶出赌场,但是我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也
会因为数牌而被驱逐。我现在也是个傲视赌场的人了。
可惜我的狂喜并没能维持多久。在下一家赌场我的运气完全反转了,很快,我开始每轮皆输。我无法理解这持续的坏运气,我对自己的策略有信心,决定坚持下去。我仔细记
下出过的牌,按计划变换着我的赌注。我耐心等候着幸运的再次来临,相信只要坚持数牌,
最终总会赢。发牌的人看着我输掉了大笔的钱,劝我停下来休息。我漠视他的好意,也无视
著名经济学家约翰·梅纳德·凯恩斯的忠告,他曾说过,从长期看,我们都会死。
我的长期实际上很短——大概过了一小时我就死了。我几乎输得精光,仅剩下一点
零钱支付 3 99 美元的猪扒套餐和去机场的出租车费。13 日星期五毕竟不是我的幸运日。
有了这样的经历,我很高兴只休息一天。我不想再次用尽我的运气,所以,就连到
大西洋城去碰碰运气的诱惑也被我抵制住了。在摩根士丹利,我会有充足的机会去进行大得
多的赌博。
摩根士丹利是 1935 年 9 月 16 日在华尔街 2 号成立的。自那时起,一直是一家杰出的全
球性投资银行。奇怪的是,摩根士丹利的创立者是一项法案,而不是一个人。二十年代的投
机泡沫、1929 年股灾和大萧条之后,国会于 1933 年颁布了格拉斯--斯蒂格尔法案。该法案
针对公众对银行和证券混业经营的忧虑,要求美国银行只能选择其中的一项业务。J.P.摩根,
当时的私人银行和纽约股票交易所的会员,选择了保留商业银行业务。结果,一些 J.P.摩根
雇员离开公司另行组建了一家证券公司。摩根士丹利就是这样建立的。
投资银行界长期以来一直是五、六家银行分享最有利可图的业务。自三十年代以来,摩
根士丹利始终是其中之一。随着时间的推逝,许多的公司进入又退出了这个精英俱乐部,就
像电视长剧中的角色。多数早期明星已经黯然失色(德威、昆恩洛布),甚至死得很惨(德
克塞尔伯汉姆兰伯特)。今天的风云人物中,很多都是后来者(高盛、美林、所罗门兄弟、
帝杰)。在投资银行六十年的历史中,只有摩根士丹利自始至终保持了领导地位。
最初,没有人确定只靠摩根的盛名能否建立一家世界级的证券公司。公司最早的合伙人
满怀忧虑,并把公司成立之初的几年描述成"汪洋中的一条小船"。不过到三十年代末,这些
忧虑全部烟消云散,小船已经进化成钢铁铸就的豪华巨轮。摩根士丹利很快成长为最具贵族
的血统的显赫投资银行,除它之外没有其他公司享有如此殊荣。古董桃木办公桌和优雅餐厅
反映了公司低风险的业务。公司客户都是深受尊重的公司 -- 铁路、公用事业、电话、汽车、
石油、采矿业最大的企业。几十年间,摩根士丹利垄断了上市承销业务,而且坚持独自包揽
最大的交易。
摩根士丹利保守的文化一直���续到了七十年代初,到那时为止公司连一个经纪或交易员
都没有。1994 年,《商业周刊》称摩根士丹利"仍旧是最有声望的投资银行"。公司通过无懈
可击的声誉建立了强大的以客户关系为基础的业务。就像广受尊敬的基金经理斯坦福伯恩斯坦曾经说的,"摩根士丹利的业务就意味着适当的业务"。到了七十年代,摩根士丹利已经成
为投资银行业务的教父。
然而,就在摩根士丹利谨慎的前进的时候,更为进取的银行 -- 特别是所罗门和高盛 --
开始越来越赚钱了。这对于摩根士丹利来说是个严重的问题。投资银行是个现金为王的行业,
一家银行的目标是赚钱,而不是保持纯洁。如果摩根士丹利能利用它的声望比竞争者赚更多
的钱,没问题。但如果声誉差些的银行赚到了更多的钱,摩根士丹利的作法就有问题。
这家公司需要改变。在《机构投资者》杂志的一篇文章中,公司 1984 -1990 年的董事长,
小帕克吉尔伯特也承认,"从 1935 年到 1970 年,摩根士丹利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 -- 不论
是规模还是业务。"
作为对竞争者的成功的回应,摩根士丹利的改变始于七十年代中期。最初是试探性的更
新军备。首先,公司聘请了以巴顿碧斯为首的团队。《机构投资者》把碧斯形容成"可以介绍
给你的女儿的那种枪手"。接着,公司提升了野心勃勃的年轻合伙人鲍勃格林希尔到资深岗
位。格林希尔是前海军突击队员,外号"终极武士",他后来被称为摩根士丹利第一场恶意收
购战的"陆军元帅"。据摩根士丹利专家荣切尔诺说,格林希尔的墙上挂了阿尔卡普的漫画《无
畏的福斯迪克》,上面布满了枪眼,标题写着"皮肉之伤"。格林希尔和理察德费舍的友谊可
以追溯到商学院,他们着手进行的激进计划将成为摩根士丹利未来的蓝图。
可是很久以来,摩根士丹利固执的拒绝承担重大的风险和发展"名誉欠佳"的客户,改革
的计划因此屡遭拖延,还有它的新武器,也处于休眠状态。它付出了沉痛的代价。到了八十
年代初,摩根士丹利已经失去了很多投资银行业务排名的榜首地位,而且正在错过八十年代
收购热潮的丰厚利润。这家公司迫切需要和它的军备相配的新理念。
1985 年初是关键的转折点。如今已是十亿富翁的罗纳德帕瑞尔曼在当时不过是个爱嚼雪
茄的三流收购专家。他正打算用他新收购的公司,Pantry Pride,收购比它大得多的露华浓。
帕瑞尔曼明确表示在这场收购战中代表他的银行将得到巨额佣金。
摩根士丹利并不是意料中的选择。露华浓属于家喻户晓的精英级公司,摩根士丹利已往
从来没有冒过疏远这类公司的风险。另外,这笔交易涉及 "垃圾"债券,摩根士丹利过去一
直拒绝销售这类低于投资等级的高风险债券。摩根士丹利多年来拒绝从事高风险的业务,现
在几乎丧失了参与的资格。公司最近在垃圾债券市场发起的攻势以失败告终,造成了一千万
美元的亏损。与此相反,进取的德克塞尔伯汉姆兰伯特公司和它如今声名狼藉的领导者麦克
尔米尔肯却攫取了一半以上的垃圾债市场,还有数亿美元的佣金。六十多年来,摩根士丹利
第一次被拖到了外围。露华浓交易不但能拯救摩根士丹利,还可以使公司发生革命性的剧变。这笔交易是埃瑞
克格里切尔的主意。他是摩根士丹利的另一个新生代领导者,主管公司的收购兼并业务。格
里切尔原本是海军突击队的指挥官,正是他的强悍作风说服了帕瑞尔曼选择了摩根士丹利和
德克塞尔公司共同操作露华浓交易。这笔交易顺利完成后,摩根士丹利收取了将近两千五百
万美元的佣金。
露华浓仅仅是个开始。既然摩根士丹利已经尝到了禁果,高风险高收益的滋味使它更加
如饥似渴。公司接着操作了华尔街历史上规模最大,风险最高的交易,二百五十亿美元的
RJR 纳贝斯高杠杆收购案。尽管这笔交易风险极大,而且耗费了大量的工作,它所带来的两
千五百万美元佣金创下了单笔交易的佣金纪录。在进入高风险高收益领域后,公司合伙人越
来越贪得无厌,对经纪和交易业务的依赖也开始越来越深。
摩根士丹利自三十年代起一直是一家私人企业,公司的合伙人几十年来一直抗拒上市出
售股票。但是现在,出售股票的利润的诱惑变得不可抗拒。1986 年 3 月,公司的合伙人终
于决定套现。摩根士丹利的普通股公开上市后,包括董事长迪克费舍在内的许多合伙人每人
都获得了至少五千万美元。他们已经无可挽回的改变了公司的性质。摩根士丹利的新客户不
仅包括帕瑞尔曼,还有来自美萨石油公司的公司掠夺者 T.布尼,若干个阿拉伯酋长,甚至还
有迪姆斯特斯。几年之内,摩根士丹利重新回到了最高地位,它的白鞋子粘上了永久的污点,
却再次成为了股本收益率最高的投资银行。
全副武装的摩根士丹利夺回了原来的明星地位,但这一次是通过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方
式。金融界对摩根公司的性格突变感到震惊。著名的公司律师马丁立普顿公开质问:"你们
怎么能和德克塞尔上床呢?"但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木已成舟,重生过的摩根士丹利是不
会因为羞愧而退缩的。
1994 年 2 月我加入摩根士丹利的时候,风险的闸门早已打开,老摩根士丹利所有古旧沉
重的痕迹已经消失殆尽。新生的摩根士丹利是安装了强力发动机的造钱机器,凭借强大的经
纪-交易业务赢得了精英投资银行的战争,同时制造着巨大的风险和更巨大的利润。到 1994
年,公司的主要收入已经来源于经纪-交易业务,衍生产品则是推动它前进的发动机。
尽管我的部门,DPG(衍生产品部的缩写)只雇用了几十个人,但它却是公司的一个重
要核心部门。DPG 被定位于公司的两大核心业务 -- 投资银行部(IBD )和固定收益部
(FID )-- 之间。初到摩根士丹利时,我觉得工作中最大的困难是记住所有的缩写。摩根
士丹利以及众多的分公司都有缩写名称:MS、MSG、MSCS、MSI、MSIL 等等。公司内几
乎每个部门、产品和业务都有各自的缩写。新雇员在最初的几个月就象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学字母。至今,我的字母表包括了 DPG、IBD 和 FID。很快就会有更多的缩写加入。
IBD,投资银行部主管公司融资(为公司融入资金)和收购兼并(安排一家公司购买另
一家公司),是公司传统的支柱。IBD 在公司成立之日就已存在,是长期、稳定的收入来源。
在投资银行部,年轻的助理经理夜以继日的准备计划书,以供资深银行家在和客户公司会谈
时翻阅。从事这类工作的人命运堪虑。写过几年计划书后,你要么被解雇,要么获得升迁 --
假如你还没累死的话。再过几年,你可能有机会拿着计划书参加会谈,到了一定的时机,甚
至还可能有说话的机会。我有几个朋友进了这一行,有的现在还在拼命工作。而我对此避之
不及。
我对 FID -- 固定收益部,也被称为"经纪-交易" -- 的感觉就好得多了。FID 位于交易厅,
比 IBD 年轻,规模也小得多。这个部门是 1971 年成立的,即使经过了二十几个盈利和发展
的年头,也只有九百个雇员,还不到公司的十分之一。FID 的雇员买卖交易各种债券,包括
政府债券、垃圾债券、住房按揭债券和新兴市场债券。FID 的经纪和交易员承担巨大的风险,
而且 FID 的利润波动性比 IBD 的要大得多。但是如果摩根士丹利某年获得巨额利润的话,
那要一定是 FID 的功劳。
FID 在交易厅,这里没有计划书。新来的助理经理只有三项工作:第一,喂饱你的上司;
第二,经受虐待;第三,学习。这种工作比投资银行更摧残人的自尊,但工作时间一般在十
二到十四小时之间,还算不错。经纪-交易工作的步调也要快很多,几个月之后你可能就真
的在销售或者交易债券了。工作的风险很高,如果你犯了错就可能被炒鱿鱼;但如果你为公
司赚了钱,你的回报也极为丰厚。
和大多数衍生产品经纪一样,我也是个嗜赌成性的人,所以 FID 对我的吸引力比 IBD
大得多。幸运的是,我并不需要选择。公司把衍生产品部定位在两项核心业务的交叉点 -- 这
样做自有它的道理。衍生产品为公司贡献了大笔利润,所以衍生产品经纪和交易员需要也应
该得到他们想要的支持。DPG 同时受益于投资银行家的业务网络和经纪人、交易员对待风
险的专长。为了方便起见,DPG 位于四楼电梯旁的中心位置,就在摩根士丹利巨大的债券
交易厅旁边。
衍生产品部就象是公司内部两个最强大部门的"合资体",这种组织结构还有另外一个��
因。通过把 DPG 夹在投资银行部和固定收益部中间并且分享衍生产品的巨额利润,管理层
希望降低部门之间在年终奖金问题上的矛盾和冲突。
在第一波士顿时,我已经了解到这两个部门之间关于奖金的激烈争端。投资银行和经纪
交易业务之间的鸿沟就象大海一样宽广,而且同样不可逾越。投资银行家是保守、有教养、做事慢性子的男人(和一些女人),他们向公司高管提供加入乡村俱乐部的建议;他们的口
头禅是"这真是太有趣了。"而经纪和交易员是狂野、狡诈的野蛮人,他们给基金经理出的主
意无外乎如何欺骗上司,和到哪里去找新的脱衣舞酒吧;他们的口头禅和性行为有关。投资
银行家吃水果,经纪和交易员吃肉,而且最好是炸的肉。根据法规,两个部门之间要设立被
称为"防火墙"的壁垒,以防止他们讨论某些业务。实际上,防火墙是多余的;两个部门位于
不同的楼层,而且非常满足于每年只交谈一次 -- 就是为奖金争吵的时候。这类关于奖金的
争论就和物质与反物质的争论一样势不两立。
摩根士丹利的员老们对大萧条后 J.P 摩根是如何被一分为二的历史记忆犹新。最近几年,
某些公司遭受内部政治斗争之害,结果导致了分裂、失败,或是和其他公司合并。摩根士丹
利需要处理好任何有关衍生产品的内部分歧,这样摩根公司才不会再次被分裂。公司的未来
要靠衍生产品,而衍生产品部的未来要靠公司内部的合作。
DPG 的历史就和衍生产品的历史一样,并不广为人知,即使在摩根士丹利也是如此。因
为这个部门是庞大的造钱机器,很多人都对其有所耳闻。然而很少雇员,也包括我自己,意
识到这个部门有多新。DPG 在 1990 年前并不存在。事实上,摩根士丹利在最近几年以前根
本就不销售任何衍生产品。从前,公司有限的衍生产品业务分散在不同的地方,而且这类业
务总的利润相对来说也不高。
实际上,虽然有些衍生产品已经有了几千年的历史 -- 农民通过远期合同对冲风险,古
希腊人利用期权投机 -- 大部分衍生产品的创新却是在过去十年间才出现的。1994 年时摩根
士丹利销售的基本上都是这些新型产品,其中的多数,包括我以后将详细介绍的结构性票据
和利率掉期,在 1980 年之前根本不存在。华尔街一旦开始创造这些衍生产品,它们的使用
和受欢迎程度都突飞猛进。不过,最赚钱的衍生产品,包括我将要销售的那些,都是在里根
政权 之后才发明的。
DPG 在成立初期受益于公司的风格改变,从中赚了些钱。这个部门向一些不那么受尊敬
的新客户(通常是来自中东和亚洲的富豪)出售高风险的杠杆衍生产品。九十年代初,有些
客户在衍生产品上遭受了重大的损失,不过摩根士丹利自然没有声张,就连那些赔了钱的客
户也再三回来购买更多的衍生产品。
在我加入公司的前一年,DPG 安排了数百笔衍生产品交易,为客户融资超过二百五十亿
美元。新产品包括我闻所未闻的衍生产品 -- 美元化收益率曲线票据、非连续分配看多票据、
固定期限国债浮息券、基准-同业浮动利息票据、石油连结票据和实际收益债券分拆票……
还有我记都记不住的缩写名称。公司的客户群体也随着产品进化,不再仅仅是石油酋长和房地产大亨了。扩充过的客户
范围包括从保守的大公司和地方投资委员会到最进取的对冲基金和共同基金。经纪们也学会
了适应市场的变化,根据交易的利润率,他们每星期,甚至每天,都在改变策略。 我和 DPG
的七十来个同事在两年里创造了大概十亿美元的佣金。由于公司的"合资"安排,我们不能独
吞全部利润,所有公司雇员都从衍生产品销售的利润中获得了利益。即便如此,我们仍有足
够的钱剩下来付给衍生产品经纪-- 公司里薪水最高的雇员。
这是摩根士丹利的欢乐时代。似乎没有人关心数以百计的衍生产品的风险有多高;没有
人在意客户是否了解他们购买的产品暗藏风险。公司只是一笔交易又一笔交易,一年又一年,
一个客户又一个客户的继续着。受人尊敬的摩根公司用一张张纸牌建造着一座危险的房子。
四位资深董事总经理,恰当的被称为"四人帮",掌管我所在的部门。他们都是千万富翁,
也是衍生产品领域最有权力也最令人敬畏的人。他们尽最大努力为自己和公司的衍生产品业
务保持低调,大部分情况下也获得了成功。即便在摩根士丹利,这四个人也不是特别为人熟
知。
四人帮包括毕德育特森,部门在纽约的总指挥;史蒂夫贝纳代特,一个颇具政治关系的
纽约人,同时也是重要的衍生产品游说机构,国际掉期交易商协会的前任总会计师;乔治詹
姆斯,伦敦分公司的头儿;保罗丹尼尔,设在香港的东亚分公司的领导者,那里的业务正在
急速扩张。
这四个人都在摩根士丹利度过了大半职业生涯。他们都已非常富有,七位数的年终奖金
只有在和别人竞争时才显得重要。每个人都想比同僚挣更多的钱,不一定是因为钱和他们的
日常生活有什么关系,而是因为他们把这看成是击败对手的标志。钱本身的意义并不大。毕
竟,当你有了五千万之后,一二百万就不算什么了。四人帮中的一个声称,由于错误的认为
美元兑日元将升值,他差不多输掉了 1994 年的全部年终奖金 -- 有好几百万美元之多。他
因为判断错误而不开心,但是似乎对几百万美元的损失并不在乎,起码并不比对他在赛马场
的几百美元损失更加在乎。
尽管最初的大本营是在纽约,根据摩根士丹利的"全球化"战略,DPG 的管理控制权也和
公司其他部门一样在向纽约之外的地方转移。纽约在传统上一直是 DPG 精力的焦点,但是
伦敦发展得很快。伦敦的乔治詹姆斯是出名的快枪手,而且还被认为是四人帮中最聪明的一
个(尽管很多人怀疑这主要是由于他有一副漂亮的玳瑁边眼镜)。香港的保罗丹尼尔是个瘦
瘦的年轻人。他是四人帮中的新星,不但控制了最大的业务范围,而且最为公司高层所熟知。
丹尼尔是公司个子最高的雇员之一,和矮小的纽约经理们(个个都远远不足六英尺)比起来尤其明显。
除去伦敦,DPG 的新鲜血液来自东亚,特别是东京分部。那里的头儿是乔恩金瑞德,一
个面色红润的交易厅经理,他为公司赚了几千万美元的佣金。金瑞德还不属于四人帮,但就
他的资历和年龄来说,已经是摩根士丹利最有权力的人了。
有迹象表明,四人帮中在纽约的两个正在走下坡路。史蒂夫贝纳代特并没有抗议他在公
司的失势,相反,似乎满足于他新的,有限的角色。他仍然管理着纽约的部分衍生产品交易,
但是似乎把更多的时间用于和华盛顿的官员闲谈,而不是创造交易利润。贝纳代特是四人帮
中个子最矮的一个,尽管如此,如果他有过拿破仑情结的话,也早已平息了。他是一个真正
的好人。有一次,由于工资系统的问题,我有将近一个月没拿到薪水,最后财务部给了我现
金(而不是支票或直接转账)。贝纳代特主动让我把一大叠现钞存在他的办公室保险柜里,
直到第二天存进银行。
毕德育特森稍微高一点儿,却满怀拿破仑情结。森是个留着漆黑山羊胡子的中年印度人,
外形和魔鬼相像。他有着充满创意和才气的头脑,而且热衷于赌博和游戏,特别是国际象棋。
多年以前,森的棋艺使他成为了衍生产品大明星。他在衍生产品市场上的经验比华尔街的任
何人都长,远在很多我们销售的衍生产品发明之前,更远远在我听说衍生产品之前。他能回
忆起第一笔货币掉期交易的细节。那是 1981 年,交易方是世界银行和 IBM。虽然在摩根士
丹利经常有几十个经理声称自己发明了各种各样的衍生产品,但是每当有疑问发生的时候,
大部分衍生产品部的经纪都相信功劳是属于森的。
森已经建立了令人畏惧的名声,最为著名的是他周期性爆发的狂怒。差不多 DPG 的每
一个雇员都能讲出在众人面前被森滔滔不绝的大声羞辱的经历。九十年代初,当衍生产品部
的控制权开始从森的手里向其他人,包括伦敦和东京的经理们转移后,他的狂怒也日益频繁
了。越是失去控制,森就越生气。整个 1994 年,在我来到公司的最初几个月里,他的爆发
就象教堂的钟声一样可以预期。
不幸的是,权力的丧失也导致森丧失了在工作中发挥创造力的兴趣。整个 1994 年我们
都很少在交易厅中央的位置上看到他,他甚至也不在他那间紧挨着交易厅的豪华临窗办公室
里。而他确实在的时候,也差不多整天在和电脑下国际象棋,只是偶尔停下来对某个他认为
愚蠢或是无能的人大喊大叫;要不就是为某项体育比赛的赌博坐庄。森一直在赌博,世界杯
���全美大学��动协会篮球锦标赛期间他显得特别生气勃勃,买卖不同球队的赌注,甚至创造
了基于各球队表现的奇特衍生产品。但是部门的业务很少使他感到兴奋。就我来看,除了时
而对其他经理尖叫之外,他几乎没干什么就拿到了几百万美元的年薪。有少数几个人觉得森的长篇大论挺有趣,但几乎 DPG 的所有人都对他那种两个极端的
管理方式心存怨恨。森有时候也会试图对他的同事,尤其是新来的,好一点。他对我尤其的
好 -- 起码开始时是这样的。但是,他这种不是刻薄就是漠不关心的态度可以保证,只要他
留在这个部门,他永远只会令人畏惧而非受人爱戴。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会更多的了解 DGP 的历史,不过我觉得我最早接触的一笔衍生
产品交易足以代表这个部门的业务。这笔特定的交易,以及它的缩写,是摩根士丹利最声名
狼藉的早期发明之一,甚至时至今日在特定的客户中仍很受欢迎。这笔交易叫做 PERLS。
PERLS 代表"本金与汇率连结证券"(Principal Exchange Rate Linked Securities),名字的
由来是因为该笔交易本金的偿付是和各种外汇(例如英镑和德国马克)的汇率连结在一起的。
PERLS 看起来象是债券,实际上也是一种债券,但它是一种非常奇特的债券,因为它的表
现就象是有杠杆效应的外汇汇率赌博。它们的发行人是有声望的公司(杜邦、通用电气信贷
公司)和美国政府机构(联邦国民按揭协会、学生贷款抵押公司),但与其他债券不同,发
行人并不承诺在到期日偿付全部本金,实际的偿付本金是用票面本金乘上一个和不同外汇汇
率连结的公式而得出的。
举例来说,如果你在一种正常债券上投资一百美元,你会预期收到利息,并在到期日收
到一百美元的本金。但是如果你在 PERLS 上投资了一百美元,并预期在到期日收回一百美
元的本金的话,你多半会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很严重。实际上,如果你买了 PERLS 并
期望在到期日收回本金票面额的话,你要么是不理解你买了些什么,要么就是个笨蛋。
象 PERLS 这样的债券叫做结构性票据,其实就是一种特别设计的债券。结构性票据是
给买家制造了最多麻烦的衍生产品之一。如果你买了一种结构性票据,你不会收到固定的利
息和本金。你的利息或本金 -- 或者两者 -- 可能需要通过一个或更多的复杂公式来调整。
假如你还没听说过结构性票据的话,不妨等着瞧。这是世界上最大的,也是发展最快的市场
之一。对它的规模的估计在几亿至上万亿美元之间 -- 平均到美国的劳动人口,几乎是每人
一万美元。
摩根士丹利的衍生产品经纪通过向世界各地的投资者销售 PERLS 赚了几百万美元的佣
金。PERLS 的买家从哪来的都有 -- 中东、日本,甚至还有威斯康新州。他们当中既包括著
名的公司和公共基金,也有鬼鬼祟祟的企业和富有的个人。这些投资者基本上没有什么共同
点,唯一的例外是他们各自都付给了摩根士丹利大笔的佣金,而且他们中很多人会在 PERLS
上蒙受巨大的亏损。
我发现 PERLS 的买家有两种基本类型,我把他们叫作"骗子"和"孤儿寡母"。假如你是个急于成功的衍生产品经纪,任何一类都不错。多数 PERLS 的买家 --"骗子"们 -- 都很精明,
他们通过 PERLS,用其他投资者做梦都没想到过的方式在外汇市场投机。有了 PERLS,无
权投机于外汇市场的投资者实际上也可以赌一把。因为 PERLS 表面看来象债券,它掩盖了
投资者在下面赌博的实质。就拿一笔很受欢迎的 PERLS 交易来说吧。它到期偿付的本金不
是一百美元,而是一百美元票面本金乘以美元的价值变动,加上两倍的英镑价值变动,再减
去两倍的瑞士法郎价值变动。本金偿付是和这三种货币相连结的,因而被称为"本金与汇率
连结证券"。如果这些货币奇迹般的按照公式精确变动 -- 这种可能性和太阳系的九大行星
排成一条直线的概率差不多 -- 你将收回不多不少恰好一百美元。但是,你更可能收到的是
一个另外的数额,这要看货币是如何变动的了。假如你清楚你买的是什么的话,你希望得到
的要比一百美元多得多;尽管你同时知道,你得到的也可能会少得多。如果这些货币的汇率
向反方向变动 -- 假设美元和英镑贬值而瑞士法郎升值 -- 你可能会血本无归。
在 PERLS 聪明但是颇为可疑的营销活动中,DPG 的经纪经常夸耀说投资者的"下跌风险
仅限于初始投资额"。这句话出现在摩根士丹利所有的营销文件中,总是使得经纪们窃笑不
已。讽刺的是,PERLS -- 还有我的部门后来销售的很多衍生产品 -- 的卖点之一就是投资
者最大的损失可能是分文不剩。
相反,摩根士丹利却立于不败之地。公司会通过和别的银行的其他交易来对冲外汇风险,
这样无论汇率如何变动公司都会赚钱。同时,还会向投资者收取数以百万计的佣金。PERLS
的利润比典型的银行交易高多了。正常的中期债券交易的平均佣金低于百分之零点五,就是
说银行每卖一亿美元的债券,可以赚几十万美元的佣金。相比之下,1991 年的时候,摩根
士丹利向多方投资者发行的 PERLS 的费率高于百分之四。每卖一亿美元的 PERLS,就有超
过四百万美元的佣金。不错吧。何况,有些交易的费率还要更高。
由于 PERLS 是隐藏在简单而安全的债券外表下的复杂外汇投机,它就会被"骗子"型的客
户滥用。尽管很多 PERLS 看起来象是 AAA 级政府机构或大公司的债券,他们实际上和期
权类似,是在日元、德国马克、瑞士或法国法郎上的投机。由于 PERLS 的外表,保险公司
的一些不诚实的经理对它特别青睐。他们想瞒着监管者或他们的老板在外汇市场上投机。
PERLS 就是为了使这些骗子能够在波动剧烈的外汇期货和期权市场上进行赌博而设计的。
但是,也有一些 PERLS 的买家,他们完全缺乏理解这类产品的知识和经验。他们看到 PERLS
的条款时只能看到债券,复杂的公式使他们目光呆滞。他们就是无法理解本金偿付要和汇率
变动连结的事实。我把这类买家叫做"孤儿寡母"。经纪人们喜爱这样的买家。
相当一部分买家不明白,购买 PERLS 是典型的针对一组"远期收益率曲线"的赌博。远期收益率曲线是衍生产品销售中一个基本却至关重要的概念。最简单的"收益率曲线"描绘的
是不同期限的政府债券的收益率。一般情况下,政府债券的期限越长,收益率就越高,因此
这条曲线向上倾斜。你也可以通过银行大额存单的例子来考虑收益率曲线 -- 五年期存单的
利率很可能比一年期存单的要高。收益率曲线就是不同期限的利率连成的一条曲线。
收益率曲线有很多种。"息票曲线"描绘不同期限的付息政府债券的收益率;"零息曲线"
描绘不同期限的零息政府债券的收益率。(零息债券,又称"分拆债券",将在下文更多的讨
论)。息票曲线和零息曲线是最基本的,每天你都可以在大多数报纸的财经版找到构成这些
曲线的收益率。华尔街日报的"信贷市场"专栏还会总结这些债券的每日交易情况。
但是,你在财经版上找不到对于衍生产品经纪最重要的收益率曲线 -- 远期收益率曲线,
简称"远期曲线"。实际上,远期曲线也有许多种,不过原理是一样的。远期曲线就象时间机
器,他告诉你市场"预测"在未来的某个时间,当期的收益率曲线是什么样子的。
当期收益率曲线里面暗含了不同未来时间的远期曲线。举例来说,"一年远期曲线"告诉
你当期收益率曲线"预测"在一年以后,同一条曲线会是什么样子的;"两年远期曲线"告诉你
当期收益率曲线"预测"在两年以后,同一条曲线会是什么样子的。收益率曲线预测未来的方
法和占星术或看手相有所不同。不过就象时间机器,远期曲线也不是完全精确的。如果是的
话,衍生产品交易赚的钱会比现在还要多。收益率曲线的预测,几乎象魔术一样,来自于套
利,也就是所谓在活跃、流动的债券市场的不同债券价格中获利的无风险交易。
我可以用一个例子来更明白的解释这个概念。假设一年期利率是百分之五,两年期利率
是百分之十,这就构成了一条很陡的收益率曲线。假设你打算拿出一百美元存两年,你可以
选择 1、一下存两年,锁定每年百分之十的利率;2、先存一年,获得百分之五的利率,一
年后再看第二年的利率是多少。你会怎样做呢?如果你锁定两年每年百分之十的利率后,一
年期利率保持 5%不变,你的选择就是较好的;而如果你锁定两年了每年百分之十的利率,
一年期利率却急升到了百分之五十,你的选择就是较差的了。什么样的第二年一年期利率能
使两者相当呢?换句话说,一年期利率需要上升多少才能使两种选择的收益率达到一致呢?
问题的答案,大约百分之十五,就是一年后的一年远期利率。这就意味着,根据一年和两年
期债券的交易情况,当前的收益率曲线预期在一年以后的一年期利率将是百分之十五。一年
后,实际的一年期利率可能是百分之十五,也可能不是。百分之十五是隐含在当期利率中的。
有很多详尽的公式可以算出所有期限的远期利率,从而推导出整条远期曲线,但分析方法并
不比上面的例子更复杂。
如果上面的讨论还不清楚,只要记住:如果今天的收益率曲线是平的,远期曲线也是平的;如果今天的收益率曲线是陡的,远期曲线就是更高更陡。在某种程度上,远期曲线的形
态就是当期收益率曲线的延伸或放大。如果你���相信收益率曲线的预测,衍生产品可以让你
针对远期曲线赌博。
远期曲线这一概念在衍生产品交易中的作用强大和重要得超乎你的想象。如果你不懂远
期曲线却在投资银行工作,衍生产品经纪和交易员很可能在嘲笑你。如果你是不懂远期曲线
的普通人,而又投资了股票和银行存单外的任何其他资产,你很可能被懂得远期曲线的人占
了便宜。
对于拥有不懂远期曲线客户群的衍生产品经纪来说,PERLS 不啻是个金矿。由于它的复
杂性,PERLS 的利润率比正常的债券高多了。所以,如果一个经纪能使客户相信他买的是
正常的低风险债券,而实际上买的是 PERLS 时,这个经纪就可以拿到极高的佣金。面对销
售 PERLS 和正常债券的选择,你总是销售 PERLS。那么,如果一个见识不高的客户以为他
只是买了 AAA 债券,可实际上却在外汇市场下了有杠杆系数的赌注,又会怎么样呢?如果
本金全额偿付了,客户永远也不会发现其中的区别;而如果没有的话,那么……
下跌的风险使得期限长的 PERLS 特别有吸引力。卖五年期的 PERLS 给孤儿寡母意味着
你在五年之内都不会为本金偿付而担心 -- 五年在华尔街可能是整个的职业生涯;而且,五
年后也会有象样的机会使得买家的判断正确并从中赚到钱。如果在到期日收回二百,而不是
一百美元,就算是孤儿寡母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我并不是说所有的衍生产品经纪都把 PERLS 卖给了孤儿寡母,但有些人肯定这么干了,
还有更多的人想推销和 PERLS 类似的债券。PERLS 简单的外表与复杂的本质的组合使它具
有巨大的潜在杀伤力。
我曾听说过很多经纪向孤儿寡母销售 PERLS 的故事,其中我最喜欢的是我刚刚加入摩
根士丹利后听到的一个。
一个成功的经纪卖了八千五百万美元的 PERLS 给一家迟钝的保险公司,这家客户显然
没有理解这笔交易。几个月后,这家公司的高级财务官打电话给这个经纪询问 PERLS 的市
值。他以为它的价格大概是一百美元 -- 要么是 99.99,要么是 100.01。当他得知这种债券
的价格已经狂跌了一大半时,简直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他和这个经纪的对话是这样的:"但我们怎么可能在债券上赔这么多钱呢?不过刚刚过
了几个星期。而且,看在上帝的份上,这可是政府机构债券啊!我的老板会杀了我的。"
"好啦,你知道,在你买了债券之后的这几个星期,本金偿付公式里的各种货币都兑美
元大幅贬值。而且,时间价值的减损和波动率的变化也减少了 PERLS 里面含有的期权的价值。"
"什么?你再用简单的英语说一遍。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说你大量投机外汇汇率,而且你输了。"
这个时候,保险公司的财务官慌了。"外汇汇率投机?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我们没有投
机任何事,所以我们也不应该赔钱。我们没在外汇上汇率投机。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们是保
险公司,我们连买外汇的许可都没有。"
"是这样的,当你买 PERLS 的时候,你就承担了汇率风险。这是为什么你在这种债券上
能得到高于市场水平的利息。我告诉过你嘛。你就是不记得,我警告过你。你想想,如果你
不承担什么风险,怎么能得到这么高的利息呢?"
这个财务官大惊失色。"天哪,你是说我们要承担汇率风险?我以为是你们承担汇率风
险。"
这个经纪在这笔 PERLS 交易中挣到了一大笔佣金,他讲这个故事时笑得几乎失控。我
也笑了。故事讲完后,他问我是否知道这样的销售行为被称作什么。我说我不知道。他告诉
我这叫"撕掉他的脸"。
"撕掉他的脸?"我问道,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他回答说,接着形象的,战斗般具体的解释了你怎样抓住客户,从脖子下面掐住
一层皮肤,然后用力猛拉,撕下尽可能多的皮肉。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个经纪直视我的眼睛的
样子。他带着极大的自豪感,几乎眼泛泪光,总结道这笔 PERLS 交易。
"弗兰克,"他说,"我撕掉了他的脸。"
--
《泥鸽靶》第三章
虽然摩根士丹利拥有“PERLS”的商标使用权,很多别的银行还是在不同种类的结构性
票据中抄袭了这一基本原理。实际上,很早以前,早在第一波士顿的时候我就第一次见到过
类似 PERLS 的衍生产品。那是我职业生涯的初期,我以为我自己是个好赌的人,而那些每
天在不同的赌博上投注几千美元的第一波士顿经理们是超级赌徒。我发现在结构性票据市场
这个大赌局中有一群表面看来不太可能的赌徒,和他们相比,我们的赌注是小巫见大巫。这
一发现令我震惊。
那时我正坐在第一波士顿的“非美元交易”组,就在外汇交易组的旁边。非美元组的名
字很贴切,这里的经纪销售面值以英镑、法郎、日元、马克——除美元外的任何货币——标
价的债券。其中很多是通过第一波士顿发行的。楼上的投资银行家擅长游说公司和政府发行
以外币标价的债券,这个小组销售所有这些债券,除了一个明显的例外。非美元组不销售非
美元“废物”——那是留给“新兴市场”的。
我在和一个经纪讨论他那笔正在进行的泰国交易。这是一笔诱人的交易,它的名字令人
垂涎——“泰铢联结结构性票据”。这笔交易是经纪人的美餐,不过对于客户却可能是毒药。
它需付巨额销售佣金,风险大得不可思议。非美元组和新兴市场组为它的销售权进行了争夺
——争论的理由是这笔交易既是非美元的又是新兴市场的。我们组争辩说泰国应该属于新兴
市场,和多数欧洲国家相比,泰国和其他亚洲“小虎”国家的信用级别实际上很高。我们输
了。现在我正在侦察,坐在海外组的位子上探究这种海外衍生产品。
如果正常的泰国债券风险太低、不够新兴的话,这一种肯定是够了。这笔交易显然和泰
国的货币——泰铢有关。虽然看起来像债券,它却不是泰国政府或公司发行的。我记得听到
一个经纪说发行人是个美国政府机构。我没听错吗?这个国家对美国最大的影响是它的烹
饪,美国政府机构在这个遥远的贫穷国家有什么利益呢?
我不时拿问题来纠缠这个经纪,最后,他扔过来一叠纸,里面包括一份这笔交易的说明
文件。这是笔复杂的衍生产品交易,所以文件挺长,有十几页纸。我相信它会把交易解释清
楚。
这份文件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真正的衍生产品。我急切地浏览着,好像它会在我手里
爆炸一样。如果你是考虑购买衍生产品的客户,这就是你所能看到的文件。它首先给出了概
述泰国经济背景的材料,而后包括了一些精美的图表描绘泰国的经济增长、通货膨胀和外汇
储备。文件的标题写着“第一波士顿结构性票据”,下面用更显著的字体写着“一年期泰铢一篮子联结票据”。这是一份给人深刻印象的文件,最后是“条款页”,两张纸列出了这笔交
易的指导条款。
我注意到文件的每一页上边都清楚地印着“仅供内部使用”,还有“保密材料”的字样。
我记得听到过一个经纪叫他的助理把这份文件传真给所有的客户。我不明白,他把仅供内部
使用的保密文件散发出去,这样做合适吗?
我继续读下去。在每一页的底部,都有几乎无法辨认的细小字体,由难于理解的法律词
汇构成的冗长的免责条款。就我对这些语言的理解,它灌输给读者两条苦涩的警告:第一,
文件里的所有信息都可能是错误的,而且不应作为决策依据;第二,第一波士顿可能和交易
的一方有些秘密的关系,所以如果你买这种票据的话,可能会被欺诈。
这份文件为什么需要这么广泛的免责条款呢?这好像有点儿奇怪。一方面,这是保密的
内部文件;另一方面,只有在这份文件被分发到公司之外的情况下,免责条款才适用。这是
怎么回事呢?
我第一次发现了交易厅和法律部之间暧昧的紧密关系。这种密切关系使投资银行可以玩
弄一个巧妙而且赚钱的把戏:就算事先知道部分客户会在交易中蒙受损失并起诉,公司还是
能够通过“撕掉”客户的“脸”来赚钱。在这方面,免责条款就起到了在诉讼中保护公司的
关键作用。
设想一下你是第一波士顿的律师,你知道经纪会把带有第一波士顿名字的文件发给客
户。你会怎么做呢?一个办法就是在这些文件上贴满保护性标注和免责条款,越多越好,越
广越好。如此一来,当买了这些产品后蒙受损失的客户起诉第一波士顿时,你可以有很多辩
护词:这些销售材料显然不是给客户准备的,所以不足为凭;再说,它们包含了充分的免责
条款;再或者,部分由于免责条款,这些衍生产品的销售不受美国证券法的保护。
第一波士顿对这些标注和免责条款的使用是非凡的。那是 1993 年的夏天,早在任何重
大的衍生产品亏损之前。然而,第一波士顿已经预见到这些衍生产品会带来麻烦,并且预见
到了法律诉讼。公司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很快就发现,第一波士顿的管理层如果没有其他
本领的话,起码在保护他们自己上面很精明,非常精明。而数十亿美元的衍生产品亏损在世
界各地曝光之后,事实证明他们有先见之明。
从经纪人的角度来看,他卖的就像会爆炸的福特野马车。经纪人只关心完成销售,他才
不在乎以后可能造成的损失。所有的衍生产品经纪都知道,终有一天,他们的某些交易会发
生爆炸,而他们的一些客户那时会置身于烈焰之中。如果损失变成严重的丑闻,你总可以选
择辞职。如果你有销售危险的利润率很高的衍生产品的名声,再找一份工作是轻而易举的事。 从公司的角度来看,重要的是事先从这些交易中赚到尽可能多的钱。拿到巨额佣金,埋
下定时炸弹,然后走开。自然,爆炸之后受害者会起诉,但是只要公司已经赚到了足够多的
钱,又可以充分地在诉讼中保卫自己,一切都没有问题。我从免责条款中得到的重要信息就
是:从销售衍生产品中获利的方法就是摧毁你的客户。
我仔细阅读了那两页"条款页"。这笔交易是一年期债券,保证支付 11.25%的年息。这
是很高的利率,尤其是考虑到债券是由美国政府机构发行的。美国政府机构几乎不存在风险,
这样的机构发行的正常债券可能只付一半的利息。圈套又在哪里呢?
计算本金偿付的公式表示,最初投资的偿付数额和泰铢与"一篮子"货币一年后价值的变
化相连结。这个篮子由大约百分之八十四的美元,百分之十的日元和百分之六的瑞士法郎组
成。如果一年后泰铢和这一篮子的价值变化相等,你就可以收回全部投资。就是说,如果你
买了一亿美元的这种衍生产品,而泰铢又匹配了这一篮子货币,你可以拿到一千一百二十五
万美元的高额利息,加上一亿美元的本金,相当高的回报。然而,如果泰铢和这一篮子货币
的变化未能精确匹配的话,你可能无法收回全部本金,你甚至可能血本无归。
有什么理由预期泰铢会匹配这一篮子货币呢?第一波士顿说有。泰国采用的是"管理货
币",即泰国中央银行根据包括对外贸易在内的某些变量,每日调整泰铢的价值。第一波士
顿在设计这一篮子货币时复制了(他们相信)泰国央行管理货币使用的公式。尽管被泰国央
行视为最高机密,第一波士顿却声称发现了这些公式。
如果第一波士顿是对的,你会轻易的获得 11.25%的回报,而且永远也不会意识到你曾经
处于风眼之中。如果在你认为泰国央行会这样的时候它偏偏那样,你就会被卷进季风之中,
倾家荡产。这笔交易是一个完美的例子,就象那个声名狼藉的信孚银行经纪的策略:"引诱
他们到安静的地方,然后干掉"。(过了几年风平浪静的日子,1997 年 7 月,投资者们震惊
了。泰国中央银行宣布放弃公式,于是泰铢以及相关的衍生产品即刻全军覆没)。
你或许对这种衍生产品心存疑问。是谁购买这种产品呢?原因又是什么呢?他们是在投
机,还是确实相信第一波士顿发现了秘密公式?如果这笔交易真是这样的好事,为什么第一
波士顿不近���楼台,却要把它卖给别人呢?第一波士顿是否是交易的另一方,或者它以某种
方式对冲了风险?美国政府机构为什么卷入了这笔交易,发行和泰国央行管理货币的复杂公
式相关的债券?还有最重要的,第一波士顿销售这种衍生产品赚了多少钱?
我向一个经纪询问这些问题。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不管怎们说,谁买这种东西呢?"没有
回答,他不肯告诉我。我以为买家可能会包括对冲基金,这些交易者就象传奇中的海盗,几
乎在所有的市场都有复杂的庞大赌注。我在心里简单的列了个名单,包括量子、老虎和高迪安诺特这样的最老练的私有对冲基金。我决定去追问这个经纪,直到找到答案为止。
"是量子吗?" 量子基金,最初是由金融家乔治索罗斯创建的,是现在世界上最大的对
基金。量子基金和索罗斯本人曾通过外汇投机赚到(也赔掉)过几十亿美元。"怎么可能呢?
你不是开玩笑吧?"这是个愚蠢的问题。顶尖的对冲基金太精明了,才不会来买第一波士顿的
交易。他们不用付给第一波士顿巨额佣金,自己就可以下这样的赌注。那么还有谁呢?"别
的投资银行?""也不是。"又一个愚蠢的问题。其他银行,比如摩根士丹利或高盛,更可能
销售,而不是购买,这样的产品。"那么共同基金呢?"我知道大型基金投资于新兴市场衍生
产品。富达或者坦普顿会不会是买家呢?"不是。""商业银行?""不是。"我再也想不出来了。
我强迫这个经纪告诉我到底谁是这笔泰国交易的买家。"听着,我不会告诉你具体名字,但
是如果我告诉你主要是哪一类买家,你就别缠着我了行不行?""好吧。"我可以以后再问他
不迟。他说,"政府养老金和保险公司。""什么?"我大吃一惊。他微微一笑。"真的吗?"我
又问。我无法相信。"政府养老金和保险公司?"这个经纪只是点了点头。他说政府养老金是
结构性票据最大的买家之一,这笔泰国交易不过是其中之一。一般来说,结构性票据的买家
名单中包括威斯康新州和加州的几个县,例如橙县。不过,他又说明这笔泰国交易规模小,
而且不太常见,政府养老金和保险公司一般是买其他类型的结构性票据。威斯康新州?橙
县?这好像太荒谬了吧。他们为什么要买这种高风险的衍生产品呢?很快就会有人声称宝洁
公司是个衍生产品大买家了。
我问:"怎么会有保险公司呢?他们可是保守的投资者啊。他们为什么要买这种结构性
据呢?"他看着我,好象我是白痴一样。"想想吧,这些票据是美国政府机构发行的啊。他们
不是 AAA 级就是 AA 级��何况这是保险公司投资外汇市场的唯一途径。这不是明显的事吗?
"这是明显的事吗?我想象着保险公司会买什么样的证券。保险公司是异常谨慎的,难道不
是吗?大多数保险公司的投资部门都有严格的投资指引。全国保险业理事会,简称 NAIC ,
保管着保险公司投资的具体记录。NAIC 把各项投资分类到一至五五个等级,并规定了每个
保险公司在各投资等级的额度。如果对多数保险公司来说,连股票的风险都太高的话,另外
的保险公司怎么能利用和泰铢连结的复杂公式投机却不受监管呢?这样的结构性票据是否
是美国政府机构发行的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可能会使这类赌博显得风险小些,但是不能掩饰
投资的实质,难道不是吗?如果实际的风险是和泰铢连结的复杂公式,监管者知情吗?
令人惊异的是,答案是否定的。实际上,这是美国政府机构涉及交易的主要原因 -- 或
许是唯一的原因。当监管者看到这笔交易,他们看不到"泰国"和"泰铢"。他们也看不到复杂
的公式或"篮子"或繁复的图表。他们只能看到这是美国政府机构发行的 AAA 级一年期债券。这种票据使我深受震动,我认为这是对美国政府借贷能力的难以置信的滥用。美国财政部通
过发行国债直接借贷。此外,不同的联邦政府机构(例如政府全国按揭协会 、联邦国民按
揭协会 、学生贷款抵押公司 和联邦住房贷款按揭公司 等)也可以借贷,由美国财政部间
接承诺贷款的偿还。
对于结构性票据的买家来说,这些机构的实际业务并没有关系。它们可以收集学生贷款,
或是集中住房按揭贷款。对于监管者来说,唯一重要的是这些机构的还款承诺是由美国财政
部间接担保的。美国政府机构发行并由美国财政部间接担保的票据怎么可能是有风险的呢?
这类安排最大的讽刺是,由于结构性票据买家想要通过政府机构来赌博,他们愿意为此支付
额外的代价,因而这些机构可以用比美国财政部本身还低的利率借贷。
监管者不会发现隐藏的风险 -- 危险的泰国赌博披着红白蓝三色外衣 -- 直到很久以
后,而且只有在买家蒙受亏损的时候才会真相大白。我震惊了。华尔街充满了赌徒,投资银
行经常被比作曼哈顿南面的大西洋城。但不论如何,至少那里的赌博是合法的。我发现了投
资银行更阴暗的一面,就和大西洋城的赌场在赌博被合法化前一模一样。门上的标志可能写
着政府机构,但是你知道里面进行的是掷骰子赌博。
摩根士丹利那时也运作着不错的赌博游戏,但是,我在衍生工具部的上司在允许我加游
戏前,先要求我通过一个彻底的清洗过程。当你从一家银行跳槽到另一家,这家新银行通常
要求你完成一系列的预备性面谈,很象真正的火箭科学家进入实验室需要完成的消毒程序一
样。
我参加了两个主要的报告听取会。首先是和一组公司律师的会面。他们告诫我不要讨论
任何关于行将发生的交易的秘密,如果我从第一波士顿偷取了文件,应该将其销毁。另外,
在打电话给我从前的客户之前,我还要遵守一定的程序。摩根士丹利和第一波士顿近来在雇
员背叛问题上有些过节,所以摩根士丹利特别谨慎。不过我有点奇怪,没人提到任何有关摩
根士丹利的保密信息的问题。很多经纪人和交易员曾在跳槽时带走了偷来的文件、软件和客
户资源。我知道有个在第一波士顿特别招人恨的经理,他原来是一个在摩根士丹利特别招人
恨的经理,被指控在离开摩根士丹利时偷取了客户和公司的保密信息。
我向律师们保证我什么都没从第一波士顿偷过,他们不必担心。他们似乎认为我在撒谎。
我说我是说真的,但他们不再关心了。从他们的角度看来,我已经被清洗过了。
接下来我又见了纽约的四个衍生产品经理,他们不久以后就会是我的上司,我个人的"
四人帮"。他们问的是律师已经问过的问题,不过是从完全不同的角度。他们似乎不是在问
我是否带来了文件和软件,他们想知道我手里有什么,或者,更确切的说,他们何时能拿到副本。
"你有这些客户的什么信息?"
"你的客户名单在哪?都包括谁?"
"你带来了谁的业务?"
当我告诉他们我从第一波士顿拿来的唯一材料是我自己的《北美贸易协定》时,他们指
责我撒谎。我向他们保证,他们想知道的大部分信息都在我的脑子里,但是他们怀疑我的记
忆力。至于电脑模型,我肯定可以为我们的交易写新的;但是关于客户,我想谨慎一些。我
说我会和他们保持联络,不过不能保证他们会买什么。随着问题的继续,他们的失望越发明
显。于是,其中的一个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那个掷骰子的游戏呢?"
我利用在第一波士顿的一段清闲时间创造了一个电脑掷骰子的游戏。为了表示我对赌博
的浓厚兴趣,我到摩根士丹利面试时把它列在了简历上。有人告诉我,这个游戏是摩根士丹
利决定雇用我的重要原因。当我告诉他们我连这个游戏也没从第一波士顿带出来时,他们气
急败坏了。
我必须承认,这是个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游戏。它由象是绿色丝绒的布景和两颗似乎
在旋转的骰子组成。电脑自动计算各种赌注的收支情况,而且能为最多八个玩家保存连续的
"损益表"。如果你想把游戏藏起来,只需要按一个健,骰子的页面设置就会变成债券计算的
电子数据表。
我记得第一波士顿的经纪和交易员发现了我的骰子游戏时,所有交易厅的工作都停止
了。一个高级经纪迫使我为游戏提供资金,连续几个星期我整天时间都花在管理这个骰子程
序上,其他急切的赌徒则紧紧盯住旋转的红色骰子,输了就朝我大喊大叫;我记录的损益表
变得和公司的交易分户账一样繁杂。我也记得我的个人财政是如何保持平衡的。
令人瞩目的是,第一波士顿的每个人都相信我不会操纵游戏,那对我来说是轻而易举的。
他们知道,我自己也知道,如果被发现的话,操纵游戏会毁掉我在华尔街的前途。当然了,
我考虑过操纵游戏(任何一个有自尊心的衍生产品经纪都会至少考虑一下这种可能),但是
我拒绝了这一诱惑。想象一下故事会怎样在公司传播吧:"你能相信那小子吗?我是说,我
知道经纪撒谎,也许在债券价格上撒谎。可看在上帝的分上,玩骰子游戏也撒谎?难道就没
有神圣的事了吗?"
我保持诚实,并告诉我自己在骰子游戏中庄家是占优势的。因为我是庄家,长期来看我
会赢。然而,以前在拉斯维加斯的经历给了我关于长期的痛苦经验,那次失利使我的信心大减。赌注加大以后,我坚持无力再为游戏做庄。这太消耗时间,压力也太大。何况,我很难
靠管理骰子游戏成为衍生产品这行的明星。我把骰子游戏复制了几张软盘分发出去,离开了
赌博业。
愚蠢的是,我离开第一波士顿的时候忘了复制一份。我向一个经理建议说我可以给以前
的同事打电话,他应该会给我一份。但是这没能打动他。
最初,我并不介意我的"四人帮"认为我是个具有职业道德的人,尽管我的很多同事都认
为这是个自相矛盾的词。这四个人将是我在摩根士丹利的职业生涯中最举足轻重的人,我想
让他们觉得我是聪明的,而不是龌龊的,起码不是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如果我愿意的话,我
有充足的时间来摧毁任何我是个循规蹈矩的人的印象。
我的"四人帮"包括两个"董事总经理"和两个"合伙人",董事总经理紧下面的一级。摩根
士丹利的等级制度是这样的:董事总经理,合伙人,副总裁,经理,分析师,秘书。经理和
分析师两级没有高级和初级之分。我和大多数从研究生院的毕业不到四年的雇员一样,是个
经理。
待遇大致和工作职称相匹配。平均来说,董事总经理赚百万美元,合伙人差不多赚一百
万,副总裁赚五十万,经理赚几十万,不过每个级别内的范围都很宽。DPG 雇员的薪水一
般比公司其他部门同级雇员的高。分析师和秘书的薪水在摩根士丹利的所有部门都被称为仅
仅是"四舍五入造成的错误"。(在华尔街,五万美元以下的待遇被忽略不计)。
那时我是二十七岁,比摩根士丹利经理的平均年龄要小几岁。他们大都在大学和商学院
之间工作过几年。经理一般在二十岁末到三十岁初,副总裁三十几岁,合伙人和董事总经理
可能会有四十岁。向更高一级的升迁需要二至四年。四十岁以上的人如果还没有退休、辞职、
被解雇、或被任命到高级管理岗位的话,就会被搁置到在摩根士丹利被称为"退休者之家"
的部门"养老"。
我的终极老板是毕德育特森,真正的"四人帮"里下棋的那个。我在摩根士丹利期间,和
森的交往都是和下棋和赌博有关,而不是客户和业务。偶尔,我会看他和电脑下棋,更多的
时候,我们就体育比赛赌博。可能最重要的是,他后来参与了我安排的全美大学运动协会锦
标赛大赌博(我们输了)。除了游戏和赌博,森很少为我做过什么,也很少对我做过什么。
他经常在我在交易厅的座位附近走来走去,不过,我是少数幸运儿之一,他很少口头攻击我。
我的另一个董事总经理是马歇尔萨兰特,他向森汇报。萨兰特是个又矮又胖的哈佛商学
院毕业生,地道的纽约人。他自称年轻时很瘦,而且直到在商学院时都是跑步爱好者。不过,
他跑马拉松的日子显然早已成为了过去。十年稳定的富有而缺乏体力活动的生活已经使他属于特定的一群人:他们的领带努力想要够着腰带,但是总差一点儿。尽管生活方式安静,萨
兰特在衍生产品业务上却比森活跃多了,他在 DPG 的角色也重要得多。萨兰特对数字反应
敏锐,尤其是在一部现在已是古董级的惠普 12C 计算器的帮助下;他还因为富于姿势的左
臂而著称。他会在激烈的会议中等待合适的时机运用他的左臂。当一个恰当的停顿出现时,
他就会开始他的挥臂投球动作,抓起纸笔,象桑迪高法克斯一样伸出手臂,突然间象发快球
似的画上一堆图表,一举扫除所有的反对论据。萨兰特是摩根士丹利少数几位脾气不那么暴
躁的高管之一,不幸的是,他也缺乏鼓舞他的团队的非凡领导力,甚至连个可依靠的安慰者
都算不上。因此,虽然其他衍生产品经纪欣赏他相对温和的态度和强壮的手臂,萨兰特既不
被人爱戴,也不遭人恐惧。
我的"四人帮" 中的另外两个人是相对低级一点的"合伙人",也就是说他们只是百万富
翁,而非千万富翁。这两个人将是我在摩根士丹利的顶头上司。如果我在华尔街的经历有任
何难忘之处,也是由于这两个人。每一天,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他们旁边几英尺之内度过
的。两个人可能有多大的差别,他们之间的差别就有多大。
我将做件好事,只用他们的外号来称呼他们。两个外号都很贴切。首先是稻草人。我第
一次在面试时见到稻草人的时候,既不了解他的名声,也不知道他多姿多彩的外号,稻草人
是其中比较无害的一个。他总在摩根士丹利的交易厅一边走来走去,一边反复地用口哨吹着
"假如我有头脑的话",所以得到了稻草人的外号。尽管如此,他是个相当有效率的领导者。
他以身作则。一段时间以后,这旋律也流行了起来。1994 年,到访摩根士丹利设备精良的
交易厅的人很可能会看到一排经纪人一面盯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债券报价,一面吹着快乐的
口哨旋律,对其中的讽刺浑然不觉。虽然惯例是把年纪大的雇员送去养老,稻草人却是一个
例外。尽管他不肯向任何人透露他的年龄,所有人都打赌他至少四十五岁了。他在合伙人这
一级似乎都已经一辈子了,然而仍旧在交易厅工作。管理层既不能证明他应该被提拔,也不
能允许他离开。不久我会更多的了解稻草人,但只和他在一起呆了几小时后,我怀疑衍生产
品部的管理层留下他的原因之一是,尽管年纪大且缺乏技能,但他实在太有趣了。我离开公
司后,稻草人终于被搁置到衍生产品部以外的地方养老。就算我不在本书中提���他的名字,
他的事业问题也够多的了,所以我将尊重他的隐私。
以后我会再告诉你另一个合伙人的外号。现在我只想说这个外号和这个人有些与众不
同。我是在得知摩根士丹利最具杀伤力、最鬼鬼祟祟的那类交易的同时得知她的外号的。她
参与设计并销售了公司历史上利润最高的单笔交易。这个好战的女人仍在摩根士丹利风声水
起,她十分胜任攀登公司领导阶梯的工作,很可能即使被我点名也不会受到伤害。无论如何,我也准备保留她的真名,不过是出于不同的原因:害怕。至于稻草人,他是个提着枪的脱衣
舞夜总会鉴赏家。他的桌子下放着一瓶威士忌,手里握着一支雪茄,在交易厅走来走去,讲
着猥亵 -- 但我必须承认,通常非常有趣 -- 的故事和笑话。稻草人经常把我拉到一边,向
我解释说他靠两条简单的法则生活。第一,感觉就是现��;第二,信任却不忘查证。他骄傲
的宣称,他是在美国历史上最进步的年代 -- 1980 至 1985 年,从这个年代活着的最开明的
人身上,学到这两条法则的。稻草人相信罗纳德里根是上帝,在摩根士丹利,他并不是唯一
有这种想法的人。稻草人是幸运的,他在 1994 年之前已经把自己安置在华尔街最热门的获
利点上:拉丁美洲衍生产品。他甚至在一个投资研讨会上作了一个关于拉丁美洲衍生产品的
高调演讲。尽管我听一个参会者说那次演讲根本没有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无论如何,1994
年 2 月,墨西哥是热点,而稻草人是我的上司,我准备全力以赴。
-- 《泥鸽靶》第四章
1994 年初的墨西哥是个大热门。那时候美国刚刚通过了《北美贸易协定》,银行家们全
都在向南边的墨西哥城跑步前进。新兴市场交易者协会的数据显示,1993 年的交易额达到
了 15 000 亿美元,是上年的两倍。拉丁美洲衍生产品是整个衍生产品市场中发展最快的部
分。拉丁美洲衍生产品的每月交易额,从 1993 年的 30 亿美元增加到了 1994 年的 250 亿美
元。各家主要银行都想从两国间的资金流动中分一杯羹。所有的美国大银行都在准备申请成
立墨西哥分行,包括摩根士丹利在内的许多银行已经有专门小组在墨西哥的临时办事处工作
了。
有了在第一波士顿的经历,我几乎已经算是个拉丁美洲衍生产品的老手了。摩根士丹利
已经在拉丁美洲衍生产品市场上占据了支配性地位,现在又雇用了我和另外一个经理来扩展
公司的业务,所以拉丁美洲债券很快成为交易厅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稻草人被任命为拉丁
美洲衍生产品业务的主管。
我应该花点儿时间描述一下交易厅的布局和等级系统,这样你就会了解拉丁美洲衍生产
品的位置。它可能比你想像的重要得多。
在交易厅,一个团队的权力主要取决于它的赚钱能力。过去几年间,华尔街最令人向往
的工作一直是在衍生产品部,这些团队一般都是交易厅的统治者。总的来说,如果你不在衍
生产品部工作的话,那么,离政府债券交易——债券交易厅的核心——越近越好。政府债券
交易的四周是中等的工作,包括外汇、按揭债券和公司债券交易。不那么令人向往的工作甚
至可能进不了交易厅里。股票经纪不怎么样,私人客户就更差了。最差的工作之一,举个例
子来说,是在费城销售货币市场产品,假如公司在费城的分公司还没有关闭的话。
所有的工作里面最差的要数市政债券部了。市政债是由市政府、州政府或者其他地方政
府机构发行,用来支付公路、教育、排水以及诸如此类支出的债券,通常享有税收豁免待遇。
市政债券部是交易厅的死水,投资银行的荒地。我在参加第一波士顿培训计划考试前曾被告
知:“你最好考得好一点,不然的话……”我很清楚,“不然的话”意味着“不然的话,你就
会落到市政债券部”。
幸运的是,我并没有落到市政债券部。我的领域——新兴市场,临近交易厅等级体制的
顶端。你可能知道何为新兴市场,但你不知道,它是华尔街营销的有效例证。债券经纪很善
于为高风险的债券取迷惑性的名字,以使它们显得更具吸引力。例子之一就是 80 年代难听
的“垃圾债券”,现在已经被委婉地改称为高收益债券。另一个例子就是新兴市场。
像墨西哥、巴西、尼日利亚这样的所谓“第三世界”国家发行的债券曾被称为“第三世界债券”,直到发生了第三世界债务危机。那时候,它们被更确切地叫做废物。危机之后,
美国的商业银行积压了数十亿美元的这类债券,急于脱手,不幸的是,却没有买家。
80 年代后期,美国财政部长尼古拉斯·布拉迪发起了一项计划,把这些废物和有价值
的美国债券混合起来,制造出一种更具吸引力的重整过的第三世界债券,希望能够吸引买家。
布拉迪“谦虚”地把这种混合债券命名为布拉迪债券。可惜的是,仅靠布拉迪的名字难以说
服投资者,布拉迪债券市场陷入了一潭死水。
整个市场需要一个新的、性感动人的名字。第三世界债券经纪有不少点子。首先是“欠
发达国家”(Less Developed Countries)债券,但是“欠发达”的暗示太过负面。后来他们又
尝试了“LDC”,希望潜在投资者忘掉 L 代表“欠”。然而,这一尝试也失败了。不论结果
如何,这一举措要先于肯塔基炸鸡改名为“KFC”的创举。今天的快餐消费者能被欺骗,80
年代的投资者却不能。
接着,经纪们又用了“发展中国家”债券,他们几乎成功了,不过还是和“欠发达”太
接近了一点。最终,一个别有创意的经纪建议用“新兴市场”。每个人都兴奋地表示赞同,
华尔街所有公司的部门都被重新命名。例如,在第一波士顿,我的部门改称“新兴国家资本
市场部”,后来,在整个公司改名为“瑞银第一波士顿”的精神鼓舞下,经过大量的争吵和
紧张地投票,又改称更简洁的“新兴市场部”。大部分其他银行简单地称这一领域为新兴市
场。
没有人清楚“新兴”到底意味着什么,抑或这些市场如何兴起。尽管如此,它听起来好
极了,更何况,它有助于掩盖事实——投资者买的新兴市场债券实际上可能是一笔从 19 世
纪以来一直没付过利息的秘鲁贷款。
我并没有打算要做新兴市场衍生产品这一行,我实际上也不是理所当然的人选。我不会
说任何外语,也没有国际工作经验,而且我对最重要的新兴市场——拉丁美洲了解有限。实
际上,我原本根本不知道新兴市场部的存在。我在第一波士顿面试时问一个考官,他认为哪
个领域在未来几年会是最热门的,他说是“新兴市场”。于是我问人力资源经理我能否到这
个部门面试——不管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有一个经理告诉我,只要告诉别人我是新兴市场专家,我就能成为新兴市场专家,我可
以随着时间弥补我的缺陷。令人惊异的是,这竟然是真的。这是我得到过的最好的忠告。在
这一行做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后,就连摩根士丹利衍生产品部的人,包括稻草人,都认为我是
新兴市场衍生产品的权威。我不打算阻止他们。只要新兴市场,尤其是拉丁美洲继续保持强
势,我喜欢我在那里的位置。 1994 年之前,摩根士丹利在墨西哥的衍生产品业务主要是向美国机构销售墨西哥政府
债券。这一策略制造了数百万美元的利润,而且仍然有很大的市场。但是现在,如果想主导
所有的新兴市场衍生产品业务,就需要加速前进了。
那时候,很多美国银行都把墨西哥银行看成装满现金的礼品包,急于将其打开。几十年
来,墨西哥一直对国有银行实行保护,使其免受外资竞争的威胁。墨西哥政府自 1992 年起
开始私有化银行系统,但还是只允许墨西哥人控制银行,继续对外资实施严格的限制。就在
美国集结了军队防止非法移民流入的同时,墨西哥建立了自己的,更加有效的银行业边境巡
逻队。墨西哥农民越境到美国要比美国银行越境到墨西哥容易多了。尽管如此,美国银行知
道如果它们能突破这一层保护壳,就可以获得数十亿美元的利润。墨西哥市场利润如此丰厚
的原因之一是,墨西哥政府允许二三十家本地银行收取巨额利息,从而保持极高的利润率。
墨西哥当局还禁止外国银行 -- 除了花旗银行,唯一活跃在墨西哥的外国银行 -- 从事墨西
哥比索贷款和其他本币业务。外汇和证券交易业务也被禁止。结果就是墨西哥银行的狂欢节:
墨西哥的银行是世界上最低效的银行之一,最富有墨西哥人却是银行家。
唯一试图打倒高利润的墨西哥银行的美国银行是花旗银行,就连它也惨遭失败。自二十
年代来,花旗银行一直是墨西哥最大的美国银行,但它在墨西哥全国只有八百个雇员和六家
分行,最大的成绩是引进了大来信用卡。八十年代的墨西哥债务危机对花旗银行的残酷影响
比任何其他美国银行都大,而它对百万美元的墨西哥债务重组计划的反应,就和在墨西哥喝
了自来水的旅游者的反应相仿。1992 年后,政府管制多少有些放松,甚至花旗银行也在最
近设法消化了投到墨西哥的八十八亿美元海外投资。但是,花旗银行令人不快的经历也使不
少美国银行倒了胃口。
包括稻草人在内的衍生产品部经纪都认为,花旗银行和其他银行进入墨西哥市场的方式
和角度错了。我们不认为墨西哥银行是准备好的现金礼包。这些银行不是我们的敌人,就算
它们确实是礼包,也还远远没有装满。多年的暴利已经养肥了墨西哥银行,但是最近的变化,
包括《北美自由贸易协定》,使得在墨西哥攫取银行业暴利的竞争加剧了。
我们的计划是把这些银行再喂肥一些。如果它们觉得饿,我们就喂它,而不是打它。通
往墨西哥银行钱包的捷径是通过它的胃。该喂它们什么好呢?显然应该是高利润率、大剂量
的东西。我们想赚尽可能多的钱。它还应该使人上瘾,这样这些银行就会贪吃无厌。一旦它
们吃到胀起来,一口也咽不下去的时候,打倒它们就轻而易举。那时候,在适当的时机轻轻
一推,就能使臃肿的墨西哥银行系统轰然倒下。
到 1994 年的时候,摩根士丹利已经准备好喂给墨西哥银行任何东西。上一年,在成功的完成了第一笔"PLUS 票据"交易之后,摩根士丹利已达到了传奇般的地位。"PLUS"是另一
个简称,代表比索连结美元保证票据 。1993 年 3 月以来,PLUS 票据一直在墨西哥热销。
PLUS 票据是美元计价、美元支付的墨西哥衍生产品,它向墨西哥银行和美国投资者提供了
它们从来未曾想到过的可能性。
公司的第一笔墨西哥衍生产品交易 -- 五亿美元的 PLUS 资本有限公司,在市场上被称
为 PLUS 第一期 -- 是突破性的,在无数个专题讨论会上被称为几乎完美无缺的衍生产品交
易。尽管这笔交易似乎对于普通投资者来说太难懂了,实际上不是的。如果你在过去五年持
有过共同基金,特别是进行国际投资的那种,很可能你也持有了这笔墨西哥票据或类似的东
西。
PLUS 第一期的传奇故事是从 1993 年初开始的。当时,墨西哥国民银行 -- 它在墨西哥
的地位相当于花旗银行在美国的地位 -- 向美国的几家投资银行询问,能否把一些已减值又
欠缺流动性的通胀连结债券从资产负债表中除掉,但又不能真的将其卖出。那是个困难的要
求。墨西哥国民银行想把债券变现,这样就可以投资其他资产;但是它又不想卖掉债券,因
为这样做的话它就要记录亏损。
这些通胀连结债券在市场上被称为调节债,是墨西哥政府的比索债券。债券的支付以墨
西哥生活成本指数为标准,根据通货膨胀率进行调节,方法就象美国社会保障金的支付和美
国消费价格指数挂钩一样。根据墨西哥中央银行公布的通胀指数,调节债的本金每隔十三个
星期按照公式增加一次。当墨西哥的通胀率超过百分之百时,调节债似乎是个好主意。但是
到了 1993 年,通胀率已经接近单位数,很少再有投资者 -- 甚至包括墨西哥国民银行 -- 愿
意继续持有调节债了。
看起来,墨西哥国民银行想做一件不可能的事:向市��出售没人买的债券,而且不公开
承认它要卖出这些债券。墨西哥国民银行的资深副总裁,杰拉尔多瓦格斯(在摩根士丹利他
被称为"刀锋战士",因为他在开会时也戴着深色太阳镜)说,很久以来墨西哥国民银行一直
在寻找能够完成调节债交易的美国银行,但是得到的答复总是"这个想法无论如何都无法实
现"。华尔街的所有衍生产品部中,只有摩根士丹利的 DPG 声称能够完成这项不能完成的任
务。
摩根士丹利有大约五十个董事声称是 PLUS 票据的功臣 -- 这要看你问谁了。其中的一
个在抢功的时候动作很快,而且公平的说,确实功不可没。他就是马歇尔萨兰特。萨兰特,
还有他巧妙的左臂图表法,通过解决墨西哥国民银行这样的难题,在摩根士丹利建立了一个
衍生产品王国。萨兰特靠他的计算器、铅笔和详细具体的衍生产品技术知识独步交易厅。在充满乏味衍生产品经纪的世界里,萨兰特是国王。但是,在墨西哥国民银行的交易中,就连
萨兰特和他的部队也面临着重大的阻碍。首先是说服投资者购买调节债。墨西哥买家是不可
能的了,他们和墨西哥国民银行一样,只想摆脱这种债券的负担。很多欧洲买家都对拉丁美
洲心存疑虑,不愿承担墨西哥主权风险。尽管有些美国和亚洲买家对墨西哥有兴趣,可是他
们需要的是投资等级的债券(BBB 级以上),而且是以美元计值的。不幸的是,这两种特性
没有共存性。所有的墨西哥投资等级债券,包括调节债,都是以比索计值的;所有墨西哥美
元债券都在投资等级以下。要向美国买家销售墨西哥债券,萨兰特和他率领的"火箭科学家"
需要找到墨西哥债券的圣杯:投资等级的美元墨西哥债券。这是一个难度很大的挑战,但是
如果 DPG 能够创造出这样一种债券,就能建立一个数十亿美元的全新市场。
现实中不存在这样的债券事出有因。主权债券的评级一般是根据债券的票面计值货币。
和很多国家一样,墨西哥通过各种货币举债,包括墨西哥比索和美元。墨西哥的比索信用级
别高是因为它可以发行更多的比索偿还比索债务。另一方面,它的美元信用级别低是因为它
要靠制造硬通货来偿还美元债务,墨西哥不能发行美元。对于墨西哥来说,偿还比索要比偿
还美元容易得多,因此投资者相信墨西哥更愿意偿还比索债务。信用评级机构也知道,而且
正确地知道,墨西哥脆弱的经济可能无法创造出足够的硬通货来偿还不断增加的巨额美元债
务。结果,墨西哥的比索债券被评为相当高的 AA-级,仅次于很多美国大公司的 AA 级和美
国政府的 AAA 级。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它的美元债券被评为投资等级以下的 BB 级,即
垃圾债券等级。
我时而会怀疑这些评级的准确性,但是美国投资者虔诚的遵循这些评级。DPG 的经纪
们知道很多美国买家按规定只能购买投资等级的美元债券,但这样的债券当时在墨西哥不存
在。他们还知道很多美国买家看好墨西哥,而且急于购买墨西哥债券。这有助于他们把焦点
集中在墨西哥国民银行的问题上。如果 DPG 能够创造出美国投资者能买的,以调节债为支
持的墨西哥衍生产品,那么不管风险高低,美国投资者都会买。我们并不是唯一持这种观点
的人。文森特贝里,BEA 公司(一家纽约的资产管理公司,管理着三十亿美元的拉丁美洲
基金)的投资组合经理也说过,拉丁美洲衍生产品的销售"主要是面向那些由于投资指引的
限制不能投资于实际证券的人"。
DPG 需要一点儿魔法,一点儿金融炼金术,来创造这种新的衍生产品。首先是要把调
节债分成两部分。最基本的方法是成立一家新公司,买下调节债,然后通过这家公司发行两
种和调节债相连结的新证券。为了避免触怒墨西哥和美国的监管当局,摩根士丹利决定在阳
光明媚的百慕大注册新公司。百慕大是著名的非法金融活动和洗钱的天堂。最初是毒品交易商,然后是黑手党,如今是包括摩根士丹利在内的投资银行。八十年代和德克塞尔同床把摩
根士丹利推上了一条下坡路,现在,公司在百慕大活动,行为就和暴徒一样。
百慕大可以保护 DPG,但这是有代价的。DPG 要遵守百慕大的游戏规则。首先,摩根
士丹利雇用了几个颇具政治关系网的百慕大律师来成立公司。这些律师将作为董事会成员,
在公司发行特种债券时提供关键的政界关系。接着,为了避免不利的税收影响,摩根士丹利
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慈善机构认购公司的股票。百慕大法律要求新公司的所有者是合格的免税
实体。好在摩根士丹利找到了资本信托,一个百慕大慈善信托机构,它的受益人是百慕大女
子高中和萨尔图斯语法学校。摩根士丹利将通过投资者支付这个信托机构一万二千美元,用
以购买公司的股票。
最后,新成立的公司必须得到百慕大金融管理局的许可,发行以调节债为支持的十五亿
美元债券。一万二千美元的股票只是为了满足百慕大的技术要求而发行的。摩根士丹利真正
计划卖给投资者的,是新公司的债券,而不是股票。为了获得发行债券的许可,摩根士丹利
-- 再次通过投资者 -- 承诺每年向百慕大政府支付一千六百美元。从局外人的角度来看,这
笔钱似乎是回扣。从头至尾,摩根士丹利的行为和寻求合适的避税天堂洗钱的毒枭几乎没有
区别。实际上,那年的晚些时候,PBS 电视台的第一线节目揭露了洗钱者和华尔街是如何利
用离岸避税天堂的(我和稻草人讨论过这个节目,他说这种相提并论使他感到荣幸)。摩根
士丹利用和贩毒者完全相同的步骤规避了美国监管当局,两者唯一的实际区别是那一万二千
美元的毒品交易收入很少流入造福百慕大女学生的慈善机构。
百慕大的监管细节解决之后,摩根士丹利需要安排至少一个信用评级机构对百慕大公司
的债券进行评级,使之成为投资等级债券。市场上有两个主要的评级机构,穆迪投资者服务
公司和标准普尔,以及无数二流机构。我总觉得穆迪的分析师比其他机构的分析师更聪明,
也更有创意。但是,当你确实需要信用评级的时候,除了标准普尔(简称标普)之外别无它
选。
你可能觉得奇怪,私人机构居然可以花钱来买信用评级。大多数人都以为信用评级机构
是坚持原则的,而且也是准确的,标普尤其是无可指摘的,因为它至少部分对联邦政府负责。
当然,标普和穆迪投资者服务公司是美国名列前茅的两家信用评级机构,证券交易委员会也
把它们各自作为"国家认可的统计评级组织"监管。然而,事实的另一面是,尽管评级机构过
去提供债券信息而不向发行人收取费用,时至今日情况早就变了 -- 最近二十年来,这些机
构一直从发行人那里收取信用评级费,然后再告诉投资者它们给了发行人债券何种评级。评
级并不便宜,费用一般是三万美元起,象 PLUS 票据这样大规模的复杂交易就更多了。由于标普也必须保持它的声誉,有些交易你就是花钱也买不到评级。有那么一段时间,这些百慕
大债券似乎就是其中之一,看起来摩根士丹利无论花多少钱也无法使这些债券获得投资等级
的评级。
尽管摩根士丹利试图说服标普新公司的债券有权被评为 AA-级,和调节债同级,其论据
却有问题。百慕大公司的债券是以美元发行的,类似的墨西哥美元债券的评级要低得多。摩
根士丹利的论据是,因为作为实际资产的调节债是以更高评级的墨西哥比索为面值的,新债
券实际是墨西哥比索债券,而不是墨西哥美元债券。但是从投资者的角度来看,新债券是以
美元为面值的,而标普给予美元面值的墨西哥债券的评级远低于 AA-级。
摩根士丹利做出了两项重要的让步,最终说服标普将新债券评为 AA-级。首先,这家百
慕大公司将发行两类债券,标普只对其中更安全的进行评级。墨西哥国民银行将保留高风险
的未评级债券,使之成为保护更安全的债券的保护垫,这样就为评级债券的全额偿付提供了
更高的保证。作为附加的保障措施,公司还将购买一些美国政府债券。这类更安全的,有了
信用评级的债券就被称为 PLUS 票据。
接下来,摩根士丹利又同意预先完成一笔外汇交易,由摩根士丹利将调节债的比索偿付
额兑换成美元。标普肯定是怀疑摩根士丹利试图把新债券作为美元债券,而不是比索债券来
推销。作为折衷方案,标普要求摩根士丹利在广告中加上警告,债券的交易备忘录必须包括
一则免责条款:"该信用评级不反映美元和新比索之间汇率波动的风险"。有了这个警告,还
有一大笔评级费,标普终于满意了,同意将新债券评为 AA-级。
摩根士丹利通过这个折衷方案满足了潜在买家的需要。然而,战斗只完成了一半。现在,
摩根士丹利需要对付的是墨西哥国民银行似乎不可能达到的要求,使它能够把调节债"卖"
给百慕大公司,但又不用确实出售它们。巧妙的解决这个问题要靠墨西哥国民银行保留的那
一类未经评级的债券。令人吃惊的是,这是基于 GAAP,一般认可的会计原则。它的基本点
是如果你拥有一家公司,你就可以把它全部的资产和负债作为你自己的资产和负债。如果墨
西哥国民银行可以通过持有百慕大公司的次等未评级债券,而被视为该公司的所有者,它就
能把这家公司的全部资产和负债并入自己的资产负债表,其中自然包括所有的调节债。所有
权就成为了巧妙的把戏。墨西哥国民银行将拥有这家拥有调节债的公司,就算它已经将调节
债变现,从会计的角度来看,它仍然拥有这些调节债。
这个把戏的威力让我吃惊。如果墨西哥国民银行保留调节债的百分之二十,它就不用把
向百慕大公司出售债券的行为处理为实际销售。这百分之二十代表公司真正的股权资本,而
另一部分由百慕大女子学校部分持有的一万二千美元股权资本变得毫无关系。出售将被作为划转处理,只不过是复杂的融资活动的一部分。墨西哥国民银行对百慕大公司百分之二十的
所有权可以使它避免确认出售,这样它就能卖掉百分之八十的债券而不会造成可怕的会计亏
损。此外,由于墨西哥国民银行持有的债券只有在另一类更安全的、已评级的 PLUS 票据偿
付之后才能兑付,PLUS 票据的风险似乎就小得多了。担心比索贬值的潜在买家现在有了百
分之二十的保障。这附加的保护垫被称作"超额担保"。假定有一百美元的调节债,即使它贬
值到八十美元,PLUS 票据仍会获得全额偿付,因为墨西哥国民银行将承担头二十美元的亏
损。PLUS 票据的超额担保 -- 实际上略微高于百分之二十 -- 对于潜在的买家来说极具吸引
力,他们结队而来。墨西哥比索可能会贬值,但它总不可能贬值百分之二十吧,难道不是吗?
PLUS 票据是令人兴奋的新型证券,前所未有:它是 AA-级的,高息的美元债券,而且
它还有百分之二十的保护垫。对于大型的保守投资者,例如名头响亮的共同基金,PLUS 票
据就是进入墨西哥的最完美的入场许可证。
墨西哥国民商业银行和其他客户都认为 PLUS 票据是巨大的成功,摩根士丹利最终安排
了十次单独发行,期限从六个月到二十一个月不等,共销售出价值超过十亿美元的票据。摩
根士丹利甚至宣布"比索连结美元担保票据"为受保护的服务商标,以防止其他银行抄袭这一
名称。PLUS 票据的买家名单简直就是投资界的名人录,包括美国最大的投资基金(安联、
斯库德、美林资产管理公司),众多的保险和养老基金(北美通用保险公司、美国家庭人寿保
险公司),日本和欧洲最大的公司(阿尔卑斯、阪和、青山、奥利维特),甚至还有威斯康新
州。有关衍生产品的怪事之一就是不管什么时候有新产品出售,总有一些误入歧途的地方投
资委员会夹杂在里面。
但是 PLUS 票据最令人惊讶的地方并不是它在基金和公司中的受欢迎度是何等的高,而
是这些基金和公司向投资者和股东的信息披露是何等的少。通常情况下,基金和公司不必描
述 PLUS 票据投资的细节,它们只要披露这是一种百慕大公司发行的 AA-级债券就可以了。
结果,大多数共同基金持有人、养老金领取人、公司股东、甚至威斯康新州居民对于基金和
公司的投资一无所知。PLUS 票据使得某些基金经理能够向投资者隐瞒他们在墨西哥的仓
位;使得那些被认为是低风险的,只能投资于投资级美元债券的基金实际投资墨西哥。它甚
至使得威斯康新州能够投机墨西哥比索。
如果散户投资者知道,他们的退休金投资组合中的短期 AA-级债券,所谓的"PLUS 票
据",实际是由百慕大避税公司发行的,墨西哥比索支持的通胀连结的衍生产品,他们能做
什么呢?如果威斯康新州的牧民发现獾州竟然在国界以南豪赌,他们能做什么呢?如果你发
现你以为安全的投资于信誉优良的共同基金的退休储蓄,实际上被投资于 PLUS 票据,你又能做什么呢?你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感到气愤,因为当你发现真相的时候,很可能为时以晚 --
在你蒙受损失之后。由于它的高信用级别,PLUS 票据是允许的投资,而且你的基金不必告
诉你太多内幕。这令人震惊,但是只要墨西哥比索不崩溃,你可能永远不会发现你的退休金
被用于墨西哥赌博。
这笔墨西哥交易令我大开眼界。摩根士丹利使得第一波士顿望尘莫及。衍生产品部在
PLUS 票据上狠狠的赚了一笔,而派对才刚刚开始。
到了 1994 年 3 月,我越来越深的介入到了部门的业务决策,同时进行着几笔刺激的交
易。这时我已经认识了部门内的大部分人,而且开始和交易厅里的其他同事建立网络联系。
公司里的士气十分高昂,衍生产品部尤其如此。过去一年是非凡的一年,公司最近刚刚发了
创纪录的年终奖金。3 月是庆祝的季节,也是挥霍的季节。衍生产品部在蔚蓝海岸举行了自
己的年度座谈会,整个公司在佛罗里达州西棕榈滩的布瑞克度假村举行了一次奢侈的经纪业
务座谈会。
这次年度经纪业务座谈会完美的捕捉了笼罩摩根士丹利的气氛。白天,公司高层演示了
精心准备的幻灯片,上面充斥着好消息和乐观的预期。晚上,经纪们则尽情放荡。管理层显
然感觉到了这种欢庆的气氛,所以一天晚上,他们让酒店在大舞厅里建造了一个巨大的"摩
根士丹利运动酒吧"。房间的一端放了上万瓶啤酒,另一端则准备了几十种运动游戏,包括
你能想到的所有室内运动:篮球投篮机、曲棍球、乒乓球和台球桌、甚至室内足球和棒球(我
被失控的投球击中了好几次)。
这个晚上还有一项奇怪的餐后节目:一个资深董事总经理的诗朗诵。他的诗结尾是这样
的:
最后你终将知道
摩根士丹利永远都不会错
这首诗似乎鼓舞了大家,很快就有几个高大的经纪穿着西装玩起了棒球,而且不时把台
球扔向毫无防备的低级雇员。这次活动再次证明了经纪-交易和投资银行雇员的显著区别。
正如那晚某个经纪骄傲的断言:"我打赌那些他妈的银行家现在正一边小口喝着他妈的干邑
一边打着他妈的桥牌。"
体育活动结束后,稻草人召集人马前往他在当地最喜欢的脱衣舞夜总会"T 先生"。去年,
有一个女人和稻草人以及一群喝醉的经纪一起去了那里,她目睹的一切使她至今心有余悸。
今年只有男人能参加。稻草人对俱乐部的详细了解不仅限于南佛罗里达,还包括整个纽约,
甚至中西部 -- 他长大的地方。我曾经听到过他和一个中西部来的客户详细的谈起了他在当地的最爱,名字叫作艺术表演中心。相比之下,连 T 先生都黯然失色。
清晨,这些人从 T 先生回来的时候,我试图引诱其中的几个打扑克牌。我很想帮助一些
更富有的经理减轻最新得到的奖金的负担。我在大堂里找到了几个加州来的经纪,他们似乎
比别人更具挑畔性。这几个人东倒西歪的趴在豪华沙发上,其中的一个不时骑到其他人身上。
当我提议玩扑克时,他大叫一声,试图骑到我身上。我一向不喜欢这种游戏,特别是当要骑
我的人重达二百三十多磅的时候。
一个酒店雇员救了我。他说彼德卡奇斯,经纪交易业务总监,要我们都回房间去。卡奇
斯是我们尊敬的领导,所以每个人都服从了。可是一个加州经纪在过道里说他有一副牌和两
瓶威士忌,于是我们聚到他的房间并锁上了门。我们五个人在他房间里玩了几个小时牌,奇
怪的是我只赢了几百美元。一个经纪站在电视旁边扫着花花公子频道,满口污言秽语,几乎
没看过他的牌;另一个在夸耀他弄上床的女客户;其他人则苛刻的批评他们的妻子,就是没
人认真玩牌。我礼貌的听着,时而鼓励几句,继续洗牌。我以为我会为赢他们的钱而惭愧,
但是我没有。
座谈会第二天早上结束。大多数人搭早班飞机回去了,但是我想留下打一场高尔夫球,
所以订了晚些时候的航班。前一天晚上,我和��个经纪提到过打球,我以为会很轻易的找到
人打一场四人比赛。可是我来到球场前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我等了一阵,但最后决定一
个人打。
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星期天下午,所以空荡荡的球场似乎有点儿怪。不过我打得很尽兴,
而且也不介意独自清静一会儿。几个洞过后,我注意到第九洞后面有成队的球车,几十辆球
车围住了一群打球的人。我想知道那些人是否是什么名人,也开车过去查看。
我简直无法相信我的眼睛。胡特斯连锁餐厅组织了他们最迷人的女侍应生出游。这些女
人毫无疑问是选出来代表胡特斯的公司形象的。身着性感短裙的二十来岁美女被"拍卖",不
少男人都买到了一个打球的伙伴。这就解释了我为什么找不到我的同事,他们早就发现了胡
特斯女郎,而且决定放弃打球,代之以一场围着胡特斯的驾车比赛,夹杂着眉目传情,好象
债券经纪人在上演西部片似的。我大笑着驱车回到第四洞,打完我的球。
1994 年,我的部门从未间断的在 PLUS 票据上大赚特赚。与此同时,我开始渴望撕掉别
人的脸的刺激感觉。在第一波士顿,我从来没有真的撕掉过客户的脸,我肯定更没有毙掉过
任何人。现在,看着摩根士丹利的衍生产品经纪在行动,我开始喜欢上了这个主意。稻草人
和其他的人也对我大加鼓励。
摩根士丹利认真的培养着这种把客户打得片甲不留的冲动。所以,我染上这种狂热的速度也不足为奇。每个人都受到了这种情绪的感染,特别是经验更丰富的董事总经理们。我的
上司都是如饥似渴的射击爱好者,他们不断在私人射击俱乐部里操练,组织狩猎周末,甚至
到非洲和南美游猎。当他们大叫"开火"的时候,他们想象的是客户从空中飞过。
这种杀手的态度一直追溯到摩根士丹利的最高层。公司性格暴躁的总经理,约翰梅克,
是首席枪手。梅克的外号是刀子梅克,人们都知道他是一个在战斗中茁壮成长的领导者。他
高大强壮,曾经是北卡罗来纳某个小城市的足球明星,不管手里有没有抢,梅克都是威严的。
梅克虽然暴躁却忠诚,特别是对经纪和交易员。他的上一份工作是经纪和交易业务总监,据
说当其他部门威胁到了他的地盘时,他干脆禁止其他人进入交易厅。如果他看在交易厅看到
嬉笑和松散的行为 -- 包括在早上八点钟看华尔街日报 -- 他会告诉那个人:"如果我再看到
这种事,我就炒你鱿鱼。"
梅克经历了激烈的权力斗争才当上摩根士丹利的总裁。几年前,他通过一场宫廷政变罢
黜了前总裁罗伯特格林希尔,当时格林希尔正在滑雪场招待客户。他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尽管如此,经过一场惨痛的斗争,梅克成了最后的赢家,格林希尔一派被迫退出。
梅克是个具有非凡领导力的领袖,既迷人又有威慑力。一个摩根士丹利的经理形容他是
"我所见过的最好的经纪人。"他安排非正式的午餐和摩根士丹利所有最低级的雇员见面。他
的办公室里放了两个装满糖果的罐子和一个香口胶售卖机,以鼓励同事顺便进来闲谈。他对
公司充满热爱的公开演讲和私下里鼓舞人心的谈话同样受到崇拜。就连摩根士丹利最铁石心
肠的经理也被他激动人心的讲话感动,其中的几个甚至流下了眼泪。梅克似乎老练到了可以
解决任何争端的地步。社交名人桃瑞斯杜克十二亿美元财产的受托人需要有人介入,解决她
的财产争端 -- 其中甚至包括谋杀指控 -- 他们请的是谁呢?约翰梅克。
在进取的追求全球主导地位的目标的同时,梅克还为摩根士丹利赚取了巨额利润。仅仅
几个月,衍生产品部在 PLUS 票据上赚的钱就远远超过了我在第一波士顿时想象的极限。年
终奖金大幅增加,数以百计的雇员都赚到了"吧"。公司的两个连席董事长一年的薪酬超过五
百万美元(后来是一千万美元),而他们的身家已经过亿了。衍生产品部的经理每人都拿到
了几百万美元,其余的人,包括我在内,全都有六位数的收入。与此同时,第一波士顿的雇
员还在排队存他们可怜的支票。
十年前,摩根士丹利决定改变它的理念,现在这家激进的公司是九十年代投资银行的明
星。摩根士丹利离南边的百老汇剧院区只有几条街,它饰演了所有最好的角色 -- 既是有原
则的威尼斯商人,又是放高利贷的夏洛克 -- 而第一波士顿饰演的是小丑高博,正在东边为
工作而苦恼。这种进攻性的狂热对我来说是全新的。我以前从未参加过军事组织,即便第一波士顿的
培训计划也不象这样充满战争气氛。第一波士顿的经纪可能拿客户寻开心,但他们肯定没有
讨论过向客户开火,或是撕掉他们的脸。相比之下,摩根士丹利是残暴的狂徒。这家公司这
么快就把握了如此极端的信条,这令我惊异不已。《泥鸽靶》第五章
在衍生产品的世界里,1994 年 4 月 12 日将成为永远的耻辱日。第一起重大的衍生产品
亏损案就是在那一天被公之于众的。衍生产品部的经纪人仍旧在为近期的好运气沾沾自喜,
所以起初我们几乎没有注意到事件的发生。
第一则公告来自美国第三大贺卡制造商——辛辛那提的吉布森贺卡公司,它公告了 2
000 万美元的亏损,原因是一笔和信孚银行之间的未经授权的利率掉期交易。一个月之前,
吉布森公司就已经低调地披露了 300 万美元的亏损,并且暗示还会有更多的坏消息。
吉布森的亏损冲击了整个金融界。吉布森公司的首席财务官威廉·弗莱厄蒂曾试图推卸
责任,声称“我们认为这是个非运营问题,所以不会进一步评论”。但是股票市场并不以为
然,吉布森的股价 4 月 12 日当天的跌幅超过了 8%。吉布森的律师称正在调查这笔掉期交
易,不过结果无可奉告。吉布森的董事之一,安东尼·文莱特,公开宣称这是一笔“非法的”
交易;首席执行官本杰明·索泰尔则在公告中明确表示,“我们一直信赖信孚银行的专业意
见,因此在何种情况下都不应被置于此种境地。目前,我们在考虑采取法律行动。”有传言
说吉布森打算起诉信孚银行。
信孚银行则发布了一条简短的声明,指出它和吉布森的交易是“合法而且正当的”。令
人吃惊的是,小小的吉布森公司进行掉期交易的历史却似乎不短。公司 1993 年的年报显示,
那时的掉期交易额已经达到了 9 600 万美元,比 1992 年的 6 700 万美元增长了近 50%。不
过,吉布森进行掉期交易并不像它制造贺卡那样内行,所以其交易的结果也乏善可陈。1993
年,它损失了 100 万美元。
事态的发展显示,1994 年初,吉布森公司又从信孚银行购买了两笔掉期交易,正是这
两笔交易造成了后来的损失。在一笔交易中,吉布森错误地预测,伦敦同业银行贷款利率不
会上升到 39%以上。每超过一个基本点(千分之一),吉布森就会损失 72 000 美元。在另一笔
交易中,吉布森又一次错误地预测,2005 年到期的国库券和类似期限的掉期之间的利差不
会收窄。如果利差收窄到 33.5 个基本点以下,以 20 个点的利差为上限,每个基本点会使吉
布森损失 746 000 美元。信孚银行估计吉布森公司的亏损为 1 970 万美元,吉布森公司则称
其在掉期交易上的最高潜在亏损达 2 760 万美元。没有人提到这��掉期交易的目的何在,也
没有人解释任何一笔交易与制造贺卡有何种可能的关系。
第二起衍生产品亏损也是在同一天——1994 年 4 月 12 日宣布的。宝洁公司——一个有
着 157 年历史的家居用品制造商,公告了两笔失败的利率掉期交易造成的 1.02 亿美元亏损,交易的另一方也是信孚银行。宝洁公司的亏损是美国实业公司在衍生产品上有史以来最大的
亏损。董事长爱德文·阿兹特承认,“这样的衍生产品是危险的,我们吃了大苦头。我们不
会让此类事件重演。”宝洁也暗示要起诉信孚银行。在一次电话会议中,宝洁公司的首席财
务官艾瑞克·尼尔森告诉证券分析师,这些掉期交易的复杂性违反了宝洁的衍生产品政策。
他强调公司的政策要求“最基本形式(Plain vanilla-type)的掉期”,“我们的组合里没有其他类
似的掉期合同,而且以后也不会再有”。外界并不清楚宝洁公司内部是否应有具体的某个人
对亏损负责。公司财务官雷蒙·梅恩斯原本是衍生产品主管,后来被不事声张地调离财务部,
从事“特殊任务”。
信孚银行又发布了另一条简短的声明,这次则称宝洁高层始终了解掉期交易的情况,而
且当利率开始上升时,信孚银行曾经“强烈而明确地”敦促宝洁平仓,但是宝洁的官员拒绝
了他们的建议。信孚银行��难为自己辩护,这家银行就是以销售最复杂的衍生产品而闻名遐
迩。我是通过痛苦的方式了解到这一点的,若干年前我在信孚银行面试时曾经赔掉了十亿美
元。信孚是最早销售不同寻常的期权和掉期的银行之一,发明了很多复杂的杠杆衍生产品。
早在十多年前,信孚银行已经明白它无法和更大的银行争夺个人客户,所以干脆关闭了一些
分行,转而专攻证券交易和向大公司提供财务顾问服务。通过向宝洁之类的客户销售衍生产
品,信孚银行获利匪浅,它的财富使它成为了监管者和蒙受了损失的客户的众矢之的。宝洁
公司的亏损披露后,信孚银行发表了一条敷衍了事的声明,说造成亏损的掉期只是宝洁公司
所有交易中的一小部分。
和吉布森贺卡公司一样,宝洁从事衍生产品交易也有很长时间了,只不过数额要大得多。
宝洁公司 1993 年的年报披露,截止 1993 年 6 月 30 日,公司的表外衍生产品合约面值高达
24.1 亿美元,大大高于上一年的 14.3 亿美元。事实上,到了 1994 年,宝洁的衍生产品交
易规模已经变得如此庞大,以至于在购买宝洁股票时,你实际是预期美国和德国的利率会下
降,更甚于预期清洁液的销量会上升。宝洁的股东要承担这些交易的代价。尽管 4 月 12 日
这天有对宝洁股价利好的消息——除去衍生产品亏损的季度赢利增加了 15 美分,但股市惩
罚了宝洁的衍生产品亏损,股价收低。
摩根士丹利有一个经纪是最近才从别的银行跳槽过来的,他说他曾经销售过新奇的衍生
产品给宝洁公司,因此赚了几百万美元的佣金。其中的一笔——他宣称——叫做“定期掉期
收益曲线平坦化交易”,不管这到底是什么,佣金却高达 250 万美元。他不相信宝洁所说的
公司不了解衍生产品,其他经纪也是如此。比德亚特·森说宝洁的情况就像“一个男人和另
一个男扮女装的人约会,上床后才抱怨他的约会对象是个男人”。他把宝洁公司叫做“他妈的白痴”,还建议我们卖空它的股票。
这两则公告立即引起了其他公司的反响。4 月 14 日,杜邦公司的财务官向公司管理层
保证杜邦的衍生产品政策并非是以牟利为目的。高露洁—棕榄公司发表声明,称它有“严格
的政策,目的是降低金融风险,而不是交易金融工具获利”。斯高特纸业公司的首席财务官
贝斯尔·安德森则说宝洁公司可能“亵渎了衍生产品的正当用途”,而斯高特纸业公司利用
电脑系统“时刻监视整个组合”。
其他一些公司也被指责为过多地介入了衍生产品。麦克唐纳公司的分析师戴维·加里蒂
甚至说三大汽车公司下属的财务公司使它们“几乎成了伪装成生产商的银行”。克莱斯勒公
司下属的克莱斯勒财务公司进行了 15 亿美元的利率掉期交易和 5.35 亿美元的货币掉期交
易,母公司克莱斯勒还有另外 10 亿美元的仓位。就连固特异轮胎橡胶公司也有 5 亿美元的
衍生产品组合。我奇怪还有谁没有衍生产品。
事实上,有关潜在衍生产品亏损的警告一直为数不少。在 1992 年 1 月的一次讲话中,
E.杰拉尔德考瑞甘,当时的纽约联邦储备银行总裁,就曾经警告过一连串的重大衍生产品亏
损可能导致多米诺效应,并造成金融系统危机。
几个月之后,摩根士丹利的主要竞争对手,高盛公司,聘请了考瑞甘作国际顾问。时过
境迁,还是同一个考瑞甘,警告却冷了不少。到了 1994 年 4 月,人们听到的只剩下他对以
往观点的贬损:"衍生产品就象全美足联比赛时的四分卫,得到的赞誉和指责可能都有些言
过其实。防守永远都是游戏的名字。" 考瑞甘虽然退出了,联邦储备委员会的其他成员,包
括主席苏珊菲利普和约翰拉维尔,继续着他们的警告。
就在 4 月 12 日的亏损曝光前,证券交易委员会的成员已经一再警告了灾难的可能性。
卡特毕斯指出根据信孚银行 1993 年的年报,衍生产品的头寸几乎高达二万亿美元。他警告
说衍生产品市场是个定时炸弹,"计时器正嘀嗒作响。" 理查德罗伯茨则忧虑"有些衍生产品
营销的目的是经纪公司的丰厚利润,而不是适合客户的需要。" 证券交易委员会前任主席理
查德布雷登表达过类似的警告,现任主席阿瑟利维特则向公众证券协会表示:"我们对这个
问题十分重视,而且我们会尽力使证券公司也重视这个问题。" 4 月 11 日,检察官尤根路德
维希也加入了警告"设计师衍生产品"的行列。
基金评级公司利宝分析服务公司的迈克尔利宝说,这些警告同样适用于共同基金。一千
七百二十八只股票、债券和平衡型基金中,有四百七十五只投资了衍生产品,金额有几十亿
美元。然而,在基金向持有人公布持仓情况时,这些仓位"似乎奇迹般的消失了。"
政府法规禁止共同基金利用财务杠杆借贷买入证券。尽管如此,一家华盛顿的基金研究机构公布的资料显示,共同基金不但持有价值七十五亿美元的衍生产品(占总资产的百分之
二点三一),而且持有十五亿美元的结构性票据,前面提到过的 PERLS 就是其中的一种。举
例来说,富达基金公司的资产管理基金有一百亿美元的资产,1993 年第四季度,其中的八
亿美元投资于结构性票据,包括对芬兰、瑞典和英国利率的杠杆赌博。有一种加拿大利率票
据的杠杆系数是十三倍,上一年它的收益率是百分之三十三,但是 1994 年的头四个月,同
一张票据却下跌了百分之十五。更糟糕的是,基金研究机构似乎根本不知道 PLUS 票据的存
在。
自然,在 1994 年 4 月 12 日之前,为衍生产品辩护的声音也不绝于耳。事实上,这些声
音一直延续至今。富达基金公司的运营副总裁表示:"资产管理基金是为相对保守的投资者
设计的。" 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的前任法律顾问,琼尼曼德罗更是语出惊人:"我不认为更
多的监管是必要的,因为我不相信严密的监管能使市场更加有效。"
国会早在第一起亏损案被公之于众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就在同一天,民主党议员亨
利冈萨雷斯,当时的众议院银行、金融和城市事务委员会主席,提交了他准备的衍生产品法
案。他的议案包括一条针对衍生产品投机征税的建议,和一条将"不正当管理"衍生产品的行
为非法化的立法。民主党议员爱德华马奇和其他人也加入了战团。马奇的办公室宣布他"一
直对衍生产品市场的发展感到忧虑,尤其是市场参与者已经从有经验的金融中介机构和财富
100 大公司扩展到了小型的、缺乏经验的终端用户,包括公司和地方政府。"4 月 6 日,马奇
表示他对衍生产品和股票、债券市场波动之间日益上升的关联度感到忧虑,要求证券交易委
员会对衍生产品进行更审慎的研究。共和党议员吉姆利奇警告说:"人们不得不为衍生产品
合约和公司规模之间的关系而担心," 他认为"所有公司董事都应对此负有责任。" 冈萨雷
斯的议案最后总结道,国会对这一热门政治问题的态度"不能坐等灾难的降临,我们应该显
示出美国在金融问题上的领导地位,采取积极的态度。"第二天,4 月 13 日,众议院银行委
员会召乔治索罗斯就衍生产品的危险进行听证。索罗斯生于布达佩斯,是管理一百多亿美元
资产的量子基金的经理人。他如果不是世界上最精明的衍生产品专家的话,至少是最有钱的
一个。量子基金在它二十五年的历史中一直是公认的世界上表现最好的基金。
索罗斯说衍生产品的激增给投资者带来了特别的危险:"众多的衍生产品充斥市场,其
中的一些十分复杂深奥,以至于最老练的投资者也可能无法正确理解相应的风险。" 他认为
某些衍生产品的设计似乎是为了使机构投资者能够进行在其他情况下无法进行的赌博。他警
告说:"某些工具能够带来异乎寻常的收益,原因是它们也是导致血本无归的种子。" 他还
预警了市场崩溃,届时为了保证金融系统的完整,监管当局将需要进行干预。他最后的结论多少带点乐观,认为"近期没有市场暴跌的危险。"
然而就连索罗斯也无法说服国会通过任何法案。最终,所有提案都失败了。索罗斯也好,
冈萨雷斯、利奇和其他人也好,他们面对的是激烈的竞争。据估计,仅仅在过去的两个选举
期,立法者从银行、投资公司和保险公司得到的赞助就有一亿美元之多。很明显,更多的衍
生产品灾难会接踵而至。爱姆科风险管理咨询公司的董事总经理,罗伯特巴尔多尼,评论说:
"有迹象表明会有新的衍生产品披露法规出台," 但是在此之前,"很好的机构中也会有人作
很坏的交易,而公司并不完全理解这些交易。" 还是 4 月 13 日这天,添惠公司的分析师保
罗马奇对外称:"很快就会有许多公司高呼衍生产品是残忍的谋杀,宝洁不会是唯一的一个。
"
我清楚的记得这些公告是如何席卷摩根士丹利的交易厅的。吉布森贺卡公司?宝洁?我
们是否销售了爆炸的衍生产品?看来是没有。信孚银行是主要的被告,我们躲过了几颗子弹
-- 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不出所料,其他的亏损很快接踵而来。1994 年 4 月,衍生产品造成的亏损成倍增长。
德州的戴尔电脑公司公告了一笔衍生产品亏损,尽管公司发言人辩解这笔亏损"和宝洁公司
根本就不是同一类型的," 戴尔的股价还是在一天之内下跌了百分之十二,是当天交投第二
活跃的股票。俄亥俄州的米德公司,主业是造纸和电子数据服务,也公告了一笔重大亏损。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几乎每天都有一则新的衍生产品亏损公告。很多早期的受害者都是家
喻户晓的名字。戴尔?米德?我无法理解它们怎么会赔掉这么多钱。当你购买这些公司的股
票时,你到底买的是什么呢?一个制造企业,还是一个衍生产品投机者?你怎么才能分辨其
中的区别呢?每一次,DPG 的经纪都郑重宣布他们没有销售任何一种爆炸的衍生产品。每
一次,都有谣言在公司四处传播,继而消失。摩根士丹利似乎又躲过了几颗子弹。
奇怪的是,这一轮骇人听闻的公告并没有使摩根士丹利的管理层乱了方寸。如果说有什
么影响的话,受害者的惨叫只能给我们的老板的攻击性火上浇油。摩根士丹利总裁约翰梅克
的第一反应是衍生产品部雇佣兵的典型代表。就在第一笔亏损公告后不久,梅克向一些董事
总经理发令:"我闻到了血腥味儿,我们去杀个痛快吧。" 我们的想法是这样的:如果我们
的衍生产品客户遇到了麻烦,而我们又可以让他们相信他们需要我们 -- 比如说加大赌注,
希望能翻本 -- 我们就能从他们的困境中赚到更多的钱。这些受害者被委婉的称作"受困的
买家",管理层对他们垂涎欲滴。就象我的上司在此期间反复告诉我的:"我们爱极了受困的
买家"。
可是,我和���的一些同事开始担心。老板的反应似乎过于乐观,甚至是天真。约翰梅克的指令好象有些不计后果。我不想杀人,而且我在法学院所受的训练使我觉得,我似乎应该
和"受困的买家"保持距离。我决定暂时保持低调,不向那些已经赔掉了几百万美元的客户建
议新的交易。尽管如此,我也不是完全的心灰意懒。我开始对即将到来的固定收益部年度泥
鸽靶射击比赛,F.I.A.S.C.O,而感到兴奋。
这个令人兴奋的日子定在 1994 年 4 月 18 日,就在宝洁公告了一亿美元的衍生产品亏
损后的几天。虽然这起亏损案的规模和衍生产品业务的前景令我忧虑,但是那个星期六,当
我在破晓时分醒来的时候,所有担心都消失无踪。我是摩根士丹利特种部队中新的一员,这
令我很自豪。我尤其为参加第一次 F.I.A.S.C.O.而感到骄傲。在梅克总裁的号令之下,我准
备前往桑达诺那狩猎场,一个位于上纽约州的俱乐部。尽管大雨倾盆,我还是勇敢的站在门
口等人来接我。
我的同事,亚历山大"莱克斯"毛杜提斯,到我在西村的微型公寓来接我。莱克斯是真正
的"火箭科学家",而且是很年轻的一个。虽然他自称已经二十出头,我却怀疑他实际只有十
八岁。其他孩子还在学骑自行车的时候,莱克斯已经上大学了。和他相比,二十七岁的我已
经是老人了。我看到他宽大的林肯房车从格若瓦街开过来,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停住车,打开了巨大的车门。我进去坐好,对车内的豪华配置赞不绝口。我们的车开
往第八大道,这辆豪华林肯使我们看起来和第八大道的皮条客和妓女十分相称。他们的夜晚
已经进入了尾声,而我们的白天才刚刚开始。
莱克斯解释说这辆林肯是很棒的"小妞车",我礼貌的点头表示同意。我同意吗?听到莱
克斯别别扭扭的说出"小妞",我能感觉到稻草人对他的有力影响。很多年轻的经纪和交易员
都试图效仿我们的前辈,尤其是稻草人。不过,有些事情显得很奇怪 -- 一个十几岁的火箭
科学家,有六位数的收入,开豪华的 V-8 车,而且谈论"小妞"。我抚摸着仪表板,知道我并
非完全不同意莱克斯所说的,这确实是辆很棒的女人车。我可以想象莱克斯载着胡特斯的女
侍游车河的情形。我能买得起林肯吗?
我们有一阵没说话,我在想过去几个月来我到底改变了多少。稻草人显然已经影响了莱
克斯,他是不是也影响了我?稻草人的影响力无处不在,我怀疑我们都越来越象他了。我撤
回放在仪表板上的手。到底是为了什么,在这样阴沉的四月天,两个高智商的年轻人天不亮
就起来,期待穿过倾盆大雨和泥泞的道路去把几磅粘土做的鸽型靶子轰成碎片-- 如果运气
好的话。我们到底是怎么了?我注意到莱克斯穿着烫得笔挺的裤子和锃亮的红褐色皮鞋,用
不了多久就会被彻底毁掉。我穿的牛仔裤和靴子同样也会被毁掉,不过成本要低一些。好在
稻草人还没有建议我们穿二战军服,这让我松了一口气。我们开到第八大道,转向上城东区去接两个老板,其中之一是史蒂夫伯纳戴特,四人帮
里最矮的那个。伯纳戴特和稻草人经常结伴打猎,他告诉一个同事,他曾经在非洲花了四万
美元,只是为了打一头犀牛。伯纳戴特宽敞的东区顶层公寓和我三百平方呎的单间公寓形成
鲜明的对比。参加这次活动的经纪有不少住在曼哈顿上城东区。这一区平时非常安静,这个
时候看来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军事活动。样子奇怪的人一个接一个从豪华公寓里出来,他们身
穿簇新的法兰绒衬衫,黄雨衣和卡其制服,走进大雨里。很多人还自己带着擦亮的十二发散
弹猎枪。还好我们车上的人都没有自带武器。伯纳戴特夸奖了莱克斯的车,我们向北边的桑
达诺那驶去。
两小时的车程中,我们讨论了近期的衍生产品亏损公告。我知道摩根士丹利由于销售衍
生产品给西弗吉尼亚投资委员会而卷入了诉讼。我们讨论了这个案子,还有其他几个州的政
府投资委员会买的衍生产品,其中有威斯康新和加州的几个县。我很想知道衍生产品是否是
投机泡沫,马上就要爆破。为什么这些应该是保守的客户愿意承担如此高的风险呢?我们也
争论加州的县该不该通过衍生产品在利率上下大赌注。我的老板说只要我们事先披露了风
险,客户买什么就与我们无关。评定风险是客户自己的责任,如果高风险的衍生产品赔了钱,
那也是客户自己的问题。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显得忧心忡忡。
到达桑达诺那后,我们的忧虑很快烟消云散。桑达诺那坐落在上纽约州自然风景优美的
田野中,是一所历史悠久的尊贵私人会所。清晨时分,太阳从低矮的丘陵和稠密的枞树林中
冉冉升起,四周显得尤为宁静。我们当然不是专程来欣赏这里的自然之美,我们荷枪实弹。
桑达诺那还是本地最大的室外射击场之一,我们是为此而来的。
稻草人把我们领到会所里面。今天是 F.I.A.S.C.O.的大日子,十周年纪念日。十年前,
F.I.A.S.C.O.在摩根士丹利还是个神秘的缩写名字。后来,事实越来越清楚,衍生产品部对公
司的利润贡献还将继续上升,无数的经纪和交易员都想尽早搭上衍生产品这列快车。他们明
白了衍生产品,不管它到底是什么,将使他们身家倍增。如果他们需要为此在天亮前到桑达
诺那参加神秘的固定收益部年度泥鸽靶射击比赛,还需要十二发的猎枪,那么照办就是。再
说这也很好玩。到了 1994 年,F.I.A.S.C.O.已经成了一个传奇。
稻草人讲解了游戏规则。每一组的任务是洗劫和摧毁桑达诺那。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
他们将射击除了彼此之外所有在移动的东西,不过只有射中 skeet 才能得分。这可不是胆小
鬼玩的彩弹射击比赛,枪支弹药都是真家伙。我们将学习射杀的团队精神,体验增进男人之
间友谊的终极方式(不过尽管参与者中也有几位女性,我们毕竟生活在九十年代)。
有人质疑 F.I.A.S.C.O.是否是稻草人的创意。独特创意或许不是稻草人的特长,不过在这个问题上,我必须为他辩护。这个巧妙的缩写可能不是他的发明,但是射击肯定是他的主
意。他订了所有主要的武器、狩猎和娱乐性射击杂志;他拥有的武器足够装备整个公司。他
在康涅狄格的家里,墙上装饰的是刀剑、枪支和军服。稻草人对第二次世界大战情有独钟,
而且定期参加军事博览会。我忘不了我去东京之前他给我的唯一建议:参观武士剑博物馆。
也有人奇怪,稻草人的军事经验是否使他够资格在摩根士丹利的衍生产品部工作。销售衍生
产品的绝大部分男人和少数几个女人都被称为火箭科学家,这是有很好的原因的:他们有数
学学位,还有发达的大脑。衍生产品经纪在业余时间的典型活动是下棋和玩数学电脑游戏,
而不是射击。稻草人是典型衍生产品经纪的对立面。他的外号名副其实,他既没有数学学位,
也没有发达的大脑。当稻草人漫无目的的用口哨吹着"假如我有头脑的话"的时候,没人上前
表示反对。那么,他到底在衍生产品这一行干什么呢?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的疑问越来越
少。他们开始明白稻草人为什么能在销售衍生产品上取得成功。最终,事实证明稻草人的军
事才华比简单的数学技能有用多了。他和其他一些人成功的使火箭科学家们相信射击比思考
更有效。这是摩根士丹利新的哲学的关键。随着稻草人的观点的扩散,数学定理被经篡改的
全国步枪协会的口号所取代:衍生产品不能杀人,只有人才能杀人。当衍生产品被非法化时,
只有罪犯才有衍生产品。交易员和经纪把数学期刊扔进了垃圾桶,买来了《孙子》和其他军
事丛书。结果是令人满意的。就在稻草人式的战争艺术论流行同时,衍生产品部开始赚了大
钱。
衍生产品经纪有敏锐的的头脑,随着他们的想法开始变得越来越暴力,他们销售的证券
也变得越来越厉害。1986 年,典型的经纪订《时代》杂志(或者是《花花公子》也未可知),
打高尔夫球,销售公司和政府债券。到了 1994 年,同一个经纪看的是《雇佣兵》和《枪支
与武器》,业余时间射鸽子,销售的是杠杆指数化反向浮动双货币结构票据。这绝非巧合。
为了激励年轻的经纪,稻草人买了一个会发声的突击队员玩偶。他把这个玩偶放在交易
台上显眼的位置,并把它叫做九十年代的衍生产品交易员。稻草人经常把这个玩偶举到空中,
大声向它提一些衍生产品的问题。他同时按下玩偶胸部的按钮,它就会以低沉的,训练有素
的声音回答:"是,长官!是,长官!"
我看到几十个敏捷的射手已经集结在一起,跃跃欲试。他们都是极具攻击力的猎人。九
十年代初,美国本土的衍生产品业务竞争开始加剧,经纪人开始到海外寻找牺牲品,尤其是
拉丁美洲、远东和中东地区。公司高管出国寻找衍生产品的大交易,他们把商务旅行称为"
狩猎",把交易称作"大象"。他们不但用打猎的词汇来形容潜在的销售,而且他们的衍生产
品之旅往往和真正的狩猎之行相得益彰。有一队资深董事组织了铺张的公款旅游,到乌拉圭去打鸽子。这些人特别喜欢打鸽子。为什么呢?因为这太容易了。这队人找到了一个有几千
只鸽子的乌拉圭农民,付钱使他同意他们在他的土地上打猎。有一个经理告诉我,那时空中
布满了鸽子,场面就象阿尔弗莱德希区柯克的电影《鸟》。可能他们享受这样的旅行是因为
打猎变得很容易,一无所获是不可能的 -- 几乎和销售衍生产品一样容易。他们说海外游猎,
还有 F.I.A.S.C.O.的目的是进行业务训练。这种逻辑不仅仅是为了报销经费,它自有道理。
猎鸽是出色的训练,是为更使人愉快的的杀戮的准备 -- 真实生活中,复杂衍生产品的弹片
将刺穿富有的、毫无怀疑的人鸽的胸膛。
所有人似乎都受到了狂热情绪的感染,包括 F.I.A.S.C.O.的举办者,桑达诺那的主人乔
治伯德纳。1986 年,伯德纳打破传统,把他的圣地租给摩根士丹利举办第一次 F.I.A.S.C.O。
后来的几年里,伯德纳从 F.I.A.S.C.O.上进帐颇丰,他决定再次打破传统,把桑达诺那从崎
岖不平的乡村射击场扩张成高品位的公司活动组织者。自九十年代初,桑达诺那借了大量贷
款扩张和改善射击设施和会所。伯德纳也开始接受公司会员,并把原本有限的当地会籍扩大
到了富有的外地客户。除了 F.I.A.S.C.O.之外,桑达诺那还主办了为数众多的其他公司活动。
到 1994 年,这家射击会所经营哲学的转变就和摩根士丹利的转变一样明显。今年的
F.I.A.S.C.O,宴会将在新建会所的优雅餐厅里举行,桑达诺那的雇员将向我们提供野味(显
然是从其他地方打来的)和美酒。钱不是问题,桑达诺那也和衍生产品买家一样,对最大限
度利用杠杆的策略欲罢不能。
我注意到 F.I.A.S.C.O.具有某种动力,不尽开始怀疑自己今天早上出现在桑达诺那是否
纯属偶然。桑达诺那周边是不是有某种龙卷风,神秘的吸引着摩根士丹利的雇员?是不是早
在 1986 年,这股龙卷风就已经开始吸引我了?第一次 F.I.A.S.C.O.举行的时候,我刚高中毕
业。难道从那时起,远在堪萨斯的我就已经感觉到了 F.I.A.S.C.O.的力量?随着一次接一次
的 F.I.A.S.C.O,我从法学院毕业,搬到纽约,进了第一波士顿。1993 年的 F.I.A.S.C.O.之后,
我加入摩根士丹利,被卷进了公司衍生产品部的漩涡。这难道都是巧合吗?还是说,有种说
不出力量一直引导着我?
稻草人抓住我,坚持要我加入他那组。他显然认为既然我是从堪萨斯来的,枪法肯定好。
他大错特错了。我不敢告诉他当我还是童子军队员的时候,就曾经因为屡次失败而无法得到
射击奖章,精神倍受摧残。得奖的要求是三发子弹中的一发打中靶子。其他童子军队员都嘲
笑我。他们也是堪萨斯人,所以经常听到关于靶子的笑话,但是从来没有碰到过真的一枪也
打不中的人。
莱克斯悄声告诉我,他听说 F.I.A.S.C.O.的组织者要给成绩最差的人发一个特别奖。我慌了神,连忙盘问稻草人具体安排。他确认说没错,最差的人将得到一件奖品,一个没人想
要的银杯 -- 克鲁姆杯 -- 他(或她)的名字将被刻在上面。克鲁姆杯是以理查德克鲁姆命
名的,他是摩根士丹利特别有钱有势的董事总经理之一。他参加过一次 F.I.A.S.C.O,却发现
他和我一样,居然连靶子的边缘都打不到,结果气急败坏的宣布再也不会回来。我一边察看
克鲁姆杯上的名字,一边想象我的名字也被永远的刻在上面。我想知道,如果我转动鞋跟,
互相碰撞三次,是不是就能回到堪萨斯 。稻草人打断了我的想法,说我当然没什么可担心
的。我们这一组正在门外集合,F.I.A.S.C.O.马上就要开始了。
射击实际上持续了两小时左右,但是我的万分窘迫却使我觉得仿佛过了好几天。最初,
各队人马对桑达诺那狂轰滥炸,空中充斥着子弹和打碎的粘土。树林里是一再重复的大声叫
嚷: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开火!"接着是十二发子弹震耳欲聋的轰鸣和一阵有创意的污言秽
语。开火,砰,一片谩骂。开火,砰,一片谩骂。
射击场是由十一二个射击站组成的,四个小组穿过稠密的树林和泥泞的小径交换场地。
几次下来,枪声和骂声翻了番,又翻了番。射手们开始了狂热的赌博。开枪,砰,给钱。开
枪,砰,收钱。每次射击都有大笔的钱换手。
不久后就有人开始作弊。因为下雨的关系,很难看清某个人是否射中了目标。就算某个
射手根本没什么也打中,而且心知肚明,如果他射完后充满信心的宣布"十发八中",经过一
番争论,他也可能蒙混过关,得到比如说六分。开枪,射中,收钱。开枪,没中,撒谎,仍
旧收钱。
随着射手们摄入了越来越多的酒精和雪茄,射击的质量开始土崩瓦解。几个小时后,所
有人的侧重点都从打鸟转移到了威士忌和烟草。开枪,砰,给钱,喝酒,抽烟。开枪,喝酒,
抽烟。喝酒,抽烟。喝酒,抽烟。
不到中午,经纪们已经把桑达诺那搞得到处是垃圾、酒瓶、雪茄烟头、甚至小便。第十
次 F.I.A.S.C.O.胜利结束了。
就如我所担心的,我几乎没击中任何瞄准的东西。我试图将我的差劲表现归罪于外界条
件。雨点溅湿了我的眼镜,我甚至连枪的另一头都看不清。但是,事实是不管下不下雨,我
都是个可怕的枪手。我试过在射击的时候闭上眼睛,这样倒竟然打中了一次。不过这样重复
了几次之后,服务人员开始紧张的看着我。我祈祷自己没有射中他们中的一个,但是我并不
确定。我甚至试图作弊,可就连那也失败了。
在回会所的路上,几个经纪回忆起以往的 F.I.A.S.C.O。现在是不是和以往的好时光一样
呢?显然不是。随着活动的流行,射击的质量每况愈下。十年之后,F.I.A.S.C.O.已成为公司新的军事化业务方式和杀手心态的象征,所有人都加入了战团。射击和打猎成为必然的业余
爱好,风靡整个公司。雇员成群结队的加入枪支和狩猎俱乐部,摩根士丹利也开始组织射击
活动,作为高尔夫球之外的公司集体活动。虽然 1994 年的 F.I.A.S.C.O.包含了所需的雨、雪
茄、赌博和酒精,活动却带着一种奇怪的紧张气氛。当我们来到会所时,有个经纪提起桑达
诺那也陷进了 1993 年的热钱,过分扩张了借贷能力。桑达诺那显然也和许多近期的衍生产
品牺牲者没有多大区别。1994 年初利率上升后,桑达诺那也面临着不断上升的债务,���扎
着偿还它的巨额贷款。
统计好的射击分数将在会所的豪华宴会厅公布。我们组的成绩正好在中间。稻草人是个
人竞赛的第三名,而一个年轻的经理以可观的一百发八十二中的成绩成为赢家。大多数分数
是在五六十分。当我的分数 -- 三十五 -- 被宣布的时候,我的心沉了下去。我祈祷还有分
数更低的人。上帝啊,请帮帮忙吧。至少我今天没有误杀任何人。我紧张的数了数在场的服
务人员,奇怪为什么少了一个。
感谢上帝,下一个分数是九分,射手是一个女人。她不会得到任何性别优待。1994 年
的时候,摩根士丹利已经是家很注意性别的公司了,不但聘请、提拔女性雇员,而且试图制
定多项积极措施使女性得到更多的机会,戳穿晋升的玻璃天花板。不过那是回到纽约的事,
不是在这里。在 F.I.A.S.C.O.活动中,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九分就是九分。
我欣喜若狂。我的分数甚至离赢得克鲁姆杯还有相当的距离。我也躲过了一颗子弹。也
许我的射击水平已经比少年时代提高了。我已经看到过了那个耻辱的靶子,而且一枪把它的
边缘打进了地狱……
我们上了林肯车,向桑达诺那的主人挥手告别。他们也向我们致意,颇有些郑重其事。
他们那时可能已经知道了,用不了多久,桑达诺那也会步衍生产品受害者的后尘,陷入破产。
很遗憾,1994 年的 F.I.A.S.C.O.将成为桑达诺那的最后一次,由于桑达诺那无力偿还过度的
借款,在那里举办 F.I.A.S.C.O.的传统将会结束。1994 年晚些时候,当摩根士丹利打扫尸横
遍地的衍生产品战场,寻找便宜货的时候,有几个衍生产品部董事总经理闻到了桑达诺那的
血腥味,试图把这家破产的射击场买下供私人使用。不过最终他们没能完成交易。
F.I.A.S.C.O.结束后的那个星期一,我来到公司,发现稻草人在我的桌上放了一本 1994
年 4 月号的《射击运动》杂志。他一定是认为我的射击技术亟需提高。杂志的封面上是两只
我所见过的最可爱的小兔,它们偎依在一起,在一堆闪亮的崭新猎枪的中间相互拥抱着。稻
草人在上面潦草的涂写了几个字,使得小兔似乎是在和我打招呼:"嗨,弗兰克!"
稻草人一定还想让我清楚的知道,我需要能毫不犹豫的一枪射中小兔的两眼中间。小兔和我们的衍生产品客户没什么两样。如果一个客户打电话来问候一下,如果有必要的话,我
需要准备好一枪轰掉他的头来完成销售,不管我有多喜欢他或她。我凝视着两只小兔,开始
怀疑近期爆发的衍生产品亏损是否是偶然的。阴谋论者可能会说这些亏损是有计划的全球攻
击中的一部分,很快我就会发现,这和事实相距不远。
我见到稻草人时,他再次重申投资银行业务就象战争,而衍生产品经纪就是特种部队。
他希望我在 F.I.A.S.C.O.玩得尽兴,但是他要确信我理解更深远的含义。稻草人目击过邪恶
的衍生产品战役。有一次,他看到一个被火烧身的前海军飞行员发现自己买的债券根本不存
在。稻草人甚至把随意的销售拜访视为贴身战,在进入客户的办公室之前高呼:"我们上!"
他想让我也这么想,F.I.A.S.C.O.只是训练中的一项。
根据稻草人的世界观,是头脑和子弹的结合,而不仅仅是火箭科学,使衍生产品部成为
世界上最赚钱的部门。在其他投资银行 -- 比如所罗门兄弟,著名的八十年代弱肉强食的丛
林 -- 弹无虚发的经纪被称为摇摇摆摆的大家伙。但是到了九十年代,投资银行业务起了变
化。华尔街不再只是弱肉强食的丛林,而是精密的现代金融武器的中心;在这里,大家伙光
摇摇摆摆是不够的,他还需要开枪射击。
我看着可爱的小兔,又回想起了我的第一次衍生产品灾难,这次我松了一口气。我从来
没有告诉过摩根士丹利的任何一个人,我在信孚银行面试时如何"赔"了十亿美元,显然也没
有人发现这件事。无论如何,两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我并没有真的赔掉十亿美元。我凝视
着两只可爱的小兔和旁边的武器,感慨有多少毫无防备的动物在华尔街的丛林中游荡。会不
会有衍生产品经纪使它们中的一个真的损失十亿美元呢?
-- 《泥鸽靶》第六章
每个交易厅都有一个魔鬼,他只要一出现就能造成恐怖气氛,使得经纪和交易员落荒而
逃,想避免和他接触。在摩根士丹利,十多年来约翰·麦克一直就是这个无所不在的凶神恶
煞,用他的铁腕统治着交易厅。其他投资银行也有类似的人物,在所罗门兄弟是个外号叫“食
人鱼”的家伙,在第一波士顿则是个退役的“绿贝蕾”,据说他曾经真的撕掉过别人的胳膊。
在摩根士丹利,是约翰·麦克。
但是,当麦克离开交易厅成为公司总裁之后,他留下了一个空缺。谁能填补他的位置呢?
有没有人足够凶狠刻薄,可以取代他呢?彼得·卡奇斯,固定收益部新的头儿,肯定有足够
的权力,可他实际上为人不错,这使他失去了资格。比德亚特·森,纽约衍生产品部的领导
者,得到了很多选票。他比任何人都像这个角色,而且他的火爆脾气简直是传奇性的。不过
随着业务向海外转移,森在公司的地位江河日下,现在他花在下电脑象棋上的时间和花在衍
生产品业务上的一样多。
接下来,一个激进的想法横空出世了。摩根士丹利在九十年代已经在晋升政策上取得了
很大的进步,尤其是和第一波士顿相比。摩根士丹利对少数民族的态度有些瑕疵,和很多华
尔街公司一样,也被指控过歧视某些少数民族。但是公司对待女性的记录要好得多。到 1994
年,不少女性雇员并不是秘书,而且不像第一波士顿,摩根士丹利任何一个女雇员都不会衣
着暴露地在交易厅里游荡。这里的女人甚至参加泥鸽靶射击比赛。
激进的想法是由一个女人接管交易厅。整个美国都有女人做公司高管,我们有女部长和
女博士,甚至有人怀疑上帝是个女人。玻璃天花板是不是一直延伸到天堂呢?如果不是的话,
地狱的上面也就不可能有玻璃地板。我思索着这个问题:魔鬼会不会是个女人呢?
答案显然是肯定的,寻找合适的黑暗公主的历程就此展开。我们并没有太多的选择。在
交易厅做高级工作的女人没有几个,大多数都相当和蔼可亲。所有资深女性经纪和交易员中,
只有一个多少符合条件。她的性格合适,晋升得也很快,而且她还是公司最高薪的合伙人之
一。不幸的是,她是我的上司,我叫她“RAVs 女王”。
女王的外号是从她发明和销售的衍生产品得来的。这种产品叫“再包装资产载体
(Repackaged Asset Vehicles)”,简称 RAVs。这个名字起得很好。RAVs 利用各式各样的投资
载体,包括信托和特种公司,把现有的证券重新包装成新的衍生产品。RAVs 经常被认为是
黑箱作业。你把证券放进一个信托或公司,就是所谓的黑箱,然后,证券就魔术般地变成了
衍生产品。PLUS 票据就是一种 RAVs。在 PLUS 票据交易中,摩根士丹利重新包装了墨西
哥债券,利用一家百慕大公司做黑箱发行了新的衍生产品。 RAVs 是摩根士丹利发明的又一个吸引人的名字。RAVs 充满了隐秘。简单的黑箱交易
毫不出奇,几乎所有银行和主要毒品交易者都利用它,《经济学家》这样的商业刊物甚至给
它登过广告。不过摩根士丹利的 RAVs 就复杂得多了,因而似乎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交易。
这是一种才华横溢的营销举措,因为交易叫做 RAVs,它有自己的风格。
RAVs 是摩根士丹利最引人注目的衍生产品交易,也是公司迄今为止利润最丰厚的交易。
RAVs 绝对是经理们在衍生产品狩猎之旅中捕获的“大象”,单独一笔 RAVs 的佣金就可能高
达数百万美元。
即使在摩根士丹利内部,了解 RAVs 的人也寥寥无几。衍生产品部的 RAVs 小组不遗余
力地保护着他们的领地。在摩根士丹利工作了几个月之后,我和其他几个下级雇员一起被调
到了这个令人梦寐以求的小组。RAVs 小组是霸权的最佳定义,不出几天我就通过痛苦的经
历理解了等级制度的含义。如果摩根士丹利有什么地方存在王族的话,那一定是御前的 RAVs
小组,而王朝的统治者显然是 RAVs 女王本人。
女王原本就是统治阶级中的一员。她的家族成员是和很多有钱有势的家族一起,在君主
制被废黜之前逃离伊朗的。她的身上具有霍梅尼时代之前伊朗的威严和情趣。女王长着深色
的眼睛和黑色长发,样子就像个女法老。她的手指上和脖子上珠光宝气,戴昂贵的色彩耀眼
的欧式丝巾,穿最好的英国套装。她浓重的波斯口音甚至可以穿透交易厅最嘈杂的地方。她
经常不知不觉地讲母语,而她的英语有时无懈可击,有时不准确得令人恐怖,比如“你是在
用土堆建一座山”,或者“让我们在这儿放张床吧”。
女王的脾气是白热化的,她争论起来和海湾地区的冲突一样激烈。衍生产品部的所有人,
包括“四人帮”的成员,都害怕她的爆发。他们是对的。我很擅长在争论中捍卫我自己,但
是女王的尖锐嗓音多次把我切成碎片。RAVs 小组的其他人也经常遭受同样的厄运。稻草人
更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稻草人没有头脑,而女王没有心。我的狗死去之后不久,我们曾谈
到过宠物,这时我终于了解到女王有多无情无义。她说她憎恨所有的宠物。什么样的人才会
憎恨所有的宠物?
女王使我想起信孚银行的一个极富攻击性的女人,若干年前我曾经到她那里面试一份经
纪工作。我仍然记得跟在她身后穿过交易厅,她停下来向一个交易助理发号施令时我也停下
来,惊恐莫名。
最后我们找到一间办公室,她坐下,用尖利的嗓音迅速的给出了她的简历:"80 年金融
学士;85 年 HBS,全班第一名;86 年加入信孚,经理;88 年 VP,去年 MD。"还好,我知
道"VP"代表副总裁,"MD"代表董事总经理。我猜测"HBS"是哈佛商管学院。接下来她连珠炮似的讲起了她销售的债券品种。我看着她,开始走神,只模模糊糊的听
到了她的最后一句话:"你会拿一堆砖来干什么?"我吃了一惊,不能肯定我是否听对了她的
问题。"请再说一边好吗?"
她又问:"你会拿一堆砖来干什么?"
我迟疑着,仍旧对这个问题感到奇怪。"什么意思?就在这里?现在?"她说的真是"砖"
吗?她简单的重复:"你会拿一堆砖来干什么?"我想了几秒钟。怎么回答这个奇怪的问题才
是最好的呢?"不知道,我猜我会建一座房子。"
"另外一样。"
问题的连续使我感到困惑。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她再次扣动扳机:"另外一样。"
"你是说我会用一堆砖干的另外一件事吗?"我问到。
她继续盯着我。
"好吧,修一条路。"
她反击:"另外一样。"
这太奇怪了,我想。我猜测这一定是用来测试我的某种游戏。我相当擅长玩游戏,而且
法学院的训练已经使我对这类询问的反应和巴普洛夫的狗相差无几。我放松了 -- 一点点而
已。这可能会很有趣。
我决定耍点儿小聪明。"如果砖是黄色的,我可以修一条黄色的路。你知道,我是在堪
萨斯出生长大的。"
她对我的堪萨斯搞笑版毫无反应。"另外一样。"
好吧,如果她玩硬的,我们就玩硬的。我反戈一击:"建一堵墙。"
"另外一样。"
"建一所公寓。"
"另外一样。"
"建一个院子。"
"另外一样。"
这肯定是一场持久战。"建一座塔。"
"还有呢。"
"给它们涂上颜色。"
"还有呢。" "建一座棒球场。"
"另外一样。"
"你还会拿一堆砖来干什么?"
"把它们磨成粉末。"
"另外一样。"
"把它们从窗户里扔出去。"
"另外一样。"
"把它们绑在我的脚上。"
"还有呢。"
"给它们加热。"
"还有呢。"
"把它们从一座建筑里扔出去。"
"还有呢。"
"修建一条街。"
令人惊异的是,这场战斗持续了整个面试过程。她只问了同一个问题,一遍又一遍。二
十分钟后,我被激怒了,更不用说再也想不出其他点子了。
"还有呢。"
我第一次提高了音量,用手指着后面的墙:"把它们扔向那面墙。"我的怒气流露出来。
她也提高音量。"还有。"
我忍无可忍。她到底想让我怎样?况且,你还能用一堆砖干什么?
她一定感觉到我已经临近爆发点。我又指了指,再次提高了声音。"用它们砸穿电脑的
屏幕。"
她瞟了一眼电脑屏幕,倾过身子,也提高了她的声音:"还有。"
这是最后的一根稻草。我站起了,做了一件很蠢的,可以肯定使信孚银行肯定不会雇我
的事 -- 即便它愿意雇用一个刚刚赔掉了十亿美元的人。我指着她,用尽力气大叫:"用它
们砸你的头!"
她似乎满意了,站起来,用冰凉的手指握了我的手,然后走了出去。她甚至连"就这样
吧"都懒得说一句。
从那时起,我吸取了教训,不再挑战交易厅的女性管理者。我很少和女王讲话,更从不
提高声音。她和我建立了亲切的工作关系,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们将做几十笔交易,完成墨西哥、菲律宾和阿根廷的多种衍生产品销售。我们将一起赚很多钱。但是,我和 RAV 女
王合作的第一笔衍生产品交易却是一场灾难。那是一笔叫做 BIDS 的巴西交易。
BIDS 的目标是创造和 PLUS 票据同类的交易,只不过这次是巴西而不是墨西哥。BIDS
代表"巴西指数化美元证券 "。这是个不错的缩写,而且从根本上说 BIDS 是可行的商业方
案。1994 年中,巴西的经济和墨西哥前几年的情况相仿,通货膨胀居高不下,信用评级低。
巴西政府发行了名叫 NTN-Ds 的债券,用和调节债一样的方法和美元挂钩。同时,巴西政府
限制非巴西国民投资这些债券。我们相信很多美国买家想投资巴西,我们预想 BIDS 将给他
们带来这样的机会。我们将通过一个特别的黑箱公司重新包装 NTN-Ds,使美国投资者可以
购买这种债券。衍生产品部对 BIDS 很乐观,我们认为这笔交易的规模和利润应该和 PLUS
票据不相上下。
起初,女王和稻草人共同领导这笔交易的工作,但这种安排没能持续多久。我们很快发
现,巴西的债券市场复杂得难以置信,而且充满政策限制。美国银行至今未能穿透巴西法规
的神秘保护网是有原因的。我们聘请了一家巴西投资银行和法律事务所作外援,但是谈判充
满苛求的细节,进行得很激烈。没几天,讨论的内容就远远超出了稻草人的能力,他只得满
足于坚持说产品的缩写是他的功劳。
稻草人以前曾经和女王共事过。她是个可怕的对手。随着她在 BIDS 交易上的介入越来
越深,稻草人实际上消失无踪了。BIDS 是稻草人接触过的最接近火箭科学的交易,几乎每
次开口说话他都使自己丢脸。女王非常想要这笔交易,她轻而易举的从稻草人手中抢到了控
制权。
稻草人对这笔交易的主要贡献极其负面。衍生产品部经常依靠交易厅其他部门的协助,
特别是我们有新产品推出时更是如此。为了推销 BIDS,稻草人邀请十多个重要的经纪吃了
一顿拉丁美洲午餐,食物包括墨西哥薄饼、玉米片和颜色怪怪的鳄梨酱。午餐是墨西哥式而
不是巴西式的,不过反正差不多。这些经纪吃东西的时候,我们向他们解释了 BIDS 交易,
然后稻草人做了一番鼓动性的讲话。这顿午餐的效果(要在几个小时后才显现出来)将保证
稻草人从此不再被允许参与 BIDS 交易。
第二天早晨,我一醒来就觉得不对头,我几乎无法从我的床走到我的迷你公寓另一边的
卫生间,也就是四码 的距离。毫无疑问,我食物中毒了。不幸的是,我不能请病假,今天
对于 BIDS 来说是重要的一天。我需要向其他经纪了解他们和客户初步接触的进展。我买了
些治疗肠胃不适的药。
我到达公司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一点儿,稻草人还没来。我注意到交易厅里空空荡荡的,人都到哪儿去了?我的肚子又是一阵痉挛,我赶紧跑到卫生间。回到交易厅后,我问稻草人
的秘书他到哪儿去了。她不知道。我打电话到他家里,也没人接听。十五分钟后我又打了一
次,他终于呻吟着接了电话。
"喂,你还活着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大声叫喊,我要让他也受罪。
"我不知道。"他小声答道。
"是不是昨天的午饭?"我早就知道肯定是。我一边回想着我吃的玉米片,一边瞟着远处
的洗手间。
稻草人无话可说,"告诉他们我很抱歉。"上午已经过了一大半,我却看不见任何一个昨
天一起吃午饭的人。稻草人造成的食物中毒把整个销售队伍一网打尽,我开始把这件事叫作
稻草人的报复。我又跑到洗手间,这次发现所有的小隔间里都有人。我绝望的等着。终于有
一个经纪出来了,他看起来气色不好。
"如果我是你的话肯定不上那去。"他一副既病殃殃又怒冲冲的样子。
"太感谢你的午饭了,你这个混蛋。"另外一个经纪说。"这个小组的人都不见了。"我屏
住呼吸,试图从他身边挤过去,可是他站在那里不动。"你告诉稻草人那个混蛋他死定了!"
他咆哮着。我点点头,钻进格间。
稻草人差点用一顿午饭扼杀了整笔交易。女王为此大为动怒。幸运的是,她要么就是没
去吃午饭,要么就是有个铁做的胃。整个早晨她一直坐在位子掌管 BIDS 交易的大局,一动
也没动。从那天起,我开始向女王,而不是稻草人,汇报工作。
我们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和美国及巴西的律师创造 BIDS 交易的结构。1993 年末,巴西取
缔了一种通过股票期权为投资者锁定固定收益的工具。眼下,类似的"期权黑箱"是非法的,
而且大多数其他投资也面临着附加限制,包括所有巴西债券投资收益都要交百分之五的预交
税和百分之十五的 withholding tax。最终,我们发现了巴西固定收益共同基金法中的一个漏
洞,仍然可以使美国投资者购买的债券得到象样的税后收益。
我们努力要解决的主要问题是无法控制的通货膨胀的风险。巴西的债券和衍生产品市场
交易活跃,但是由于通货膨胀的原因,这个市场对于美国投资者来说过于复杂。和其他国家
相比,巴西债务重整的进程比较慢,急剧上升的通货膨胀导致了金融市场的一片混乱。经历
了数年高于百分之百的通胀率,巴西被迫将物价与通胀率挂钩。现在,商人每天至少要修改
一次商品的价格,一根香蕉或一杯咖啡下午的价钱可能高于上午的价钱。利率也是一样,大
体上和通胀同步。巴西人一天得到的利息可能和美国人一年得到的利息一样多,但是绝大多
数都被通货膨胀蚕食掉了。要说服投资者 BIDS 不会使他们承受无保证的巴西通货膨胀的危险是很困难的事。理论
上,BIDS 的收益率是一年百分之十二,非常高的收益。但是,我们不能保证收益刚好是百
分之十二,它可多可少,取决于和通胀指数相关的变量,每天都在变化。很多投资者都担心
收益率低于百分之十二的可能性。
女王和我一起参加了很多销售拜访,试图解释这些复杂的问题。我专程到波士顿去见了
一些顶级的美国基金经理,其中包括世界上最大的两个新兴市场基金的经理,富达投资的组
合经理鲍勃赛特荣和普特南投资管理公司的副总裁及新兴市场总监马克西格尔。他们两人,
还有其他基金经理,都认为 BIDS 不可行。这笔交易太复杂了,而且我们收的佣金也太高了。
BIDS 交易以失败告终了,不过如果稻草人自始至终参与的话,结果可能更糟。尽管我们一
共只销售出二千一百万美元的 BIDS,但是,因为我们的实际佣金很高,衍生产品部还是从
中赚了五十多万的利润。虽然美国买家对 BIDS 没有什么兴趣,我们却卖了不少给墨西哥银
行 -- 它们仍然在欢庆,急不可待的要在它们能找到的任何东西上赌一把。
BIDS 交易完成后,我从稻草人旁边的位子搬到了女王旁边的位子。虽然我只在交易厅
里移动了几英尺,但是我现在已经处在女王的宫殿之中了。稻草人离的远远的。公司里有几
个赖债不还的人,现在还没有付给稻草人 F.I.A.S.C.O.活动租枪的一百二十五美元,我也是
其中之一。他发了一个电子邮件要我还钱,而不是走过来。稻草人的日子不大好过。根据华
尔街的标准,他的房子不算很大;更有甚者,他说他非常需要钱来偿还他新租的路虎越野车
的月租。我希望他是在开玩笑,不过我不能确定。我在新的位子上将会想念稻草人,尤其是
他的笑话。
经过了巴西的痛苦经历,我们决定回到我们的支柱业务,墨西哥。墨西哥的银行仍然在
狂赌,几个月前衍生产品部刚刚完成了第二笔 PLUS 票据交易,叫作 PLUS 资本公司第二期。
这三亿一千万美元的交易是任何新一笔 PLUS 票据的模本,所涉及的墨西哥政府债券叫作
Cetes,比我们在 PLUS 第一期中使用的调节债简单多了。有了 PLUS 第二期,再完成其他
PLUS 票据真正所需的工作只是找一家墨西哥银行,起一个好名字,然后销售债券。这不费
什么功夫,我轻松的完成了我的第一笔 PLUS 票据交易。
首先,我们找到了一家墨西哥银行,塞芬银行。它的公司徽标是一只金色的鸟,包围在
圆形徽章里,和核废物的警告标志相似。很多高风险的衍生产品被称为核废物,不过塞芬银
行买的衍生产品特别名副其实。
接下来,我们需要一个名字。PLUS 第三期似乎太没有创意了。我们最终决定用 MEXUS,
代表"墨西哥美元证券 "。MEXUS 也可以写成 MEXU$,而且它的发音象"凌志 "。我们要把这笔交易作为首次推出的豪华版墨西哥衍生产品来营销。
最后,我们要把交易卖给投资者。当我们向国际业务组的经纪提及这笔业务时,他们拒
绝讨论除了 BIDS 灾难之外的任何事情。他们斥责我们的衍生产品,把 MEXUS 的招股书叫
作墨西哥废话,而且拒绝和我们一起吃午饭,永远也不。不过再怎么说,业务总是业务,佣
金总是佣金。他们答应试着销售 MEXUS 债券,我们也相信他们会这样做的。
我们还试图开发新的销售力量,利用摩根士丹利私人客户服务部 ,简称 PCS,的经纪。
PCS 在另一层楼 -- 它属于另一个世界。PCS 的经纪向富有的客户和小型机构销售证券。用
华尔街的行话来说,PCS 叫作零售。尽管在摩根士丹利,零售意味着高端。如果你的身家超
过一千万美元,你属于摩根士丹利的潜在 PCS 客户,否则的话想也别想。
只有目睹了摩根士丹利 PCS 经纪在工作,你才会真正了解什么叫"攻击性"。 "为了一个
基本点卖掉你的母亲",这句摩根士丹利雇员常说的话就是以他们为灵感来源的。对于他们
中的许多人来说,这还是意尤未及的表述。我曾经和一个 PCS 经纪有过一次对话,那次的
经历让我无法忘怀。我在谈话中提起我听说一个著名的纽约投资银行家,谢尔比 C. 戴维斯
刚刚去世;让我惊异的是,这个经纪不但已经看到了讣告,而且已经打了电话给遗产执行人,
试图向他们销售 PLUS 票据。
女王和我参加了一次 PCS 晨会,推介 MEXUS。我们简单的介绍了这笔交易,而后 PCS
的销售经理接替我们,做了一番热烈的鼓动演说,告诉他的销售队伍 MUXES 会给他们带来
前所未有的高佣金。衍生产品部是 PCS 经纪的最爱,因为我们的交易佣金最高,这次他们
也很兴奋。其中的一个就 MEXUS 的风险问了一个颇有些怀疑的问题,这个经理不予理会,
说这个问题完全没有关系。他说 PLUS 票据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可能"如期还本付息。
我觉得这个预测好象高了点儿。
然而,在摩根士丹利似乎没人持反对意见。公司是墨西哥的坚定支持者。衍生产品部对
外公告几个星期内我们就完成了十五亿美元的拉丁美洲衍生产品交易。摩根士丹利的研究人
员对披索很乐观,认为它不会贬值。披索的价值对 MEXUS 和其他 PLUS 票据至关重要,披
索贬值会使这些票据的价值同时下跌。好在公司的墨西哥分析师厄内斯特布朗说披索贬值的
风险微乎其微。他甚至多次公开强调,披索的风险是升值而不是贬值。如果披索确实升值,
那么 PCS 经理就是对的,PLUS 票据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可能"如期还本付息。有了这
样令人鼓舞的建议,还有这样的可能性,MEXUS 卖得很好。
当然,和多数衍生产品交易一样,MEXUS 也不是完全一帆风顺。当绝大部分票据都被
认购后,所有人都在开玩笑,说有一笔类似的交易,他们在最后一刻才发现忘了成立百慕大特别公司。提起那时的恐慌,所有人都放声大笑。紧接着我们意识到,由于把全部精力花在
MEXUS 的销售上,我们也忘了成立公司。就象尤吉波拉常说的,"又是一次似曾相识的经
历"。我们立即给百慕大的律师打电话,发现我们只有勉强够用的时间 -- 还要假定律师能
找到百慕大的财政部长。MEXUS 的公司章程需要他签字,然后才能成立。一小时后,律师
来电话说为了给文件签字,他把财政部长从百慕大国会的会议中拉了出来。公司可以按时成
立。
在我们操作 MEXUS 的同时,衍生产品部和墨西哥国民银行,挟 PLUS 票据第一期盛名
的那家墨西哥银行,商谈发行另一笔 PLUS 票据。这类谈判的典型目标是锁定客户,签订承
诺函,明确双方的责任、交易的结构、时间;还有最重要的 -- 费用。一旦承诺函签妥,衍
生产品部的形式就一派大好。所以,尽快签订承诺函的压力是巨大的。和墨西哥国民银行的
谈判进行得很艰难。稻草人没有参与谈判,但是他听说我们处于困境,他建议我们带上一个
Uzi 来活跃谈判气氛。考虑到近期充斥墨西哥的谋杀和绑架,随着谈判形式的恶化,我开始
觉得稻草人也许是对的。交易濒于崩溃。毕德育特森得知我们在墨西哥国民银行遇到了麻烦,
他把我们叫到他的办公室。他气急败坏。我们知道从技术上讲,他仍然是纽约的老板,所以
我们准备好了听取他的定期发作的激烈批评。
虽然女王的职务比森低得多,她却在和他打交道时采取了权威的态度。她劝他镇静下来,
说我们很快就可以完成交易。现在还有两个障碍:票据发行的规模和超额抵押率。我们想做
至少二亿五千万美元的交易,使我们的时间和成本物有所值。另外我们相信我们的投资者要
求至少百分之十五的超额抵押作防护层,和最近一笔 PLUS 票据交易一样。森越��越生气,
最后勃然大怒。他抓起电话,咆哮着让人接通远在墨西哥城的墨西哥国民银行的电话。他要
让那个总是带着太阳镜的刀锋战士,墨西哥国民银行的杰拉尔多瓦格斯,知道他的想法。那
边瓦格斯刚拿起电话说了声"喂",森便一发不可收拾。他省略了寒暄,单刀直入的说:"你
要么做二亿五千万美元和百分之十五的超额抵押,要么就什么也别做"。话筒的另一端是一
阵长长的沉默。刀锋战士似乎根本没想到森会来电话,更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正面攻击。他平
静的回答说他一直在和女王还有 RAV 小组的其他人交涉,而且谈判也有进展。他问森是否
和我们讨论过正在进行中的谈判。森不理睬他的问题,再次试图迫使他同意我们的条件,但
是刀锋战士不肯让步。最终,他们挂断了电话。
森大发雷霆。他尖声骂了一句"我*这笔交易!"然后愤然离开了办公室。这下女王也气
极了。到目前为止,尽管困难重重,她的谈判还是有成效的,而且她非常想得到这笔交易。
墨西哥国民银行不仅是个重要的客户,还是未来业务的极好资源。现在可好,森使瓦格斯和我们疏远了。她吼道:"如果我们失去这笔交易,这都他妈的是他的错!"然后也一怒而去,
剩下我和马歇尔萨兰特站在那里。我们互相看了看,耸了耸肩膀。我们知道这笔交易完了。
森又回到了他喜爱的下棋之外的另一项活动:在世界杯足球赛期间赌球。他创造了涉及若干
个球队的复杂赌注,这时他显得很轻松。他说:"我喜欢这种比赛,但是这和墨西哥国民银
行那回事一样。因为两边都有混蛋,所以很可能成不了事"。他还嘲笑稻草人出气。那天稻
草人拿给森一份拉丁美洲杂志,给他看上面的布拉迪债券期权表。
"这张期权卖家表很有趣",稻草人说,显然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森回答:"嗯,确实很有趣。不过它代表什么意思呢?"
稻草人耸耸肩膀,回到了他的座位。
森得知墨西哥国民银行拒绝签署承诺函后变得垂头丧气。他说:"我没有任何理由留在
这里"。我其实很为他难过,但是不得不同意。我们讨论过可能的办法解决和墨西哥国民银
行争端,摩根士丹利可以通过卖出区间 策略,使超额抵押率增加到百分之十八。可是,这
个办法也失败了。
衍生产品部最终统计塞芬银行 MEXUS 交易的利润时,森多少恢复了点儿精神。他坚持
说更多的利润是可能的,并且自夸说"交易完成后我就是墨西哥市场之王"。他甚至宣称要戴
墨西哥草帽来上班。没过几个月,墨西哥披索崩溃之后,交易厅里流传着一幅漫画:一个乞
丐伸着他的墨西哥草帽乞讨零钱,标题写着"毕德育特森"。
尽管我们在 MEXUS 上赚了几十万美元,我的上司却远远没有满足。女王指示我把重点
从墨西哥转移,是时候侧重其他国家了。马歇尔萨兰特祝贺我顺利完成了 MEXUS,但是他
说这不过是笔"饼干模子"交易,我还没有成就任何新的东西。他说 RAV 小组需要些有创意
的点子,能够创造一百万佣金,或者更多……
虽然我的手头有几个规模宏大的构想,接下来的一笔 RAV 交易却几乎纯属偶然,它来
自遥远的菲律宾。和我们部门过去完成的很多交易一样,构思毫无征兆的来自别人的痛苦。
实际上,与其费尽苦心策划一系列赚钱的衍生产品交易,不如等着看在一个特定的时候有谁
处于困境,然后在他们周围寻找新的衍生产品。这一次,处于困境的是我们摩根士丹利的同
事。
所有曾去过菲律宾的人如果需要重返这个国家,都不可避免的只能想到一件事:
"brownout"。早在独裁者费尔迪南德马科斯用贪污和废物玷污菲律宾之前,这个国家就因此
而出名。Brownout 是指不完全的,却经常发生的停电,尤其是在首都马尼拉。Brownout 发
生时灯光暗下去,再暗下去一些,但通常不会熄灭。这种部分断供每天会发生十多次,时间加起来可能长达十小时。
肇事者是有五十七年历史的菲律宾国有电力公司,国家电力集团,简称 NPC 或 Napacor。
NPC 从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就开始经常发生断供。但是据菲律宾人说,在腐败的 NPC 成立
前,这个国家的电力断供并不严重。然而随着 NPC 在二战后日益强大,断供的频率和时间
都有所增加。NPC 长期处于垄断地位,也是很多苦涩笑话的嘲讽对象。例如:问:"在菲律
宾,用蜡烛之前人们用什么?"
答:"电灯"。
多年来,甚至几十年来,菲律宾几乎没有新建的电厂,原有的也没有得到修缮。在费尔
迪南德马科斯的独裁之下,NPC 变得越发腐败。不过值得安慰的是,马科斯时期的断供是
定时进行的,人们至少可以根据断供时间安排活动。但是到了 1994 年,断供的规律性,还
有马科斯本人,都早已一去不返。对于这个新民主国家的大多数企业来说,电力断供的随机
性严重恶化了它们的电力问题。Brownout 还象以往一样频繁,民主的唯一结果是使情况无
法预期。
有了这样的名声,NPC 难以在金融市场上融资也就毫不出奇。谁会愿意借钱给这么无
能的公司呢?由于存在无法通过供电创造足够的现金偿还债务的风险,评级机构给 NPC 的
评级是低于投资等级的垃圾级。
世界银行是 NPC 的首要债权人,也是它唯一的捐助者,同意帮助 NPC 向私人所有权转
化。世界银行称赞 NPC 的私有化是发展中国家的少数成功案例之一,甚至同意为 NPC 新发
行的十五年债券的本金偿付做担保。有了这个担保,NPC 债券的买家基本上可以确信十五
年后,因为有世界银行承诺还款,就算 NPC 破产他也能够收回本金。
摩根士丹利与世界银行和菲律宾都有密切的联系,所以,部分是为了保持良好关系,摩
根士丹利的投资银行家同意包销 NPC 一亿美元的新债发行。不幸的是,他们事先没有向衍
生产品部咨询。尽管有世界银行的担保,投资者仍旧厌恶 NPC 的债券。摩根士丹利的垃圾
债券小组负责 NPC 债券的销售。虽然销售劣等债券是他们的专长,可是这次就连他们也无
能为力。
这笔交易推广时,客户不停的质问经纪电力断供的恐怖故事。在民主的马尼拉,问题已
经非常严重,有些公司甚至开始利用断供来创造业务。私有的发电机甚至已经成为受欢迎��
营销术。投资者听到的故事包括一家有私人发电机的美容院做广告推介"Brownout 美容特价
",还有其他几个餐厅在门外贴了"没有 Brownout"的牌子。
不出所料,NPC 交易是一场灾难,大部分债券积压在摩根士丹利垃圾债券组手里。垃圾债券交易员为此头痛不已。他们急于要在债券价格下跌前脱手,越快越好。他们跑到交易
厅的另一边请衍生产品部帮忙。我们该怎么办?请帮我们想个办法吧!他们向我们请求。我
们必须帮助他们。
NPC 债券的基本问题是,虽然本金的偿付有世界银行做担保,其间十五年的利息支付
却没有。评级机构认为世界银行的担保不足以使包括本金和利息的整个债券得到高评级。结
果,整个债券得到了信用等级最低的部分 -- 利息 -- 的评级。很多潜在投资者因此不能买
NPC 债券。
这是我们熟悉的领域。衍生产品部在 PLUS 票据上曾遇到过这样的问题,而且我们还设
计过 RAV 重新包装债券以获得高信用等级。现在,我们需要找到一个办法,说服评级机构
也给 NPC 一个高信用等级。
我知道最近雷曼兄弟公司说服标普给了一种债券 AAA 级,因为这种债券的本金和一小
部分利息是 AAA 级的,尽管大部分利息并不是 AAA 级的。债券包括本金和利息两部分,
通常,由于是同一个实体承诺偿付本金和利息,两者的信用等级是相同的。但是就 NPC 债
券而言,利息是垃圾(NPC 支付),本金却是黄金(世界银行担保)。雷曼的交易用的是一种类
似的债券。我在第一波士顿的新兴市场部工作时就接触过这一类的债券,它被称作布拉迪债
券。布拉迪债券和 NPC 债券相似,它的本金偿付有 AAA 级的美国政府零息债券做支持。
同样,布拉迪债券的利息支付却要靠发行债券的发展中国家,墨西哥、巴西、尼日利亚等等。
换句话说,利息是垃圾级的。雷曼公司发现的决窍是这样的:如果你把布拉迪债券放进一个
信托公司,再在垃圾级的利息中加上一些零息债券,你就可以说服标普把整个信托公司评为
AAA 级。两者的合并就象烤一个蛋糕,再在上面撒上糖粉。蛋糕是劣等的,糖粉却是纯巧
克力的。糖粉可以说服评级机构,把劣等蛋糕说成是巧克力蛋糕。
有了这层糖粉,信托公司实际包含三个组成部分:垃圾利息、AAA 级利息和 AAA 级
本金。标普要求用细体字说明 AAA 评级只适用于信托公司中"真正的"AAA 级组成部分,而
不适用于垃圾利息部分。然而,对于多数投资者来说,细体字无关紧要。例如,虽然很多大
型投资者,包括各种共同基金和保险公司,不能投资于布拉迪债券,这种信托单位却没有问
题。
零息债券���场是衍生产品,也是衍生产品灾难的沃土。大多数投资银行的零息债券交易
都很活跃,它的价格甚至每天都登在华尔街日报上。美国财政部有一套程序,使投资银行可
以把政府债券的本金和利息分开或重组在一起,所以零息债券又称分拆债券。一种政府债券
是由若干次定期偿付组成的,每一次都代表一种单独的分拆债券。每一种分拆债券都是一种零息债券 -- 没有利息,在到期日一次性支付。在第一波士顿,我曾经听到过很多对一个零
息债券交易员的赞美之词,据说他一年能为公司赚五千万美元。第一波士顿是出名的零息债
券大鳄,年初的时候,英格兰银行还请第一波士顿调查过分割英国政府债券的问题。
我一直无法理解第一波士顿的零息债券交易员 -- 或是任何其他银行的零息债券交易
员 -- 怎么能赚这么多钱。零息债券市场的流动性极强,而利润率总的来说非常低,尤其是
和其他更复杂的衍生产品相比。在这个市场,暴利似乎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们是和傻瓜交易。
所以我认为传言中的五千万美元利润是假的,或者至少是夸大其词。
我那时不知道这些家伙的交易对手中有个叫约瑟夫杰特的人。杰特是奇德匹波蒂公司的
零息债券交易总监。在奇德公司的小天地里,杰特是个超级明星。根据奇德公司的会计系统,
杰特赚了数亿美元的交易利润,因此奇德公司痛快的发给了杰特几百万美元的年终奖金,还
把他评选为 1993 年的最佳雇员。
然而,在奇德公司之外更大的世界里,杰特的声望却没有这么显赫。不客气的说,1993
年的时候很多交易员都认为杰特是华尔街最糟糕的交易员之一。他的出名是最近的事,在到
奇德公司以前,他的华尔街职业生涯一直乏善足陈。此前,杰特曾经受雇于我的两个雇主。
在第一波士顿,人们只记得他是个职位低下的怪人,有一天他被发现藏在交易厅旁边的壁柜
里。到了奇德公司后,杰特才崭露头角,很快被提升为董事总经理和交易总监。其他的交易
员和杰特交易都赚了大笔利润,他们觉得杰特在奇德公司的成功令人费解。
投资大师华伦巴菲特曾经说过,如果你不知道谁是傻瓜,那就是你自己。在这次事件中,
奇德公司绝对不知道谁是傻瓜。奇德公司付给杰特九百万美元奖金后不久,就发现杰特的巨
额利润是骗人的。杰特不但没给公司赚到几亿美元,他反而赔掉了大约三亿五千万美元。奇
德立即冻结了杰特的奖金,并且解雇了他。通用电气公司不久前刚刚收购了奇德作为进军投
资银行业大计的一部分。通用电气对这一发现自然不太高兴。没人清楚到底是杰特,还是奇
德的会计系统是事件的始作俑者。
事态继续恶化。接下来的几个月,奇德公司将宣布更多的亏损,原因包括:一个高级雇
员错误的记录了掉期仓位;一个债券经纪业务副总裁报错了佣金;两个政府债券交易员由于
保留未经对冲的仓位造成了交易亏损;还有最后的但是同样重要的,奇德发现二十八岁的债
券衍生产品副总裁克利弗德开普兰不但给公司造成了巨额亏损,而且在职期间一直有第二份
工作,罗斯柴尔德银行美国分公司的受薪顾问。虽然奇德公司解雇了所有上述雇员,只有杰
特经历了短暂的知名度。他频频露面,出现在多种杂志的封面上、六十分钟时事报道节目中,
还有几个月后曼哈顿的联邦法庭上。每一次他都否认做错了任何事。开普兰也经历了几分钟的知名度。他以前曾经在摩根士丹利工作过,我听说他声称在欧
洲有度假别墅,而且经常在那里组织奢华的和工作有关的假日活动。在奇德公司,尽管有两
个众所周知的问题,开普兰据说还是拿到了五十万美元奖金。首先,开普兰负责协调的一笔
复杂的意大利交易,DELS(代表衍生产品加强性资产连结证券 )赔掉了一百七十万美元。
再者,交易营销期间,奇德的雇员发现开普兰没有必需的证券从业资格。据《华尔街日报》
报道,开普兰的上司让他先完成交易,以后再去考试。
讽刺的是,奇德最终解雇开普兰不是由于上述问题,而是因为公司管理层发现了他的第
二份工作。事情的起因是罗斯柴尔德要求奇德报销开普兰的某些信用卡消费支出,其中包括
一件毛皮外套。正是这件毛皮外套使开普兰声名狼藉。经过一阵各执一词的嘈杂,开普兰终
于在 1994 年 6 月 2 日给《华尔街日报》回了一封信,否认他曾经买过,更不用说报销过,
那件毛皮外套。他还声称奇德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在罗斯柴尔德的工作。针对杰特的指控就严
重多了。他怎么赔掉了三亿五千万美元呢?奇德的会计系统允许交易员买入分拆债券后记录
另一个高得多的市价,因而提供了伪造利润的空子。问题来源于分拆债券是以原有的债券面
值为参考来进行买卖的。但是,因为分拆债券只是原有债券的一部分,它的价值比整个债券
的价值低很多。举例来说,假设一种债券面值一千美元,市价也是一千美元,你可能以二百
美元买到从这种债券分割出来的分拆债券,它的面值仍然是原有债券的面值,一千美元,但
它的价格只有二百美元,是面值的大幅折价。还记得现值吗?二百美元就象手里的鸟。
基本上,奇德的会计系统允许你用一个价格买进分拆债券,再立刻用另一个高得多的价
格将其卖出,从而制造出"魔术般的"利润。而实际上,分拆债券仍旧只值二百美元,而不是
一千美元,真正的利润是零。我们并不清楚杰特是不是这个技术问题的幕后策划者,或是奇
德的高层一直对虚假利润知情。不过两个事实很清楚:第一,奇德的会计系统未能揭露三亿
五千万美元的分拆债券交易亏损;第二,杰特被解雇之前是奇德的分拆债券交易总监。另外,
那三亿五千万美元似乎部分转移到了第一波士顿,至少为五千万分拆债券交易利润中的一部
分做了贡献。
奇德的问题虽然公开了,但是并不广为人知的是许多其他银行的分拆债券交易员也虚构
报表夸大他们的纸上利润。不过这些行为和奇德相比是小巫见大巫。在其他银行,交易员最
多只能偶尔记录高于实际出售价格的分拆债券价格,以使某一天的利润显得比实际高。尽管
这种"加价"行为很普遍,而且几乎无法被发现,但是效果通常只有一天。当然这不合法,即
使只是一天,但是人们似乎觉得这无关紧要。实际上,这种行为之所以不更加普遍的唯一原
因是绝大多数会计系统能立即发现问题。第一波士顿的交易员永远也不可能掩盖三亿五千万美元的亏损。至少,就我所知如此。
我就要开始漫长的分拆债券之旅了。我知道雷曼的交易很成功,尽管我怀疑它成功的主
要原因是巧妙的名称缩写。这笔交易叫作 BIGS,代表布拉迪收益政府证券 。所有的人都喜
欢 BIGS,雷曼一共销售了超过一亿美元的债券。
我提议用 BIGS 的构想包装摩根士丹利失败的 NPC 交易。和布拉迪债券一样,NPC 债
券也有 AAA 级的本金担保。如果我们把 NPC 债券和一些分拆债券装进一个信托公司,或
许也可以说服标普把新的信托单位评为 AAA 级。至少这值得一试。
最初,经纪们开玩笑说这种交易是巨大的骗局。我没有反对。然而,我们的很多衍生产
品交易都是骗局,何况情况表明这个构想实际是可行的。骗局与否,衍生产品经纪开始欢欣
鼓舞。假如我们能用这样莫名其妙的评级伎俩说服标普给予高风险的菲律宾债券最高的信用
评级,我们就能卖掉 NPC 债券。
包揽交易构想的功劳是件困难的事,尽管我受之有愧,尽管有更资深的雇员的竞争,我
还是想了一个办法。所有的 RAV,包括我们要用于 NPC 交易的这个,都有自己的名字。我
们用于 PLUS 票据的百慕大公司的叫 PLUS 资本公司;用于 BIDS 的公司叫 NTN 资本公司。
为了使我在 NPC 交易中的地位永不磨灭,或者至少保持到十五年后债券到期,我说服了我
的上司用我的名字来命名这家公司。表面上交易的名字 FP 信托代表第一菲律宾信托,但是
衍生产品部的所有人都知道 FP 其实代表弗兰克帕特奈。
既然 NPC 交易是以我命名的,我就要确保它成功。我负责为 FP 信托做"簿记"。我帮助
对摩根士丹利的销售队伍进行业务培训,记录下有兴趣的客户,而且参加了大量的销售拜访。
交易很简单,NPC 债券的利率是百分之九点七五,我们只添加了另外百分之零点五的美国
政府分拆债券(劣等蛋糕上的糖粉),使全部利息达到百分之十点二五。这样一来,不但本金
偿付有世界银行担保,而且这种债券 -- 或者说这种债券的一部分,如果你读了细体字的话
-- 被标普评为 AAA 级。我们彻底查阅了摩根士丹利的客户资料库,向几乎一百个不同的客
户推介了这笔交易。
我参加了初期的几个销售介绍,失望的发现效果差强人意。客户一开始表示有兴趣,然
后在最后一分钟决定不买,或表示对其他交易感兴趣。我向一个经验丰富的经纪解释过这笔
交易后,他安排我们去见同一条街上的一家大型保险公司的总经理。我们离开前,我让他估
计一下成功的可能性。他从椅子上倾过身子,微笑着让我放松一点。带着浓重的,几乎无法
理解的波士顿口音,他断言:"让我告诉你个秘密,弗兰克。这是我们这一行最基本的原则",
他停顿了一下以制造戏剧化的效果,接着说:"如果一种债券不能用两张曲棍球票和一瓶好酒卖出去,这种债券是卖不���去的"。
那可能是我在摩根士丹利得到的最好忠告。这个经纪从研究部拉了一个有魅力的女同事
来充门面,我们就一起出去了。我们匆匆转过几座大厦来到这家公司位于第八大街的总部,
在一间大会议室等待总经理和他的助理。
经纪解释了这笔交易。总经理有兴趣,可是说他还从来没买过菲律宾债券。他一方面承
受着"国际化"的压力,另一方面又面临着不能购买非美国债券的监管限制。他似乎对这笔交
易不放心,经过讨论他决定菲律宾太远了,他更想买离家近一些的东西。我们既没有带酒,
也没有带曲棍球票,即使带了也于事无补。
这个经纪很失望。我知道他不一定是关心 FP 信托,他只是想要一笔丰厚的交易佣金。
我也知道我们有许多离家更近的交易可以推荐给这个家伙。虽然其他的交易不是以我命名
的,但是一样会给我们带来厚利。多年前,我曾在麦当劳作过收银员,受过"建议性销售艺
术"的培训。如果顾客买了芝士汉堡和薯条,我会问:"请问要不要加一个配套的苹果派?"
同样的策略在摩根士丹利也适用。如果客户要买政府债券,你问:"请问要不要加一些配套
的杠杆衍生产品?"通常投资都会说要,或者至少继续问些问题。
这一次,既然这家保险公司不想要菲律宾,我们就提供其他口味。我问总经理拉丁美洲
怎么样,他说他可能会考虑投资阿根廷。幸运的是,我带了一笔阿根廷交易的营销材料,当
场递给他一份。他说这笔交易看来有点儿意思,他会再和我们联系。我们离开时,经纪冲我
眨了眨眼睛。
不幸的是,我们仍然需要为 FP 信托找买家。这项工作前景黯淡。不少客户说他们拒绝
玩评级机构游戏。一个经纪沮丧的描述了他向某个客户推介交易的情况。在一间会议室里,
他在黑板上写了最高机密,然后解释了衍生产品部的火箭科学家如何说服标普把这种债券评
为 AAA 级。他的结束语是:"来吧,你知道你对这笔交易有感觉。" "感觉"是对购买债券的
兴趣的一种暧昧说法。客户粗暴的回答说他不但对这种债券没有感觉,而且他还有另外四种
答复供这个经纪滚蛋时选择:
第一, 幕后策划者是不是稻草人那个混蛋?
第二, 他妈的门也没有,你们的佣金太高了。
第三, 骗你自己去吧,你是白费心机。
第四, 我要把这件事告诉保监会。
尽管有六十多个客户对这笔交易表示了兴趣或做出了反馈,最终只有三个投资者真正下
了买单。幸运的是,其中的一个是美国教师保险协会 ,在市场上被称为 TIAA 或"教师"。教师是个规模庞大,而且广受尊敬的基金,它管理公立学校教师的退休基金。教师非常喜欢
FP 信托,竟然同意认购整笔交易的一半还多。我想不出为什么公立学校教师要让他们的退
休金依靠菲律宾电力公司的表现,但是有了教师带头,另外两个投资者很乐于购买剩下的部
分。
每一笔交易中最折磨人的一天都是"定价日",就连只涉及买入分拆债券,再把它们装进
信托公司的简单交易也不例外。这一天摩根士丹利将买入分拆债券,然后通知投资者 FP 信
托的价格,精确到每一分钱。所有这一切都将在几秒钟内发生,通过电话,或者应该说是很
多电话。在定价日,我们需要若干部电话。
每个在华尔街工作的人都有他最喜欢的关于电话事故的故事。我的最爱是这个:一个交
易员让一个年轻的实习生在他去洗手间的时候看着他的电话。他不在的时候电话响了,于是
实习生接了电话。那边的人问:"那我们的一亿债券完了没有?"实习生慌了,愚蠢的咕哝了
一句"是"。来电话的人回答说:"好吧,你完了",随即挂断了电话。自然,那种债券的价格
立刻直线下降。交易员回来后发现手里有一亿美元已经大幅贬值的债券。
不用说,如果有人未经允许就替他买了一亿美元债券,交易员肯定不会高兴,更不用说
这些债券跳水急跌了。实习生当场被炒了鱿鱼。从那以后,大多数投资银行都要求新雇员使
用没有送话口的"培训电话"。这种电话就象自行车的训练轮,目的是防止实习生在最初的几
个月里伤害自己,效果还不错。
我早就从培训课程毕业了,现在我所有的电话都有送话口 -- 不过在定价日我有时反而
希望它们没有。典型情况下只有一个人负责给新交易定价。如果你是那个人,你要同时监视
若干电脑屏幕,打若干电话。另外,你所有的上司都站在你身后看着。每隔几分钟,其中的
一个就会为数字的变化大喊大叫,或者要求知道我们会赚多少钱。这种压力是巨大的。不止
一次,年轻的雇员完成第一次衍生产品交易定价后身心俱疲,哭泣落泪。
我负责为 FP 信托定价,好在一切顺利。我们买进分拆债券,再卖给信托公司,和已有
的 NPC 债券一起打包,然后收取我们的佣金。衍生产品部一共卖了四千八百四十万美元的
FP 信托单位给三个投资者,我们欣喜若狂。
我还负责计算准确的佣金。百分之一的费率就是四十八万四千美元。我们的目标是一百
万。我知道象 FP 信托这样规模和风险的交易,超过百分之二的费率是极其可观的。我仔细
的统计了全部收入以便确认。没错,我完成了我的第一笔百万美元交易,FP 信托的全部佣
金几乎高达一百二十万美元。
唯一比衍生产品部经理还喜出望外的人是垃圾债券交易员。他们手里砸了几千万美元的NPC 债券,唯恐要赔本出售。好在通过衍生产品部他们得以高价出售这些债券。摩根士丹
利的投资银行家也欢欣鼓舞。他们不但保持了和世界银行以及菲律宾的良好关系,而且挣了
几十万美元的 NPC 债券包销费。皆大欢喜,我们拯救了世界,同时赚了一百万美元。谁会
在乎几年后那些公立学校教师的灯会不会熄灭呢?
很久以后我才得到坏消息。标普来电话通知我,他们将要修改几笔摩根士丹利衍生产品
交易的评级,其中包括 FP 信托。这笔交易会保持 AAA 级,但是标普要在 AAA 下面加一个
下标 R(R 代表有限制的 )。这样一来 FP 信托将变成 AAAR 级。这是一个可怕的消息。我
想我们早该预见到。一年多以前,标普宣布重新评估给予混合衍生产品和传统债券的混合性
证券的评级。那时标普的一个董事建议给某些评级加一个下标,表示标普只评价偿还能力,
而不评价全额偿付的可能。宝洁的巨额亏损曝光后,衍生产品已经成为受到广泛关注的问题,
标普正在采取严厉措施。
我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我的光荣和骄傲。我的衍生产品之子,将永远打上一个下标 R。
我们的交易纪念牌也需要修改,加上衍生产品的红字,这个 R。更糟糕的是,我必须把这个
坏消息告诉每个人。一个傻乎乎的经纪问:"如果这是个长期评级,他们怎么能这么快就改
变注意呢?" 垃圾债券交易总监气急败坏,他的评论包括"干掉他们"和"他们应该象个男人"。
我告诉他标普和我打过交道的每一个人,包括实际给这笔交易评级的人,都是女性。他大吃
一惊,但还是说:"不管怎么样,把她们都干掉。"
我以为毕德育特森会生气,但是第二天的衍生产品部晨会上,他一进来就大叫我们的每
日简报太长了。会议后森走到我身边,嘟囔着:"这个部门的人现在都有不受病毒感染的胳
膊,我们一定是进化了。"我无言以对,只好点点头走开了。几个星期后,又经历了若干投
资者投资衍生产品受损的公告,森站在交易厅中间大叫:"如果再看到一篇衍生产品的文章,
我就去死!"近期的衍生产品灾难似乎使我的上司多少有点儿精神错乱,就连平时行为理智
的马歇尔萨兰特也变得怪异,他莫名其妙的担心前总统尼克松的死"肯定会把我们的业务搞
砸。"
唯一紧紧抓住现实的衍生产品部经理是女王。当我把坏消息告诉她时,她抓得更紧了--
这次她抓的是我的脖子。她问我标普到底为什么给 FP 信托 R 级。为什么我们最终谈判失败?
说老实话,我不知道 -- 尽管我猜测部分原因是标普是对的,这些债券确实不是 AAA 级。
几个经纪在听我们讲话,他们想看看我是否有答案。我不想撒谎,或是找个蹩脚的借口。我
们陷进了 R 级,而我却没有一个好的理由。于是,我诚实的回答:"我不知道。"
女王爆跳如雷。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交易厅的最基本规则是永远、永远不要说这几个导火的字。我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女王开始在我的眼前尖叫,说"我不知道"从来不是可以接受
的答案。有人聚集起来看我当众受辱。
我说我不知道不能说"我不知道。"这又一次显示了我的无知。在交易厅,如果愿意的话
你可以说任何污言秽语,任何不堪入耳的卑鄙言语都没问题。但是那几个字却极其令人反感
厌恶。即使小声耳语"我不知道",也会带来砍头的风险。
女王招呼另一个经理,告诉他我刚说了什么。他失望的摇摇头。我想知道他们是否打算
用肥皂清洗我的嘴。回想起来,我试图为自己辩护的努力相当可悲。
"假如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我说我不知道是因为我确实不知道。"
"我才不理你知不知道。"
"可是如果我不知道答案,我该怎么说?"
"编点儿什么。你说什么都无所谓,就是永远、永远也别再说我不知道。"
"但是我原来并不知道啊。"
"真它妈的见鬼,你再说一次试试!"
我痛苦的学到在衍生产品的游戏中,你不能犯一点儿错误,哪怕一次也不行。虽然衍生
产品部在 FP 信托上赚了一百多万美元,女王能记住的全部却是我用"我不知道"回答问题,
还有交易被评为 R 级。交易的积极影响已经被忘得一干二净。我曾经为交易以我命名而高
兴,可现在却想把交易的名字从纪念牌上刮下去。FP 信托被印在营销文件和招股书上,在
公司和几十个客户中流传。我无法解脱的和衍生产品部有史以来第一笔 R 级交易连在了一
起。我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我急于自救。我肯定是一时糊涂,竟然回去找稻草人帮忙。我该怎么办?稻草人建议我
们抄袭雷曼的布拉迪债券 BIGS 交易。如果他们能做成这样的交易,我们也能。我以前从来
没试过照抄其他投资银行的交易。这肯定是个坏兆头:我们缺乏创意,以至于要贬低身价从
雷曼做过的交易中抄袭构思。不管怎么说,我们的剽窃企图也以失败告终,我又浪费了一个
月的时间。
我们试图在所有可能的方面复制 BIGS 交易。首先,我们买入布拉迪债券,加上另外的
利息作糖粉,然后改个缩写名字。稻草人最终选定的名字是"信用增强性期限票据。"这个名
字听起来真的很傻,而且 CEDN 这个缩写也不很好记。不过,这已经是稻草人迄今为止最
好的建议了。在这之前的提议包括"布拉迪重新打包 AAA 级证券信托 "(BREAST),"布拉
迪重新打包资产证券 "(BRAS),还有"拉丁美洲证券衍生产品 "(LSD)。稻草人开玩笑说
客户会对 BREAST 和 BRAS 有感觉 。可能他的想法有点儿道理,可是他们肯定对 CEDN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几个客户当场拒绝了这笔交易,说他们不会为了混肴评级支付百分之一的佣金。保险公
司也在担心虽然全国保险理事会把雷曼的交易评为了最高的 NAIC-1 级,如果发现这种债券
不是真正的 AAA 级,他们可能会把它降级。他们是对的。R 级令每个人担心。女王听到这
些反应后大发雷霆,但是因为一个出乎意料的原因。客户因为担心评级的合法性而拒绝购买
这笔交易并没有触怒她;我们暗示我们做这笔交易只收百分之一的佣金却把她气疯了。她怒
骂:"你们为什么告诉他们只有百分之一?告诉他们是百分之二!"
随着在美国客户中的持续失利,我开始注意海外市场。我听说东京对 AAA 的构思有一
定的兴趣。问题是如何把以美元计值的布拉迪债券转化成以日元计值的衍生产品。市场上有
以日元计值的布拉迪债券,但是规模不足以使交易有利可图。如果用美元债券,把美元掉期
成日元的成本又太高。布拉迪债券的平均期限是二十五年到三十年,而日本政府债券的最长
期限是二十年,所以无法用政府债券对冲掉期风险。我估计把美元掉期成日元将提高成本至
少十个基本点,这可能消除交易的利润。交易是可行的,但复杂无比,而且需要亲自到东京
去至少一次。我还没准备好。
与此同时,我们在伦敦的衍生产品同事也在忙于抄袭他们的交易。几家伦敦的银行根据
类似的信用评级机构手段完成了利润丰厚的意大利衍生产品交易。有报道说 J.P.摩根和高盛
都作过此类交易。据我们所知,这是一种以意大利政府债券为基础资产的普通 RAV。交易
包括三个步骤:首先,把以里拉计值的意大利债券装进一个特别公司;然后,公司找一家银
行签订掉期合约,支付里拉,收回美元;最后,这家公司发行美元计值的债券。这三步程序
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结果:新发债券是 AAA 级的。一个清晰的主题浮现了:评级机构似乎是
最有利可图的衍生产品交易的关键。
这样的交易适用于意大利的原因和 PLUS 票据适用于墨西哥的原因是一样的。该国的本
币债券信用评级高于外币债券。意大利的里拉债券是 AAA 级的,美元债券却不是。把里拉
债券装进特别公司再和 AAA 级银行签订掉期合约,你可以魔术般的创造出 AAA 级的意大
利美元债券,就和 PLUS 票据一样。
我知道 AAA 级债券等级内存在很大的变异性。包括花旗集团和 J.P.摩根在内的几家银
行不久前都成立了所谓的套利载体从中获利。象阿尔法金融、贝塔金融、ARGO 和高迪安
诺特早就利用简单的策略赚了大钱。它们买进最便宜的 AAA 级债券,同时自己发行更为昂
贵的 AAA 级债券融资。这种策略简直就是提款机,而且是个保守得不错的秘密。你可以说
服标普把你的债券评为 AAA 级,因为你只买 AAA 级债券。但矛盾的是,你买入的债券没有你的负债值钱。一点儿金融巫术,再加上莫名其妙的 AAA 评级,可以制造出永不停顿的
造钱机器。
我们获得了所有所需文件后,摩根士丹利的意大利交易还面临着两个问题。首先是取个
合适的名字的老问题。伦敦衍生产品部的很多特别公司是在卢森堡或荷兰成立的,这样的地
方要求我们在公司成立前几天上交一份拟使用的公司名单。五天之内我们将被告知哪个名字
可以使用 -- 如果有的话。有一笔交易,经纪上交了三十几个名字,但是全都被荷兰当局否
决了。最后上报的名单里包括"高佛",这个名字是个玩笑,是电视连续剧"爱之船"里一个角
色的名字。当然,运气总是这样爱捉弄人,所有名字中只有这一个能用。一个日本投资者听
说交易叫作高佛,就问那是什么意思。当他听说高佛是一只鼹鼠时吓坏了。在日本,鼹鼠是
坏运气的征兆,那个迷信的投资者想退出交易。这次意大利的经纪运气不错,他们只上报了
十几个名字,"鹰港"就被选中了。这个名字是伦敦的一个资深经理挑的,是个加勒比海度假
胜地的名字,似乎不会冒犯任何人。
第二个问题出在标普。显然还没有人出过钱给意大利政府发行的里拉债券评级。虽然意
大利是欧洲国家里经济较弱的一个,它的里拉债券仍然很可能是 AAA 级。对于大多数国家
来说,如果外币债券的评级是 AA 级或更高,那么它的本币债券会被评为 AAA 级。意大利
就属于这样的情况。债券计值货币是问题所在,因为意大利可以印里拉来偿还里拉债务,但
偿还美元债务则要制造硬通货。标普已经接受了这样的逻辑:如果一种债券是 AAA 级的,
而且将其掉期成另外一种货币的银行也是 AAA 级的,那么新发债券可以被评为 AAA 级。
这种逻辑使意大利交易具有可操作性。唯一棘手的是在有人出钱之前,标普不肯说意大利的
里拉债券是 AAA 级的。
伦敦的同事需要有人在美国就鹰港的交易与标普沟通,所以我打电话给一个标普的分析
师讨论意大利的评级。他很谨慎,坚持他"既不能确认也不能否认意大利的里拉债券是 AAA
级。"他说由于没有人付钱给意大利评级,公司不允许他公开他的观点。如果摩根士丹利进
行涉及意大利政府债券的交易,除非我们出钱,否则无法得到 AAA 级。给一笔小型的衍生
产品交易评级还算便宜,但是给整个国家评级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们绝对不打算出钱把整
个意大利评为 AAA 级。
幸运的是,标普愿意接受折中方案。我们在交易宣传中不说是意大利债券,而是说这笔
交易涉及欧洲七国政府债券中的一种,其中的六个已经被评为 AAA 级。当然,每个人都知
道我们实际使用的是意大利债券,但是七国之一带来的不确定性满足了标普。他们相信没人
可以用鹰港作为证据,说意大利是 AAA 级,所以同意把我们的债券评为 AAA 级而不要求我们支付意大利的评级费。如果真有人试图这么做,标普可以宣称交易用的实际债券可以是
其他六国中的任何一个,而它们都已经付费被评为 AAA 级。鹰港就象一把左轮手枪,里面
只有一颗子弹。只要鹰港保持这种俄罗斯轮盘赌的形式,标普就可以把它评为 AAA 级,尽
管它知道如果摩根士丹利扣动扳机,射出的子弹是意大利。
我无法相信某些 RAV 交易竟变得如此这般的 convoluted。有没有人知道这些疯狂交易
的内幕呢?如果《华尔街日报》发现了这些交易会怎样呢?我以为《华尔街日报》还没有发
现,否则我们应该已经读到报道了。我想了解新闻媒体对我们的业务到底有什么看法。《华
尔街日报》正要举行一个大型的衍生产品研讨会,我幸运的得到了邀请。
很多对近期的衍生产品灾难进行过高调评论的评论员都参加了研讨会,大多数执业界牛
耳的投资银行也有人出席。《华尔街日报》的金融市场主编道格拉斯希兹是会议主持人,其
他参会的《华尔街日报》记者包括巴巴拉多奈利、劳拉格兰尼托、史蒂夫列宾和杰弗瑞泰勒,
他们每天都就各式各样的金融问题发表文章和评论,题目包括监管、银行、基金、对冲基金、
高科技金融业务,当然还有衍生产品。他们是世界上最消息灵通的财经新闻记者。另外有几
个来自华尔街的专题发言人:大通曼哈顿银行的衍生产品营销总监弗雷德查普利、纽约商品
交易所的总裁帕特里克汤普森、以及资本市场风险顾问公司的合伙人莱斯利拉尔,他向不少
衍生产品灾难的受害者和肇事者都提供过咨询服务。我想,肯定会有人至少提及我们销售的
衍生产品。记者们会问什么样的问题呢?如果银行家说"我不知道",算不算是可以接受的回
答呢?
但是我失望了。问题和回答都是乏味的,没有人谈到和我们近期的交易哪怕有丝毫相似
之处的衍生产品。记者显然不知道它们的存在,而如果银行家知道的话,他们肯定只字未题。
在某个时刻,话题转到了近期的衍生产品交易是否适合一般投资者。有几个故事涉及投资者
同意购买奇特的掉期交易,例如获取的某种利率指数,比如伦敦银行同业贷款利率的三次方
的掉期收入。这样的交易显然是纯粹的投机。投资者并没有伦敦银行同业贷款利率的三次方
的债务需要通过这样的掉期对冲。尽管如此,业内的代表还是不愿意承认此类交易对于投资
者来说是不适当的赌博行为。当他被问道伦敦银行同业贷款利率的三次方可能是怎样的对冲
时,大通银行的弗雷德查普利半开玩笑的回答这笔掉期是伦敦银行同业贷款利率的三次方的
对冲。他的回答引起了一阵紧张的笑声。专题讨论小组中的一个法学教授作了总结,他说完
美的对冲只有在日本花园里才存在。在我看来,这场研讨会的内容水准很低,所以可能永远
也没有人发现我们的交易。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才能引起人们的注意呢?《泥鸽靶》第七章
阿根廷前政治领袖胡安.多明戈.贝隆的夫人,人称“艾维塔”的玛丽亚.艾娃.杜瓦蒂.贝
隆,悲剧般地死于 1952 年,享年 32 岁。整整 40 年后,阿根廷政府发行了有史以来最丑陋
的债券。如果艾维塔活着的时候看到了这种债券,哪怕只有一眼,后果不但会冒犯她有口皆
碑的文化品位,甚至可能害死她。
这笔规模庞大的 55 亿美元债券被称为 BOCONs,是阿根廷中央银行在 1992 年 9 月 1
日发行的。这次债券发行是阿根廷共和国根据立法要求制定的债务重整计划的一部分,中央
政府需要集中分散在地方政府、供应商、退休者、养老金领取者以及法律诉讼中的债务。新
债券发行了若干个系列,其中之一叫做 BOCON Pre4s,是最丑陋的一种。
BOCON Pre4s 的丑陋有几个原因。首先,在发行后的最初六年里,它们不支付任何利
息。对于阿根廷央行来说不付利息是件大好事,但是对于退休者和养老金领取者来说就不同
了,他们很可能每个月都指望利息收入过活。很少人愿意持有不付利息的债券,除非发债人
的信用非常好,而阿根廷政府显然不是这样的人。再者,这种债券的本金每个月都根据若干
种利率的复杂均值而增加。结果,每个月你都不知道实际拥有多少债券。开始时你可能有
100 美元的 Pre4s,但下一个月你可能有 100.43 美元,再下一个月是 100.79 美元。光是记录
实际拥有的债券数就是个噩梦。更有甚者,等你终于开始拿到利息,已经上升了六年的本金
却掉头下降了。本金的偿付通过 48 次分期付款完成,利息的支付则根据当时的本金数,因
此也是下降的,两者的形势同样无法预期。至少,你知道最初的六年没有利息,此后的 48
次分期付款却是个未知数。六年后的利率是每个月 2?08%,直到第 47 个月,但是本金是多
少并不确定;第 48 个月的利率是 2?24%。每个月的实收利息根据复杂的公式和剩余的本金
浮动。这够复杂费解的了吧?艾维塔肯定不会为此高兴的。
BOCON Pre4s 的投资者几乎无法确定债券的价值,所以他们痛恨这种债券。除此之外,
投资者还要担心六年后阿根廷政府改变主意,决定不给这种债券支付任何利息。这种可能性
是真实存在的。很多投资者都认为拒不付款是 BOCON Pre4s 的重大风险,因而这种债券的
信用评级很低。Pre4s 还有其他令人讨厌的特质:利息的税收不确定(如果有利息的话),央
行可以在任何时间赎回债券,却不给投资者任何补偿。Pre4s 只有一个好处——它是以美元
为计值货币的。但是这似乎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因为阿根廷最近将阿根廷比索按 1∶1 的汇
率钉住了美元。
当我的上司指示我寻找阿根廷衍生产品时,Pre4s 并不是首选。虽然如此,年底越来越
近,我们需要最后一击,确保分奖金的时候能够理直气壮地说我们为公司赚了很多钱。我们仍然在寻找衍生产品部的“年度交易”。我们已经试过了墨西哥、巴西和菲律宾,现在轮到
阿根廷了。
我们的第一击是屡试不爽的 PLUS 票据方案,把墨西哥债券换成阿根廷债券。我们试过
用比 Pre4s 强得多的 FRBs 债券,把它装进 RAVs 然后卖给美国投资者。但是我们没能为这
种票据拿到好的信用评级,因而无法将其出售给很多大买家。那些极具进攻性的私人客户服
务经纪试图找些有钱的个人客户,可他们也失败了。
接下来,我们尝试了阿根廷布拉迪债券,也比 Pre4s 强多了。我们提供将各种风险剥离
的衍生产品,把布拉迪债券分拆成三部分:短期利息收入、长期利息收入和本金偿付。我们
把不同的部分卖给不同的投资者,其中也包括阿根廷政府,协助它的债务重整策略。然而,
投资者拒绝了这笔交易。尽管我们设法安排了和阿根廷政府官员会面,结果却是灾难性的。
高级政府官员甚至连面都没露,低级官员迟到了几个小时,而且当场拒绝了我们的提议。我
们气极了。你能想像吗?阿根廷共和国看不起摩根士丹利?
我们的第三个设想是个更为彻底的提议,用美国十年前的方法重建整个阿根廷住房按揭
体系。其中最迫切的需求似乎来自阿根廷按揭银行,它需要融资 4 000 万美元来购买住房按
揭权益,以便最终用美国的方法把所有按揭权益纳入资产项。阿根廷按揭银行的很多按揭都
是不良贷款,特别是作为政治好处的低息贷款更是如此。阿根廷新任命的经济部长,多明戈.
卡瓦罗,也要求阿根廷按揭银行清理资产。我们花了几个星期制作计划,还请了一家阿根廷
银行帮我们提交方案,但是这份方案也被阿根廷共和国否决了。一个政府官员的答复是“僧
多粥少”。
但是三次失败不足以使我们放弃,衍生产品部不懈地在阿根廷寻找机会。有个客户说高
盛公司刚刚在阿根廷完成了一笔衍生产品大交易,我们的经纪很快找到了高盛交易的招股
书。看来高盛用的是 BOCONs,用衍生产品将其简化,然后把新的混合体卖给美国投资者。
他们使购买 BOCONs 变得轻而易举,所以美国投资者买了 1 亿多美元的债券。我们估计高
盛赚了好几百万美元。
我们开始不知羞耻的抄袭高盛的交易。高盛的构想相当简单,而且还有些结构上的问题,
我们对此进行了改进。高盛使用了 BOCONs 的一个叫做 Pre2s 的系列,它和 Pre4s 差不多,
不过稍微好一点儿。在我们看来,基础资产越差越好。Pre4s 是所有阿根廷债券里面最差的,
所以也是最便宜的。再者,对于投资者来说,简化了的 Pre4s 要比简化了的 Pre2s 更有吸引
了。我们决定用 Pre4s。
我们的 Pre4s 交易本质上有三个简单的步骤。首先,我们把 Pre4s 装进一个信托载体,这次是家开曼群岛信托公司。Pre4s 的每一笔收入都将支付给开曼信托,直到 2002 年 9 月
Pre4s 到期。接着,我们安排这家信托公司和摩根士丹利签署协议,摩根士丹利将在 Pre4s
进行支付时收到所有收入,每年付给信托公司固定的百分之十四点七五利息。由于 Pre4s 尚
未支付任何利息,摩根士丹利实际是贷款百分之十四点七五给这家信托公司 -- 至少最初是
这样的。当然,摩根士丹利需要借钱筹得资本,再贷款给开曼信托,这是有风险的;而且,
如果阿根廷拒绝偿还 Pre4s 债务,摩根士丹利可能无法偿还贷款。最后,开曼信托以摩根士
丹利支付利息的承诺作支持,发行信托单位。
这些信托单位很简单,它们支付百分之十四点七五的利息,部分由摩根士丹利担保。对
于潜在的投资者来说,这些信托单位和原有的 Pre4s 相比有了巨大的提高:它们马上就支付
利息;本金不会波动;而且预期收入自始至终一清二楚。和 Pre4s 相比,这些信托单位相当
令人满意。
投资者很喜爱这笔交易,尽管我们没能给它起个巧妙的名字,销售也很顺利。我们最后
决定用"重新包装阿根廷国内证券信托第一期 ",可以简称为 RADS,不过我们一般干脆把
它叫做"Pre4s 信托"。尽管名字差劲,这笔交易仍旧得到了投资者的追捧。
Pre4s 信托和我们这一年销售的 RAV 模式相同。首先,我们在国外找出具有成本高昂的
投资壁垒的债券。BIDS 的壁垒是监管规则;PLUS 票据和 FP 信托的壁垒是信用评级;Pre4s
的壁垒是就是丑陋。然后,我们设法使国外的投资者���以绕过这些壁垒进行投资。这种模式
为我们创造了可观的利润。
通常,我们的交易都有一个首要买家。很多 RAV 的首要买家都是中西部的不那么老练
的保险公司。Pre4s 信托也不例外,首要买家是个中部的保险公司。其他投资者要老练一些,
其中包括塞芬银行,那家有着核废物徽标的不知餍足的墨西哥银行;几个美国的大型共同基
金;甚至还有一些进取的私人客户。但显而易见的是,即使是最老练的投资者也不清楚交易
的运作手法。把支付方式化繁为简的价值计算复杂得难以置信,我们精心开发了复杂的电脑
模型进行这些运算,但是我相信任何买家都不具备类似的能力。否则,他们不大可能同意多
付给摩根士丹利几百万美元,这额外的几百万美元就是我们的佣金。
和 FP 信托不同,Pre4s 信托的销售拜访中几乎没有灾难性的故事。但是,其中有一次
特别值得一提。有个年轻经纪 -- 他是个身材高大的金发小伙子 -- 要向一家保险公司的私
募和信用产品总监推介这笔交易,他请我一起参加。我同意了,部分是因为我很想知道他对
客户的看法。
我们的会议进行得很顺利。我解释了 Pre4s 信托,客户 -- 她是位非常迷人的女性 -- 似乎有兴趣。她问了几个具体问题,我们也讨论了她的公司最近过投资的其他交易。会议过程
中,金发经纪始终专注的盯着这个女人,几乎没有说话。她离开后,他把我拉到一边,告诉
我他认真的想过了,而且已经做出了判断。
他诚恳的说:"我永远、永远也不会骗她"。我吃了一惊,看着他等着他笑,哪怕只是微
微一笑。但是他没有,他是认真的。尽管他既没有考虑交易的细节,也没有考虑客户的问题,
他却在会议中解决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他永远也不会欺骗这一个客户。后来,她也确实没有
认购这笔交易。
有几个客户表示了一定的顾虑,他们担心我们会不会以公平的价格买回这些票据。很多
买家只打算持有票据两三年的时间,担心由于这是些不同寻常的债券,他们可能难以找到除
了摩根士丹利之外任何其他的买家。他们害怕在这种困境中,摩根士丹利将撕掉他们的脸。
他们确实有理由害怕。一个旧金山的基金经理拒绝购买 Pre4s 信托,理由是这笔交易很象摩
根士丹利曾经卖给他的瑞典克朗--瑞士法郎 PERLS。那笔交易的价值在一夜之间几乎从一百
跌到了七十五。我们向他保证 Pre4s 信托和 PERLS 绝无相似之处,但是我们不能保证它不
下跌。这是个严重的分歧。摩根士丹利承诺买回债券,但不能承诺价格公平。我们无法预测
金融市场,尤其是在阿根廷。
尽管有反对的声音,这笔交易还是很容易销售。十来个投资者对交易的条款感到满意,
同意认购。最终,我们卖掉了价值一亿二千三百万美元的 Pre4s 信托单位。一般来说,复杂
的衍生产品交易的佣金是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二。然而, Pre4s 信托实在是太复杂了,以至于
投资者无法正确估算它的价值,他们同意支付比实际价值高得多的价格。Pre4s 信托的利润
高达四百万美元,超过了摩根士丹利 1994 年的任何其他交易。Pre4s 信托是我们的年度交易,
漂亮的最后一击,也是我的第一只衍生产品"大象"。衍生产品部陶醉在胜利的喜悦中。
但是,我的上司警告我不要高兴得太早。虽然投资者已经下了买单,我们还没有收到钱。
Pre4s 信托结构复杂,商讨文件、分发最终的招股书、完成交易的过程至少需要一个星期的
时间。我的工作中令人精神紧张的一面就是即使一笔交易已经被认购一空,事情却并没有完
结。在我们收到钱以前,Pre4s 交易仍然随时可能失败。
那个星期特别令人生畏,因为我似乎需要独自完成 Pre4s 交易。女王将在墨西哥和墨西
哥银行谈另一笔业务;RAV 小组的其他成员要休假,公司只剩下我孤身一人。马歇尔萨兰
特说他相信我能够完成任务。
我和阿根廷及美国的律师一起进行最后的工作,这时有另外几个衍生产品经纪试图告诉
我四百万美元的佣金没什么了不起。其中一个声称他曾经从一笔杠杆掉期交易中赚了八百万,其他人说他们曾经收取过百分之五,甚至百分之十的衍生产品交易佣金。就连毕德育特
森也来打击我,告诉我百分之四的佣金"还可以,但也不是特别出众。我们有更好的交易,
比这多十个,二十个百分点"。我不相信衍生产品部在任何交易中收到了百分之二十的佣金,
不管买家愚蠢到何种地步。金融市场上竞争激烈,典型的费率远远低于百分之一。我为 Pre4s
信托而自豪,我相信几百万美元佣金的衍生产品交易很少见。实际上,四百万美元是我所见
过的最高的佣金。我决定不去理睬他们的评论。
最后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我处理了阿根廷方面的问题,包括和担任 Pre4s 债券托管人
的当地律师、银行谈判。阿根廷的每家银行和公司似乎都用"星条旗永不落"作为待机音乐,
所以当我转到美国这边的时候,很高兴能听到其他的东西。我们的律师行是作风进取的老公
司克拉瓦斯斯万尼摩尔,和摩根士丹利气派不凡的法律顾问戴维斯帕克华德维尔相比,衍生
产品部更喜欢前者。
Pre4s 信托经历了两个灾难。第一个是我们是否应该把 Pre4s 叫做"衍生产品"。部分基于
和克拉瓦斯合伙人的讨论,我决定我们应该修订 Pre4s 的招股书,开诚布公的说明我们销售
的信托单位是"衍生产品",带有投资衍生产品的相关风险。我想,如果摩根士丹利因为 Pre4s
被起诉的话,公司可以说并没有在交易的风险上误导投资者,实际上我们甚至清楚的告诉投
资者这些信托单位实际就是"衍生产品"。
虽然那时,这个术语已经越来越普遍了,而实际上这是次要的问题。每个人都知道 Pre4s
是衍生产品。尽管如此,我觉得清楚的指出信托单位是衍生产品在未来可能的诉讼中会有利
于公司。我们修改了一些细节,加上了"衍生产品"一词,然后把招股书送去印刷。
女王从墨西哥回来后,我递给她一本刚刚印好的招股书,告诉她一切按计划进行,招股
书正在运往投资者的途中,我手头还有一大箱,准备明天分发给经纪人。几分钟后,我听到
了一声毛骨悚然的尖叫。女王看到招股书上"衍生产品",勃然大怒。她开始冲着我尖叫,用
她能想到的所有词汇骂我。
"该死的,上面说是衍生产品!这根本不是衍生产品!为什么说这是衍生产品?谁告诉
你这是衍生产品?"
我试图解释这种说法如何可以在未来的诉讼中帮助我们。她不在乎这个,也不在乎克拉
瓦斯合伙人的意见。由于这个术语带有负面的含义,她拒绝把她的任何一笔交易叫做衍生产
品。她命令我停止分发带有这个肮脏字眼的招股书。我坚持表示反对,于是女王找到了在圣
路易斯的马歇尔萨兰特,说服他这个罪恶的字应该被删除。我又争辩了几分钟 -- 我们毕竟
是衍生产品部,不是吗?DPG 不是还是有个 D 吗?难道她能否认这么复杂的交易是衍生产品吗?但这也是徒劳的。
"不行,"她说,"别送出去。把他妈的一整盒都藏起来"。有个经纪从这里经过,想要拿
一本,她大声尖叫"不行!"从他手里一把夺了回来。
我赶在飞机起飞前说服联邦快递公司把招股书从飞机上卸下来。为了防止万一联邦快递
出了差错,我又打电话给不同目的地城市的快递公司,指示他们毁掉收到的文件。我还需要
打电话给克拉瓦斯的合伙人,告诉他从招股书中把"衍生产品"这个肮脏的字眼删除,重新印
刷。他需要在六十页的文件中进行地毯式搜索,确保这个带 D 的字不在任何地方出现。
我很生气,觉得我作的是对的。如果这笔交易不是衍生产品,那世界上就没有衍生产品
了。我问女王想不想留一本旧招股书作纪念。我不该去招惹她。她嚷道:"我他妈的才不管
你想怎么办呢!烧了它,拿回家当墙纸 -- 干什么都行!把它拿走!别让我再看见它!"
修改过的招股书送出去了,最终文件也准备好了,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等最后的结算日。
9 月 30 日星期五,一切都已就绪,交易将在星期一如期完成。所有人都下班后,我还留在
公司,我要确保没有遗漏任何事情。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交易厅里。没有了交易员和经纪
或愤怒或焦急的喧闹,交易厅安静得有点儿吓人。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我就要经历 Pre4s
交易的第二场灾难。
来电话的是那个中西部的小保险公司,Pre4s 信托的首要买家。他们的买单是引进其他
投资者的重要因素。作为首要买家,他们是这笔交易的关键。我奇怪都这么晚了,他们还可
能想要什么?
"是弗兰克吗?"
"是我。什么事?"
"我们决定不买 Pre4s 债券了。"
停顿。"什么?"
"我们决定这笔交易对我们不合适。我希望这不会给你们造成任何不便。"
"不便?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我试图保持镇静。为了 Pre4s 交易,我已经努力了一个多
月,现在交易的首要买家却威胁要毁了一切。如果他们在这一刻打退堂鼓,后果将是灾难性
的。衍生产品部将失去巨额佣金,今年最大的一笔,我可能��丢掉工作。我望着一排排空座
位。我一定要说服投资者留下来。
我尽可能平静的回答,"你们不能这样做。我们要按计划在星期一完成交易。我们一直
依靠你们,我们已经合作了好几个星期,你们现在不能改变主意。"我又停顿了一下,然后
补充说"何况这里连人也没有。看在上帝的份上,今天是星期五,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是这样的,我们有一个律师在这里,她说招股书有些变动,而且我们对交易也有顾虑。
所以我们不买了。"
招股书有些变动?我的头嗡嗡作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整个信托计划危在旦夕。如果
他们退出了,所有其他人都将怀疑这笔交易,它就可能无法完成。我们今年最大的一笔佣金
正受到严重的威胁。四百万美元,恰好是我的全部价值,正悬于一线。
我向律师解释招股书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变动。他们没有动摇。我说他们公司有义务认购
交易,他们不同意。最后我让他们在电话边等着,我要找到我的上司,让他来解释退出这笔
交易是严重的违约行为。"无论如何,千万别离开"。我警告他们。为了保险起见,挂断电话
前我记下了他们家里的电话。
我又扫视了一遍交易厅,一个人也没有。现在是七点三十分。我试着打电话到几个董事
总经理家里,没人接听。他们不是还在回家的路上就是外出度周末了。我到处找也找不到女
王,其他的交易员也都不在家。我只好留言给他们的配偶。我还试过打电话给摩根士丹利法
律部的律师,但是他们也已经走了。十几个留言后,我找到了克拉瓦斯的合伙人。克拉瓦斯
的律师永远都在工作。
我不想公开我们的谈话内容,只告诉你他使用"这是他妈的怎么回事?"和"让他们见鬼
去吧!"的次数比克拉瓦斯合伙人在通常情况下多得多。我向他介绍过情况后,我们打电话
给那家保险公司。
保险公司的律师首先提出她对这笔交易有些疑问。我们礼貌的请她解释。"首先,"她说,
"我们怎么能确信 Pre4s 债券真的存在呢?"
我们很久答不出话来。这似乎是个非常基本的问题,即使是对于没有经验的律师来说也
是如此。我应该嘲笑她吗?还是应该尖叫?她的问题不光天真而无关紧要,而且愚蠢荒唐。
本体论?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但是我知道这个电话事关重大,我设法控制住自己,耐心
的等着克拉瓦斯的合伙人的答复。无懈可击。"事实上,他们不存在,"他回答说。我几乎可
以听见冷汗从对方律师的头上涔涔流下。"
Pre4s 债券以信托的名义记在阿根廷花旗银行的帐上,所以没有实物债券。"
对方律师不为所动,她换了个问题,再次发难。她一定是被告知找个理由 -- 任何理由
-- 帮公司从交易中解脱出来。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她提出了无数的反对意见,我们
一一将其击退。最后只剩下一个问题,他们要求修订交易协议。他们说如果摩根士丹利当天
晚上同意这些修订,他们就如约认购债券;否则,他们就退出。
可是摩根士丹利怎么能在当晚同意这些修订呢?摩根士丹利是家公司,只有授权代表才能签订这样的约束性文件。在这个时候我不可能找到公司的授权代表,不是吗?我突然想起
来,毕德育特森曾经授权我在 Pre4s 交易中代表摩根士丹利。我可以代表摩根士丹利同意这
些修订,但是这意味着承担重大的责任。我告诉他们我会再打电话,然后挂断线。
我又仔细的考虑了一遍修订案,它实际上没有伤及我们的利益。我甚至奇怪为什么早没
人提出来。但是,在没有其他人认可的情况下,我能够毫无顾虑的独自代表摩根士丹利签署
协议吗?如果我能做到,我可以这样做。我有这样的权力,我的签字可以使整个投资银行和
全球一万名雇员在 Pre4s 交易上承担一套新的义务。后果可能是挽救今年最赚钱的交易,也
可能是被炒鱿鱼。这是真的吗?我肯定不再是堪萨斯的孩子了,我该怎么做呢?
我决定就这么办。我尽了最后的努力想找到我的上司,但是徒劳无功。我打电话给保险
公司,让他们把修正案传真过来。律师对法律语言没有异议,他把修正案传真给我签字。就
在我要代表摩根士丹利做出新的承诺前几分钟,女王从家里打来电话。我尽快向她解释了情
况,她同意了修正案。我如释重负。谢过她后,我代表公司签署了文件,传真回去。几分钟
后,九点多一点儿,我收到了签好的确认文件。交易得救了。
我汗流浃背,神志不清,紧张得不成人形。没有人在这里为我庆祝。我希望我的上司会
记住我的功劳。修正案签署后,Pre4s 交易在 10 月 3 日,星期一,如期完成。我愉快的付了
克拉瓦斯的律师费,这笔费用大概等于我们的助理经理一年的工资。我还想出了办法,通过
重新安排掉期交易的支付条款从以后的利润中又挤出了三十万美元。加上这三十万,我们在
Pre4s 交易上赚取的利润超过了四百万美元。
RAV 小组的所有成员都称赞我干得漂亮,四人帮中的史蒂夫伯纳戴特还说这笔交易为
衍生产品部"赖以生存的业务"树立了典范。毕德育特森叫我准备一份备忘录,简明的解释这
笔交易。我照办了。第二天,交易总监彼德卡奇斯来到衍生产品部,问:"是谁完成的 Pre4s?"
森以策划者自居。我心里有气,希望我的努力能够得到应有的认可。但我了解公司的等级制
度。至少,如果这笔交易有什么差错,每个人都会责备森,而不是我。
现在,森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前些时候我们两个曾经愉快的争论过金融市场是否有效
的问题。我的观点是受到大多数人支持的市场有效论。现在他对我说:"如果我再听到你说
市场有效,我就让你到角落里罚站。"我哈哈大笑。他有一定的道理。在有效的市场里,我
们怎么可能用这么短的时间赚到几乎没有风险的四百万美元呢?但是话说回来,这笔交易对
我个人来说远非轻而易举。
Pre4s 在摩根士丹利是引人注目的交易。一位高层告诉我约翰梅克在每周举行的公司内
部董事会上问了好几个关于 Pre4s 的问题,包括这笔交易怎么赚到了这么多钱。连约翰梅克都感到满意,我自豪极了。
与此同时,阿根廷共和国对我们的 Pre4s 交易一无所知,正试图在全球发行一笔五年期
的债券。起初,阿根廷政府似乎可以以高于美国政府债券利率百分之二点五到二点七五的利
率举债。然而,现在他们需要和包括 Pre4s 信托在内的其他交易竞争。对阿根廷债券的需求
因此有了压力,息差上升到了百分之三点五。我们的交易似乎起到了推升阿根廷融资成本的
作用。在我们看来,阿根廷政府罪有应得。他们冷落了我们以前的方案,我们享受到复仇的
甜蜜。
当然,其他银行现在也可以抄袭我们的 Pre4s 交易,就象我们抄袭高盛的 Pre2s 交易一
样轻松。没过几天,墨西哥国民银行听说了 Pre4s 的成功,表示有兴趣做一笔类似的交易。
我们估算了交易的价格,认为他们会把债券抢购一空。可是他们来电话说他们找到了另一家
银行进行同样的交易。他们不肯透露对方是谁,但我们猜测是高盛把业务抢了回去。
后来我接到一个电话,是我在第一波士顿的同事打来的。他拿到了我们的招股书 -- 上
面没有那个肮脏的 D 字 -- 第一波士顿把它拿来照抄。他为此得意洋洋。我听见那边有人在
叫"嘘!嘘!",我怀疑那是我以前的上司。当他的言语太过离谱时,他习惯用"嘘!嘘!"搪
塞,显示这些夸大其词只是个大概的意思。第一波士顿的经纪哈哈大笑,告诉我"这个月使
一年都有好日子过。"
他还告诉我第一波士顿的新兴市场部来了新的领导,他想见我谈谈工作。看来,第一波
士顿对我所做的交易感到满意。我是否该转一整圈,回到第一波士顿呢?在华尔街这是条正
常不过的道路。我有几个朋友就是通过来回转换工作把年薪翻了好几倍。这当然好了,为什
么不呢?我同意和他见面。
Pre4s 交易完成后的头几个星期我们经历了短暂的恐慌。10 月 25 日那天,我们开发的
计算债券价格的电脑模型开始奇怪的运行。它显示 Pre4s 债券的价格已经显著下跌。这可能
吗?这个电脑模型复杂得超乎想象,于是我们安排了几个不同的火箭科学家分别计算信托的
价值,但不知什么原因,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连我们都算不出债券的价格,我想不通那
些买家怎么能弄明白这笔交易。
这时候其他阿根廷债券的价格开始下跌,有些买家来电话查看 Pre4s 跌了多少。其中一
个比较老练的新兴市场共同基金经理似乎对交易感到担心,他决定试探我们,说他想出货。
在我们怀疑 Pre4s 的估值是否正确的时候,这个要求令人担心。为了保险起见,一个衍生产
品交易员报价九十五美元购买一百美元面值的债券。交易员说他们不能把价格压得太低,否
则买家可能会发现摩根士丹利从交易中赚了多少钱。看来还没有投资者发现,扣除摩根士丹利的佣金,他们买的一百美元的债券实际价值要低很多。另一方面,由于阿根廷在这几个星
期出了些问题,债券也跌掉了几个百分点,九十五美元似乎是个公平的价格。
1994 年 10 月 27 日,那个基金经理以九十五美元的价格卖给摩根士丹利八百万美元面
值的债券。我们的交易员为此大为紧张,希望卖压能就此打住。接着,同一个投资者又以九
十五点五 5 美元的价格买回了六百万美元的债券,就和卖出的决定一样突然。通过这两笔交
易,我们的交易员在九十五美元左右为 Pre4s 的买卖做了一次市。这种债券到底值多少钱?
即使有电脑模型,我也不再肯定了。我不知道这个投资者为什么要卖出债券,而后立刻以更
高的价格买回来。也许对他来说,知道我们会为债券做市能给使他安心,值得用半个百分点
的损失换取内心的平静。
我从来没听到交易员故意向客户报错误的价格,但是有怀疑说他们确实这样干过。幸好
我不用交易这些债券,从而可以避免微妙的交易情形。
虽然交易员心存顾虑,但是我们的电脑模型计算出的价格差异如此巨大,在很大范围内,
他们报出的任何价格都是有根据的。况且,衍生产品部内部的谈话是没有录音的,要证明交
易员报的价格不准确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信孚银行情况就不同了。不幸的是,信孚的交易员对客户的报价明显的不准确,而且
谈话被录了音。在我们完成 Pre4s 交易的同时,证券交易委员会正在认真检查这些电话录音。
证券交易委员会认为信孚银行在与吉布森贺卡公司的交易中存在证券欺诈罪,双方正在协商
和解。1994 年 2 月 23 日的电话录音中,某个信孚董事总经理说:"我认为我们应该利用市
场价格变动。我们应该一点一点不停的缩小差距。我的意思是说,实际数字是一千四百万时
我们告诉他八百二十万,如果现在实际数字是一千六百万,我们就告诉他一千一百万。就这
样,慢慢缩小实际数字和我们告诉他的数字之间的差距。"
他说的"差距"指的是和吉布森的交易的真实价值(即"实际数字")和信孚所报交易价值
之差。这五百八十万的差额(一千四百万减去八百二十万)包括信孚的佣金。最初,吉布森
公司可能以为他们的掉期义务只有八百二十万,而实际上是一千四百万。信孚银行不想从一
开始就告诉吉布森交易的真实价值,因为这样的话吉布森可能会问他们为什么欠信孚额外五
百八十万。信孚等待市场价格的波动,然后拉近这两个数字,就象前面所说的,把差额缩窄
到五百万(一千六百万减去一千一百万)。最终,信孚银行将填平这两个数字间的差距,而
吉布森公司永远也不会发现信孚从中榨取了五百八十万美元的佣金。
这只是信孚银行诸多电话录音中的冰山一角,而且我可以想象其他投资银行也是一样。
如果客户无法弄清复杂的衍生产品交易在任何特定一天的价值,投资银行可以歪曲交易的初始价值,然后随时间的推移重新计算交易价值,从中榨取巨额佣金。我希望摩根士丹利的交
易员没有这样做。
��恩节越来越近了,市场也趋于平静。我们每天花很多时间讨论各种业务问题。毕德育
特森一边埋首于象棋比赛,一边惊呼:"我牺牲了皇后将死他们,这和我想在阿根廷市场做
的事完全一样。"每个人都笑了,森开始评论今年是多么差的一年,尤其是和上一年相比。
关于衍生产品的坏消息明显的打击了我们的市场。我们谈到今年衍生产品造成的巨大亏损,
所有人都希望最坏的情况已经过去了。如果运气好的话,明年会好些。森的注意力又回到了
他的棋局,他赢了。他宣布"我又蝉联了冠军。"
《泥鸽靶》第八章
他们是奇怪的组合,一个因循守旧,一个粗野无礼,几乎就像尼尔·西蒙 1 笔下的《天
生冤家》一样不可思议。70 岁的这个 40 年来一直与同一个太太共同生活,20 年来一直做着
同一份工作,而且一辈子一直住在同一个地方——加州奥兰治县;54 岁的这个刚离了婚又
结了婚,频繁转换工作,更频繁地搬家,最近的一次搬进了加州奥克兰东部高尚住宅区一座
价值百万的豪宅。尽管格格不入,多年以来他们却几乎每天都通电话。从 1975 年相识至今,
两人之间交易了数十亿美元的证券。其中年长的是奥兰治县的财务官罗伯特·西特伦,年轻
的是美林的债券经纪迈克·斯塔门森。他们两个制造了美国最重大的金融灾难:奥兰治县高
达 17 亿美元的衍生产品亏损。
罗伯特·西特伦是典型的共和党支持者,而奥兰治县是共和党的根据地,旅游指南描述
这里是 “最像电影、最像故事、最像梦”的地方。对西特伦来说,80 年代和 90 年代确实
像一场梦,他成为了美国最出名的地方财务官。他的投资策略连续多年获得高额回报,90
年代初的收益率接近 9%。西特伦性格自负而顽固,有点像约翰·韦恩,或是理查德·尼克
松。奥兰治县的机场是以前者命名的,后者则是奥兰治县生人。
和奥兰治县的 260 万居民一样,西特伦生活在过去。他戴大尺寸的印第安风格绿松石饰
品,艳俗的领带,穿合成纤维西装、浅色裤子和白色漆皮鞋。西特伦 40 年代就读于南加州
大学,是该校的忠实拥趸。他的汽车喇叭播放南加州大学的校歌,桌上的装饰品是南加州大
学的吉祥物。在财务官的晚餐聚会中,西特伦召集同事围着钢琴唱 40 年代的老歌。他用编
号卡片、账本、甚至挂历做投资记录,在邻近的会所和扒房吃午餐。他对科技的掌握只限于
用手表上的计算器计算午餐账单。西特伦拒绝访问华尔街,毕生只到纽约去过四次。他工作
刻苦,从不外出度假,空闲时喜欢留在桑塔安那朴素的家里陪伴妻子。
正如一个美林的经纪人所言,了解西特伦的关键在于“他实际只懂得他以为自己懂得的
30%”。举例来说,尽管西特伦表面上是南加州大学忠实的校友,他在校期间却有多门功课
不及格,而且从来不曾毕业。西特伦经常在公众面前表现他的无知。一次电视采访中,他向
记者炫耀他如何利用一排不同颜色的电话和不同的经纪公司通话——“现在我和美林通话,
现在我和所罗门通话”,与此同时,他不小心买入了本来无意购买的债券,只好打电话给经
纪将其卖出。西特伦的语无伦次和令人费解的口头表达能力是出名的,以至于奥兰治县的监
管理事会最终强行要求他以书面形式陈述他的想法——但是这也没起多大的作用。西特伦在
1994 年 9 月 24 日的报告中写到:“我们没有通货膨胀的工资增长,没有失控的建筑,不管
是住宅、商用建筑还是那些高层的玻璃写字楼……很少,如果有的话,高层的写字楼正在施工中。” 很少,如果有的话,奥兰治县的居民理解西特伦对于高层写字楼的忧虑。在另外一
个场合,西特伦似乎无法理解“低买高卖”的概念,吹嘘在最高的卖出价买入证券。
对于年轻而精明的迈克·古斯·斯塔门森来说,西特伦简直是梦想中的客户。斯塔门森
虽然身材矮小,却是充满攻击性的销售老手。他在县财务官中颇受欢迎,曾经多次在各种集
会中作主题演讲。西特伦很快就成为了斯塔门森的最佳客户。奥兰治县一共支付了美林几乎
1 亿美元的销售佣金,其中的几百万美元直接进了斯塔门森的口袋。
斯塔门森出身并不显赫。他的父亲是希腊移民,母亲来自俄克拉荷马,他是在中部一个
叫利文斯顿的农业小镇长大的。从斯多克顿的圣杰昆三角洲学院毕业后,他进了加州州立大
学富勒顿分校,之后加入美国海军。斯塔门森是在七十年代末加入美林新港滩分公司的,他
后来调到旧金山,在那里他成为了金牌经纪。
斯塔门森脾气火暴,他有一长串争吵和冲突的纪录,经常摔下电话大声咒骂。换句话说,
他和大多数在交易厅工作的人没什么两样。苏畴公司的资深副总裁伯纳德·迈克尔曾就斯塔
门森的脾气给出具体的例子。据他说,在 1988 年的地方财务官会议上,他支持了投资一种
汽车抵押贷款产品的提议,而美林没有介入该产品的销售。这一提议触怒了斯塔门森,经过
几分钟的持续争论,他开始大声怒吼。会后斯塔门森在过道里找到迈克尔,说道:“现在我
们就要解决这个问题。”然后俯身冲过去,把迈克尔撞到过道的另一头,脸上全是血。
80 年代,斯塔门森代表美林向圣荷西城销售债券。圣荷西的地方检察官称,美林曾表
示该市后来买入的一些债券是“绝对安全的”,“你不会赔钱”。1984 年,圣荷西投资亏损 6 000
万美元,地方财务官也惨遭解雇。该市控告美林欺诈及渎职。美林支付了圣荷西 75 万美元
庭外和解,就像后来与西弗吉尼亚庭外和解一样。两宗案例中,斯塔门森都没有受到处罚。
斯塔门森对客户的粗暴态度是众所周知的。旧金山的前首席���资官丹尼尔·帕特里克·达
利回忆,有一天他正在餐厅吃午餐,斯塔门森冲进来敦促他卖出几天前刚买入的一笔投资。
斯塔门森说这可以为旧金山赚取 17 000 美元的短线利润,达利同意了。但是后来达利发现
他只赚了 12 000 美元,斯塔门森敷衍了事地解释他“算错了”。达利坚持美林补偿差额,否
则旧金山将不再与其交易。美林没有支付这笔差额,而旧金山再没与斯塔门森进行过任何交
易。
尽管如此,斯塔门森仍旧是旧金山分公司的首屈一指的经纪人,也因此而身家不菲。他
的佣金中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奥兰治县。美林承认 1993 和 1994 两年为奥兰治县买卖金融产
品的收入为 6 240 万美元,不过奥兰治县坚持这一数字要高得多。美林还承认斯塔门森在这
两年的收入为 430 万美元。 就在斯塔门森积聚财富的同时,罗伯特·西特伦的状况却急剧恶化。1994 年利率开始
上升后,西特伦从斯塔门森和其他经纪那里买入的大量杠杆结构性票据开始赔钱。尽管后来
的新闻报道将奥兰治县的投机描述得相当复杂,它们实际上很简单,特别是和我销售过的衍
生产品相比。
西特伦是这样做的:他利用奥兰治县总值 74 亿美元的投资,又从不同的证券公司借贷
了另外 130 亿美元,买入短期的高信用级别债券。这些债券的回报是和利率变化相关联的。
我太了解这些结构性票据了。其中不少是所谓的反向浮动利率债券,利率上升时这种债券的
价值急剧下降。反向浮动利率债券的票面利率通常是某个高百分点——例如 13%,减去一
个浮动利率——例如伦敦同业贷款利率。只要伦敦同业贷款利率保持在低水平,反向浮动利
率债券就保持它的高价值。例如,如果伦敦同业贷款利率保持在 3%,债券 的利率就是
10%(13%~3%)。然而,如果伦敦同业贷款利率开始上升,票面利率就会缩水。伦敦同业贷
款利率上升得越多,损失就越大。
另一种结构性票据叫做触发票据。这种债券支付高于一般水平的利率,但是为期只有几
个月,条件是在特定的某一天(叫做触发日),实际利率低于特定的某一水平(叫做触发利率)。
如果实际利率超过了触发利率,触发票据的期限将延长若干年,投资者将被迫持有低利率的
债券。
尽管反向浮动利率债券受到了广泛的报道,触发票据却尚未为人熟知。让我们来看看奥
兰治县买入的一种触发票据。这种票据似乎有些疯狂,但实际上是一种更为保守的结构性票
据。(虽然西特伦的结构性票据大部分购自斯塔门森,他也从其他公司买入了价值数亿美元
的衍生产品,其中包括摩根士丹利。这种票据是其中之一。幸运的是,我和这笔业务无关)。
1994 年 1 月 6 日,摩根士丹利卖给奥兰治县 1 亿美元的结构性票据,发行人是 AAA 级
的波士顿联邦住房贷款银行,该银行的债券由美国财政部间接担保,这种债券看起来风险很
低。
债券的触发日是 1994 年 6 月 30 日,还有不到六个月。触发日当天,如果三个月伦敦银
行同业贷款利率低于或等于 4.25%,债券将到期。对于奥兰治县,这意味着利率保持低水
平,西特伦需要找到其他的投资,而他在 1994 年上半年的投资收益高于市场利率。还不错。
然而,如果当天三个月伦敦银行同业贷款利率高于 4.25%,债券的期限将再延长三年,
而票面利率将保持 4%。由此可见,这种债券的风险在于利率,如果利率上升,哪怕只是一
点点,债券期限将延长,投资者将继续收到低回报。债券期限延长恰好发生在投资者不希望
发生的时候:利率上升之后。换言之,即使利率上升几个百分点,西特伦也将连续三年被迫持有利率只有 4%的债券。债券的收益将根据利率上升的幅度受损;如果投资者在到期之前
出售债券,则要蒙受相当的损失。
评估触发票据的价值是困难的工作,考虑到西特伦的投资专业水平,更是如此。由于无
法预测利率,你无法进行简单的现值计算,无法确定这是五个月期的高利率债券还是三年半
期的低利率债券。你需要能够模拟不同利率情况的电脑程序来计算这些票据的价值。投资银
行雇用了数学博士和电脑博士来设计这些程序。显而易见,西特伦无法用他的检索卡片和分
页账正确地估算这些债券的价值,而销售债券却给他的银行赚到了巨额佣金。考虑到西特伦
被撕破脸的次数,他一定是个多面人。就在上文描述的债券交易中,摩根士丹利赚的佣金超
过了 20 万美元。
1994 年,不断有人警告过橙县其持有的结构性票据包含的风险。1994 年 3 月,一份业
内报告把塞荣的投资策略称作"死亡旋梯"。美林声称它至少八次警告过塞荣重新考虑他的高
风险策略,其中包括一次具体的警告利率每上升百分之一,橙县的损失二亿七千万美元。美
林说它自 1992 年起就开始警告塞荣这些风险了,公司甚至提出回购它卖给橙县的衍生产品。
鲍勃塞荣没有听从任何劝告,他粗暴的回绝了所有的善意批评。当享誉业界的高盛公司批评
了塞荣的投资行为时,他写信给高盛说高盛不理解橙县的投资策略,并建议高盛不要和橙县
开展业务。当被问及他怎么知道 1993 年后利率不会上升时,塞荣回答:"我是美国最大的投
资者之一,我知道这种事。"
1994 年 4 月,利率开始上升而衍生产品开始贬值后,洛杉矶的证券和交易委员会致电
塞荣询问橙县的投资。他们开了三个小时的会,其间塞荣表现的极度紧张,几乎没有说话。
根据外部检察官的建议,橙县把证券和交易委员会察看文件的要求拖延了一个月。塞荣正面
临财务官重新选举,他想把这些问题推迟到选举之后。选举过程充满了压力,而且比预期的
激烈得多。随着利率的持续上升,塞荣的对手,注册会计师约翰莫拉奇,抓住了针对橙县投
资组合风险的诸多警告,不断用关于橙县衍生产品投资风险的问题诘问塞荣。1994 年 5 月,
莫拉奇预测橙县的亏损高达十二亿美元(结果证明相差不远)。尽管竞选活动并不愉快,塞
荣还是在 6 月重新当选了。
然而竞选使得塞荣身心俱疲,他的行为开始变得怪异。他迟到早退,养成了从齿间吹气
的明显紧张性习惯。更为古怪的是,他开始找灵媒寻求投资意见和建议,通过心灵感应和占
星术预测利率的变化。塞荣的灵媒预测他在 11 月会有财务上的���扰,但到月底就会结束。
这个预言证明是错误的,就象莫拉奇的预言证明是正确的。
塞荣丧失了对现实生活的掌握。他在办公桌上打瞌睡,对着空气发呆,忘记约会。神经心理学家发现他缺乏推理、处理信息以及辨别相关细节的能力。就象他的律师为他辩护陈词
所说的,塞荣患有痴呆症,是个"智力有限"的人。橙县的检察官认为美林利用了塞荣。
1994 年 11 月初,助理财务官马修拉必找到橙县的官员,警告他们投资组合的危机。橙
县最终聘请了外部顾问来确定风险程度。1994 年 11 月 8 日,橙县的官员接到了"死亡天使"
的召唤,外部顾问形象的描述了投资组合在最坏情况下的状况。他们理解时,已经太晚了。
橙县已经损失了超过十亿美元。
1994 年 12 月 1 日下午 3 点 45 分,摩根士丹利内部率先宣布了橙县的亏损。橙县在下
午 5 点钟举行了新闻发布会,届时投资界人士才得知这一消息。而公众要等到第二天看到新
闻才知道橙县蒙受了超过十亿美元的损失。
这笔亏损并没有在摩根士丹利造成很大的轰动。我的老板显然早就知道存在这种亏损的
可能性。鉴于过往的交易,销售结构性票据给橙县的经纪对该县的财务状况必定也有些许了
解。
事实上,不管亏损可能来自何处,摩根士丹利为其影响已经作了一个多月的准备。利率
的上升不可避免的带来了更多的衍生产品亏损。1994 年 10 月 25 日,橙县已经遭受了巨大
的亏损但还不知道具体的数字,那时摩根士丹利的首席律师就已经召集了一次大型的衍生产
品合规会议,六七个律师和衍生产品部的几十个成员挤在一间会议室里倾听他的警告。虽然
宝洁和吉布森贺卡公司的案例没有牵涉到摩根士丹利,但我们很清楚还有几百个类似的案例
可能和我们有关。
橙县并不是第一个在和投资银行的交易中遭受巨额损失的公共部门。几年前,西弗吉尼
亚亏损了二亿美元,继而控告了八家投资银行试图挽回损失。案例中,只有摩根士丹利拒绝
庭外和解,上庭应诉。这在投资银行诉讼中十分少见。
证据对摩根士丹利不利。其中包括一个电话录音,摩根士丹利的期权经纪问该州的投资
总监(她从前是个秘书)是否需要他对几周以前完成的一笔交易"逐步解释"。她的回答是:
"我需要帮助吗?熊到森林里去吗?"案例使得西弗吉尼亚和摩根士丹利都相当没有面子。西
弗吉尼亚 1986 和 1987 两年的损失一共是一亿九千万美元,陪审团裁决摩根士丹利赔偿其中
的四千八百万美元。
有了败诉的前车之鉴,合规会议的气氛凝重,所有的人都很紧张。会后我们讨论该如何
行动,一致同意对销售的产品和对象倍加小心。我重申了我的观点,结构性票据给了投资者
进行被禁止的赌博的机会。这一次,有几个人同意了我的观点。许多近期的衍生产品麻烦都
来自于结构性票据,我庆幸自己销售的大多是资产重新包装工具,而不是其他危险的票据。毕德育特森在前几个月中一直抱怨我们销售的结构性票据太少,现在讽刺道:"好消息是我
们的市场份额减少了很多,所以不可能有太多的麻烦。"
橙县损失公布的第二天,12 月 2 日,星期五,我们发现摩根士丹利的麻烦实际可能大
得多。表面上,摩根士丹利一共销售了大约六、七亿美元的结构性票据给橙县,相当于其全
部仓位的十分之一。尽管脱不了干系,但我们不是主要的被告。我们销售给橙县的票据和美
林的几乎一样:本质上都是赌利率不会上涨。摩根士丹利 1992 年至 1994 年间向橙县销售衍
生产品赚取了巨额利润,前面提到的二十万美元触发票据佣金是典型的例子。有几则新闻利
报道了摩根士丹利的角色,公司董事长迪克费舍在电视上简短的评论了橙县的亏损。好在绝
大多数舆论都聚焦在迈克斯塔门森和美林上面。
但是摩根士丹利另有麻烦。公司贷款十六亿美元给橙县,现在面临无法收回的风险。橙
县通过抵押买入的结构性票据,从不同的投资银行一共借款一百三十亿美元,这些贷款被称
为反向回购协议。好消息是这不是衍生产品部的责任,公司的回购部贷款给橙县,现在它们
的麻烦大了。回购部急需我们的帮助,特别是计算抵押债券的价值。核心问题是:抵押债券
的价值够偿还公司的贷款吗?
衍生产品经理迅速的安排了和橙县以及无数律师、顾问的电话会议。摩根士丹利方面只
有董事总经理参加了会议,我自然没有。董事总经理们结束会议后开始发号施令:取消午餐!
给我数据!发传真!一个董事总经理警告我们,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橙县事件将象消防演习一
样紧张,橙县的官员,甚至他们的顾问"屁都不懂"。
交易厅陷入了极度疯狂。消防演习包括衍生产品部的所有人,就连固定收益总监彼德卡
奇斯也每隔几分钟就进来询问最新进展。记者开始来电话,我们被告知一概不予答复。有人
伪装不同身份(其中包括哈佛的税务系学生),不停的打电话给女王索要结构性票据招股书。
卡奇斯在百忙中不忘展示他作为公司未来领导人的才能。他掌握全局,俨然是这场战斗中最
有逻辑性、最谨慎的人。有经纪问他是否应该销毁文件,卡奇斯镇静的回答"不"。卡奇斯找
出了解橙县交易内幕的人,组成小组讨论对策。幸运的是,我并非其中之一。
12 月 5 日,星期一,罗伯特塞荣的照片出现在纽约时报商业新闻的头版。毕德育特森
嘲笑说:"看看这个家伙。谁能相信呢?他戴绿松石首饰。你能相信他会买入再回购结构性
票据吗?"没人能相信。前一天,橙县官员戴着一封简短的辞呈来到塞荣家,他在上面签了
字。新闻报道说塞荣语无伦次,仍旧拒绝承认损失。橙县的官员对塞荣的精神状态深感忧虑,
他们甚至为他找了心理顾问。
同一天,橙县上交了历史上最大的地方政府破产申请。橙县的基金担负着近二百个学校和地区的支付责任,其投资(包括结构性票据)贬值了百分之二十七,亏损额平均到该县的
每个男人、女人和儿童几乎是每人一千美元。橙县已经无法承担债务。
破产申请使得评级机构窘态毕露。就在几个月前,1994 年 8 月,穆迪投资者服务公司
刚刚给了橙县 Aa1 级,是加州所有县里最高的。评级信的备忘录里称赞"橙县,好样的!"12
月 7 日,颜面扫地的穆迪宣布橙县的债券为"垃圾级" -- 穆迪一向被认为是最老练的评级机
构。包括标普在内的其他机构也没能预测到橙县的破产。这些机构很快就将因为衍生产品评
级面临法律诉讼。
1995 年 1 月 17 日,星期二,加州参议院地方政府投资特别委员会进行了一整天的听证,
罗伯特塞荣和迈克尔斯塔门森应传唤宣读了事先准备好的陈词。塞荣把他的奇装异服留在了
家里,穿了一套暗淡的灰色西装,戴了一副双光眼镜。他道了歉,同时为他的无知辩护:"
回过头看,我希望我对复杂的政府债券有更多的学习,受过更多的培训。"塞荣表现的象个
受害者,迟钝而消沉。他试图为他的一生寻找借口:因为哮喘病他没有服兵役;因为经济紧
张他没有从南加州大学毕业;他是个没有经验的投资者,从来没有拥有过股票。整个表演是
可悲的。
斯塔门森也表示了歉意,同时强调这场灾难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个人痛苦。他假装天真,
说塞荣是个非常老练的投资者,还说他从塞荣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如果说塞荣的故事是
可悲的,斯塔门森的就是荒诞不经的。当斯塔门森坚持说他没有担任过橙县的投资顾问角色
时,共和党议员威廉 A 克莱文忍无可忍,叫他骗子。斯塔门森最终承认他经常和塞荣通电
话 -- 塞荣声称是每天一次 -- 但他拒绝承认他担当过顾问。此时克莱文再次暴怒,问道"那
么,你每天到底和这个人谈什么?难道是天气?"塞荣的律师戴维 W 维奇尔特同样怒不可
遏,他断言"美林如果想从这次危机中脱身,就象埃克森石油公司想从瓦尔戴斯事件中脱身
一样。"
斯塔门森的目标显然是防止事态恶化,他一直安全的留在美林的工资表里。橙县要求美
林赔偿二十亿美元,显然,美林对斯塔门森的言论多有顾虑。他作为公司一员的表现可圈可
点。一个记者在美林位于旧金山金融区中心的粉色大理石办公楼里(如果有人有兴趣的话,
地址是加利福尼亚大街 101 号 14 层)找到了斯塔门森,他拒绝回答问题,声言:"你知道该
怎么办,你可以从你进来的门出去,站在外边做你的报道。"
一夜之间,塞荣从橙县历史上最受欢迎的公众人物之一变成了头号人民公敌。就在投资
亏损公布之后,一个加州纳税人在县政府的办公室里看到了塞荣的照片,他威胁说要拿枪回
来把照片打下来。塞荣不仅是社会的弃徒,他还是个罪犯。人们后来发现他违反了若干政府投资法规,判
决前的问询表明塞荣不但没有完成大学课程,而且他的数学水平只相当于七年级学生。心理
学家进行了一次标准测试,发现他的思考和推理能力属于整个人口总数中最低的百分之五。
法庭上,心理学专家告诉陪审团:"鲍勃塞荣就象在大海上随波逐流的空瓶子。"
塞荣写了一封信给陪审团请求宽大处理。他说辞职后,他想过自杀。他承认买入了尽管
名义上没有明确,但实质上是衍生产品的证券。塞荣还提到了结婚四十一年的妻子,他们是
如何一见钟情,如何在漫长的婚姻中只有六个晚上没有在一起。他说由于年龄和身体状况,
他将难以在监狱里生存。最终,法庭只判了他一年徒刑,而且允许他通过社区服务服刑。
在摩根士丹利,回购交易员仍在努力确定公司在橙县贷款上的风险。回购部并没有每天
坚持计算抵押债券的价值变化,部分原因是他们不知道如何精确估算结构性票据的价值;相
反,他们只是每个月一次将抵押债券的价值"按市值结算"。 当被告知抵押债券每天都在快
速贬值时,一个交易员说:"啊,坏了,我最好赶快看一下。"
在任何一家投资银行,回购部从来都不是最精明的部分。我在第一波士顿实习时曾经在
回购部、以及相关的短期债券销售部工作过。短期债券经纪销售低风险、低利润、简单的短
期债券,地位就象足球队里的三线进攻队员。实际上,相当多的经纪长得也象足球队员,甚
至曾经就是足球队员。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家伙身材庞大,他的头足有大号电脑显示屏那么大。
简单的工作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吃东西和闲聊,两样他都很热衷。我们只谈论两个话题:专业
球赛和麦当劳。他似乎很佩服我在这两个领域的知识,尤其是美国足球联赛和麦当劳的餐单。
我们讨论餐单的每一个细节,比较各种鸡类食品,庆祝"麦瘦包"的消失,表达我们对麦香排
骨包的共同厌恶之情。我们交换大吃大喝的故事,虽然和他的饕餮相比,我最辉煌的战绩 --
吃掉四个三层温迪汉堡包和三磅肉,赢取二百五十美元的赌注 -- 都大为逊色。他似乎对我
中学时在麦当劳工作的故事特别感兴趣。简单的说,他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最象漫画里的莱
尼的一个,不同之处是他每年赚几十万美元,他的朋友是我,而不是一只老鼠。
不幸的是,摩根士丹利的回购交易员也不比莱尼精明多少,而现在任何错误都可能导致
灾难性的后果。1994 年 12 月,橙县的官员冻结了他们的投资资产。这种情况下,摩根士丹
利或是任何其他的投资银行试图出售抵押资产的举措都会引起极大的争议,甚至可能是违法
的。1994 年 12 月 8 日,摩根士丹利对橙县十六亿美元回购贷款的抵押资产大概一半是高质
量的美国政府机构债券,一半是结构性票据。摩根士丹利正在和其他投资银行协调清售结构
性票据的程序。如果有秩序的出售这些票据的话,银行甚至有可能多少赚些钱。
一般来说,一旦借款方申请破产,贷款方就不能出售贷款抵押资产,而需要遵守破产清算程序。尽管如此,摩根士丹利和其他投资银行坚持认为它们有权出售抵押资产。它们声称
虽然橙县提出了破产申请,根据地方政府破产法,回购贷款享有豁免权。公司管理层决��为
了控制损失,即使冒法律风险也要立即出售手中的结构性票据,而不是坐等破产程序。
在公司律师的支持下,摩根士丹利安排了结构性票据的拍卖。拍卖在下午一点钟开始,
通过交易厅旁边第二会议室的麦克风进行。这次拍卖是公司历史上最重要的拍卖之一,包括
公司总裁约翰梅克在内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固定收益部总监彼德卡奇斯从伦敦赶了回
来,卡奇斯的继任人肯德瑞格特也专程从香港飞了过来。衍生产品交易员已经花了两天时间
夜以继日的计算这些结构性票据的价值,除了吃东西和去洗手间外没有任何空闲的时间。他
们当中有人抱怨说评级机构真应该因为给橙县这么高的评级进监狱。谣言说我们的潜在亏损
可能高达五千万美元。
这次结构性票据拍卖震动了整个债券市场,拍卖宣布开始后机构交易市场全盘下跌。我
没有参加拍卖。公司派遣我和其他几个雇员一起到参加拍卖的银行派送重要的文件。这项任
务太重要了,不能交给快递员。我被派遣送文件到高盛公司。坐在出租车里,我紧紧的抱着
文件袋。同时非常想打开手中封得严严实实的文件袋,但是我忍住了没这样做。
文件送到后,我决定放松一下,走路回公司。经过离高盛不远的纽约股票交易所时,我
回忆起几年前,我还没有加入第一波士顿时,我的一个朋友曾经安排我参观过交易所。那里
喧嚣的叫嚷和电话对我来说是令人震动的经历。几年以前我以为股票交易所是金融市场的中
心,多大的错误啊!这座建筑,实际上整个纽约股票交易所,对于今天的投资银行业务来说
已经变得几乎无足轻重。相反,更重要的业务通常发生在美国以外,通过紧闭的大门里的秘
密会议完成的。
我回到公司后,听说回购部宣称他们只赔了很少一点儿钱。但是人们后来发现,由于有
人在电脑系统输入了错误的信息,回购部实际亏损了几十万美元。衍生产品部通过销售结构
性票据甚至赚了些钱。所有人都如释重负。
当然,所有人里不包括橙县和它的律师。摩根士丹利和其他银行在 12 月 8 日下午 1 点
54 分结束了拍卖,2 点 36 分,橙县宣布控告所有参与拍卖的证券公司。尽管橙县最终控告
了参与拍卖的公司之一,野村证券,我却从没听说摩根士丹利因此遇到了麻烦。
橙县是南加州最受关注的遭遇金融危机的一个县,但它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1994 年 9
月,衍生产品部就听说圣迭戈县为推迟披露亏损,要对其七亿美元衍生产品投资组合进行了
重组。我们提交了一份重组计划,但是他们采用了其他银行的方案。圣迭戈县的衍生产品叫
做 CERLS -- 息票汇率联结证券 。这种证券和 PERLS 类似,只不过支付计算公式适用于债券利息,而不是本金(因此这里 C 取代了 P)。摩根士丹利提交方案的时候,我就认为圣迭
戈县的官员想把损失的披露推迟到重新选举之后。为此,我打电话给圣迭戈县选举委员会询
问下次选举的时间。不出所料,届时重组后的债券将到期,亏损将被披露。我的发现足以使
我变成一个阴谋论者。
涉足衍生产品的其他加州公共实体也为数不少。摩根士丹利曾经销售过结构性票据给索
诺玛县、圣迭戈县、圣伯纳蒂诺县和橙县。拥有七百四十亿美元资产的加州公共雇员退休基
金(CALPERS)投资了几亿美元购买衍生产品。其他面临衍生产品亏损的州包括佛罗里达、
路易斯安那、俄亥俄、威斯康新、怀俄明,当然还有西弗吉尼亚。就连克利夫兰公共政府也
购买了衍生产品,对冲为修建摇滚乐殿堂而发行的三千八百万美元浮动利率债券的风险。管
理着三百二十亿美元的资产的威斯康新州投资委员会是最进取的衍生产品买家之一,基金经
理斯奇普吉布森深受华尔街衍生产品经纪的欢迎。威斯康新州是 PERLS 的投资者,1994 年
8 月,威斯康新州的一笔 PERLS 投资遭受了损失,摩根士丹利安排了交易重组,将债券的
期限延长了好几年,目的可能和圣迭戈县的交易一样,推迟确认亏损。无论交易的目的何在,
摩根士丹利明显的撕掉了威斯康新州的脸。这是一笔价值只有三千五百万美元的交易,我们
收取的佣金却将近一百万美元。但是威斯康新州似乎并不在意,继续执行着它的高风险投资。
甚至在橙县危机的高潮,威斯康新州还表示有兴趣购买零息日元买入期权票据。几个月后,
威斯康新州的官员发现了这些新奇衍生产品造成的大量损失,基金经理斯奇普吉布森也被炒
了鱿鱼。
这些基金经理似乎乐于冒风险,哪怕有丢掉工作的危险也在所不惜。他们就象电视节目
"做交易"的参赛者,选择一号门或者二号门。一扇门的后面是略高于市场平均水平的收益,
另一扇门的后面是金融定时炸弹。
假设你管理着约翰和玛丽的退休投资基金。如果你选对了门,你赚取的回报是百分之六,
而不是百分之五点五,他们就会很高兴,你的上司也会对你很满意,你会成为明星。对于基
金经理来说,额外百分之零点五的回报是真金白银。只需几个基本点你就可以得到更高等级
的排名。何况这些投资表面上是低风险、高评级的票据。就算投资银行收取高额佣金,你也
一定要购买这些衍生产品。
再想象一下约翰和玛丽得知受骗上当之后的样子。如果他们发现你买入的不是短期低风
险债券,而是叫做"收益增强型浮动利率票据"的衍生产品,它的利息收入根据伦敦银行同业
贷款利率大幅波动。他们还会因为额外百分之零点五的收益大喜过望吗?可能吧。他们会愿
意突然面对三个月伦敦银行同业贷款利率波动的风险吗?他们会查看伦敦银行业协会根据不同银行报出的美元利率平均值,每天伦敦时间上午 11 点钟公布的三个月伦敦银行同业贷
款利率吗?多半不会吧。如果你选错了门会怎样呢?
尽管有诸多顾虑,作为基金经理,你还是会选择承担风险。你很有可能选中正确的门,
约翰和玛丽永远也不会发现真相,你的上司会觉得你是个天才,你自己会得到大笔的奖金。
如果运气不佳,你选错了门,三个月伦敦银行同业贷款利率大幅上升,你的基金可能大幅贬
值,损失惨重,约翰和玛丽可能把你告上法庭。但是就算你被炒了鱿鱼,市场上有的是对进
取型基金经理的需求,你将找到新的、更好的工作。
橙县和其他的县购买的衍生产品中,很多比收益增强型浮动利率票据还要新奇的多,而
且其中有不少涉及到美国以外的复杂投机。威斯康新就投机了日元、加元、意大利里拉等多
国货币。很多政府部门购买了 PERLS,其结果可能依附于任何一个国家的汇率。
我有一个有趣的发现:各级地方政府的投资机构都对英国情有独钟。九十年代初,一种
叫做英镑反向浮动利率票据的衍生产品尤其受欢迎,地方政府投资机构就象抢购十便士一品
脱的健力士黑啤酒一样抢购这种债券。1992 年,他们一共买入了相当于十亿美元的新发英
镑债券。1993 年,某一个星期的新债发行就达到了八亿一千三百万美元之多。
我对其中的一种三年期担保英镑反向浮动利率票据特别感兴趣。因为是"反向浮动利率
",这种债券的支付与利率呈相反方向变动,即利率上升时,债券的支付额下降。但是,公
式中的利率并不是我们熟悉的伦敦银行同业贷款利率,这里使用的利率叫做两年期固定英镑
掉期利率,是掉期合约中收到浮动的伦敦银行同业贷款利率一方为此支付的固定利率。因此,
每个六个月,你需要重新确定掉期利率,而你最终得到的利率是某个固定的利率减去乘以某
个系数的两年期掉期利率。基本上,你购买这种票据的目的是投机于英国利率将下降;只是
通过这种途径,你不是直接进行投机,而是采取最复杂、最令人费解的方式,就象其他的衍
生产品一样。
结构性票据的好处在于它能有效的蒙蔽公众。如果你是购买了这种英镑结构性票据的基
金经理,你不必告诉你的上司,或是监管机构:"伙计,看看我买了什么 -- 三年期担保英
镑反向浮动利率票据!"这种票据看起来绝无问题,包装掩藏了它的实质,这次是 AAA 级
的联邦住房贷款按揭公司发行的三年期债券。购买这种债券就象是未成年儿童找无赖帮他买
酒,再把酒倒进可乐瓶子,这样一来家长就不会发现。 唯一的不同是这里的无赖 -- 投资
银行 -- 为此收取的佣金远远不止几个美元。
总部设在弗吉尼亚的联邦住房贷款按揭公司是最佳的安全气袋。联邦住房贷款按揭公司
是为住房按揭提供担保的政府机构,自 1993 年起也开始发行复杂的衍生产品。这家机构利用投资银行创造的衍生产品轻微的降低了自己的借贷成本。投资银行策划票据发行,转移风
险;联邦住房贷款按揭公司提供信用担保。看在上帝的份上,发行人是联邦住房贷款按揭公
司,谁管它的利率是百分之���六点五减去两倍的两年期英镑掉期利率呢?!这是有美国财政
部间接担保的 AAA 级债券,任何人都可以买这种债券。
想象一下地方投资委员会买了这种票据。你能想象委员会的每月例会吗 -- 批准了地区
规划、听取了投诉之后,委员们发现还有两天就到债券付息日了,于是打开电脑交易系统,
焦急的查看国际金融评论上刊登的两年期卖方英镑掉期利率(Telerate 第 42279 页)?地方
政府机构,这些并不精明老练的投资者,为什么要投机两年期英镑掉期利率下降呢?这些买
家与泰吾士河相隔万里。大洋这边的社区学校或地区行政委员会凭什么认为英国的掉期利率
会下降呢?
一方面的原因是投资银行的分析师是这么说的。你也不难猜出这些公正的分析师建议你
购买何种衍生产品来抓住这个获利机会。研究报告指出英国的通货膨胀率正在下降,这会导
致利率的下降;同时,英镑的收益率曲线十分陡峭,这意味着"具有放大效应的"远期曲线更
高更陡,预示了更高的利率。这似乎是投机于远期曲线的最佳时机,你怎么能放过呢?投资
银行的分析师总能做出和远期曲线相悖的预测。每次预测之后,银行的衍生产品部就会发明
一种有预测支持的衍生产品。不过,这个过程也没准是相反的。
美国公众机构购买的结构性票据中有不少是海外机构发行的,其中包括荷兰农业银行、
北欧投资银行、德意志银行和阿贝国民银行这样的欧洲银行。这给美国的衍生产品亏损添加
了国际色彩。然而,公共实体遭受衍生产品亏损远不是美国的独有现象。伦敦的汉莫史密斯
和弗勒姆区在几笔掉期交易中损失惨重,英国法庭判决该区有权将掉期协议作废。裁决的逻
辑是作为公共实体,该区无权进行这样的衍生产品交易,因此合约无效,无需承担责任。一
石激起千层浪,判决在英国引起了数百起法律诉讼,大多数庭外和解了。美国方面的诉讼人
一直密切关注着英国的案例,特别是在橙县的诉讼开始之后。欧洲发行机构的介入似乎再合
适不过了。第一个活跃的衍生产品市场诞生于 1688 年的欧洲,那时阿姆斯特丹股票交易所
的交易员就开始发行衍生产品合约了。美国的衍生产品业务经过了近年的发展,大部分业务
开始向海外转移。衍生产品正展开了回归故乡之旅。
金融市场的全球化是不可避免的,这不仅仅限于衍生产品一项业务。为了捕捉业务向伦
敦和欧洲大陆转移带来的机会,就连摩根士丹利也开始探讨和欧洲银行合并的可能。公司与
S.G.华宝的合并谈判失败了,部分原因是无法解决关于合并后公司命名的争论。稻草人建议
命名新的银行 Mor-War,新的口号是"英国人的样子,犹太人的思想"。这当然是个玩笑。摩根士丹利任何严肃的全球扩张都不会让它神圣不可侵犯的名字受到任何伤害。《泥鸽靶》第九章
摩根士丹利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为最坏的事作准备,即使在执行激进的全球新策略时
也不例外。公司的高级管理层时刻准备着应付任何重大的金融灾难。假如股市崩溃会怎样
呢?假如几家大机构同时破产会怎样呢?假如墨西哥出了问题会怎样呢?摩根士丹利在金
融灾难中用来自我保护的机制叫做“蓝皮书”,这一机制在投资界人所共知,几年前《机构
投资者》杂志还发表过专文介绍。
当然,这可不是你在学校考试时用来答题的蓝色封面小本子,摩根士丹利的蓝皮书自有
独到之处。它详细描述了不同的金融市场灾难对公司的影响。摩根士丹利的行业专家组成了
特别委员会,定期开会研究各种风险的后果,记载到蓝皮书上。他们不一定喜欢开这种会,
有人抱怨不间断地写这些蓝皮书就像学生每学期写论文一样愚蠢。不过,所有的人都同意这
种一丝不苟的方式利大于弊。一般来说,摩根士丹利不会犯大的错误。通过避免重大失误,
公司上市六年以来,平均每年的股本收益率高达 25%,是所有公开上市的美国证券公司里
最高的。蓝皮书功不可没。它的存在证明摩根士丹利的业务虽然在向更高风险的领域转移,
公司至少部分保留了 J.P.摩根时期旧有的保守作风。
1994 年的年底越来越近,墨西哥的形势继续保持良好,但是蓝皮书描述的情况却不容
乐观。有一个新兴市场交易员承担了极高的市场风险——利率每变动一个基本点,公司的潜
在风险可能高达 2 000 万美元;同时,我们继续销售着“有创意的”墨西哥衍生产品。有迹
象显示,摩根士丹利内部有人开始担心墨西哥有过热的危险。大多数专家都同意如果拉丁美
洲有一个国家陷入金融危机,整个地区都会受到牵连。我们把这种损失扩散的可能性称为“龙
舌兰效应”,和几十年前的多米诺效应如出一辙。我的上司认为这种理论是成立的,但是不
太相信危险就近在眼前。
而我除了相信我的市场会持续兴旺之余,还决定享受一个向往已久的假期。12 月 1 日,
我休假归来,正好赶上墨西哥新总统——欧内斯特·齐狄洛的就职典礼。齐狄洛并不是总统
的头号人选,领先于他的对手在竞选过程中被人刺杀身亡了。然而,就连头号总统竞选人被
刺也没有动摇人们对墨西哥市场的信心。齐狄洛顶替了对手,顺利当选。刺杀事件后,摩根
士丹利曾发表了一则简短的备忘录,称“不出所料,墨西哥的刺杀事件对市场有负面影响”。
市场很快就收复了失地。比德亚特·森发牢骚说:“每次我想做墨西哥交易,都有人中弹。”
这并非夸大其词。尽管如此,人们对墨西哥的态度还是乐观的。
12 月初,衍生产品部也受到了焦虑情绪的影响 1。有个阿根廷 Pre4s 信托的买家说想要
再买些同样的债券。两个月前我们给他的报价是 95 美元左右,后来债券有所贬值,我们需要计算新的价格。这时候有个交易员过来了解情况,他担心我们是否会以公平的价格买回债
券,更担心如果我们的报价过低,投资者可能发现摩根士丹利在这笔交易上赚取的佣金。他
忧心忡忡地问我:“我们的奥兰治县交易怎么样了?”
我停下手头的工作,瞪着他问:“奥兰治县?你在说什么啊?”
他笑了,很快改口说:“啊,弗洛伊德的口误。我是说我们的 Pre4s 表现如何?”
我告诉了他。然后我们开玩笑说公司今年还没有遇到任何麻烦是何等的幸运。另一个同
事也加入了我们,抱怨公司的律师不让他做可能被认为是违法的交易。他就可能被判刑的前
景开玩笑,想像他的女儿看到他穿条纹狱服时的反应:“妈妈,看看爸爸的新衣服。他是不
是有了新工作?”这样的前景似乎很遥远。
虽然有奥兰治县灾难性事件的影响,12 月初的时候衍生产品部还是充满了节日气氛。
我们体会到一年将尽时典型的紧张而愉快的情绪。我们讨论即将发放的奖金,评论同事的私
人生活,交换关于上司的流言蜚语,就是没做多少工作。圣诞聚会就要到来了,这正是思考
和回顾的大好时间。聚会那天的下午市场表现迟钝,几个经纪聚在一起聊天时说起某些衍生
产品交易的合法性值得怀疑。其中一个人说:“只有罪犯才能在这行干得好。”差不多所有人
都同意他的观点。不少经纪都打算离开衍生产品部,有人想回印度参与家族生意,另外几个
人在考虑其他公司发出的邀请,还有几个想调到摩根士丹利的其他部门。没有人为继续销售
衍生产品而感到兴奋。稻草人总有好主意,这次他建议把衍生产品部重新命名为“反常产品
部(Deviant products group)”来吸引注意。
我们取笑公司其他赚钱少的部门和公司最差的经纪。年底的时候,无能的经纪需要承受
极大的压力。摩根士丹利流传着一个对下属要求很高的经理的故事,是年底没能完成工作的
经纪的最好例子。
故事中的经理试图向一个经纪解释一笔比较简单的交易,但经纪就是弄不明白。这个经
纪不怎么精明,那年他没卖出多少债券。经理越来越生气,尽了最后的努力解释这笔交易,
可还是没有用。终于,经理问了最核心的问题:
“你为什么不能完成工作?”
没有回答。
“听着,你到底有多笨?这是很简单的工作,任何人都能完成。你给客户打电话,然后
把债券卖给他们。他们喜欢债券。你怎么就干不成呢?”
还是没有回答。这下,经理实在火了。
“该死的,随便哪个人都能干这个活儿!十岁的孩子都行!他妈的连狗都行!”就在他瞪着这个经纪的时候,他突然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他喊道:���给我找只狗来!”
没人动一动。这个经理继续大吼。
“我是说正经的!把这个经纪开掉!我要找只狗来替他!给我找只狗来!马上!他妈的
给我找只狗来!”随着他的叫喊,一群人围了起来。
有几个经纪匆匆跑出去,想碰碰运气,是否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曼哈顿中城找到只狗。
那个倒霉的经纪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颜面扫地。他的上司并没有受到节日欢乐气氛的感染,
仍然在吼叫:“他妈的给我找只狗来!”
这个故事后来传遍了华尔街,资深经纪或交易员在表达对低级雇员的失望时,常常会叫
人找只狗来替代他们。
我不相信狗可以替代我们中的任何一个。
我们离开交易厅,前往麦迪逊大街的马克西姆参加圣诞聚会。
圣诞聚会场面豪华。两条铺了红地毯的楼梯旋转向上,通往一个镶满了镜子的大型酒吧。
旁边宽敞的餐厅里摆满了优雅的餐桌。饮料像水一样流淌。我站在酒吧里和稻草人喝了几杯
威士忌。我看到了交易厅的首脑人物彼得·卡奇斯,如果约翰·麦克有一天退休的话,卡奇
斯很可能就是摩根士丹利新的掌门人。我只在工作场合和卡奇斯简短交谈过几次,那天我有
点儿喝醉了,决定上前和他攀谈。我问候了他,和他握了手,然后告诉他我是衍生产品部的。
他说他认识我。我们讨论了当年最受关注的衍生产品交易,
他谈到接下来的一年衍生产品会很难赚钱。当我请求他不要炒我的鱿鱼时,他笑了。我
们讲关于衍生产品的笑话,奥兰治县、信孚银行。我们似乎是老朋友。我真希望我的上司是
他,而不是女王或稻草人。
聚会进行得不错,也不怎么暴力,这在投资银行的聚会中相当少见。以前,有个同事因
为在聚会中和首席政府债券交易员打架而被扫地出门,事后更被要求自动辞职。我见过不少
经纪的酒后暴力行为,其中有人的头被啤酒瓶击中,撞碎了酒瓶。相比之下,这次聚会平淡
无奇。聚会上有幻灯片演示,有滑稽模仿秀和跳舞,有足够的酒,但是没有争斗。
聚会过后的那个工作日,塞芬银行(那家有核废物徽标的墨西哥银行)到下午还没有按
时偿在还一笔外汇交易中欠下摩根士丹利的六千五百万美元,在公司引起了一阵紧张。好在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是一场虚惊。那天联储的汇款系统出了一些故障,这笔钱在当天的晚些时
候进了衍生产品部的账户。
这个小故障虽然没给公司造成金钱上的损失,却引起了我们对墨西哥和墨西哥银行的警
惕。我在 6 月参与的那笔墨西哥 PLUS 票据交易,MEXUS,尤其令人担心。MEXUS 的期限只有六个月,很快就要到期了 -- 实际上,12 月 20 日星期二,就要兑付了。塞芬银行持
有 MEXUS 的次级债券,债券的价格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墨西哥比索在此前最后一个星期五的
收盘汇率。市场上流传的坏消息说其阿帕斯地区发生了武装暴乱,造成了一定的紧张。好在
比索在星期五的收盘汇率落在了墨西哥央行制定的比索区间里面。MEXUS 交易似乎不会有
问题。
但是我们仍旧对墨西哥顾虑重重。墨西哥的外贸逆差高达一百七十亿美元,中央银行的
外汇储备正迅速减少。墨西哥比索一直是墨西哥债券投资者面临的最大风险,其汇率承受了
巨大的下跌压力。除了 MEXUS,另外一笔 PLUS 票据交易也将于 1 月 15 日到期。包括摩
根士丹利在内的很多大型投资者都在从墨西哥撤离。最近几个星期以来,美元正从墨西哥迅
速的流出,有些时候是以现金的形式一箱箱的被运出国境。接下来的几个星期肯定不会轻松。
问题并不仅如此。虽然 PLUS 票据对有些投资者来说风险过高,对某些投资经理来说恰到好
处,然而对于墨西哥银行来说,这些票据却不足以满足它们对风险的需求。墨西哥银行对风
险如饥似渴,PLUS 票据仅仅吊起了它们的胃口。从它们的角度来看,PLUS 票据实际是卖
出而非买进。1994 年,墨西哥银行的胃口在于买进,而不是卖出。它们迫切希望买进上升
空间比 PLUS 票据大得多的投资产品,它们渴望赌博。它们想要,继而要求"杠杆效应" -- 通
过借贷承受更高的风险。墨西哥国民银行一呼百应的领导杰拉尔多瓦格斯就喜欢用抑扬顿挫
的英语宣布:"我爱杠杆效应。"
于是我们决定准备一场盛宴满足墨西哥银行的胃口,提供给它们一种叫做全额收益掉期
的高度杠杆化衍生产品。我离开第一波士顿前曾经做过一笔全额收益掉期,摩根士丹利在
1994 年更完成了很多这样的交易。全额收益掉期就相当于证券保证金交易,只不过你的透
支额可以高达保证金的一倍以上。
我第一次听说全额收益掉期是在酒吧和一个衍生产品交易员喝酒的时候。我听说无数有
钱人都利用股权收益掉期避税,想让他向我解释什么是股权收益掉期。股权收益掉期是全额
收益掉期的一种,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
我知道简单的说,"掉期"是一种协议,协议双方同意在一定时期内交换收益。我能想出
很多好的理由来利用这种工具。比如说,最基本的掉期,利率掉期,可以防止存贷款机构危
机:八十年代的存贷款机构以固定利率贷款给置业者,由于借款人支付固定利息给存贷款机
构,该机构拥有固定利率的资产;但是由于利率根据市场情况时刻变化,它必须向存款人支
付浮动利息,因而它负有浮动利率的债务。当存贷款机构具有固定利率的资产和浮动利率的
债务时,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如果短期利率上涨,它的浮动利率债务也将上升,但固定利率资产并不随之上升。这种困境可能导致该机构破产。事实上,八十年代有很多存贷款机构就
是这样破产的。
利率掉期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存贷款机构找到一家投资银行,双方同意一定的"协议数
额"(例如一千万美元)和期限(例如五年)。于是存贷款机构向投资银行支付固定的利息(即
协议数额的固定百分比),直到到期日;而投资银行在此期间向存贷款机构支付浮动的利息。
这样,存贷款机构就匹配了它的资产和负债。当借款人向它支付固定利息时,它向投资银行
支付固定的掉期应付款;当投资银行向它支付浮动的掉期应收款时,它向存款人支付浮动利
息。这似乎是利用掉期的很好理由。对存贷款机构来说,在八十年代利用掉期的好处颇多。
但是我发现,掉期是金融市场的化身博士,并不只有好的一面。股权收益掉期和利率掉期原
理相同,却被用于截然不同的目的。一般情况下,股权收益掉期是个人和投资银行间的协议,
规定个人在一定时期内向投资银行支付特定股票资产的收益,而银行向个人支付现金,通常
是采取预付的形式。股权收益掉期不是证券,而且直到最近完全不受监管,也无需向任何人
(包括税务局)披露。
举例来说,一个富有的人 -- 就叫他"吧"先生 -- 通过股权收益掉期可以逃避禁止出售
股权的要求,却在实质上卖出股票。投资银行支付现金给吧先生,然后他按时向银行支付股
权的全部收益 -- 股息加上股价升值。尽管从技术上讲,吧先生并没有出售股权,但是他得
以套现的结果就和卖出股票一样。
任何一个想卖出升值的股票,却不想实现资本增值,并因此缴纳资本增值税的人都可以
利用股权收益掉期。由于他仍然持有股票,股权收益掉期不被看作是出售。这样他可以获得
股票增值收益却不用交税。有钱的股东再也不用游说政治家取消资本增值税了。只需一笔佣
金,投资银行就可以秘密的为他度身订做个人化的削减资本增值税方案。近年来,美国政府
从富有的个人身上收缴的资本增值税接近于零,股权收益掉期在很大程度上要为此负责。
对于投资银行来说,股权收益掉期并不会带来市场风险。通过"卖空" -- 卖出它并没有
的股票,投资银行可以对冲股票收益的风险。如果股价下跌,银行的收益将下降,但是它卖
空股票的负债也相应下降。在投资银行看来,股权收益掉期几乎是没有风险的取款机。
股权收益掉期已经不止一次被公开揭露,监管当局也一直在努力寻找解决方法。1994
年 3 月 29 日,自动宝公司(一家彩票和赌博设备供应商)的董事长兼总裁 A.罗尼威尔和信
孚银行签订了股权收益掉期协议。这笔交易受到了广泛的关注。威尔实质上出售了股权,却
不必缴纳任何资本增值税,也无需放弃投票权。信孚银行同意付给威尔一千三百四十万美元,
换取五十万股自动宝公司的股票加上一千三百四十万美元的浮动利息。威尔则每季度支付信孚银行相应的股息。五年后,如果股票贬值,威尔将得到额外的现金收入;反之将付出额外
的现金支出。尽管技术上威尔仍然持有股票,从经济角度看他实际上已经没有任何股票了。
我记得读到过关于这笔交易的报道。我无法相信这类交易是如此常见。这样的股权收益掉期
是不折不扣的税收欺诈。我问另外一个经纪投资银行是否在股权收益掉期交易中收益良多。
他叹了口气,翻了翻眼皮,喃喃说道:"天哪,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好几个点!"一个"点"是
交易"合约数额"的百分之一,股权收益掉期的交易数额一般是股票在交易时的市值。"好几
个点!"意味着银行获得的佣金极为丰厚。假设吧先生拥有一亿美元的股票,假设他卖出股
票则需要缴纳一千万美元的资本增值税;如果他签订 1 亿美元的股权收益掉期,投资银行可
以收取至少一百万美元的佣金,既没有风险也不需要太多的工作。吧先生可以省下几百万税
款,衍生产品经纪可以赚一大笔佣金,皆大欢喜。唯一不开心的将是美国财政部,还有纳税
人。
股权收益掉期是美国公司几乎不需缴纳任何资产增值税的原因之一。这种交易已经有若
干年的历史,华尔街很快就发现了这个秘密,并且把它推广到了包括墨西哥在内的其他市场。
摩根士丹利最受欢迎的掉期交易就是前面提到的全额收益掉期。它的原理是这样的:假设某
家墨西哥银行想和衍生产品部做一笔全额收益掉期,双方只需签订协议,规定:第一,墨西
哥银行向衍生产品部支付利息;第二,衍生产品部向墨西哥银行支付事先选定证券的"全额
收益"。对于大多数墨西哥银行来说,事先选定的证券是墨西哥债券,通常是叫做 Cetes 的
短期比索墨西哥政府债券。我们把这种交易称为 Cetes 掉期或比索掉期。举例来说,一家墨
西哥银行可能同意做一亿美元的协议数额的交易,固定利率百分之八,为期六个月,相应的,
衍生产品部则同意向该行支付一亿美元 Cetes 六个月的收益。六个月后,如果比索兑美元的
汇率没有贬值,Cetes 的收益可能是百分之十六。这样的条款在比索掉期中很典型。在墨西
哥银行看来,比索掉期是有杠杆效应的墨西哥投资,它们向摩根士丹利借贷取得墨西哥债券
的收益。
墨西哥银行为什么如此热衷于比索掉期呢?原因之一是它们看好墨西哥的前景。他们相
信比索会保持坚挺,墨西哥债券会表现强劲,因此在国内利率相对高企的情况下仍然愿意承
担巨大的风险。如果 Cetes 如期还本付息,而且比索没有贬值,墨西哥银行的 Cetes 投资收
益可能高达百分之十六,而只需支付摩根士丹利贷款利率,比如百分之八。如果百分之十六
的比索收益和百分之八的美元收益之间不存在相对贬值,墨西哥银行就可以赚取百分之八的
利差。考虑到比索掉期的庞大规模,百分之八的利差将是巨大的利润。更为重要的是,比索
掉期可以提高投机的规模,却不会带来负面的影响,也不会引起公众的注意。在理想状态下,银行希望尽可能多的借贷,购买尽可能多的债券。比索掉期相当于借入美元投资于墨西哥债
券,但是如果直接借款的话,墨西哥银行需要面对借贷限制和监管约束。
银行借款进行债券投资时,这些仓位将显示在资产负债表上,并造成一定的后果。借款
构成债务,债券投资构成资产,国际银行条约要求银行维持一个最低资本比例,这个比例是
根据资产负债表得出的。如果资产和负债增加,银行需要更多的资本来防范损失。
这些条约的目的是保证银行在任何情况下都有充足的资本吸收亏损(特别是在市场崩溃
的时候),继而防范银行破产倒闭。
1994 年的时候,根据墨西哥的银行法规,墨西哥银行的资产负债表都已经"饱和"了。
它们在过去大肆购买杠杆化的比索投机产品,现在,高资本充足率要求和严格的银行监管已
经不再允许它们进一步借款或投资了。而比索掉期则为墨西哥银行提供了逃避监管成本,加
大投机力度的机会。掉期不同于贷款或其他形式的借贷,它不显示在资产负债表上,因而不
受资本充足率或其他监管的限制。换言之,从资产负债表的角度看,比索掉期没有任何成本。
墨西哥并不是唯一对掉期采取自由、优惠政策的国家。国际掉期交易商协会代表了世界范围
内一百五十个掉期交易商,多年来一直在游说取消对掉期交易的监管。协会断言:"值得强
调的是,欺诈、强制或其他非法行为从来没有玷污过掉期交易"。1992 年 10 月,国会授予
了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 (CFTC)豁免掉期监管的权利。布什执政期间,掉期交易商大力游
说 CFTC 行使这项权力。1993 年 1 月,就在比尔克林顿宣誓就职新总统前,温迪格雷姆(共
和党总统候选人菲尔格雷姆的妻子)领导下的 CFTC 终于批准行使豁免权。人们将其称为共
和党送给掉期交易商的"告别礼物"。
墨西哥银行利用比索掉期偷偷摸摸的借美元购买墨西哥政府债券。如果任何一家银行真
的借钱进行更多投资的话,墨西哥银行监管当局很可能会发现。这种做法是透明的。相反,
一笔私下谈判达成,而又无需披露的交易被墨西哥当局发现的风险是很小的。墨西哥银行的
狂欢似乎是没有止境的,比索交易很快就发展到了令人难堪的程度。然而只要不出现货币危
机,墨西哥的监管当局永远也不会发现真相。但是,由于暗地里吞噬了庞大的比索掉期,墨
西哥银行患上了严重的财务消化不良症。考虑到《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给墨西哥经济带来的
影响,它们应该采纳健康的饮食方式才对。恰恰相反,它们先是填饱了 PLUS 票据,现在又
在贪婪的吞食比索掉期。当一家银行吃下了这么多的东西却没有长胖的迹象时,一定是出了
问题。
摩根士丹利对这些交易的处理就健康多了。在比索交易中,我们是墨西哥银行的对家,
我们这边的赌博就和墨西哥银行的赌博一样复杂,而且存在风险。我们同意按照特定的利率得到美元,作为回报支付比索。如果我们不作对冲的话,有三种情况可以使我们赚钱:美国
利率下降,墨西哥利率上升,或墨西哥比索兑美元汇率贬值。
但是摩根士丹利不想"做多"美元"做空"比索(当你买入资产时就有了是"长仓",卖出资
产是就是"短仓"),因此将通过转移仓位给其他投资者对冲风险。我们不想让公司的利润受
到美国和墨西哥利率波动的影响,我们只想收佣金。
我们通过对冲消除了绝大部分的风险。方法很简单,只要买入并持有 Cetes,即作为比
索掉期支付的指标的墨西哥政府债券,就可以了。有了 Cetes,不管各项利率、汇率如何变
动,我们都有恃无恐。如果 Cetes 升值,我们需要支付给墨西哥银行的款项则上升同等数额,
反之亦然。而墨西哥银行付给我们的美元利率一般高出美国基准国债利率二百个基本点(即
2%),我们的借贷成本则低得多,可以享受大约二十五个基本点的利差。我们通过买入 Cetes
成为了中介机构,赚取借贷利差之间的差异。根据比索掉期的协议数额,这可能意味着极为
丰厚的佣金。
不幸的是,持有 Cetes 带来了其他的问题。尽管摩根士丹利的借贷成本比墨西哥银行低,
公司不想在这类业务上浪费借贷能力。摩根士丹利的资产负债表太宝贵了,不能用来持有
Cetes,哪怕几个月也不行。好在我们可以"暂时剥离"Cetes 仓位,把债券借给资产负债表相
对不那么宝贵的另一家银行,直到到期日。这样的交易已经变得相当平常了,市场称其为向
其他银行"租用资产负债表"。其他银行(一般是富国银行),向我们"买入"墨西哥债券,我
们同意几个月后"回购",并付给富国银行一笔使用资产负债表的费用。
即使加上这笔费用,比索掉期还是非常有利可图的。投资银行从事这类业务的佣金一般
是百分之一,一笔十亿美元的比索掉期交易百分之一的佣金就是一千万美元。但是 Cetes 还
给摩根士丹利带来了另外一个问题:如果墨西哥不履行偿债义务怎么办呢?如果发生这种情
况,我们就被人害了。如果墨西哥拒绝偿债,比索掉期将作废,我们不用付一分钱给墨西哥
银行,而我们也不会从墨西哥银行手里拿到一分钱。但是,为了对冲比索掉期的风险,我们
借了钱购买 Cetes 债券。我们的债务就和我们的比索掉期交易一样大。不过,大多数新兴市
场经纪都认为墨西哥政府和墨西哥银行不会欠债不还。
墨西哥银行说它们准备"掉期掉到死",而且确实言行一致。衍生产品部一共做了十多笔
比索掉期交易,总值超过了十亿美元。我做了一个电脑模型,跟踪记录每笔掉期交易的风险。
公司承受的风险之高令我震惊。基本上,摩根士丹利几乎在一夜之间贷款十亿美元给墨西哥
银行,大概相当于八十年代拉丁美洲债务危机前一家商业银行在墨西哥的贷款总额。可是很
少人意识到这一风险的规模,即使在摩根士丹利也是如此。摩根士丹利贷了几千万美元给墨西哥风险最高的银行之一,塞芬银行(核废物徽标银
行)。仅和塞芬银行一家的交易就应该引起摩根士丹利管理层的警觉。蓝皮书描绘的情况是
骇人听闻的,如果墨西哥不履行偿债义务,而我们仍然负有比索掉期的债务,公司将彻底垮
台。
衍生产品使得这样的变化即突如其来又无从察觉。短短几个星期,摩根士丹利向墨西哥
银行的贷款就超过了很多商业银行几年的贷款总额。这就是政治家和监管者多次警告过的"
热钱"。这些资金很快的流入一个国家,但是流出的速度一样快。如果摩根士丹利感觉到墨
西哥即将发生危机,会以闪电的速度抽离资金。这些交易几乎无法追寻。虽然商业银行贷款
同时受墨西哥和美国的监管,比索掉期却不受任何约束。由于比索掉期被列为"表外交易",
墨西哥银行不必做出任何帐务记载。又因为比索掉期不是有价证券,感谢共和党 1993 年 1
月的最后礼物,它们享受美国监管豁免,摩根士丹利也不用披露这些交易。通过衍生产品,
金融机构只需很短的时间和很少的努力就可以彻底重新配置投资组合。在很短的时间里,墨
西哥金融体系的根基已经完全改变了。
我对这些变化可能带来的后果深感忧虑。我的电脑模型描绘了和某些墨西哥变量相关的
风险��分析结果不容乐观。墨西哥的外汇储备持续减少,中央银行保持比索币值的斗争相当
艰巨。为了不让比索贬值,墨西哥必须用它积累下来的宝贵美元外汇购买比索。保持比索币
值这一任务的代价与日俱增。
如果灾难降临,速度将是闪电般的。这样的紧急情况下,墨西哥银行将无法求助于任何
监管体系。墨西哥银行和墨西哥政府都可能欠债不还。而且,我对墨西哥的破产法庭没有丝
毫的信心。
我们的很多衍生产品交易,包括 PLUS 票据,都取决于比索的汇价。如果比索崩溃,我
们的投资者将损失惨重,他们很可能控告公司。在这种时候,任何关于衍生产品的负面新闻
都可能是致命的。可是当我向同事提起我的忧虑时,我显然是个少数派。在我看来,问题在
于墨西哥比索是管理浮动货币。墨西哥中央银行建立了比索交易的价格区间,明确规定投资
者可以买卖比索的最低和最高价格。如果你想买卖比索而市场上没有人提供合理的价格,你
总可以依赖中央银行公布的价格。
中央银行价格区间的最高价是比索价格的"顶部"。中央银行在这一价格卖出比索,买入
美元,所以比索不会上涨到顶部之上。不过一般来讲,由于比索承受的大多是贬值的压力,
价格区间的顶部无关紧要。市场上只有少数人愿意卖出美元买入比索,从来不缺少愿意卖出
比索买入美元的人。尤其是在 1994 年底,大多数在墨西哥的投资者都打算把比索换成美元"撤出"。
相反,中央银行价格区间的最低价是比索价格的"底部"。中央银行在这一价格买入比索,
卖出美元。或者,至少所有人都似乎相信事实如此。当比索受到重大的贬值压力时,中央银
行将利用外汇储备买入比索,卖出美元以满足比索卖家。墨西哥市场的参与者似乎认为这个
底部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中央银行将在此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比索。中央银行在近年来保持了
价格区间的顶部不变,但是允许价格区间的底部逐渐向下微调,允许比索缓慢贬值。墨西哥
比索的适度贬值是意料之中的 -- 由于墨西哥的利率高于美国的利率,比索也确实需要贬
值。一般来说,两个国家中利率较高的一个货币将贬值。从长期看,这条基本的经济规律几
乎总是对的。但是墨西哥似乎还不知道长期规律,意料中的比索贬值尚未发生。相反,比索
长期以来一直保持在货币区间接近顶部的位置。这种稳定性导致了墨西哥银行进取的投机行
为。如果比索汇率保持稳定,墨西哥银行就可以通过借美元投资比索债券轻松获利。当然,
这样的策略只在短期内行之有效。比索不可能永远保持在货币区间的顶部,从长期看,基本
经济规律将在某个时候促使比索下跌。
问题在于从长期看这些银行能否生存下来。尽管相信长期曾带给我痛苦的经历,我仍然
认为我们应该听从根本的经济规律。我坚信经济理论终将胜出,比索将崩溃。我对自己的观
点充满信心,经过和一个同事在比索问题上的激烈争论,我和他打赌十美元比索会在一年内
跌出管理货币区间。在交易厅里,一百美元,或者甚至一万美元的赌注是毫无意义的,那只
不过是钱而已。但是十美元的赌注却意味深远得多。我在比索上赌的这十美元并不是为了钱,
而是为了我的骄傲。
1994 年 12 月,摩根士丹利和墨西哥银行都在忙于计算利润。同时,比索安全的在管理
货币区间内交易着。可摩根士丹利还有一个尚未解决的问题:如果墨西哥决定偿付比索债券,
但是禁止债券持有人将收入兑换成美元怎么办?就象我在前面提到过的,墨西哥印比索要比
挣美元容易多了。
我们将这种风险称为"兑换风险"。这种风险是实实在在的。墨西哥政府过去曾经中断过
货币自由兑换,禁止外汇交易。如果故伎重施,摩根士丹利将拿到大笔的比索而不是美元。
我们怎么排除这种风险呢?
我们向他人转移兑换风险的方法既有创意又有些滑稽。我们发明了一种新债券,这种债
券怎么看都和正常的债券一样,只不过如果墨西哥停止自由兑换比索,债券的偿付货币就是
墨西哥比索,而不是美元。如果我们可以卖掉这种债券,就可以有效的把兑换风险转移给债
券持有人。谁会买这样的债券呢?你可能以为肯定是不介意大量持有比索的人。我们考虑过这种可
能。老谋深算的对冲基金?墨西哥公司?新兴市场共同基金?全都不是。想想你能想到的最
不精明、最保守的投资者吧。没错,摩根士丹利把墨西哥比索汇兑风险卖给了一个中西部的
小型保险公司。
衍生产品部需要借助公司最具进攻性的经纪之一销售这种债券。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投
资银行里最进取的经纪大多在旧金山工作,尽管他们的客户不一定在旧金山。橙县丑闻里的
迈克斯塔门森就是典型的旧金山经纪。大概你如果每天都必须在早晨四点钟上班,就会自然
而然的养成攻击性。无论如何,摩根士丹利的这个经纪是不二之选。他立即打电话给他的一
个客户,中西部的一家小保险公司。对话大概是这样的:"嗨,伙计,最近怎么样?还不错?
我现在有种一年期债券推荐给你。发行人是高评级的银行 -- 纽约共和银行,德意志银行,
你随便挑。它的利率比伦敦银行同业利率高五十个基本点。对,五十个点没错。基本上是白
来的,不买是傻子。有没有圈套?没有。对了,顺便告诉你,如果墨西哥政府限制外汇交易,
你可能拿到墨西哥比索,而不是美元。你觉得怎么样?"
"你说墨西哥怎么着?"
"对,是墨西哥。你觉得怎么样?"
"你是说墨西哥比索吗?"
"没错,你要多少债券?"
"如果我能多收五十个基本点的话,先买四千万美元吧。"
就这样,这家中西部的小保险公司买下了摩根士丹利最新的高科技比索兑换债券。想象
一下这笔交易可能的后果:中西部有个可怜的老太太,她的丈夫突然去世了。她通知了保险
公司,得到的既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好消息是她很快就可以拿到保险金;坏消息是她要退
休到墨西哥才能用这笔钱。我实在想不出比这更不相配的投资者和投资产品的组合了。债券
将在一年后到期,这家保险公司只能祈祷我打赌输掉,墨西哥平安度过 1995 年。衍生产品
又一次允许投机者的掩盖真相。表面看来,保险公司买的是简单的高评级银行票据;债券偿
付货币是墨西哥比索的可能性只在细体字里提及。如果没有金融灾难,保单持有人永远也不
会发现这些风险。
我认为墨西哥投资者很快就要栽大跟头了。危险信号比比皆是 -- 墨西哥的外汇储备急
剧下降,外国投资者开始巨额兑换比索,中央银行不得不花费宝贵的外汇储备维持比索当前
的汇率。与此同时,墨西哥国内的政治紧张气氛不断加剧,市场上几乎每天都有关于武装暴
动的传言。令人惊讶的是,尽管有诸多预警信号,摩根士丹利仍旧看好墨西哥,至少在公开场合是
这样的。公司的墨西哥分析师奇伯布朗继续发表支持墨西哥的言论;摩根士丹利资产管理公
司的新兴市场大师巴顿碧斯不停的发表看好新兴市场的报告。公司最乐观的言论来自另一个
分析师小罗伯特 J.帕罗斯基,他在 12 月的报告中说他在海外的假期使他深信墨西哥"令人叹
服",是"他最看好的市场"。帕罗斯基预测比索将保持稳定。
我不清楚这样的观点到底是言不由衷还是过于天真。摩根士丹利肯定有人在防范墨西哥
市场崩溃的风险。麻省理工学院德高望重的鲁迪杜布志教授指责很多分析师唱多墨西哥,而
他们供职的公司却在"暗地出货"。我知道摩根士丹利有些雇员与公司的墨西哥分析师背道而
驰,正在减轻仓位。不管分析师的言论是否用心良苦,他们很快就要自吞苦果了。
1994 年 12 月 20 日,星期二,墨西哥比索暴跌。墨西哥中央银行震惊了金融界,允许
比索当即贬值百分之十二点七。失去了中央银行的支持,比索立刻跌破了交易区间,两分钟
内就由三点四六比索兑一美元暴跌到三点九二比索兑一美元。墨西哥股市随汇市跳水,利率
直线上升。比索崩溃后,又进一步下跌,再下跌 -- 几天之内就贬值了百分之四十。
我们逐个打电话给墨西哥银行客户,但是他们中的很多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更有一个失
控的抽泣不止。比索的崩溃把肥胖的墨西哥银行推下了悬崖,摔得粉身碎骨。所有把它们看
成是大礼包的人都大失所望 -- 里面一无所有。货币贬值使得墨西哥银行的资产负债表所剩
无几。如果任何一家拒不偿债的话,摩根士丹利也可能有麻烦。虽然衍生产品部已经减轻了
部分比索掉期仓位,剩下的交易仍旧有几千万美元。我们能否收回欠款还是个问题。
我首先想到的是和同事打的那十美元事关重大的赌。我预测比索将跌破交易区间,现在
我赢了十美元,证明我的预测没错。第二天,比索汇率跌破了四美元,直冲五美元。墨西哥
中央银行召开了电话会议,会上他们告诉投资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没人相信他们。墨西哥
和美国的政府官员发表电视讲话向投资者担保,也没人理会他们的请求,比索汇价就象自由
落体般直线下降。有段时间里,我们手中的比索掉期抵押债券贬值之巨致使我们有价值几亿
美元的交易没有抵押担保。这引起了公司高管的关注,四人帮的成员,还有彼德卡奇斯和肯
德瑞格特,又一次在交易厅里紧张的踱来踱去。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好在 MEXUS 债券已经在 12 月 20 日完成了还本付息,刚好赶在墨西哥比索崩溃前几个
小时;否则的话又要增加几千万美元的损失。我的交易在最后关头得救了,其他投资者可就
没有这么幸运了。稻草人在任何时候都是个阴谋论者,这次他认为塞芬银行,可能还有其他
银行,串通了墨西哥政府,一起策划了比索贬值的时机。比索在塞芬银行的 MEXUS 债券到
期之后立刻就贬值了,这仅仅是巧合吗?塞芬银行当时流通在外的债券总值一亿美元,如果比索下跌,它将首当其冲。更有甚者,它的比索掉期将腹背受敌,同时面临美元负债骤然上
升和比索资产骤然贬值的双重打击。
稻草人说塞芬银行很有政治背景,而且由于它岌岌可危的财务状况,塞芬银行迫切需要
收回 MEXUS 交易的全部款项。这个想法是否真是不着边际呢?塞芬银行是墨西哥第三大银
行,它的高管确实很有政治背景,但没有直接证据显示它勾结政府。不过,当它后来宣布
1994 年第四季度从外汇交易中赚了钱时,市场人士都大为惊奇。如果不是塞芬银行的会计
标准过于松懈(它实际上赔了钱),就是它的政治背景给了它在比索贬值前卖出的机会。我
认为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尽管报告了"利润",塞芬银行显然问题严重。它宣布将纽约的
雇员裁减三分之一。
无数的公司和共同基金都在墨西哥进行了大量的投机,这一发现震惊了投资界。花旗银
行一度甚至连大来信用卡都无法在墨西哥推广,现在承认 1994 年 32 亿美元的利润中有百分
之四十来自于新兴市场业务。化学银行公告所谓"未经授权的"比索交易造成了七千万美元的
亏损。世界上最大的独立基金之一,富达公司的旗舰"资产管理基金"投资拉丁美洲债券的比
例高达总资产的百分之二十。仅 1994 一年就新成立了六十个新兴市场基金,你可能投资了
其中之一。华尔街日报报道说摩根士丹利是向这些基金销售墨西哥衍生产品的最大卖家之
一。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市场宣传,我们为最坏的情况做好了准备。一家对冲基金的董事总经
理告诉记者华尔街上已经"血流成河"。
评级机构争相给它们能找到的所有墨西哥债券降级。标准普尔降低了无数债券的评级,
其中包括 1 月 15 日到期的 PLUS 票据。摩根士丹利的分析师对墨西哥的看法也发生了一百
八十度大转弯,他们宣布这是一场"经济危机"。巴顿碧斯在向华尔街日报讲述新兴市场如何
成为华尔街最炙手可热的工作时抱怨:"很多年薪四十万美元的拉丁美洲分析师只是中学时
学过西班牙语的年轻人。"我知道至少他说的不是我,我从来没学过西班牙语。
墨西哥对其他拉丁美洲国家的影响 -- 我们一直担心的"龙舌兰效应" -- 既迅速又深远。
阿根廷股市下跌了百分之八,巴西下跌了百分之六。所有发行了布拉迪债券的新兴市场国家,
阿根廷、巴西、尼日利亚和波兰,市场全部大跌。包括中国在内的其他国家也受到了波及。
投资者困惑了,墨西哥货币贬值怎么会导致地球另一边毫无关系的市场重挫呢?原因之一是
当新兴市场共同基金的投资者开始赎回时,基金经理只能出售资产应对,他们最先出售跌幅
最低的资产。这种压力可以扩散到千里之外。龙舌兰效应也和摩根士丹利一样全球化了。阿
根廷 Pre4 信托是受害者之一,几周内就损失了五千万美元。投资者气急败坏,不停打电话
要求我们解释,或是提供最新报价。交易员再也不担心公平的价格到底是九十美元还是九十五美元,突然之间六十美元似乎也不错。有个交易员说他已经做好了被告上法庭的准备。但
Pre4 信托远远不是表现最差的衍生产品。大跌后的几个星期我们经常交换战果,我得知很
多衍生产品交易下跌了百分之五十之多。Pre4 的买家之一,摩根士丹利自己的资产管理公
司的一个基金经理说 Pre4 不过是他跌幅第二的投资。另一家银行卖给他的墨西哥比索结构
性票据一天之内就从一百美元狂跌到二十七美元。我还听说另外几种衍生产品从一百美元跌
到一文不值。相比之下,Pre4 信托看来并不太坏,而且,FP 信托分文未损。
我们就这样跨进了 1995 年。新的一年带来了新的希望,还有更重要的,超过五百亿美
元的墨西哥拯救方案。投资者并不相信这个拯救方案真能帮助墨西哥,比索继续下跌,眼看
就要跌到六比索兑一美元了,差不多只有两个星期前的一半。墨西哥的银行家都情绪低落。
我祝墨西哥国民银行的"刀锋战士"新年快乐时,他回答说:"不,不是快乐的新年,希望是
更好的一年。我们也只能指望这么多了。"墨西哥国民银行召集投资者开了一次电话会议讨
论他们的问题,称 1994 年的外汇损失有五亿八百万比索,比正常情况下多了一亿比索。不
过它们又说因为大多数损失(包括我们销售的比索掉期)是"表外的",所以不必公开承认。
尽管如此,墨西哥国民银行的管理层还是决定披露他们的损失。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是正直诚
实的公民,而是出于税收原因。塞芬银行的状况就更糟了,他们急需现金,不得不出售我们
卖给它的交易,包括 BIDS 交易和 Pre4 信托。
摩根士丹利也好不到哪里去。公司的一个交易员预测比索贬值造成的损失至少有三千万
美元(他很担心这些亏损会影响即将在二月发放的年终奖金,埋怨墨西哥"怎么就不能再等
一个月呢?" )我们手中的 PLUS 票据处境不妙,我们不得不进行一大笔外汇交易把比索换
成美元。交易过程中比索又跌了百分之零点二五,不过我们终于把全部比索换成了美元,还
给投资者。
不幸之中也有几个完美的结局。由于和通胀指数相关的变量的复杂变动,我们的巴西交
易 BIDS 的最终表现超出了我们的预期。由于墨西哥没有中断比索的自由兑换,那家购买了
比索兑换票据的中西部小保险公司收到的是美元而不是比索。但这些是例外的结局。经纪人
经常说在某个价位他们是某笔交易的"大买家"。例如说"在九十九美元我是 MEXUS 的大买
家。"由于拉丁美洲市场的持续下跌,Pre4 信托成了受害最深的证券之一。那个要为 Pre4 信
托报价的交易员实在坚持不住了。有个客户打电话询问价格,他回答:"五十,六十,我他
吗的才不在乎呢。反正我们都完了。"一月中旬,衍生产品部为 Pre4 报出的买入价是四十二
美元,卖出价是五十美元。八美元的买卖差价是前所未闻的。事情还能更坏吗?有个经纪说
当 Pre4 信托跌到零时他是大买家。和大多数面临危机的人一样,经纪和交易员试图利用幽默减轻窘迫。我知道不少华尔街
的幽默都来自电影"球童伙伴"的对白。例如,片中有这样一段:比利莫瑞在给一个牧师当球
童,就在牧师打得正高兴时,倾盆大雨从天而降。莫瑞说:"我看真正厉害的一时半会儿还
不会来。"比索崩溃后的几个星期里,这句话被不停的重复。
1 月 19 日,摩根士丹利宣布第四季度盈利将比预期大幅减少。同一天,西弗吉尼亚州
高等法院开庭审理摩根士丹利的案子,我们担心更多的诉讼会接踵而至。公司董事长迪克费
舍告诉彭博的记者过去一年的人员扩张大幅增加了公司的成本,造成股本收益率降低了百分
之四。突然间,每个人都面临着被炒鱿鱼的危险。
一月底,固定收益部总监彼德卡奇斯要向固定收益部全体雇员发表一年一次的"交易厅
业务"讲话。我爱听华尔街高管的讲话,这些讲话几乎总是直截了当而又滑稽可笑。我希望
卡奇斯能令我们发笑,在目前的市场情况下我们迫切需要幽默感。卡奇斯正面谈到了摩根士
丹利近期的问题,但是这一点儿也不可笑。他说 1994 年是糟糕的一年,但是我们都清楚投
资银行是个周期性的行业。他还说我们全都"干过坏事",所以应该做好准备,几个星期后的
年终奖金将大幅下降。他试图安慰我们工作还是安全的,但是只能保证"不会大规模裁员"。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天晚些时候,马歇尔萨兰特发表了"衍生产品部业务"讲话,他的讲话比萨兰特的还要
令人丧气。萨兰特强调公司正在削减开支,衍生产品部即将实行一项紧缩计划来降低非工资
成本,特别是低级雇员的成本。他指责衍生产品部的经理滥用经费,说我们把部门二十五美
元的晚餐费用上限当作目标,而不是限额。今后,衍生产品部的经理将仔细核对我们的餐饮
和交通费用。
衍生产品部还在计划重要的人事调整。有些雇员将离开,另一些将调到部门内的其他岗
位。有人看到稻草人面试衍生产品部以外的资产管理工作,我相信他要离开了。马歇尔萨兰
特告诉我,衍生产品部的管理层在考虑把我调到新的岗位。他们认为下一年靠销售新奇的新
兴市场衍生产品赚不了多少钱。萨兰特说:"我们的业务今非昔比,现在没人买那些破烂玩
意了。" 他认为我应该换个更直接的工作,销售简单的衍生产品,而不是创造复杂的交易。
他说公司管理层对我的印象很好,所以我应该把调动的机会看成一次晋升 -- 可我并不那么
有信心。
有几个同事打算离开公司去"买方"工作。摩根士丹利和其他投资银行向投资者销售债
券,因而被称为"卖方";共同基金、对冲基金和其他资产管理公司从我们手中购买债券,因
而被称为"买方"。不过经纪对这两者的区别有特别的解释:"你知道买方和卖方有什么不同吗?"
"不知道,什么?"
"买方先骂人再挂断电话;卖方先挂断电话再骂人。"
在买方公司里,对冲基金特别炙手可热。市场上一共有超过六千家对冲基金,"对冲"
在这里显然是名不副实的,对冲基金一般来说根本不对冲;相反,这些基金由追求风险的离
岸投资经理管理,是债券市场上最大的投机者。由于大多数对冲基金采用不超过九十九个投
资者的合伙制,而且在美国之外注册,它们不受任何监管,也不受美国证券法的管辖。这一
特权助长了对冲基金的攻击性,它们经常利用杠杆进行高达原始投资二十倍的投机。
我的伙伴不断说有兴趣到对冲基金工作,但是对冲基金雇员和投资银行向他们进行销售
的经纪有天壤之别,令我忍俊不住。我记得很久以前在清早和第一波士顿的一个经纪聊天。
他是个粗暴自大的家伙,外号公司第一醉,负责公司一些最进取的对冲基金客户。早上七点
半我到达公司的时候他已经喝醉了 -- 前一天晚上(和当天早晨)他到大西洋城去了。他不
但大吹大擂赢了很多钱,还大肆渲染他吃掉的牛扒数量巨大,种类繁多。那次谈话几乎使我
在交易厅当场呕吐,所以我的印象特别深刻。他向我详细描述他吃过的每一块芝士牛扒,一
块是油腻的胡椒牛扒,另一块软乎乎的沾满了烤洋葱。我有一个铁做的胃,也喜爱大西洋城
的芝士牛扒,但还是开始感到恶心。他问我有没有光顾过 DiFranco's,我确实去过。他对此
很满意。那么白屋餐厅呢?去过,那里的芝士牛扒也很棒。
接着,他提起另外一家我没听说过的餐厅,问我想不想尝尝那里的芝士牛扒。我以为他
建议我们到大西洋城去。一般来说,那总是一个好去处,但是经过他对又肥又腻的牛肉和芝
士绘声绘色的描述,我恶心得没法起身。况且现在也太早。我摇摇头表示不想。他顽固的坚
持我一定要尝尝,开始在他的桌上东翻西找。
最初我以为他是在找优惠券或是广告之类的东西,然而恐怖的发现不是。没错,他又翻
了一通,终于在一堆纸下面找到了:一块烂乎乎的,已经开始发霉变质的芝士牛扒。不用说
你也知道我们两个谁吃了这块牛扒。
我不太确定是对冲基金的攻击天性使得这个经纪变成这样,还是他的状况使得对冲基金
选择了他。不管怎样,如果你可以选择的话,你肯定要做乔治索罗斯,而不是这个家伙。作
为衍生产品部新计划的一部分,我们开始重新审查客户名单。经纪调动到新的岗位上后和不
同的投资者交易。我们的客户名单已经过时了,上面还包括很多过去几年里投机衍生产品引
火烧身的投资者 -- 橙县的罗伯特塞荣还在名单上,几个已经离开了原公司的基金经理也还
在名单上。马歇尔萨兰特说他还没发现名单上有已经死去的人,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可能性。稻草人说名单上有 O.J.辛普森 。这些人都被删除了。
我们发现衍生产品部几年来一直犯了同一个错误,把应该给麦当劳的传真错发给麦道飞
机公司。显然是某个秘书认为"麦当劳"肯定是个拼写错误,我们不可能向麦当劳销售衍生产
品。但是她搞错了。
离发年终奖金还有几个星期,但是年终奖金已经成了支配所有同事的力量。所有话题都
离不开奖金。我对此并不特别担心,因为我和少数几个人一样,是衍生产品部最近刚从其他
公司挖来的,公司许诺第一年给我们固定的待遇。然而,其他经理明显的在为他们的奖金发
愁。
发奖金的前一天,我再也无法忍受这个话题了。我去打曲棍球,然后到麦迪逊广场花园
看西敏斯狗展。有个同事在我家里的电话上留言,说毕德育特森要求所有人明天都带着支票
簿上班。我们不但拿不到一分钱奖金,还要归还一部分已经发给我们的工资。我希望这是一
个玩笑。
年终奖发放日的早晨总是忙碌紧张。有个同事给了我一件 T 恤衫,上面印着被我修改
过的摩根士丹利延续了六十年的信条:"第一流的业务,第二流的手法"。我把它藏起来,不
让我的上司看到。他肯定不会赞赏这种幽默。整个上午,猎头公司的电话不断,询问我们是
否对奖金"满意"。我对这些电话置之不理。
部门经理把衍生产品部的雇员一接一个的叫到里边,告诉他们各自的"数目"。稻草人出
来的时候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说这肯定是华尔街有史以来最差的一年。那天稻草人很
早就离开公司到麻省去参观一个军用头盔展览。他已经有二百多个这类收藏了,他希望新的
发现能给他带来安慰。
另一个经纪说他打算成立一个受困房地产基金,专门投资购买康涅狄格州格林尼治一带
的豪宅。他说收到这么可怜的奖金后,很多投资银行的雇员都要卖房子了。有个平时沉默寡
言的交易员说他为公司赚了五千万美元,但是没有得到相应的报酬。他让他的助理给所有的
邮轮公司打电话,宣布接下来的几个星期他要休假。衍生产品部的所有人都觉得他很神秘。
他带着厚厚的眼镜,似乎是个惟命是从的书呆子,也不爱夸耀显示;但是他经常承担几亿美
元的交易风险,而且时常有人看到他深夜在交易厅约会漂亮的金发女郎。我怀疑可能再也见
不到他了。
��一个以往和毕德育特森过从甚密(他们甚至一起上过瑜珈课)的经纪声嘶力竭的大声
叫喊,所有人都能听到:"伙计,这个数是完全无法接受的!你不给我至少五十万我就不走!
" 这种时候,男人的日子总比女人好过一些。有个女雇员被告知:"这一行有两种女人:
泼妇和没用的女人。你是后一种。"
轮到我的时候,马歇尔萨兰特不小心把另一个同事的奖金当成我的了。他很快发现并改
正了。我的奖金和公司早先许诺的差不多。萨兰特求我不要告诉我的同事我知道他得到了多
少奖金。我同意了。
第一波士顿传来的消息就更差了。和我上过同一个培训课程的人里面有几个已经离职或
被解雇了。其中有一个现在当了老师,另一个正在找工作。还有几个人离了婚。我听说有个
老经纪一分钱奖金也没有。第一波士顿的首席布拉迪债券交易员打电话给我,说他现在是前
首席布拉迪债券交易员。这使我最后决定不回第一波士顿。我告诉他我很遗憾。他想知道摩
根士丹利有没有空缺。我觉得他不错,很愿意帮他介绍。我从来没想到,也就是两年的时间,
他就从支使我到麦当劳买午餐沦落到了要求我帮他找工作。
我的同事都义愤填膺。前一年我们一共赚了四亿美元,衍生产品部没有理由不发大笔奖
金给我们。但是几个高级经理声称他们的收入也大幅下降了一半之多。有个经纪最近刚刚回
绝了另一家银行开出的两年一百六十万美元的条件,他说这是他一生中最愚蠢的决定。就连
中级管理人员的奖金也下降了大约百分之三十。猎头公司再来电话时,整个交易厅都是同样
的回答:"不,我一点儿也不满意。"
与此同时,墨西哥市场还在下跌。2 月 16 日,比索跌到了六点一比索兑一美元。我们
的另一笔墨西哥衍生产品交易的收益率从不到百分之十上升到了百分之七十一。我曾经说
过,当债券的收益率上升时,它的价格则下跌。这种债券的价格跌惨了。但是底部仍然深不
可见。
美国同意借给墨西哥二百亿美元以支持比索和偿还其他负债。克林顿政府的做法使华尔
街避免了巨额亏损,我们的很多高风险仓位也因此得救了。但是,政府难以解释为什么拯救
墨西哥对华尔街以外的美国民众有好处。财政部长鲁宾也无法解释为什么百分之五十以上的
利率对墨西哥有好处。
我和部门里的其他人一样,也开始寻找新的工作。我打算留在摩根士丹利,可我不想被
调到没人留意的岗位。如果新兴市场衍生产品正在衰落,我想找到下一个热点。我问公司的
垃圾债券小组是否有可能的空缺。有个垃圾债券经纪听说了我的兴趣,他警告我他们小组上
一年交易新兴市场垃圾债券亏损了八千万美元。我向其他人求证,平均数大概在五千万美元
左右。但这也足以使我担心了。
如果我不去垃圾债券组,那我该怎么办呢?讽刺的是,尽管我仍旧不会说西班牙语,对拉丁美洲的了解也不多,我却成了新兴市场衍生产品专家。也许我应该找到些新的东西,然
后想办法让人相信我也是那个领域的专家。
随着士气的持续低落,我成了充满怀疑论的愤世嫉俗的人,怀疑所有人在摩根士丹利交
易厅工作的愿望。这个地方实在是唯利是图,令人恶心不快。另一方面,尽管上一年不尽如
人意,我们还是得到了一大笔钱。这值得吗?我们真的那么贪心不足吗?这是我们这个时代
的紧迫问题。直到最近,答案��直是明确的是、是、是。可现在我不那么确信了。
我问其他的人是否也有和我一样的矛盾心情,惊讶的发现大多数人都和我一样。不过,
他们坚持说钱使一切物有所值,而爱财根本不是罪恶的根源。出于好奇,我问他们如果收入
一样的话,他们愿意做什么工作来代替目前在摩根士丹利的工作。答案非同凡响。如果收入
一样的话,我问他们是愿意在夏天当建筑工修铁路还是愿意在摩根士丹利工作,所有人一致
同意,毫无疑问,修铁路。是愿意在麦当劳还是摩根士丹利工作?收入一样的话,当然是麦
当劳。修剪草坪还是摩根士丹利?肯定是修剪草坪。积肥料还是摩根士丹利?每个人都觉得
肥料也不错。卖淫?我们都愿意。挖沟?好说。修下水道?没问题。
经纪唯一不愿意做的工作是在纽约当公司法执业律师,就算收入一样也不干。我曾经在
纽约的律师行做过两年的暑期工,所以不得不同意。但是,我后悔不该问这个问题。正确看
待问题并不能鼓舞士气。何况,我想积肥料恐怕也不可能挣到一百万美元。
2 月 24 日,RAV 小组的其他人都出城度假去了。我留在公司里考虑我的选择。也许春
天会带来新的机会。
《泥鸽靶》第十章
最撩人的思春症就是"衍生产品思春症",如果你住在东京就更是如此。日本债券经纪对
赚钱的衍生产品交易的渴求远比美国少男对春假的向往强烈得多。幸运的是,每到樱花盛开
的季节,日本的衍生产品业务也随樱花蓬勃起来,经纪人和客户的关系也进入蜜月期。这已
经成为了每年的惯例。
1995 年刚开始的时候,事情似乎不同以往。对于东京的经纪来说,这个冬天简直就象
一潭死水?最初的两个月,他们试图通过口舌之利来打动投资者,反复灌输诱人的新交易,
但是投资者反应冷淡。日本的财政年度在 3 月 31 日结束,由于客户争相在最后一刻制造利
润弥补上一年的亏损,衍生产品思春症一般会在二月爆发。一部分投资者进行大笔投机,希
望如果押对宝就可以赚回全年的亏损。另一些人则利用会计手段把上年的亏损推迟到下一
年。年复一年,有个事实逐渐成了定论:日本投资者在贷款和投资问题上的判断总是一错再
错,因而无可避免的要设法掩盖他们的亏损。
但是日本投资者的上一年的业绩看来都不错,我们还没有听说过哪怕是一起重大的投资
灾难。包括洛克菲勒中心在内的房地产灾难已经是遥远的过去,包括索尼投资环球影业失败
在内的娱乐业亏损还在不远的将来。到 1995 年 2 月为止,日本投资者实际上赚了钱。令人
震惊,但这却是事实。总算有这么一次,他们没有什么需要掩饰的。所以他们对于衍生产品
经纪的催促无动于衷。
但是好景不长。2 月 27 日那个星期一出现了爆发性新闻 -- 霸菱银行破产了。霸菱银行
是老牌英国银行,服务过英国女王,处理过路易斯安那州的销售;它服务英国公司、富豪和
皇室成员长达二百三十三年之久,比伦敦任何其他银行的时间都要长出许多。但就是这家老
牌银行一夜之间破产倒闭了。表面看来,事情有些奇怪 -- 霸菱银行的垮台最终引起了日本
衍生产品买家的兴趣。我很快就会解释两者的联系。
首先让我们弄清楚霸菱银行为什么破产。你可能记得这个故事。几天之内,一个年仅二
十八岁的交易员,尼古拉斯(尼克)威廉姆利森,在新加坡使得霸菱银行债台高筑。利森逃
跑了,霸菱发现这些亏损时已经无力回天。
利森并不象是个能摧毁一家银行的人。他的职业生涯是在银行最规避风险的后台部门开
始的,最初的工作是处理交易记录。1995 年的时候,利森已经晋升到了霸菱银行新加坡的
期货交易小组。在那里,他利用低风险的"套利"策略进行日本股票交易:利森的策略不是赌
日本股票的涨跌,而是在不同的证券交易所买卖日本股票期货合约,赚取交易所间的价差。
期货合约是在交易所挂牌交易的,在一定时间以一定价格进行买卖的义务。利森买卖的期货合约包括日经 225 指数期货,即在未来某一时间按照某一价格购买 225 家顶尖日本公司股票
的义务。利森发现这些期货合约在新加坡和日本大阪的交易所都有挂牌。如果新加坡的合约
比大阪的合约价格低,他就在新加坡买入,同时在大阪卖出同样的合约,锁定无风险套利收
益。低买高卖,如果买卖同时进行的话,这种策略的风险很低,甚至没有风险。实际上,利
森的稳健交易确实曾经带来了稳定的低风险收益,霸菱银行也在最近奖励了他的表现。大概
从 1995 年 1 月 26 日开始,利森放弃了他的保守策略。他不再匹配买卖,转而投机日本市场
的涨跌方向。利森只需要缴纳小额保证金就可以进行成倍的投机。股指期货的保证金要求很
低,例如,投机日本市场的交易员只存几百万日元的保证金就可以投机一亿日元。
利森的投机很简单。首先,他赌日本股市上涨。几乎就在他下注之后,日本股市立刻开
始下跌,并随着他不断加码持续下跌。利森再三加大赌注,直到投机股票上涨的仓位达到了
七十亿美元。接着,他投机日本利率将上升,即债券价格下跌(还记得吧,利率和债券价格
的变动方向相反)。这次利森又错了,又一次几乎立刻就开始赔钱。他再次加大赌注,市场
则继续与他背道而驰。利森投机债券价格下跌的仓位最终达到了二百二十亿美元。
利森的交易行为只持续了几个星期。到二月底,他已经赔光了保证金,被迫退出交易。
尽管利森可能还不想罢休,但是他的损失受到了控制,也是不幸中的幸运。在摩根士丹利,
我们经常讽刺"下跌风险仅限于初始投资"的说法。这次,利森的下跌风险只限于霸菱银行的
全部资本,他的损失不能超过霸菱银行的价值。对于利森和霸菱银行来说,有限的下跌风险
可不是个玩笑。虽然利森 1995 年 2 月的投资表现乏善足陈,但是也不是最坏的。利森一共
投机了近三百亿美元,只不过赔掉了差不多十亿美元。2 月 24 日,星期五,就在我考虑我
在摩根士丹利的前途的同时,霸菱银行的高管则在计算利森豪赌的后果。他们恐怖的意识到
全部亏损 -- 当时的估计是至少七亿五千万美元 -- 超出了银行的净资产。霸菱家族只是英
国银行界最古老的成员,但远不是最精明的。可是,就连他们也知道大事不妙。他们立即通
知了英格兰银行。
英格兰银行行长艾迪乔治提前结束了滑雪假期,赶回来处理霸菱危机。他召集人马,在
英格兰银行位于伦敦市中心针线街的总部开了一整天的会。星期天的早晨,人们看到英国最
资深的银行家鱼贯进入针线街上一个没有标记的入口。英格兰银行采取了严格的保安措施,
会议极为严肃。
英格兰银行努力想要拯救霸菱银行,会议持续到了深夜。问题的关键是找人承担利森的
上百亿美元期货合约规定的义务。这些合约和相应的义务风险极高。假设你投机康威跑车的
价格下跌,因此承诺以四万美元一辆的价格卖出一百万辆跑车。如果车价上涨到四万一千美元,你的损失大概是十亿美元,和尼克利森的一样。这已经够糟糕的了,但是如果车价持续
上升呢?了结这样的义务可能相当困难,无论代价如何。
虽然有不少银行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没有任何一家银行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据说,
甚至有人联络过摩根士丹利购买霸菱银行,但是被回绝了。英格兰银行努力游说几家银行一
起承担霸菱的合约义务,却因为没有时间商谈条款而失败了。最终,只有靠英格兰银行独力
拯救霸菱,结果它也回绝了。利森的衍生产品投机的规模和不确定性之高,使得它的风险无
法被量化。正如一位英格兰银行官员所言:"英格兰银行不能签空头支票。" 会议没有产生
解决方案,与会者情绪黯然。评论把这一天描述成"英国银行史上最黑暗的一天"和"小说中
的情节"。那天晚上,霸菱银行宣告破产。
尼克利森这个时候到底在哪儿呢?他在新加坡的高级公寓充满匆忙离去的迹象:报纸堆
在门口,衬衫还晾在阳台上。就连他的家人也不知道他和他的妻子丽莎到哪里去了。有谣言
说他们逃到了吉隆坡,另外一种说法是他们乘游艇在太平洋上漂泊。
新加坡政府官员气得发疯。他们的国家以清洁和安全闻名于世,利森的罪行玷污了新加
坡的整个金融系统。现在国际投资者会怎样看待新加坡呢?新加坡的官员不但把利森的亏损
看作奇耻大辱,更为他的逃跑气得七窍生烟。他们发誓找到利森后对他严加惩办。在新加坡,
无视法律的后果是严重的。为了保证桌椅内侧的清洁,在这个国家就连吃口香糖都违法。利
森最终在欧洲被捕,引渡回新加坡以金融欺诈罪受审。他的罪名早已成立,判刑不过是个形
式而已。利森被判处在新加坡监狱服刑六年。
我为可怜的尼克感到惋惜,我理解也同情他的遭遇。我记得我在信孚银行面试时赔掉了
一亿美元,我也记得我在拉斯维加斯数牌时虽然自信没错却一输再输。尼克是个泥水匠的儿
子,出身卑微又没有背景,全靠努力工作才进入了衍生产品这一行。他和我同岁,我的几个
同事甚至说他长的也像我。实际上,我在堪萨斯的朋友看到报纸上的头条"二十八岁的交易
员搞垮了银行"和照片后大惊失色,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在逃犯。尼克利森也真是够惨的,就
连他的书也卖得不好。
你还记得霸菱银行倒闭时你在哪里,正在做什么吗?如果你是衍生产品经纪的话就一定
记得。对于我们来说,这不仅是霸菱戏剧性的破产和对利森的全球大搜捕,甚至也不仅是乔
治索罗斯幸灾乐祸的精彩情景(作为利森的对家,索罗斯投机日本股市下跌并从中赚了几亿
美元)。霸菱和衍生产品思春症之间的关联对你来说可能并非显而易见,但是对于衍生产品
经纪,霸菱的垮台带来的是无法磨灭的记忆和无法抵挡的结论:今年东京的衍生产品业务将
有精彩的表现。如果你无法立即发现霸菱破产和日本衍生产品利润的关联,让我简单描述一下 2 月 27
日那个星期一我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感想吧。第一,对女王的银行短暂而不诚恳的伤感;第二,
制定可能的衍生产品销售计划;第三,担心利森的交易是否涉及摩根士丹利;第四,害怕即
使利森的交易没有涉及摩根士丹利,公司有贷款给霸菱,可能无法收回;第五,发现霸菱贷
款人身份后欣喜若狂。谁这么倒霉贷款给霸菱银行,现在面临着几亿美元的坏帐损失呢?不
用问,日本人。这就是衍生产品思春症的由来。
霸菱银行的倒闭引起了无法躲避的连锁反应,象是个奇怪的丘比特,把衍生产品经纪和
日本投资者连在了一起。利森的交易解除时,庞大的数额导致东京股票交易所再次下跌,创
下了十四个月来的新低。日本的在财政年度在 3 月底结束,这样一来,很多持有日本股票的
公司都发生了亏损;更严重的是,日本机构,尤其是日本银行,面临着贷款给霸菱的几亿美
元的损失。由于霸菱银行已经破产,这些贷款都无法收回。坏帐和股市下跌是衍生产品经纪
等待以久的机会。
日本机构受到了双重打击,走投无路之下只有求助于衍生产品,不是想赚快钱弥补损失
就是想掩饰亏损。只有衍生产品能魔术般的把坏的一年变成好的一年。日本投资者的态度发
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们突然发现衍生产品经纪充满魅力。这种突变是我所见过的最好
例子,证明了这个世界的内在联系。就象蝴蝶震动翅膀可以导致千里之外的季风一样,一家
老牌英国银行的垮台能造成东京的金融地震。远在另一个大陆的霸菱破产案在日本催生了一
系列短暂而动荡的衍生产品爱情故事。
摩根士丹利的难题是如何巧妙处理这突如其来的爱情 -- 而且要快速行动。日本机构需
要的是能在几周内制造出几亿美元利润的金融工具。我的上司经常对我说:"我们喜爱走投
无路的客户,他们使我们兴奋不已。我们从走投无路的人手里赚足了钱。"日本买家就是走
投无路的人,我们为他们准备了完美的交易,衍生产品部皇冠上的明珠,摩根士丹利历史上
利润最高的交易。
我清楚的记得第一次听说这些特别交易的情景。我和女王在纽约准备 FP 信托交易时,
我随便问了她一个关于东京衍生产品业务的问题。在那之前的几个月,她一直不愿意和我讨
论东京秘密业务的任何细节,但是现在她一定是认为我已经准备好了。她慢慢的告诉了我一
些相关的诀窍(不过我是在很久之后,在我离开公司以后才发现了具体细节)。没错,这种
交易可以立刻制造出虚假利润,也可以用来掩盖任何投资亏损。我听她解释这些奇怪的掩盖
亏损的交易,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已经见识过一些不正当的交易,而
且对我们的某些交易也一直公开持批评态度。实际上,我甚至告诉过我的上司,我认为他们销售的很多交易是不折不扣的骗人把戏。PERLS,PLUS 票据和 FP 信托都不是清白无辜的,
但是和我现在听到的相比,美国的交易算是品格高尚的了。至少,摩根士丹利和客户都没有
从事非法勾当,至少就我所知如此。可根据我现在听到的判断,我们的东京客户似乎在干危
险的事情。
我知道这是严肃的指控。我也可以为摩根士丹利辩护,公司可以有根据的指着日本客户
说:"这是他们的错。"我后来才得知衍生产品部总是小心行事,要求所有客户出具书面文件,
明确交易是真实的,摩根士丹利没有做任何非法的事。衍生产品行业的十诫之一是"保护你
自己",摩根士丹利虔诚的遵守这一戒条,特别是在衍生产品业务上更不遗余力。尽管如此,
这些交易仍旧涉及日本投资者的欺骗行为,如果有朝一日摩根士丹利为此上了法庭,免责文
件也可能与事无补。
据女王说,这些可疑的交易是从 1992 年初开始的。若干日本客户经受了重大的亏损,
他们对即将到来的财政年度忧心忡忡,于是求助于摩根士丹利。日本公司想知道利用衍生产
品,再加上有创意的会计手段,是否可以魔术般的把亏损的一年变成盈利的一年。日本的会
计标准十分松懈,银行和信托公司知道如果能制造一笔虚增利润的交易,他们很可能把实际
的亏损隐瞒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
我相信摩根士丹利不是唯一接到这类询问的公司。市场传言说已经有无数美国投资银行
在与日本公司进行虚增利润的交易。我相信很多这类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我知道有一家银行
试图和摩根士丹利争夺一笔交易,但是失败了。
日本证券公司有一点远远领先于美国公司 -- 它们已经成功的从事金融欺诈很多年了。
几乎所有日本证券公司都承认向客户支付不正当赔偿,以弥补他们的交易亏损。日本证券业
的非法经营到了荒唐的地步,好几家公司承认和有组织的犯罪团伙进行过交易,至少有一家
因为和日本黑社会有关正在接受调查。在美国,金融欺诈活动会带来法律责任,甚至刑事责
任;可在日本,类似的行为不但比比皆是,而且直到最近都不会受到惩罚。
不过,即使是走投无路的大型的日本投资者似乎也不再愿意和日本证券公司合谋了。部
分原因是如果交易涉及日本证券公司,被日本监管当局发现的可能性更大。投资者需要安全
可信的交易伙伴,所以他们找到美国银行代替可疑的日本同行。
日本投资者选择美国银行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交易的秘密性。投资者需要相信帮助他们
创造"利润"的伙伴能确保交易不被监管者发现。虽然日本财政部(MOF )任何时候都能突
击检查东京的证券公司,但美国银行不受 MOF 管辖。尽管 MOF 在市场上享有盛名,它监
查金融犯罪的效果却乏善足陈。当然,并不是所有美国银行都值得信赖,在东京的完全可靠的银行更屈指可数。在东京银行界,如果你需要实施复杂的计划,而且不想被人发现的话,
摩根士丹利是不二之选。
摩根士丹利的很多同事都对公司协助日本客户进行交易的角色感到紧张。尽管如此,和
日本证券公司比起来,包括摩根士丹利在内的美国投资银行简直是圣徒。虽然日本证券业和
犯罪团伙的关联尽人皆知,但是从来没有任何顶级的美国投资银行有过这样的联系。我肯定
从来没有听说过摩根士丹利的雇员和东京黑社会打交道。
美国投资银行不但更安全,而且更精明老练,更有创意。只有摩根士丹利这个水准的银
行才能以多种形式重新策划并实施日本投资者奉行多年的基本构思,从而制造出虚假利润。
用最简单的形式介绍,交易原理是这样的:假设你用一百美元买了一桶金子,其中半桶是真
金,价值九十美元;另外半桶是镀金,只值十美元。如果明天这两半还是各值九十美元和十
美元,你以九十美元卖掉真的一半,你能说赚钱了吗?显然不能,不是吗?如果真的一半值
九十美元,你以九十美元卖掉,利润是零。对吧?
错了。至少如果你在东京,你就错了。假设你买了这桶金子,然后声称两半"平均下来"
各花了五十美元。明天你以九十美元卖掉真的一半,立刻就有了四十美元利润。为什么呢?
真的一半并没有花费你九十美元,只花了你五十美元 -- "平均下来" 是这样的 -- 第二天你
以九十美元卖出,赚了四十美元。当然,你并没有真的赚钱,但是用东京的标准衡量,这就
够了。这样的交易很常见。
显然,如果你确认了卖出真金的四十美元利润,最终你需要确认镀金上有四十美元的亏
损,即使在东京也是如此。这里的关键是"最终"。如果你不必告诉任何人镀金的价值只有十
美元,而声称它的价值仍然是"平均下来"的五十美元成本,也许很长时间里你都不用确认这
笔亏损。在日本,这段很长的时间可能是你的整个职业生涯。实际上,假如你可以把镀金保
存的足够长 -- 比如到你退休 -- 谁在乎它只值十美元呢?到那时,这笔亏损就是别人的问
题了。
这个主意令我惊讶不已。往好处说,这是金融炼金术。用一桶金子做例子有一个问题:
真金和镀金很容易分辨。即使是日本的会计和监管机构也能发现问题,分辨出两个部分的价
值分别是九十美元和十美元,而不是"平均下来"的五十美元。换句话说,就连他们也能分出
真金和镀金。
因此,投资者需要用更复杂的方法完成同样的构思,利用难以理解的"两半"使会计和监
管机构难以发现各自真正的价值。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日本买家求助于摩根士丹利,还有衍
生产品。和所有衍生产品交易一样,这次摩根士丹利的雇员也为了争夺功劳而争论不休。我肯定
一点儿功劳也没有,也不想有。再说,这个构思早在我到公司之前就有了,所以怪不到我。
不论是谁发明了这种交易,一件事很清楚:他们起的名字实在差劲。
摩根士丹利对缩写名字,尤其是衍生产品的缩写名字,十分着迷。这种交易的缩写--
AMIT -- 是个缺乏创意的灾难。AMIT 原本代表美国按揭投资信托,摩根士丹利把第一笔交
易称为第一美国按揭投资信托,缩写是 FAMIT,也还说的过去。同样,第二笔交易的缩写
是 SAMIT,第三笔是 TAMIT。如果摩根士丹利就此罢休也就算了;但是这个交易构思大受
欢迎,第三笔之后,缩写名字就出了问题(第四笔 AMIT 交易又成了 FAMIT)。从利润的角
度来说,AMIT 是摩根士丹利有史以来最好的交易;但是从缩写名字的角度来说,它是一场
灾难。第四和第五笔交易将是 FAMIT,和第一笔交易一样。交易名字不能重复,所以衍生
产品大师们需要跳过这两个数。但是第六和第七笔交易又是 SAMIT,和第二笔交易重复。
第八笔交易的名字也有问题,EAMIT 不但不好念,而且看起来很傻。最终我们只好放弃。
尽管摩根士丹利完成了一系列多笔交易,公司却不得不一一重新取名。
摩根士丹利只有很少人知道 AMIT,就连衍生产品部内部也不例外。第一笔 AMIT 是在
1992 年 2 月 14 日完成的,一亿美元的交易赚取了几乎二百万美元的佣金,几乎没费什么劲。
无数客户都想要类似的又快又容易的利润,到年底我们完成了第十四笔交易,不过需要承认
我们在过程中省略掉了好几个数字。
第二年我们更上一层楼。我们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在 1993 年财政年度结束前,又
完成了七千万美元的交易。1993 年 3 月 11 日一天就有五笔交易,第二十一到第二十六。7
月 15 日,我们再次完成了一笔名为桑托斯证券信托(桑托斯是以贝利效力的巴西球队命名
的,日本人是足球迷)的 AMIT 交易,二亿四千一百万美元的交易带来了四百万美元的佣
金。
对 AMIT 的需求在 1994 年多少有些下降,不过衍生产品部销售给日本客户不少新兴市
场衍生产品,其中包括 PLUS 票据。1995 年 2 月下旬之后,随着霸菱银行的破产,AMIT
大显身手的时候又到了。
现在也是你了解 AMIT 内幕的时候了。衍生产品部的经纪经常把 AMIT 叫做骗局,我
深有同感。从本质上来讲,这和混合真金和镀金没有区别,但是我要先说明这些交易并不那
么容易理解 -- AMIT 成功的原因之一就是它的复杂性掩盖了它的真实本质。我第一次泛泛
的听说这种交易时肯定没有弄明白,我彻底理解 AMIT 是在了解了它的所有细节之后,那
时我已经离开摩根士丹利很长时间了。坚持住,这笔交易值得弄明白。谁说投资银行历史上最大的骗局会是简单的呢?
还是让我们从规模最大,性质最恶劣的 AMIT 说起吧。这笔交易不光是 AMIT 之母,
也是所有衍生产品之母。它可以称得上是华尔街历史上最赚钱的单笔交易。无庸置疑,也是
摩根士丹利六十年来最赚钱的交易。
我决不是夸大其词。我第一次听说这笔又大又恶劣的 AMIT 时,无法相信真有此事。
考虑到它所花费的时间,这笔交易是任何一个从事证券业的人,甚至是任何一个人,能够赚
到的最轻松的钱了。和很多其他交易一样,这笔 AMIT 配得上一个特别的代号。我们叫它
MX。这笔交易具体的表达了摩根士丹利崭新的军事化业务手法,它的名字来自 MX 导弹,
罗纳德里根最中意的玩具,而且的确名副其实。
MX 是规模庞大的交易,和九十二英尺的和平号导弹不乏相似之处。衍生产品版 MX 导
弹的交易规模超过了五亿美元。摩根士丹利为 MX 设计的是又快又准的一击,从纽约启航,
穿过几千英里到达东京,落在一家日本大机构的资产负债表上。一旦这笔交易的测试完成,
发射的准备只需要几个小时的实际工作。适当完成的话,MX 交易不会给摩根士丹利带来任
何风险,只要几天功夫就完事大吉了。
摩根士丹利在 MX 交易中实行了严格的质量控制。八十年代中期美国从加州发射了十
七枚导弹(没有核弹头)到卡瓦加雷 -- 遥远的西太平洋上的一个环礁岛 -- 所有导弹落在
了直径三百码的范围之内。这已经不错了,可摩根士丹利的火箭科学家连如此微小的差错也
不能出。初期的测试结果是正面的,但是摩根士丹利的衍生产品大师继续不断的微调这笔动
力强大的交易,它必须无懈可击。
在摩根士丹利,只有几个人知道这种新衍生产品,而且他们发誓要保守秘密。MX 是衍
生产品部和按揭债券交易小组共同策划的,但是双方都很少有人知道这笔交易。公司数千名
雇员和这几个人近在咫尺,却并不知道旁边正在制造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涉及这笔交易的人
中至少有一个被告知如果他向任何人,包括摩根士丹利的雇员,透露交易的条款,就将被立
即解雇。他们谨慎得不能再谨慎了。
MX 交易是典型的 AMIT。信不信由你,AMIT 的配方是从你我家里开始的,通过住房
按揭贷款。事实上,通过摩根士丹利的 AMIT 交易(包括 MX)支付给日本投资者的几亿美
元中,一部分可能就来自你偿还住房按揭贷款的支票。
住房按揭贷款衍生产品可以将按揭贷款的利息和本金分开,这种功能激发了 AMIT 交
易创意的火花。还记得吧,AMIT 交易的目标是制造出两个貌似相等,实际不等的部分。在
前面的例子里,真金价值九十美元,镀金价值十美元,但是"平均下来"每一半各值五十美元。价值九十美元的真金叫做"升水"票据,价值十美元的镀金叫做"贴水"票据。AMIT 交易同时
需要升水和贴水票据。
和很多 AMIT 交易一样,MX 交易中价值更高的升水票据叫做 IOette;价值较低的贴水
票据叫做零息债券,又称分拆债券。零息债券就是约瑟夫杰特给奇德公司造成三亿五千万美
元亏损,而第一波士顿的交易员每年为公司赚五千万美元的那种债券。我们在 FP 信托交易
中使用的也是这种债券。零息债券很简单,它是美国政府在未来某个时间支付的一笔款项,
仅此而已。
相比之下,IOette 就复杂多了。IOette 是一种担保按揭债权,或者 CMO 。CMO 听来
复杂,实际却相当简单。当你支付住房按揭贷款款项时,你的支票通常被转交到一家联邦政
府机构,比如联邦国民按揭协会(Fannie Mae)。这些机构的日常业务之一就是从各地业主
手中收取住房按揭还款,然后将其集中在按揭贷款池里。这些按揭贷款池就构成了各种按揭
贷款证券的基础,其中包括 CMO 这样的按揭贷款衍生产品。你的按揭还款可能就成为这些
证券的现金流,流向世界各地。CMO 就是住房按揭贷款分割而成的不同种类,它们的形式、
规模各异,IOette 是其中最不同寻常的一种。
分割按揭贷款最常见的方法是分割利息和本金:"利息"票据(IO)只享有业主还款的利
息部分,而"本金"票据(PO)只享有还款的本金偿付部分。IO 和 PO 是 CMO 的两种最基本
形式。每个月,你的按揭还款都是部分本金���部分利息,也可以被看作是部分 IO、部分 PO。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更为复杂的 CMO 衍生产品,它们的名字千奇百怪:PAC、TAC、反向
浮动票据、Z 债券,不一而足。
包括 CMO 在内的所有按揭票据都面临着一个特殊的难题:如何确定按揭贷款池中有多
少贷款会提前还款。如果利率下降几个百分点,你可能决定提前偿还现有的按揭贷款,然后
再以较低的利率申请新的按揭贷款。如果一个按揭贷款池中所有的业主都提前偿还他们的贷
款,某些 CMO 的投资者就完了。例如,一旦按揭贷款池中所有贷款都提前偿还完毕,IO
的投资者将无法得到任何利息,因此他的 IO 也将变得一钱不值。
预测按揭贷款的提前偿还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每一家投资银行都投资了数百万美元的电
脑模型来评估 CMO 衍生产品的价值。然而,即使估价正确,某些波幅最大的 CMO 还是可
能几乎转瞬之间就变得一文不值。CMO 的受害者不但包括试水稀有债券的偏远地方政府,
还包括经验丰富的 CMO 基金,例如阿什金资本管理公司管理的六亿美元规模的按揭债券基
金。阿什金资本管理公司根据它的电脑模型,而不是市场价格,来确定 CMO 的价值。不幸
的是,它的电脑模型有点儿偏差。对于动荡的 CMO 来说,就算很小的错误也可能是致命的,阿什金资本管理公司就是证明。难以置信吧,昨天基金价值六亿美元;今天突然就变得分文
不剩。尽管 CMO 的风险极高,但是它们表面看来却很安全,这使得 CMO 尤其的危险。CMO
最具有欺骗性,也是最危险的一面是它们的信用评级:AAA 级。由于绝大多数 CMO 的偿
还都有美国联邦政府机构担保,标准普尔和穆迪都给了 CMO 它们最高的评级。可是,这里
的 AAA 级有误导之嫌。虽然联邦政府机构拒绝承担担保义务的可能性极小,但是拖欠风险
只是 CMO 带有的诸多风险之一。CMO 投资者有可能,也确实因为其他原因蒙受损失,其
中就包括提前还款的风险。AAA 评级没能反映这些附加的风险,只要问问阿什金资本管理
公司就知道了。
按揭还款的不可预期性使得活跃在按揭债券交易领域的最老练的投资银行也遭受过重
大的亏损。1987 年,美林的一个交易员做赔了几笔大的交易,导致公司亏损三亿七千七百
万美元。在某种程度上,按揭债券衍生产品是一种零和游戏。不同的按揭贷款分割部分的总
和必须是一笔完整的按揭贷款,如果按揭贷款的价格保持不变,就必然要有赢家和输家。
IOette 是价值变动最为剧烈的 CMO 之一,曾经造成了华尔街大规模的意外亏损。IOette 是
一种特别的杂交衍生产品,由大部分 IO 和一点点 PO 混合而成。当我们成立一个新的信托
时,就可以随心所欲的混合利息和本金的偿付。如果我们按照一个特定的公式混合 IO 和 PO,
就能制造出 IOette。一般来说,投资银行通过按揭贷款池制造 IOette。摩根士丹利,或是任
何一家投资银行,只要打电话给一家联邦按揭协会 -- 通常是联邦国民按揭协会(Fannie
Mae),或是联邦住房贷款按揭公司(Freddie Mac)-- 要求他们发行一种新的按揭贷款衍生
产品。实际上,如果你真的想,又有足够的钱的话,你也可以制造新的 IOette。
举例来说,假设我们打电话给 Fannie Mae,告诉他们我们想要些 IOette。只要交一笔钱,
Fannie Mae 就替我们成立一个特别信托并且把相应的按揭贷款池转到信托的名下。我们只要
告诉 Fannie Mae 我们想用什么样的按揭贷款池,以及如何把资产池分割成一个个单位就可
以了。当这些特定资产的业主向 Fannie Mae 支付利息和本金的时候,这些款项就划入了我
们的信托。接下来,托管人按照指示把款项分割成单位,然后付款给不同单位的投资者。
摩根士丹利早就发现制造这些神奇的 IOette 是包括 MX 在内的 AMIT 交易的关键。IO --
利息票据 -- 只享有业主的利息支付款,而不包含任何本金的偿还。IOette 的主要构成部分
是 IO,但和"正常"的 IO 有一点不同,它还包含很小的一部分 PO,因而享有有少量的本金
偿付收入。不过 IOette 的绝大部分价值来自它的 IO 部分。因为 IOette 只用很少的一些 PO,
我们制造 IOette 的时候就剩下了不少 PO,我们 -- 或者其他人 -- 则需要单独持有这些 PO。
IOette 只含有很少的 PO,因而具有两个奇特但是重要的属性。首先,IOette 的息票极高。债券的息票一般用债券面值的百分比来表示,典型的息票可能是百分之八 -- 一百美元本金的
每年的利息是八美元。正常情况下,息票只是债券本金的一小部分。
但是,一百美元本金的 IOette 却可能有每年一千美元,甚至更高的利息收入,一直持续
三十年。IOette 的面值是以它所包含的 PO 来计算的,由于 PO 只有很少一点点,这种债券
的利息收入与本金相比非常之高。结果,IOette 的息票可能是本金的好几倍。理论上说,IOette
的息票没有限制,但是有人告诉我不要把息票定得过高,否则交易清算银行 -- 即联邦储备
银行 -- 的电脑可能出现数位不够的问题。
IOette 的第二个奇特属性是和面值相比,它的价格可称天价。如果一百美元面值的 IOette
有长达三十年,每年一千美元的利息收入,全部利息收入高达三万美元。如果相应按揭贷款
池的贷款全部得到提前偿还,你收息的时间可能短得多。但是,尽管有提前还款的可能,IOette
的价值几乎总是超过它的面值,而且幅度巨大。一百美元面值的 IOette 的价值可能是面值的
十倍,甚至更多。它的价格实际上是根据所用 PO 的面值随意制定的,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
个价格。
这两个属性使 IOette 成了前面的例子中的价值九十美元的那一半。因为 IOette 的价格超
过面值,它是升水票据,名副其实的真金。实际上,有些相应的按揭担保被称为黄金担保。
前面提到过,AMIT 交易需要一种升水票据和一种贴水票据,二者缺一不可。零息债券的价
值比面值低得多,因此符合贴水票据的条件。零息债券是所有贴水工具中最简单的一种,只
在固定的未来某天,例如三十年后的今天,支付一笔款项。它和另一种贴水工具 PO 差不多,
唯一的区别是零息债券的基础是美国政府债券,而不是按揭贷款。美国政府制定的分割计划
允许一些经纪公司把美国政府债券的利息和本金分割成不同的债券,计划的结果是你可以选
择不买一年付息两次的政府债券,转而购买在三十年内的某一天偿付一千美元本金的零息政
府债券。这种特殊的债券只涉及一次本金偿付,没有中间的息票收入,所以被称为零息债券。
在未来收到的一千美元的权利总是没有今天的一千美元值钱。还记得现值吗?具体来
讲,这种权利的价值要靠收到款项的时间来确定 -- 零息债券的期限越长,它的价值越低。
比如说,十年后收到一千美元的权利在今天的价值大约是五百美元;三十年后收到一千美元
的权利在今天的价值大约是一百五十美元。一千美元面值的三十年零息债券的价值大约只有
一百五十美元,所以它是一种贴水工具。由于它的��际价值比面值暗示的价值低得多,零息
债券就像是镀金。
和 IOette 不同,零息债券很容易买到,而且有很多不同的期限,交易规模庞大。每天你
都可以在华尔街日报上找到各种零息债券的报价。在摩根士丹利,如果你想买零息债券,只需要打个电话告诉交易员你要的期限和规模,他就会报给你一个价格,你自己决定是买还是
不买。
AMIT 的构思是这样的:投资者同时购买同等面值的 IOette 和零息债券(制造 IOette 时
多出来的 PO 先放在一边)。比如说,投资者可能两种债券各投资了一千万美元的面值,但
是一千万美元面值的债券价格可不一定是一千万美元。这个例子中,一千万美元面值的零息
债券可能只要二百万美元就可以买到,而一千万美元面值的 IOette 可能要花二亿美元才能买
到。加上摩根士丹利的佣金,比如三百万美元,这个证券包的总成本大概是二亿五百万美元。
这个证券包就是一笔 AMIT。
但是,AMIT 成功的要诀在于投资者实际不能直接购买这两种证券。相反,摩根士丹利
将会安排成立一个独立的信托来购买 IOette 和零息债券,而后由投资者认购信托单位。沿用
上面的例子,这个新成立的信托可能有二十万个信托单位,反映了相应的二千万美元面值的
债券:每一千美元面值的零息债券(总共一千万美元)是一个信托单位;每一千美元面值的
IOette(总共也是一千万美元)是也一个信托单位。
显然,不同的信托单位将会有不同的内在价值。以 IOette 为基础资产的信托单位价值二
千美元,而以零息债券为基础资产的信托单位价值二十美元。平均下来,每个信托单位大约
价值一千美元。但是由于同等面值的 IOette(真金)比零息债券(镀金)值钱得多,一半信
托单位的价值也要比另一半高得多。
投资者将用二亿五百万美元购买全部二十万个信托单位,平均成本是每个单位一千美元
多一点儿。然后就等着摩根士丹利来施展魔法了。
投资者购买了信托单位几天之后将按计划通知摩根士丹利,他们想卖出初始投资的一
半,十万个信托单位。卖出的理由可能是这些信托单位是很好的投资,现在投资者想套现一
半,实现利润。这个理由说得通吗?恐怕不行。几天之内,作为基础资产的 IOette 和零息债
券的价值很可能没有多大变动,所以你会认为一半信托单位的现值在一亿美元左右,和投资
成本不相上下。这样,投资者的收益将是零,不是吗?
当然不是。摩根士丹利挥动了它的衍生产品魔法棒。这个信托有特别的结构,如果有投
资者想要出售任何信托单位,托管人接到的指令是先变现价值更高的 IOette 单位,再变现零
息债券单位。假设投资者想要卖出一半信托单位,即一万个,他的平均账面成本是一亿美元。
托管人卖出了一千万美元面值的 IOette,但是留下了全部的零息债券。这些 IOette 的价值比
信托单位的平均购买价高得多。如果 IOette 的价格没有发生变动,它的价格仍将是二亿美元
左右。托管人在收到变现 IOette 的二亿美元��如数划转给投资者。让我总结一下这两个步骤。首先,投资者用一亿美元买入一万个信托单位。然后,过了
几天,投资者以二亿美元卖出一万个信托单位。只需简单的两步,投资者就很快实现了一亿
美元的利润,妙不可言。
当然了,投资者仍旧持有另外一万个信托单位,成本也是一亿美元。剩下的这些单位现
在只值二百万美元,也就是剩下的一千万美元面值的零息债券信托资产的价值。三十年后,
这些零息债券兑现的时候,投资者将实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亏损。但是,那时的亏损就是别
人的问题了。
日本投资者极为喜爱 AMIT 交易,但是他们怕被抓到怕得要死。他们愿意付给摩根士
丹利数百万美元的佣金来即刻制造出几百万美元的利润,但是对 AMIT 交易的细节却极为
挑剔。预期的利润必须和实现的利润完全吻合,这样监管者就看不到可疑的地方。投资者计
算利润时制定了详尽的步骤和条款,包括微调某些数字直到小数点后的第四位。因为日本客
户要求数字要精确到一美分都不差,在超过一亿美元的一笔交易中,衍生产品部要花费非同
寻常的时间调整积存利息或其他信托单位的变量,来调整二、三美分的误差。
有几次衍生产品部发现了几美元的错误,只好用无数的时间来改正,更不用说电汇这些
额外的零头的费用了。投资者相信魔鬼藏在细节里,如果他们记得给 i 加上一点,给 t 加上
一横,AMIT 交易就能因此显得合法。但是,"fraud"(欺诈)这个字里面既没有 i 也没有 t。
最常见的 AMIT 买家是日本的大型租赁和贸易公司,它们一般都要求保持匿名。我一
直没能发现 MX 买家的身份。交易票据上没写买家的名字,衍生产品部的数据库里也没有。
MX 这个代码是东京的人取的,可能就是客户自己取的,可是这也没有提供任何线索。大概
是为了防止泄漏客户的身份,参与这笔交易工作的同事也不知道客户的名字。有几个人告诉
我他们相信 MX 的买家是个"半政府性的"日本机构,猜测它不是日本长期信贷银行就是日本
兴业银行。但买家的身份始终是个谜。
不管这个买家是谁,1993 年初的时候它染上了严重的衍生产品思春症。它需要迅速制
造出几百万美元的收益,而且和大多数 AMIT 买家一样,要在 3 月 31 日之前实现收益。摩
根士丹利热心的满足了客户的需求。MX 交易是在 2 月 10 日完成的,离日本财政年度的结
束还有很长时间。
如同我在前面描述的,MX 交易利用了 IOette 和零息债券。IOette 的相应按揭贷款池是
AMIT 交易常用的 Fannie Mae 百分之七点五按揭贷款,零息债券是更常见的 2017 年 5 月 15
日到期的政府分拆债券。这个客户使用的,很可能仍然持有的,零息债券的价格每天都列在
很多报纸的财经版上。你可以自己看一下。MX 实际上是两笔 AMIT 交易,第十五期和第十六期。交易总体规模数目惊人:五亿七
千一百四十八万美元。摩根士丹利从来没有完成过这么大的交易,甚至完全公开的合法交易
也没达到过如此规模。MX 交易五亿美元的面值为它赢得了"衍生产品交易之母"的称号。投
资者立即通过这五亿七千一百万美元的交易实现了巨额利润,大约四亿美元。和其他 AMIT
交易一样,其余的信托单位承担了对应的亏损。但是,二十年内投资者都不用实现这一亏损
-- 除非日本当局发现了 MX 买家的身份。
摩根士丹利制造了这样庞大的利润,回报自然不菲。根据其他 AMIT 交易的费率,MX
的合理佣金水平应该在五百万到一千万美元。有时候,尤其是交易规模较小的时候,衍生产
品部也收到过几个百分点的佣金。百分之四的佣金 -- Pre4 信托的费率 -- 虽然少见但也不
是闻所未闻,某些 PERLS 的佣金就曾高达百分之四,甚至更高。对于五亿美元的 MX 交易
来说,百分之四的佣金将是庞大的 -- 二千三百万美元,几乎相当于摩根士丹利在 RJR 纳贝
斯高交易的上赚的全部佣金。RJR 纳贝斯高收购案是当时华尔街历史上最大的交易。
你猜摩根士丹利在 MX 交易上能赚多少钱?五百万,一千万,二千万?猜猜看吧。
摩根士丹利的 MX 交易佣金的关键是一纸协议:MX 买家将补偿信托持有 IOette 期间摩
根士丹利可能遭受的损失。记得吗,信托购买的是 IOette 和零息债券,但是制造 IOette 时会
剩下 PO,总要有人持有这些 PO,直到两者可以复原成完整的按揭债券,卖回给 Fannie Mae。
因为 PO 和 IOette 是配套的,把它们回售给 Fannie Mae 要比在市场上单独出售容易得多,成
本也低得多。但是 Fannie Mae 需要 PO 和 IOette 一起来复原原始按揭,因此只接受成对的票
据。
摩根士丹利同意在两者可以复原之前持有多余的 PO,但是不愿承担价格下跌的风险。
PO 的价格波动剧烈,风险很高。所以摩根士丹利经过协商得到了一份立于不败之地的协议:
摩根士丹利有权保留 PO 的所有收益,但是任何亏损都由客户来弥补。然后,将 PO 和 IOette
一起卖回给 Fannie Mae。
正常情况下,摩根士丹利只持有 PO 很短的几天,所以即使是波动剧烈的 PO 的损益也
很小。AMIT 的买家一般都认为这个协议是无关紧要的细节。尽管如此,有着丰富 AMIT 交
易经验的东京董事总经理乔恩金瑞德从不忘记和买家签订协议。这笔交易也不例外。
MX 交易的结算日是 1993 年 2 月 10 日。那一天摩根士丹利将收到日本投资者支付的款
项,成立信托,然后发行信托单位给投资者。摩根士丹利的后台工作人员负责结算的具体事
项。一般情况下,他们上午就会打电话给衍生产品部,通知我们交易清算已经完成,并告诉
我们准确的佣金,精确到一美元。考虑到佣金尚不确定,而且款项要到清算完成才实现划转,我们等电话时总是十分紧张,MX 交易就更是如此。五亿美元的交易不但开了 AMIT 交易的
先河,它的佣金更是衍生产品部有史以来最高的。
那天上午,衍生产品部没有接到后台人员的电话。快到中午的时候,一个经纪给清算这
笔交易的后台雇员留了口信。到了下午 1 点钟,他还没有回电话。我们还是没有得到清算完
成的确认,经纪们都开始担心。终于,后台工作人员来电话了,他说他们还在等 Fannie Mae
的清算确认。几分钟后,MX 的托管人德克萨斯商业银行也打来电话,他们也开始担心了。
交易的清算系统 -- 联邦储备银行的汇款系统 -- 还有一小时左右就要关闭了。
对于一般的交易来说,推迟一天清算也问题不大,任何清算问题都可以在第二天改正。
但是 MX 的情况不同,日本投资者授权成立信托的期限只有一天,如果今天不能完成清算,
摩根士丹利的利润就危险了。我们不能等到明天。
我们四处打电话询问哪里出了问题。显然,Fannie Mae 有人在最后一分钟更改了清算指
令,所以 Fannie Mae 电脑里的指令和摩根士丹利后台人员发送的指令不完全吻合。如果
Fannie Mae 不迅速改正错误的指令,就会造成恐怖的连锁反应。首先,按揭信托就无法成立,
用华尔街的说法就是交易将"失败"。没有按揭信托就没法制造 IOette,没有 IOette 就没有日
本信托需要的升水票据,也就没有信托单位出售给投资者。
衍生产品部指定了一个经纪负责 MX 的清算,现在交易就要在他的眼皮底下崩溃了,
他迫切需要有人帮助。他开始四处寻找负责 MX 的董事总经理马歇尔萨兰特,终于在交易
厅旁边一间靠窗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他。萨兰特和一个客户在一起,透过玻璃可以看到他正伸
直了手臂仔细的画图。最初,萨兰特没有理睬在门外打手势的经纪。董事总经理几乎从来不
注意低级的雇员,特别是当他们在开会的时候。最后,这个经纪闯进办公室说:"马歇尔,
MX 交易出问题了。"
萨兰特好像回到了跑马拉松的巅峰时期,立即飞奔到衍生产品部的交易厅。我们简要的
向他汇报了情况,目前我们没有新的按揭票据,没有信托需要的担保品,因此可能没有几百
万美元的利润。联储的汇款系统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关闭了,我们必须从速行动。衍生产品部
的经纪已经把问题通知了按揭债券交易员,他们跑到按揭债券交易组的时候,那里已经乱成
了一窝蜂。按揭债券交易组迫切的需要 MX 交易。他们是交易厅的薄弱环节,其中的几个
人恐怕很快就要被狗取代了。MX 是他们改善命运的大好机会,他们将和衍生产品部平分交
易的利润,但是只有清算完成后才有利润。
萨兰特在正常情况下是个冷静而温和的人,现在他意识到他的前途命悬一线。于是,他
做出了摩根士丹利的董事总经理面临危机时唯一合理的反应。他开始大喊大叫。"这是他妈的严重的问题!我是说真的!这是他妈的严重的问题!"
那个职位较低的经纪试图保持冷静。"我知道这是他妈的严重的问题",他回答说,"别
因为我现在还能保持冷静就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他妈的严重的问题。我知道,这是他妈的严重
的问题。"
有几分钟的时间他们面面��觑。萨兰特又大吼,"这是他妈的严重的问题!"
此时按揭债券交易员也开始大喊大叫。有一个平时沉着而保守的交易员意识到了问题的
严重性,他站起身狂呼:"如果这笔交易不能按时清算,有人就要掉脑袋了!"
即使有再多的人叫嚷"有人要掉脑袋"和"这是他妈的严重的问题",那个衍生产品经纪始
终保持了冷静。联储的汇款系统在 3 点钟就要关闭,我们需要确定工作的缓急。第一件事是
说服联储把汇款系统开到 3 点以后。交易员和经纪纷纷找到联储的熟人,求他们保持系统开
通。我们让托管人也想想办法。
接下来,我们打电话给 Fannie Mae,解释说他们搞错了。如果他们表现出哪怕一丁点的
反对,摩根士丹利准备让董事长迪克费舍出面。不过,Fannie Mae 承认了错误,并且保证立
即改正清算指令。托管人来电说他们已经说服联储把汇款系统开通时间延长至少一个小时。
交易员们平静了一点儿。经纪们坐在电话旁边,希望它赶快响。没有人说一句话。
电话大概在 4 点半响了起来。来电的是摩根士丹利的后台办公室。他们刚刚得到通知,
MX 交易的清算已经完成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我们大声欢呼。摩根士丹利的团队工作
拯救了交易。尽管敌人的炮火凶猛,衍生产品部的战士还是坚持取得了胜利。
有个经纪在欢呼之余建议我们最好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每个人都表示同意,公司的
其他人没有必要知道我们差点儿使几百万美元的佣金告吹。
几个小时之后,东京的日本经纪到公司上班。他们不知道这里发生过的恐慌。当他们问
起交易情况时,纽约的衍生产品经纪回答说有过几个小小的摩擦,但是不严重。客户上班时
发现他们如期拥有了信托单位。
可是对于经纪和交易员来说,MX 交易的过山车才刚刚启动,好玩的部分就要开始了。
虽然 MX 的买家按计划买入了信托单位,他们却没有很快卖出半数单位。相反,投资者决
定持有这些单位几个星期再卖出。这段时间里,信托仍然持有 IOette 和零息债券。与此同时,
摩根士丹利手里还有价值几亿美元的多余 PO,等着和 IOette 重新组合回原来的证券。通常,
买家同意补偿 PO 损失的协议多少能按揭证券组放心,而这一次我们要多持有 PO 一段时间,
这份协议也就比平常重要多了。假如信托买家履行协议义务,按揭债券交易组的处境就十分
令人羡慕。如果 PO 价格上涨,他们可以保留所有的利润;如果 PO 价格下跌,客户将补偿他们的损失。不管怎样,信托最终卖出 IOette 时,摩根士丹利准备把它们和 PO 复原,然后
回售给 Fannie Mae。
债券市场上涨时 PO 也将上涨。因为 PO 代表本金偿付,当利率下降,债券价格上涨时
它的价格也随之迅速上涨。利率下降时人们对按揭贷款重新融资,PO 持有人将立即得到全
额本金偿付,而不需要等很多年。由于 PO 是贴水票据,持有人可以马上实现利润。举个极
端的例子,假设你以十五美元购买了面值一百美元的二十年期 PO,而后债市暴涨,PO 全
部得到了提前偿付,你不需要等二十年,立刻就可以拿到一百美元。利率下降时立即得到高
额利润的潜能被称为曲度,你可能还记得以前的讨论,曲度是个好东西。
摩根士丹利持有 PO 的那几个星期里债券市场大幅飙升,PO 的价格也随之暴涨。客户
决定推迟出售信托单位时显然不了解 PO 的价格波动到底有多大。它一涨再涨,当客户终于
决定出售部分信托单位实现大约四亿美元的利润时,摩根士丹利也通过持有 PO 实现了一些
利润。摩根士丹利的管理层大喜过望。不过他们现在有点儿进退两难。公司从 MX 交易中
赚到的钱,包括佣金和 PO 的收益,一共是大约七千七百万美元。曲度厉害吧?当然了,交
易佣金也高得离谱,如果客户发现的话几乎肯定会生气。可是他们会发现吗?若干个董事总
经理聚在一起讨论是否应该和客户分享额外的收益。
买家的协议明显的赋予了摩根士丹利保留全部收益的权利,可是,如果摩根士丹利这样
做了,而且不告诉客户具体的收益额,可以说公司违背了客户的信任。另一方面,如果我们
告诉客户这笔额外的收益,就不得不解释我们是如何赚到这数千万美元的。很明显,客户签
订协议时并不理解它的潜在价值,摩根士丹利也没有事先说明 PO 巨大的上升潜力,因此他
们更有可能认为摩根士丹利背叛了他们的信任。
再说,就算管理层同意分享 PO 的收益,又该如何划分呢?他们需要解释怎样确定的客
户的比例,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们面临的是个困难的职业道德问题,我曾说过经纪和交
易员认为职业道德是个自相矛盾的概念。
管理层最后是么办的?他们尽其所能做了这种情况下最有道德的选择:他们保留了所有
收益。这个决定并不困难 -- 客户似乎对四亿美元的利润已经很满意了,他们为什么还需要
额外的三千万美元呢?况且,他们永远也不会发现真相。
最终,摩根士丹利从 MX 交易中一共获得了七千四百六十万美元的利润,衍生产品部
和按揭债券组各得一半。两个部门曾经在其他交易的利润分配上有过激烈的斗争,但是 MX
交易的利润足够我们分的了。衍生产品部的列出的数字是三千七百三十二万美元。
衍生产品部的高层尽其所能的保持低调。实际上,他们从来没有"正式"知会部门里的任何人。衍生产品部交易的标准程序是填写交易现值传票,标明交易的全部利润和各部门的分
配比例。一般由董事总经理明确的告诉经理具体数额,由他填写交易现值传票。MX 交易却
与众不同,但是指示一样明确:空着。知情的雇员不能向公司其他人透露交易的利润,违反
这一指令足以使犯规者被立即解雇。
MX 涉及的全部工作量很少,大概一共也就是两个星期。主要的工作只由几个人在一周
内就完成了,发生清算恐慌的那一个小时里我们做了许多工作,然而公司一共收到了七千五
百万美元。
摩根士丹利很快就要公布季度报告了,衍生产品部某个参与交易的低级雇员计算了 MX
对赢利的影响。它的效果是重大的。那个季度,公司业绩超出了分析师的预测,超出部分几
乎正好是 MX 的利润。分析师可能对摩根士丹利的业务有很好的内部信息,但是没有一个
人预测到那个季度公司能从一笔交易中赚取七千五百万美元。衍生产品部有几个经纪对此得
意不已。
实践证明,AMIT 是为日本投资者迅速制造出虚假利润的最有效的手段。摩根士丹利的
最高管理层也注意到了 AMIT 的成功。1993 年 3 月 24 日,投资银行资深董事鲍勃斯科特发
了一封信给纽约和东京参与 MX 交易的衍生产品部雇员。斯科特表示考虑到市场的波动性,
他很理解他们承担的压力。他写道:"显然,随着国债市场的飙升,这笔交易带来的兴奋一
直持续到了 3 月。"他同时表示了诚挚的祝贺。虽然大多数低级雇员对 MX 交易并不知情,
摩根士丹利的最高管理层肯定了解内幕。斯科特在信里还说,"自然,最终的结果是公司有
史以来最赚钱的交易之一。"他没有夸大其词。
MX 交易,还有东京数量惊人的不正常的金融行为,极大地激起了我的兴趣。日本似
乎是所有衍生产品经纪的天堂。相比之下,纽约的业务停滞不前,新兴市场交易已经变得缓
慢而乏味。我开始协助一些东京发起的交易在纽约的部分工作。东京分公司最近完成了几笔
大象交易,每笔都有超过 100 万美元的佣金。我相信东京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前途无量。
东京分公司由永远活跃进取的乔恩·金瑞德掌管。他追求利润的劲头像头斗牛,圆脸上
几乎总是带着最新的衍生产品交易引起的兴奋红潮。一旦有客户对交易产生了兴趣,金瑞德
很少让他们空手而归。他手下的雇员都是富有攻击性的推销员,现在他们的人均佣金量已经
超过了纽约的经纪。
春天在摩根士丹利是调动工作的时节,我也在考虑调到东京去。每年发过年终奖金后,
管理层都要根据雇员在他们眼里的表现优劣进行人事调整。我知道这个程序。你可以根据上
司分派给你的工作判断你的前途。如果你的前途光明,你将在纽约获得晋升,或者可能被调往伦敦或东京;如果你的前途暗淡,你可能被发配到布鲁克林办事处保管交易记录。如果你
的未来不确定的话,你将原地不动。萨兰特叫我离开新兴市场衍生产品业务时我有些担心,
我认为这是个坏兆头。在我能谈妥更好的职位之前,我希望管理层至少让我保持原位。
发过年终奖金后,管理层开始召见部分雇员讨论调动计划。谈话的开篇总是“某某(雇
员的名字),我们决定为即将到来的一年作些调整”。管理层故意使这句话模棱两可,既可能
意味着你将获得晋升,也可能意味着你要打包走人。他们试图衡量你在等待下文时的反应。
等待对于有些人来说是可怕的。如果你显示出恐惧,最终的变动可能更加不利。经过一分钟
的沉默,有人会问你对某一项业务的看法,通常这个部门是他们计划将你调往工作的地方。
你永远也不想听到“那你觉得市政债券怎么样?”如果他们问你“那你觉得布鲁克林办事处
怎么样?”你的职业生涯就算完了。
到那时为止,我在华尔街的职业生涯一直聚焦在新兴市场。墨西哥货币崩溃造成的后果
使我对这一领域的未来忧心忡忡。我也考虑过其他的选择,包括调动到公司其他部门,但是
我还没有和管理层讨论过任何计划。不论升降,我希望他们在调整我的工作之前能多给我一
些时间。这样的话我就能更好地控制局面,可以按照我的意愿谈判。也许他们会让我保持现
状,也许他们根本不会找我谈话。
可我没有这么好的运气。马歇尔·萨兰特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我进去的时候发现里
面还有另外两个经理。其中的一个关上门,让我坐下,然后程序启动。“弗兰克,我们决定
为即将到来的一年作些调整。”那时我已经学会了在这种情况下保持沉默,以防止泄露哪怕
是一丝一毫的反应。我表现得无所畏惧,沉默地看着他们,等待他们的下一步。同时,我在
脑海里追溯我短暂的职业生涯,回想我是否可能做错过任何事情。我以为我干得不错,所有
正式评估都显示客户和同事都认为我是称职的经纪。我试图为“布鲁克林”或是更骇人的字
眼作精神准备。如果听到“市政债券”,我准备拔腿就跑。
终于,一个经理问我:“弗兰克,你觉得东京分公司怎么样?”我松了一口气,同时也
吃了一惊。这个问题证明管理层对我有信心。在投资银行,如果你的表现好,他们很快就会
把你调到赚钱的地方去。1995 年的时候,对于衍生产品部来说,钱都在东京。显然,我的
上司相信我能说服日本客户购买高利润的衍生产品。
我飞快地考虑了一下这个问题。不知为什么,我总能得到我完全不胜任的工作。第一波
士顿让我向美国投资者销售新兴市场衍生产品,现在摩根士丹利又让我向日本客户销售更稀
奇古怪的衍生产品。我一句日语也不会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日本客户,甚至没和他们通过
电话,对日本的金融和监管体系也一无所知。好吧,我想,既来之则安之。我抑制住想断言自己不能胜任的欲望,也没有告诉他们我想过调往东京。我很愿意去待一段时间,比如一个
月。于是我自信地回答:“我认为东京是我们的利润所在。”
我有一天的时间来考虑。他们说我只是暂时去东京,协助那里的衍生产品部销售工作。
不知何故,东京需要我这个想法让我安心。管理层让我做的工作是刺激的,而且从很多方面
看也不困难。我们的东京分公司充斥着狂热的客户,其中很多都染上了衍生产品思春症,他
们的资产负债表就像盛开的樱花一样毫无保留。管理层想确保东京有足够的人手把客户一网
打尽。东京的衍生产品销售队伍里有不少老手,但是他们显然还需要一些季节性的短工。
我对东京感兴趣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它是摩根士丹利衍生产品拼图的最后一块。时至今
日,我已经对衍生产品有了相��的了解,适应了纽约的公司文化,也认识了不少伦敦的同事。
但是东京仍然是个谜。
我从来没有到过靠近日本 5 000 英里的地方,更不用说东京了。说来具有讽刺色彩,虽
然我销售过来自世界各地的衍生产品——阿根廷、巴西、墨西哥、菲律宾,但是我从来没有
去过这些国家,甚至从来不曾出国公干。小时候,我出国旅行的时间也从来没有超过三四天,
惟一的例外是高中时参加学校乐队到德国去了一个星期,为参加啤酒节的醉汉演奏高音单簧
管。我甚至不能肯定我能从地图上找出东京或是日本的方位。我对日本的了解仅限于急速赛
车手卡通和哥斯拉电影,还有大学时帮助同学完成的忍者研究。
尽管如此,我整装待发,就要到东京去销售衍生产品了。第二天早晨,我答复说我愿意
去。
当摩根士丹利送你到东京去的时候,你的旅途肯定气派不凡。我听说过许多在东京的美
国人享受到的奢侈待遇。有些外派人员每年的住房津贴超过 1 000 万日元(约 10 万美元),某
个交易员每个月都有 1 万美元的房租补助。一时之间,调到日本去似乎也不是个坏主意。
我的头等舱机票首先显示了我的旅程代价不菲——7 500 美元。我问衍生产品部的秘书,
公司是否有规定限制我的餐费和招待费用,她一笑了之。有个同事说我每星期需要 100 万日
元——约 1 万美元。这好像有些夸张。我习惯了简朴的旅行,可以肯定有几十万日元就足够
了。公司已经在帝国酒店为我订了顶层的套房,为期 3 周。这家酒店是世界上最昂贵的酒店
之一,在那里我将享受世界上最昂贵的风景之一,可以直接俯瞰日本天皇的宫殿。
虽然这次旅行令我兴奋,我的家人和亲友却没有分享我的热情。日本是个奇怪的国家,
和我在堪萨斯的故乡相隔万里。我的父母很担心。我坚持说东京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城市之一,
我不会遇到任何危险。但是我安抚父母的努力并不成功,他们确信厄运即将到来。
每个同事似乎都特别想和我告别,我觉得我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他们了。我的机票没有确定回程航班,3 个星期的酒店房间也可以延期。有个同事告诉我他听说我已经被调
往东京常驻。我的航班订在 3 月 20 日,星期三,他建议我好好享受在纽约的最后一个周末。
稻草人建议我参观东京的武士剑博物馆,不过又暗示我不用着急,我有的是时间。我知道有
几个经纪被送到东京之后再也没有回来,收拾行李的时候我尽量保持不先入为主的态度。
当我最终坐上了豪华宽大的头等舱座位时,所有忧虑都烟消云散。我吞下了几大口鱼籽
酱和五六杯伏特加,吃了一份牛扒,感到心满意足。我放下座椅靠背,打开一本 800 页的小
说。航班直达东京,我有 14 个小时休息、吃喝、看书。我的家人显然错了,能有什么厄运
发生呢?
我在飞机上有所不知——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东京的交通高峰时间,几个日本宗教教派
的疯狂信徒(包括一个戴着太阳镜和外科手术面罩的 40 岁男子)正在东京的地铁里安放一罐
罐致命的沙林毒气,这种毒气是纳粹科学家开发的军用毒素。三条地铁线路的车厢里几乎立
刻充满了毒气,造成十几人死亡,至少 5 000 人受伤。美国大使馆附近的神谷后站台上躺满
了四肢伸开、西装革履的男人;市中心其他地铁站里,几千名地铁乘客惊慌失措地奔跑逃生。
毒气导致了呕吐、流鼻血、呼吸困难、昏迷,甚至死亡。受害者被送进了东京的八十多家医
院和诊所。地铁关闭后 2500 多名警官在东京四处搜捕,很快找到并逮捕了肇事的宗教团伙。
但是我在头等舱里对这条新闻茫然不知,几个小时后更是酩酊大醉。当我让空中小姐再
打开一瓶红酒时,根本不知道我的目的地刚刚经历了近期最具破坏性的恐怖袭击,也不知道
我在堪萨斯的亲友和东京的地铁乘客一样惶恐。还好,我在 35 000 英尺的高空听不到他们
的唠叨:“我早就知道他不该搬到东岸去。”很快我就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担心是对的。如果我
搭乘上一个航班,现在我闻到的气息很可能来自沙林毒气,而不是昂贵的红酒。
我到达东京后坐上了从成田机场到东京的子弹头特急列车。此时已经看不到任何恐怖袭
击的痕迹了。我确实发现所有人都戴着蓝色的外科手术面罩,觉得有些奇怪。在纽约时没有
人提起东京的人戴面罩。这是时尚宣言,还是害怕细菌?看来我也需要买一个。除了面罩,
还有日本出租车司机礼貌地用来开关后排车门的旋转杠杆之外,东京似乎一点儿也不奇怪。
我只会说一个日本词——“天皇宫”,东京帝国酒店的日文名字。出租车司机似乎知道
该到哪里去。东京帝国酒店是东京酒店中的皇后,日本人对她的推崇可以和皇宫相媲美。酒
店有两个部分——一座俯视日比谷公园、由钢铁和玻璃建成的 17 层建筑;一座 31 层的附属
建筑物,它是皇宫周围最高的建筑之一。酒店有一千多个房间,15 家餐厅,还有各式各样
的店铺和休闲厅。这里每年都吸引了世界各地的国家元首、社交名人和皇室成员,另外还有
到此举行婚宴的日本情侣。我在去房间的路上就经过了一个结婚酒会。 东京帝国酒店有着显赫的历史。它逃过了多次灾难的浩劫,其中最著名的是 1923 年 9
月 1 日的关东大地震,这场地震在酒店落成的第二天摧毁了东京。弗兰克·劳埃德·赖特 1
认为帝国酒店是他的杰作,我也听到过广为流传的故事,讲述赖特最初的设计巧夺天工,老
帝国酒店结构合理可靠。据说该酒店是东京市中心没有被大地震破坏的少数建筑之一。二战
之后,原来的建筑因为年久失修被推倒,重建成更大、更现代化的新酒店。高雅的大堂和酒
吧是有权有势的客人高谈阔论的场所,酒店对客人的选择十分严格,只接待最尊贵的客人。
为了防止客人受到追星族的骚扰,他们最近还拒绝了流行歌星麦当娜和迈克尔·杰克逊。
由于旅途疲劳,���很高兴能有时间安静地休息。我的房间在帝国大厦的顶层,窗外的景
色比我想像的还要壮观。我的房间正对北方,可以看到西北面的皇宫。天皇的宫殿坐落在东
京市中心,房地产业的黄金地段,而且地下没有地铁穿过,空中也没有飞机飞过。即使从酒
店房间里我也看不到被树木遮蔽的宫殿建筑。东北方向是霓虹灯闪烁的银座,东京主要的购
物区。正前方是大手中心,摩根士丹利的办公室就在那里。我最后看了一眼四周的景色,然
后倒头就睡。
第二天我很早起身,准备去皇宫周围跑步锻炼。礼宾部提供免费的跑步服和跑步鞋,但
是没有我穿的 13 号。出了酒店,我立刻看到了更多的蓝色面罩,简直无所不在。实在太奇
怪了。
回到酒店房间后,我在门底下找到了一份传真的国际版《纽约时报》。终于,我读到了
这致命的恐怖袭击。我不禁有些后怕,我怎么早不知道这回事呢?当然,旅行中很难留意新
闻,可这也太离谱了。我的家人是对的,我开始相信我再也回不了美国了。我需要打电话给
我的亲友,告诉他们我还活着。这条消息至少使一个决定变得容易多了:我准备不坐地铁,
走路上班。从酒店出来的时候,我问礼宾部在哪里可以买到外科手术面罩。
大手中心在皇宫的北边,一共有大概四百座闪光的小型摩天楼,摩根士丹利东京分公司
就坐落在其中一座中型建筑里。摩根士丹利是最早进军东京的华尔街投资银行之一,公司在
日本的成功主要归功于戴维菲利浦。菲利浦是日本人,他毕业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在美
国生活了十三年。对于海外的银行来说,菲利浦是连接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的桥梁。他也不
是一直都叫菲利浦,这个美国名字是他从原来的名字鹭山哲改来的。事后证明,改名也改变
了他的事业。六十年代末,他成功的促成了摩根保证银行和日本财务省的谈判,为摩根银行
在东京开设了分行。七十年代,三十七岁的菲利浦用他的日本关系网和美国名字打动了摩根
士丹利,聘请他开设东京分公司。
东京分公司开业之初即大获成功。1977 年,摩根士丹利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晋升菲利浦为董事总经理。菲利浦是摩根士丹利第一个成为董事总经理的有色人种,接下来的若干
年中也是唯一担任这项职务的少数民族。1982 年,东京分公司已经发展到了二十个雇 员(其
中九个是专业业务人员),获得了若干蓝筹客户,而菲利浦仍然是摩根士丹利董事总经理中
唯一的有色人。
菲利浦享受了高薪待遇,但是他的薪水并没有改变投资银行业对少数民族普遍的不友善
态度。他经常被当作样子货。摩根士丹利投资银行业务总监罗伯特格林希尔似乎喜欢看到以
为菲利浦是白人的客户发现真相的样子,他说:"好几次我和戴维去见客户,你可以看到他
们有多吃惊。"而菲利浦本人显然知道如何遵守投资银行业很不日本的游戏规则,他不但是
个叫美国名字的日本人,而且还穿昂贵的西装,抽登喜路香烟,喝德瓦斯威士忌。
接下来的十年中,摩根士丹利在东京聘请了几百人,八十年代末更成为了在东京的第二
大美国投资银行,与此同时也获得了一些不太光彩的声誉。1990 年,有人看到《名利焰火》
一书的作者汤姆沃尔夫在摩根士丹利东京分公司采访几个面容严肃的日本银行家,显然是在
为下一本书收集素材。
我来到东京的时候,这里已经和纽约相差无几。菲利浦在 1987 年中过一次风,四年后
退休,但是他的影响仍然无所不在。这里的交易厅是纽约交易厅更小、更拥挤的翻版,人声
鼎沸,电脑屏幕闪个不停,到处都是废纸。不过我确实发现了一些文化差异。这里的秘书彬
彬有礼,大多数也不是妙龄金发美女;很多经纪和交易员都受过良好的教育,有些甚至是研
究生毕业。我还发现在东京的交易厅,不那么新鲜的鳗鱼刺身取代了发霉的芝士牛扒。
我到达公司的一刻就已经发现东京的所有同事都患上了衍生产品思春症。晨会上充斥有
钱可赚的交易设想,客户的回应比我们的提议还要耸人听闻。日本公司迫切需要利润,他们
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风险再高也在所不惜。这里的经纪热情高涨,全力以赴,没有人有
心思讨论地铁里的毒气袭击。
我知道过去几个春天都给东京分公司带来了巨额利润,东京在公司的地位日趋重要。衍
生产品部纽约的雇员需要在东京的交易中争取到一席之地,管理层试图分享东京交易的成
果,好几个纽约的雇员为了迎合亚洲的时间每天都工作到深夜。尽管如此,纽约还是相形见
绌。我怀疑纽约的经理送我来东京的原因之一是卧底,如果可能的话进一步打入他们的内部。
我并不熟悉东京分公司销售的衍生产品的细节,从他们的每周衍生产品交易报告来看,我知
道东京赚了很多钱,是大量最可疑的衍生产品交易的大本营。日本交易从经济角度看经常是
毫无道理的。即使是衍生产品部的雇员也很难真正了解东京的情况,我在这里的短暂逗留只
能了解到一些皮毛。没用多久,我就发现美国投资银行家在东京的社交生活就和他们销售的衍生产品一样怪
异。每天晚上,一个叫做六本木的地方的一座建筑里总是挤满了美国外派人员,似乎没有人
到别的地方去。在这个有两千万人口的城市里,几百个美国银行家总粘在一起。
偶尔也有当地人带美国人到贵得出名的女待酒吧去寻欢作乐,不过对于我来说在六本木
留连几个晚上已经足够了。为了熟悉日本的交易我加班加点的工作,每天回到帝国酒店后只
想睡觉。
日本的性文化两极分化。东京的美国人以高昂的精力寻找这奇特的体验。嫖妓只需花费
三美元,而且没有人感兴趣。但是找女招待给你倒啤酒、和你聊天大概要花三百美元。用带
尖钉的皮带抽打少女则要花三万美元。
我就认识三样都尝试过的人。廉价地下室的妓女只接待日本人。日本人害怕艾滋病怕得
要死,所以拒绝非日本人到他们的"浴室",在那里"洗浴"(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的价格非
常合理。美国人可以去更昂贵的女待酒吧���不过一般来说这些酒吧的女招待都不是日本人,
而且也不提供洗浴服务。有个经纪说他厌倦了在女招待身上花费全部薪水,干脆付钱请其中
的两个辞掉工作专门跟着他在六本木游荡,这样他反而省了一大笔钱。
东京最惊人的一面是它鞭子和锁链的黑暗面。和日本妓院相比,纽约的第八大街简直就
是糖果乐园。有个东京的经纪告诉我,他的一个韩国客户专程到东京来,目的就是在地下经
营的会所里毒打十几岁的日本少女,二十分钟就花费了数百万日元。当然,交易的佣金远远
超过了这项成本。
东京显然不是堪萨斯,我决定只在酒店房间附近活动。可是就连这样也要花一大笔钱。
我在东京第一次吃真正的寿司是在大名鼎鼎的中田寿司店,就在帝国酒店地下一层。厨师看
到我好像很开心 -- 这个美国人显然还不习惯用之不竭的公司账户。我点了六片薄薄的生鱼
片,其中两片我根本不认识,我的账单几乎是一百美元。这样下去,我不是减掉三分之一的
体重就是把公司搞破产 -- 十五美元一片、十五美元一片把公司吃破产。
第二天早晨,我在格调高雅的尤瑞卡餐厅吃早餐,点一个英式松饼和一杯咖啡, 哇!
你又少了二十五美元。
没过几天,我告诉秘书我已经破产了,我需要更多的钱。她笑着说每个到东京的人都有
这样的经历。她拿出一张摩根士丹利东京分公司费用申请表,表格的顶部有一个大空格,旁
边的一行字哀求说"请付给我"。我填了表,签了名,拿到了一些一万日元的钞票。它们花不
了多长时间。
如果你最近到过东京,你就能理解我试图适应这个城市高昂物价的遭遇。那天晚上我找到了一家价格不贵的餐厅,晚餐主菜只要五十美元。这已经很便宜了。渐渐的,我开始习惯
了这里的价格。我的送餐服务包括八美元的薯条,七美元一勺的香草冰激凌,八美元一杯的
西柚汁,十美元一杯的咖啡,六美元一个的香蕉和六美元一听的可口可乐。几天之后,酒店
的高档餐厅里一百美元的晚餐主菜似乎相当便宜。4 月 1 日那天,当服务生送上四千五百日
元的账单时(我只点了一个汉堡包),我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我知道这不是愚人节的玩笑。
但是我很快就厌倦了东京千奇百怪的交易。对于投资者来说它们没有任何经济意义,而且对
我来说也不再有意义。日本公司投资衍生产品不是为了规避监管,就是为了制造虚假利润。
这些交易开始使我觉得卑鄙。我自己清楚,道德感 -- 哪怕只是蛛丝马迹 -- 明白无误的预
示我不再适合销售衍生产品了。我是不是已经丧失了锋芒?我试图忽略我的是非感,但是没
有成效。我永远无法长期在东京工作。我决定停止工作,一心享受。
我到旅游胜地箱根旅行,游览富士山,参观东京各种各样的公园、集市和博物馆,甚至
参加了上野公园的樱花节。
我也见了几个日本客户,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有几个客户回绝了我提议的交易,原因
是风险太低。我考虑过提供在即将到来的堪萨斯对弗吉尼亚篮球比赛中提供赌球的机会,但
风险还是太低。真正高风险的是在东京找到看球的地方。美国全国大学篮球锦标赛已经开始
了,我很想看比赛。我在堪萨斯队上赌了好几千美元,而他们的三分投很令我担心。
我绝对没有想到在东京观看直播篮球比赛有多困难。如果你在任何一个中西部小镇,观
看美国全国大学篮球锦标赛的选择有上万个;如果你在东京,只有一个地方可去。东京只有
一个美国运动酒吧,偶尔播放篮球比赛。但是他们也无法接收直播。想念篮球的美国人只好
等着从美国空邮来的录像带。打了无数个没有结果的电话之后,我乞求帝国酒店礼宾部的工
作人员帮我找个观看堪萨斯对弗吉尼亚比赛的地方,他也被难倒了。
我觉得沮丧,开始想家。虽然是周末,我还是去了公司。在这里我至少能通过彭博咨讯
终端看到比赛的比分。公司空无一人,静悄悄的。大概每隔五分钟左右,屏幕上就跳出一行
日文,后面是堪萨斯对弗吉尼亚比赛的比分。最后,屏幕显示我的球队的三分投失败了,我
赌输了。我郁闷的坐在那里,我不再喜欢东京了。
既然我已经确定无法长期在这里工作,开展业务就越来越困难。有个经纪在设计一种可
以和 AMIT 媲美的高科技期权,有 99.99%的把握可以迅速制造出资本增值,我却带着惊异
的目光袖手旁观。有些客户对为低级债券获得 AAA 评级感兴趣,我就半心半意的推介了 FP
信托的办法。然而,他们发现这个 AAA 级有一个下标 R 的时候就拒绝了我的建议。R 级可
能向当地监管当局泄露天机。我在东京的逗留进入了尾声时发生了一场地震。我在酒店房间里感觉到颤动,听到衣柜
里的衣架当当作响。这是我经历的第一次地震,我吓坏了。这是否是个征兆?我唯一的安慰
是相信既然原来的酒店经过了历史上最大的地震后仍安然无恙,新的酒店业也应该是安全
的。但是地震使我下定了决心,我想回家。
事后的发现令我大失所望 -- 原来的酒店一点儿也不坚固。骗局充斥的不仅是日本银行
系统,帝国酒店和弗兰克劳埃德赖特也愚弄了我。
我知道弗兰克劳埃德赖特在 1918 到 1922 年间在东京呆了差不多四年时间,设计并监督
建造了这座以防震为卖点的酒店。酒店的地基由浮动的衬垫组成,赖特声称这一构造能够吸
收地震波,防止其传导到建筑的其他部分。我当时并不知道,后来的大量研究证明这些理论
都没有事实根据,赖特不是错了就是撒谎。日本大学的谷川雅正教授是日本最重要的赖特研
究专家,他认为"这件事的真相是一个成绩平平的年轻美国建筑师利用了地震来宣传他设计
防震建筑的成就。"
虽然赖特的帝国酒店是东京最知名的标志性建筑之一,它实际上存在严重的设计和结构
性问题。1923 年地震之后,日本内务部对东京市中心地震现场的建筑损伤进行过研究,结
论表明帝国酒店周围很多建筑的损毁都比它轻得多。我一直以为原来的酒店是座摩天大楼,
后来却惊讶的发现它只有三层,象石头做的青蛙一样蹲在那里;虽然有大量石头和陶土的作
装饰,却缺乏结构上的稳定性,就算是用三层的标准来说也是如此。
1990 年,酒店的总经理犬丸一郎在公开场合回忆起大地震后整个酒店主楼开始向地面
底下下沉。建筑结构的中间比其他部位重,因此下沉得更厉害。他说工作人员每隔一段时间
就不得不锯掉门的底部,以适应酒店不断下沉的中部。
经过大量恢复建筑原貌的努力,酒店正面和大堂的一部分保留在了日本西部郊区的一个
主题公园里。公园叫做明治村,周围群山环绕,湖泊交错,里面点缀着明治时期的遗物:学
校、民居、监狱、还有一部日本最早的蒸汽发动机。建筑批评家都认为这个公园毫无品位可
言,不少建筑师把它称为坟地,还有些人叫它愚人村。明治村确实包含了日本历史上的很多
谎言和欺骗,包括老帝国酒店。也许有一天 AMIT 也会在那里落户,成为另一个关于日本
历史的令人惊讶和悲哀的真相。
回到美国后,我的幻想彻底破灭了。三年前,即 1992 年我到信孚银行面试之前,我对
衍生产品、结构性票据、RAV 以及撕掉别人的脸一无所知。我的几个朋友甚至觉得我是个
好人。可到了 1995 年 4 月,在我自己看来我已经变成了世界上最愤世嫉俗的人。现在我相
信每件事都是一场骗局,而且我有充分的理由这样认为。衍生产品是骗局,投资银行业是骗局,墨西哥和日本的金融体系是骗局,就连弗兰克劳埃德赖特和东京帝国酒店也是骗局。这
真令人沮丧。
这几年来我建立起的价值体系就是为了赚钱狠宰客户。我的同事在收入不变的情况下愿
意改行做任何工作是有原因的。所有我认识的干过几年投资银行的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都
是混蛋。就算我们是世界上最富有的混蛋也无法改变我们作为混蛋的事实。从我开始在华尔
街工作的时候起,我的心里就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现在,出于某种原因,这使我深感不安。
我正处在事业的转折点。有些人可能觉得难以理解,但是在华尔街工作过几年后你就没有退
路了。你可以被解雇,可以换一家投资银行工作,或者死去,可就是不能辞职不干。你赚的
钱太多了,以至于无法收手。试想,你一年赚五十万美元,这份工作唯一的缺点是使你变成
混蛋,你会辞去这份工作吗?假如你一年赚一百万,一千万呢?我的很多同事都曾扪心自问,
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如果一年有一百万美元的话,他们才不在乎自己变成什么呢。慢慢
的过上几年年薪几百万的日子,一旦你已经变成混蛋,辞职就变成了不切实际的问题。反正
大势已去,你不如当个有钱的混蛋,在华尔街一直工作到退休。
我并不是想标榜道德高尚。从道德的角度看,我辞去高薪的投资银行工作并没有什么惊
人之处。如果一定要说什么,只能说是愚蠢之极。我想说明的是为什么我这么快就决定辞职。
对于大多数从事金融服务业的人来说,他们的工作在道德是上模棱两可的。这是唯一的生存
之道。我曾经相信我也是这样的。是非不分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收入上升就行了。然而一
旦我开始明确的考虑这个问题,即我做的事根本上是错的,我就无法再继续下去。我别无选
择,只能停下来。
回到纽约后,我对马歇尔萨兰特说我需要和他谈谈。对话大概是这样的:
"马歇尔,我要辞职。"
"什么?你要到哪儿去?他们给你多少钱?你将做什么工作?"
"我哪儿也不去。我要离开投资银行业,离开纽约。我不再销售衍生产品了。我也不知
道要做什么,可能当律师吧。"
最初,萨兰特大惑不解。他无法理解我到底在说什么,他看我的眼光似乎在说我彻底疯
了。但是几分钟后,我觉得他理解了我的理由,至少他假装理解了。他让我不要着急,尽量
顺利的完成工作交接。
我和萨兰特很快的检视了我尚未完成的工作,它们显示我在摩根士丹利的交易已经变得
相当古怪。我应该继续从事的交易包括:若干 AMIT,五六笔试图规避监管的东京交易,
CEDN,鹰港,更多的 Pre4 和 FP 信托交易,几笔目的在于避税的 RAV,一些墨西哥衍生产品,还有修复巴西 F-5 战斗机的融资结构。我盯着这张单子,我到底是怎么了?
女王对我割舍一切的决定大为震惊。她肯定不能理解我的理由。但是我并不是她手下唯
一要辞职的人。没过多久,她的手下几乎全都离开了她的宫殿。一个去读研究生,一个去了
伦敦,一个调到了摩根士丹利别的部门,另一个去了高盛公司,还有两个(包括我)搬到了
华盛顿特区。几个月内她的 RAV 宫殿就土崩瓦解了,女王自己也变成了受困的女王。
毕德育特森盘问我为什么要离开衍生产品部,过去有少数几个人是被其他银行的高薪引
诱离职的,森拒绝相信我没有另外的工作在等着我。不过他也感觉到我不再喜欢这个行业,
我想他很可能愿意看到我离开。早先,他和我,还有另一个经纪曾经讨论过有些人从事投资
银行业只是为了赚钱,而另一些人是因为热爱这种游戏。森认为摩根士丹利的总裁约翰梅克
就热爱工作到了没有钱也要干的地步。他知道我没有这样的激情。
稻草人说他对我的离职感到遗憾,我觉得他是真心的。他重申了他的信仰:和森相反,
他相信钱是从事投资银行业的唯一理由。他也有法学学位,甚至说有时他也希望自己是个小
城市的律师,而不是挖空心思赚钱的家伙。他还为我的离职而自责,开玩笑说我象他一样是
被这个行业腐蚀的。他提到作为我的良师益友的角色时却让我觉得是对历史的奇怪改编。我
告诉他我的离职和他没有多大关系。他回答说反正他也要离开衍生产品部,所以无论如何也
不会继续腐蚀我了。我为没能参观东京的武士剑博物馆而道歉,他则答应邀请我参加下次
F.I.A.S.C.O. -- 不出所料,这是一个没有兑现的承诺。
那年的 F.I.A.S.C.O.是在另���个射击场举行的,我听说那里无法和桑达诺那相比,参加
的人数也比以前少,打烂泥鸽失去了原有的紧迫感。或许,如果衍生产品业务在接下来的几
年里再度兴起,F.I.A.S.C.O.将再次激发饥渴的衍生产品经纪的好战天性。在此之前,它将是
个恰当的纪念,使我们记得衍生产品部的几十个人如何看到了"血流成河"的场面,如何在两
年的时间里赚了十亿美元。
-- 《泥鸽靶》尾声
辞去了摩根士丹利的工作后,我搬到了华盛顿特区当律师。法律工作和销售衍生产品截
然不同。说实话,除非收入可以大幅提高,我不会改行去堆肥。1996 年夏天,稻草人找到
了我。他告诉我他在摩根士丹利的资产管理部找到了一个新工作。这份工作来之不易,他被
迫要和无数外在候选人竞争。面试时的关键问题是"对于经纪人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素质。"
面试的人告诉他公司最近刚刚就这一问题进行了问卷调查,让他从四个答案中选择他最满意
的:产品知识、智慧、关系和操守。稻草人回答:"毫无疑问,操守。我们从事的是信任的
行业,我们销售的是我们的信誉。"这个答案为他赢得了工作。
同一个夏天晚些时候,一个前衍生产品部同事结婚了。他的婚礼成了老同事再度相聚的
机会。我们交换各自的故事,也谈到在衍生产品上损失了上百亿美元的客户。所有人都把那
两年的时间看作一生只有一次的经历,再也不会重演,永远值得回味。大多数人似乎都成熟
了。女王也来了,不过没有对任何人大喊大叫。那天晚上她向从前 RAV 小组的成员为她时
常大发雷霆而道歉,我们原谅了她。所有人都互相亲吻,和好如初,情景几乎象是最后的晚
餐。好在事后没有一个人被惩罚、判刑、罚款,甚至没有人被起诉。
销售衍生产品的经历给了我什么样的教训呢?我相信衍生产品是金融史上不断重复的
主题的最近一次重演:华尔街欺骗普罗大众。自从货币发明后的几千年来,掌握了更多信息
的金融中介一直在愚弄处于信息劣势的借贷双方。银行业及其各种分支一直是一个相当好的
行业,部分是由于银行家具有神奇的功力,千百年来历经丑闻困扰却生生不息。在这个方面
银行业和政治不无相似之处。只要有政治家的存在,政治丑闻就将继续存在。同样,我相信
只要有银行家,金融丑闻就不会消失。何况,没有任何迹象表明银行业会很快消失。
尽管近期丑闻不断,金融服务业还是一派繁荣,银行家仍旧受益于信息优势。投资银行
最近对共同基金的兴趣显示了它们的最新计划。摩根士丹利不再满足于只向保险公司和政府
退休基金销售复杂的金融工具。通过和添惠公司的合并,它开始寻找更加缺乏经验的投资者
-- 例如读者你。其他银行也在进行类似的合并或合作协议。添惠强大的美国零售客户基础
对摩根士丹利的狙击手来说无异于落网之鱼。这次合并 -- 类似的结合很快就会相继而来 --
将给衍生产品经纪提供更多的盈利机会,给客户带来更大的危险;如果最近几年的衍生产品
受害者还算有代表性的话,更多的鲜血。而对摩根士丹利将意味着更多的钱。
我已经尽力描述了华尔街最复杂精密的部分是如何运作的,就是这些人、这些产品和活
动支配着我们的金融体系。摩根士丹利仍旧是最显赫的投资银行之一,衍生产品仍旧是最受
欢迎的投资之一。毫无疑问,两者都将继续在全球金融活动中占主导地位。在最近的一次问卷调查中,百分之七十的衍生产品专业人士预测 1998 年将出现重大的
衍生产品亏损。他们的预测是有根据的。衍生产品市场在发展过程中变得越来越动荡危险,
与此同时,投资银行的游说专家还成功的说服了我们选出的议员放松对衍生产品的监管。他
们申辩说衍生产品主要是用于"对冲"和"降低风险的目的"。他们的申辩 -- 加上可观的竞选
资助 -- 起了作用:目前国会面对的提案是放松,而不是加强监管。结果将导致监管机构权
力和经费匮乏,因而注定要落后于金融业。每年赚七万美元的证券和交易委员会检察官怎么
能抓住每年赚七十万美元的衍生产品经纪呢?
考虑到监管的匮乏和权力的倾斜,就算没有特异功能我们也可以预测出更多类似橙县的
灾难不久就会重演。当前的趋势是显而易见的,金融服务业将继续向游说专家和国会竞选提
供上亿美元的资助以抵制监管;衍生产品将继续导致成百上千的受害者上百亿美元的损失,
同时损害名誉,扭曲生命,掏空资产;年轻的经纪将象我当年一样不断加入这个行业,赚到
做梦也没有想过的大量金钱;而华尔街将继续声称没有迫切的原因要对衍生产品进行监管。
目前来说,他们已经说服了国会和投资者,衍生产品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看过这本书后你怎么想呢?
如果你还想购买衍生产品,不如就从摩根士丹利买吧。他们显然不是衍生产品受害者中
的一员,今天,衍生产品部不但生存了下来,而且蓬勃发展。你可以打他们的免费电话 800
223-2440,分机 2594;或者到公司位于百老汇 1585 号的新办公大厦,就在时代广场旁边。
别告诉他们是我让你来的。
--
《泥鸽靶》后记:卷土重来
后记:卷土重来
我不知道摩根士丹利在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手段在这本书出版之前拿到了一本样书,但
是他们确实发现了。1997 年 10 月初,我昔日的上司在仔细检查书里的每一句话。与此同时,
我开始适应平静的生活,在圣迭戈大学法学院一边教书一边提高我的高尔夫球技,一心想在
阳光明媚,气候温暖的地方渡过几十年。
我也设想过这本书面世后的反应:摩根士丹利简短的回应一句"无可奉告";我以前的同
事骂我是叛徒;衍生产品的局外人感到厌恶,或者在投资时更加小心谨慎。不幸的是,我的
预测记录乏善足陈 -- 从 1995 年起,我每年都预测股票市场大跌;从 1999 年起,我每年都预测堪萨斯大学篮球队获得全国锦标赛的冠军。这次,我的预测又错了。
几周之内,摩根士丹利发动了一场媒体大战;我以前的同事骂我是叛徒,但不是因为我
大爆欺诈内幕,而是因为我省略了最有趣的故事(就如最早打电话给我的一个人所言,我只
触及了皮毛)。衍生产品的局外人大呼痛心疾首,但不是因为衍生产品市场的过分行径,而
是因为没有尽早加入这个行业。在某个特别不景气的时期,爱尔兰的几个商学院学生发电子
邮件向我询问求职的建议,一个立志从事衍生产品业务的年轻人甚至说 F.I.A.S.C.O."事实上
是我读过的最好的书。"我发觉自己制造了一个怪物。
如果没有摩根士丹利管理层的决定相助,这些人可能永远也不会听说我这本书。就是这
个决定点燃了一场媒体大战,《机构投资者》杂志的资深编辑哈尔卢克斯后来将其称之为摩
根士丹利的"公关噩梦"。
1997 年 10 月 6 日,星期一,摩根士丹利发表了一篇声明,噩梦就此开始。新闻稿是这
样的:"该书内容显然是哗众取宠的不实之词。对客户始终如一的专业服务是摩根士丹利一
切业务的基础,我们从不从事违背客户信任的行为,言行一致。我们的纪录就是明证。" 我
不知道发表这则声明是谁的主意。对于我来说这完全出乎意料。我和新婚三个月的妻子住在
圣迭戈,正在适应温文尔雅的学院生活。我的日子是平静而沉思的,如果一天有一个以上的
电话都嫌刺耳。
接下来的两天里,我的电话响了足有几千次。
纽约时报���财经记者彼德特鲁埃尔是最早来电的人之一。象特鲁埃尔这样的顶级财经记
者从事的是不知感恩的工作。和大多数银行家相比,他们对市场的了解更深入,受过更好的
教育,为人更风趣博学,如此等等。但是和华尔街经纪的丰厚奖金相比,新闻工作者的薪水
少得可怜。尽管如此,在为数不多的场合,新闻工作者享有一项无价的特权:站在道德的高
度讽刺摩根士丹利这样高贵的投资银行。特鲁埃尔显然享受这样的机会。他下手毫不留请,
在文章里引用了摩根士丹利女发言人,珍玛丽麦克菲登,并不怎么激昂的辩护:"我并不是
摩根士丹利人人都是圣徒,但公司的文化不是这本书所描述样子"。他还引用了摩根士丹利
首席律师桑奈伯恩冷淡的评论,总裁约翰梅克从来没有象我所说的那样叫嚣"我闻到了血腥
味,我们去杀吧!"(后来又有消息说梅克说过这句话,但是被人错误的解释了)。桑奈伯恩
还从经济的角度为摩根士丹利辩护 -- 如果公司确实象书里描写的那样诈取客户,最终将失
去客户。这一辩解似乎有点儿古怪,从那以后我经常奇怪摩根士丹利为什么没有真的失去客
户,尤其是考虑到近期几起对公司不利的高调案例。
其他记者很快加入进来。华尔街日报的帕特里克麦金汉和安妮塔拉法文把摩根士丹利的努力描述成"救火"。金伯利希尔斯麦克唐纳用怀旧的纽约邮报风格写了一篇整版长的文章,
集中描写了口交、脱衣舞和其他越轨行为,题目叫做《下流的揭露》。CNBC 的阿曼达格罗
夫主持的清谈节目中也有我的镜头连续出现 -- 我在教拉丁美洲金融市场这门课,在黑板上
写了"市场失败"几个大字。没几天,消息就传遍了纽约、伦敦和东京的交易厅,我的书销售
一空,而且收到了第二次、第三次印刷的订单。1997 年 10 月 8 日,F.I.A.S.C.O.在网上书店
亚马逊的畅销书排行榜上名列第三,部分原因是这本书还存放在北卡罗来纳州的仓库里,尽
快拿到书的唯一方法就是从网上订购。计划的出版日期远在 10 月 8 日之后,我的出版人和
我不敢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温文尔雅的学院生活就此结束。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所听到的衍生产品故事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作为摩根士丹利的
雇员,我有机会看到了一家公司衍生产品部的内幕。现在,作为刚刚攻击过华尔街会下蛋的
金鹅的局外人,我以为我会被放逐,再也得不到内幕消息。可是我没有。几天之内就有几十
个内幕人士、客户和经纪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他们的恐怖故事。最初打电话给我的人没说错:
我只不过触及了皮毛。
我将和你分享一些荒谬的故事,并提供过去一年中衍生产品灾难的最新消息。如今记录
衍生产品讣告几乎是一项全职工作。尤其是最近,交易活动再次大量增长。你读到这篇文字
的时候,这个市场很可能已经超过了一百万亿美元(据估计,1998 年中这一数字在六十五
万亿至八十万亿美元之间),正在向一千万亿这一天文数字进军。我无法抵制滥用已故参议
员埃沃瑞特德克森名言的冲动:这里一千万亿,那里一千万亿,很快你说的就是大钱了。
去年的衍生产品市场可以用一句话概括:
"它们卷土重来了!"
金融市场回响着 1986 年的恐怖片猛鬼 II 里令人毛骨悚然的台词。衍生产品又一次证明
是一部恐怖片。1994-95 年间在金融市场造成了几十亿美元亏损的结构性票据和杠杆掉期又
回来了;摧毁了霸菱银行、橙县,重挫了宝洁公司的幽灵也卷土重来。在我看来,续集还要
更可怕。
衍生产品仍旧是看不见却又无所不在的。定时炸弹就藏在我们的投资组合里嘀嗒作响。
不论你是否知情,大多数投资者继续面对衍生产品的危险,一般是通过共同基金投资(没错,
包括富达基金)和养老基金(没错,包括 TIAA 和 CREF)。我发现,我的新家所在的圣迭
戈县三十三亿美元的公共雇员养老基金投资了很多衍生产品,这可不是好消息。通过我买的
一只共同基金,我自己也拥有衍生产品,而且我打赌你也一样。如果你还是不相信我,打电话给你的基金经理或者看看你的基金说明书,然后准备掉眼泪吧。当然,华尔街没有一滴眼
泪。对于银行家来说,衍生产品仍然利润丰厚,一方面是因为基金经理愿意支付溢价来承担
不用向投资者披露的风险,另一方面是因为其他买家不完全理解他们的投资。衍生产品使华
尔街获得了有史以来最好的一年:去年的奖金上涨了百分之三十。衍生产品卖家欣喜若狂,
很多买家也很满意,至少目前如此 -- 无知是福。百分之三十的衍生产品专业人士预测下一
年会有重大亏损。
对待衍生产品的态度依旧是截然不同的两派。交易大鳄,亿万富翁乔治索罗斯警告衍生
产品将"摧毁我们的社会";诺贝尔奖获得者,百万富翁默尔顿米勒则反驳说它们"使我们的
世界更为安全"。他们两个人中至少有一个说错了,可是到底是哪一个呢?大多数市场参与
者都同意米勒的观点,他们认为衍生产品具有正面的作用,它使交易各方的对冲或投机更行
之有效。索罗斯(还有我)持的是少数派观点,认为衍生产品暗藏毁灭的种子,而且没有人
真正理解它的风险。
不论你站在哪一边,都无法回避两个结论:首先,衍生产品在近年的金融市场狂热、恐
慌和崩溃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其次,没有人 -- 即使是这两位大师 -- 理解这一作用的过
程和原因。
下面我将具体描述一些最新事件,前面故事的续集:"猛鬼 II:衍生产品卷土重来"。
过去一年的衍生产品活动大部分集中在亚洲。据估计那里的衍生产品市场价值数十万亿
美元,但是没有人知道确切的数字。市场参与者都有些担心,香港的养老基金监管机构甚至
建议禁止衍生产品投资。到 1997 年夏天为止,日本和其他亚洲"小虎" -- 韩国、印度尼西亚、
马来西亚、菲律宾、新加坡、台湾、泰国 -- 的情况还都不错。1997 年 7 月 2 日,泰国终于
放弃了联系汇率制(此前泰铢的汇率根据泰国的贸易收支与一篮子外国货币挂钩),当天泰
铢兑美元的汇率大跌了百分之十七,就和 1994 年 12 月 20 日那天墨西哥比索崩溃一模一样。
后果是灾难性的。
还记得我在第一波士顿时看到的令人垂涎的泰铢结构性票据吗?那种票据,还有类似的
外汇联结票据,是由高信用级别的公司和政府支持的机构(例如通用电气信贷公司和联邦住
宅贷款银行)发行的。这些票据表面看来很安全,而且支付诱人的高利率,可是如果你不幸
在 1997 年 7 月 2 日持有泰铢结构性票据,你的损失就严重了。其他亚洲小虎很快步泰国的
后尘。亚洲银行就和九十年代初期的墨西哥银行一样,通过股权掉期、全额收益掉期、期权
期货和更为复杂的衍生产品在本土市场和货币上进行了大量杠杆投机。现在,他们面临全军
覆没。几个月之间,以外币计算的东南亚投资下跌了百分之五十,甚至更多。结构性票据和掉期造成的影响不只是亚洲地区性的商业损失,由于这些衍生产品,泰铢
贬值的涟漪效应远远超出了当地市场。如果泰国的蝴蝶轻颤翅膀就能影响美国的天气,试想
一下货币贬值能造成的后果吧!世界各地的个人投资者、基金经理、甚至对冲基金都深受其
害。
大多数最有杀伤力的衍生产品都是在"店头"而不是交易所交易的。举例来说,从事掉期
的亚洲银行有一个对家,一般是美国或欧洲的银行。这些银行都期望掉期的对家如约支付款
项,就象如果我和你打赌十美元亚洲市场要出问题,我赢了就希望你给钱一样。换言之,亚
洲的银行和公司并没有赔钱给有组织的交易所,它们赔钱给其他公司,主要是西方的银行。
最终的问题是,如果亚洲银行破产,它们的对家可能一分钱欠款也收不回来。
这些衍生产品的店头交易特性导致了巨大的潜在风险。例如,银行监管机构警告说,美
国银行在韩国的风险超过二百亿美元。韩国的一家投资银行,鲜京证券公司,投机泰铢兑日
元升值,对家是 JP 摩根。泰铢崩溃后,鲜京证券欠 JP 摩根大约三亿五千万美元。包括花旗
集团、大通曼哈顿银行、信孚银行在内的其他银行各自披露了超过十亿美元的亚洲风险。对
家的还款能力和意愿导致的风险叫做"信用风险"。所谓的"信用事件"发生之前,对家的信用
风险总被看作是无关紧要的小节;事后却变成了再重要不过的核心问题。美国热衷于拯救亚
洲金融危机(还有银行业务的对家),衍生产品造成的信用风险是一个主要的原因。
亚洲金融危机中受害最深的人之一是维克多尼德霍夫 -- 大名鼎鼎的壁球和衍生产品
大事,对冲基金经理中的奇才。尼德霍夫的困局证明了现代资本市场的紧密联系,以及衍生
产品投资的神奇效果。
1997 年 6 月尼德霍夫还高高在上。他的自传《投机者的教育》正在畅销,他管理着超
过一亿美元的投资,其中不少是他的个人财产。他处处受人欢迎、尊敬,他的投资纪录令人
叹服:十五年来平均年收益率百分之三十,1996 年的收益率是百分之三十五。不幸的是,
尼德霍夫也在泰铢上进行了投机。泰国的蝴蝶轻颤翅膀之后,他亏了五千万美元,几乎是他
管理基金的一半。
亏了五千万美元或是更多的衍生产品经纪似乎都有同样的反应。我在拉斯维加斯玩二十
一点时也陷入过同样的行为模式,可能你也有类似的经历。你赌一手二十一点,赌注一百美
元,认为即使输了也无所谓。你输了。接着你再赌一百美元,认为输二百美元也没什么大不
了。再说,也许这手你会赢,不就收支相抵了吗?你又输了。此后,你输了一手又一手,很
快就输掉了五百美元。你实在不愿意输掉这么多钱。你怎么办呢?就此罢手?当然不会了。
恰恰相反,你加大赌注,希望能翻本。就是这样的模式,你仰望上苍,脑海里有一个颤抖的声音:"只要我把本钱赢回来,我就再也不赌博了,永远不赌。"
想象一下,在五百美元后面再加上五个零。这回你脑海里的声音听来如何?如果这五千
万美元是你自己的钱,这个声音可能非常沮丧。可是如果这笔钱,用路易斯布兰代斯法官的
话来说,是"别人的钱"呢?突然之间,加大赌注翻本似乎一点儿也没错。为了别人的五千万
美元,你会不会变本加厉?问什么不试试呢?如果赢了,你就能翻本,没人会在意你暂时的
亏损。如果输了,你真的认为多输掉别人的五千万美元有什么关系吗?赔掉第一个五千万美
元之后,你已经可以确定那个人不会邀请你共进感恩节晚餐了。就这样,尼德霍夫也和在他
之前的其他人 -- 霸菱银行的尼克利森、奇德公司的约瑟夫杰特、驻友银行的浜中康雄、大
和银行的井口后英 -- 一样开始变本加厉,寄希望于更高风险的投资能够带来足够的利润,
弥补在泰铢上的亏损。这时的尼德霍夫已经变成了一个流氓交易员。
到了 9 月,他已经补上了部分泰铢亏损,但是当年的投资业绩仍然下跌了百分之三十五。
10 月,尼德霍夫开始胆大妄为,出售标准普尔 500 指数期货的卖出期权。标准普尔 500 指
数期货为投机者提供了杠杆效应,对标普 500 指数(跟踪市值最大的 500 支股票)的表现进
行投机。你能出售这种期货合约的卖出期权,就和其他工具的卖出期权一样。还记得第一章
里的期权知识吧?卖出期权是在一定时间以一定价格出售基础金融工具或指数的权力。用前
面康威跑车的例子,如果你买入卖出期权,你可能今天用一千美元买入日后以四万美元卖出
一辆康威跑车的权力。如果车价下降,你就能赚钱。假设一个月后康威跑车的价格跌到每辆
三万美元,你的利润是一万美元(根据卖出期权,你有权以四万美元出售一辆康威跑车,而
你在市场上买入这辆车只需要三万美元),减去一千美元的期权费。
卖出期权的买家希望价格下降,它的卖家却希望价格保持不变,或者上升 -- 但是无论
如何也不要下降。价格下跌越多,卖出期权的卖家必须付给买家的钱就越多。在我们的例子
里,如果康威跑车的价格跌到每辆三万美元,而我们卖出了一百辆的卖出期权,我们就将亏
损九十万美元(一百万美元减去我们得到的十万美元期权费)。摩根士丹利出售高风险产品
时声称"下跌风险仅限于初始投资",出售卖出期权这种策略可没有这样的优点,你可能损失
一切,甚至更多。卖出期权卖家的想象空间有多大,他/她的损失就可能有多大(还有就是
价格一般不会跌成负数)。
10 月 25-26 日那个周末,尼德霍夫看来还平安无事。10 月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 尽管有
我的书出版。尼德霍夫在等待,希望期权过期变成废纸,这样他就可以赚到期权费,进一步
降低亏损。他希望市场保持稳定,或者上涨 -- 就是千万不要下跌。
1997 年 10 月 27 日,星期一,美国股市暴跌 554 点,大约百分之七。标准普尔指数下跌 64.67 点,收报 876.97 点。这一天与 1987 年 10 月 19 日的"黑色星期一"相距几乎整整十
年。百分之七的跌幅算不上市场崩溃,比黑色星期一差得远。但是对于尼德霍夫来说,这个
星期一是致命的一击。到了星期三,他的基金惨遭清盘,投资者一亿多美元的资产损失一空。
猜猜看谁是尼德霍夫的投资者?没错,信不信由你,三十三亿美元的圣迭戈公共雇员退休基
金赫然在目。圣迭戈,干得好!
1998 年 2 月 9 日,我在纽约的圣瑞吉斯酒店见到过尼德霍夫。我们同在那里参加《衍
生产品策略》杂志赞助的第二届衍生产品殿堂人物盛会。近年来,新出版的衍生产品专业刊
物足有上百万份之多,《衍生产品策略》是其中唯一有连载漫画的一本。参会者都是主办方
特别邀请的,包括了衍生产品界的大部分知名人士,尼德霍夫是午餐会上的发言人。我也得
到邀请,引领"交易商在市场上的违规行为"这一专题讨论。我并不确定他们为什么要找我,
但是我知道并不是因为我是衍生产品行业的"殿堂人物"。这一殊荣属于两位诺贝尔奖获得
者,哈佛商学院的罗伯特 C 默顿和加拿大出生的斯坦福商学院终身教授梅耶舒尔茨。我怀
疑他们找我是因为衍生产品专家需要有人泄愤,我猜得不错。
尼德霍夫的发言结合了他在哲学和金融两个方面的专长,引人入胜。午餐后,我祝他在
所有法律纠纷中成功胜诉,他在我的书上签了名,写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致弗兰克帕特
奈,命运使我和你如此之近。祝好,维克多尼德霍夫。"我会永远珍惜这本带有陨落的衍生
产品明星签名的书。
见到默顿和舒尔茨本人则有些奇怪。因为我现在也是个教授,我当然赞赏清贫但才华横
溢的学者,而不是富有却时常愚不可及的华尔街银行家。默顿和舒尔茨是跨越两者之间鸿沟
的桥梁 -- 他们在智力和物质上同样富有 -- 而且他们的财富不光来自于一百万美元的诺贝
尔奖金(他们是在 1997 年 10 月 15 日因为在衍生产品上的成就而获奖的,就在摩根士丹利
那则"哗众取宠的不实之词"声明面世后的几天)。一方面,他们发现了布莱克--舒尔茨期权定
价公式,这个计算期权价格的微分等式是现代金融经济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另一方面,
作为长期资本管理公司(总部设在康涅狄格,资产规模六十亿美元的对冲基金,主要投资于
固定收益证券和衍生产品)的顾问和合伙人,他们赚取了大量财富。我很想知道,放下他们
显而易见的成功不谈,他们是否对二十出头的赚钱狂滥用他们的研究成果而愤慨。我充满嫉
妒的盯着他们的高级西装,想到了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的股本收益率,我估计他们很可能觉得
无所谓。
默顿和舒尔茨,以及其他衍生产品殿堂人物都微妙的回避了尼德霍夫最近的亏损。大多
数衍生产品市场参与者都倾向于尽可能的避免讨论重大亏损 。你可能听说过厌恶风险或者厌恶损失,我把这个现象叫作厌恶披露亏损。比如说,你赌马输了一千美元,但是告诉你的
朋友(或伴侣)"输了一点儿"或"打个平手"。不幸的是,这样的沉默意味着我们中的很多人
永远也无法得知真相。很多低于一亿美元的亏损从未公开过,而它们实在应该公之于众,如
果这些亏钱的人还在资本市场上筹集资金就更是如此。闲谈的时候,你的朋友可能并不在意
你是否在赛马场上输了钱,可你一旦开始向他们借钱,他们很可能想要知道真相。
信息失败不仅仅是亚洲的问题。如果一家美国的大公司在衍生产品上损失了几千万美
元,它可以找到很多理由不披露这些亏损,而且都有法律依据。例如,假设 IBM 发生了一
亿美元的衍生产品亏损,它不必告诉投资者,原因是这个规模的亏损相对于 IBM 的盈利来
说不是"实质性的"。另一方面,如果一家小公司损失了一亿美元,它也可以找到其他隐瞒的
理由。造成亏损的人肯定不愿意公开事实,而遭受损失的投资者也不愿意让全世界都知道他
们的错误。
尽管厌恶披露亏损通行全球,这一问题在亚洲尤为严重。资本市场风险顾问公司的衍生
产品顾问莱斯利拉尔曾经警告过,"在东南亚,已经显露问题的只是冰山一角。"最近一段时
间以来,发生在亚洲的衍生产品亏损不胜枚举,但是绝大多数在调查和披露方面都所作有限。
日本兴业银行伦敦分行的衍生产品交易亏损高达一百亿日元(约合八千八百万美元),却没
有人眨一下眼睛。1998 年 5 月,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终于因为驻友银行二百亿美元的亏损
对其罚款一亿五千万美元,但是财经新闻并未就此深入报道。亚洲(除日本)以外最大的投
资银行之一,香港的百富勤公司在亚洲市场大跌之后公布了三千七百万美元的股票和衍生产
品交易亏损,但是否认当年的总亏损有十亿美元之巨。
瑞士的苏黎世集团相信了他们,同意出资二亿美元入主百富勤,但是后来证明实际亏损
要大得多,苏黎世集团退出了交易,百富勤于 1998 年 1 月 12 日破产。就我所知,虽然菲律
宾也崩溃了,但我的骄傲和快乐,以我命名的"FP 信托"仍然在支付利息。尽管我不再了解
这笔交易的具体信息,我还是在我的日历上记下了信托的到期日,2009 年 7 月 1 日。届时
我肯定会留心新的故事。
如果你还没有听说的话,日本的第四大证券经纪公司,山一证券,在 1997 年底突然因
为所谓的"表外事件"亏损倒闭了。同年 11 月,另外两家日本公司,北海道拓殖银行和三洋
证券也垮台了 -- 11 月不是一个幸运的月份。
山一证券在 1997 年底成立了一个衍生产品自营部,短短一年之后就公告了二十亿美元
的亏损并宣布破产。美林证券立刻冲进来聘请了山一最好的经纪人,他们的衍生产品交易员
也是供不应求。不等你说完"表外事件"几个字,日本第四大证券经纪公司就土崩瓦解了。我的第一个问题是,"表外事件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一家公司能够把致公司于死地的
风险放在资产负债表的"表外",那资产负债表还有什么用处呢?我的第二个问题是,"衍生
产品扮演了什么角色?"这些,还有其他问题困扰了我很长时间,但是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答案。
不过,我发现了另一家日本公司衍生产品亏损的一些答案。这个案例在美国没有被大肆
报道,事主是乳酸制品生产商益力多会社公司。益力多的总部在东京,有点儿象雅芳(化妆
品直销公司)和天使冰王(美国的一家乳酸制品公司)的混合体。益力多和雅芳一样,发动
中年妇女上门直销它的产品,区别只在于益力多女士穿的是绿色(而不是粉色)外衣,推的
是绝缘车(而不是化妆箱)。益力多的产品和天使冰王的一样,都是发酵牛奶制成的健康饮
品;不过在我看来它的主打饮品远远不如天使冰王。益力多饮品是浅粉色的酸甜口味饮料,
富含助消化的乳酸菌。公司的基本商业模式也和雅芳、天使冰王类似:低成本、高质量、高
销量。这是个成功的计划,六十多年来益力多饮品在日本的销量稳步上涨,在海外市场也占
有稳定的份额。
但是从八十年代起,益力多开始在它的配方里加进了复杂的金融材料,从而偏离了擅长
的主业。当时日本的经济繁荣,市场节节向上,饮料的销售也屡创新高,益力多的现金极为
充裕。公司决定开始运作一个名为"特权信托"的特别基金。那时很多日本公司都成立了类似
的信托,投资股票或其他金融产品。特权信托最大的优势是公司无须每年申报信托的利润,
因此也无须纳税。
特权信托在八十年代给益力多带来了双重收益:它的投资回报丰厚,而且没有缴纳任何
利税。投资收益在信托里不断积累,却不用申报披露。然而,九十年代初日本的"经纪泡沫"
破裂后股市也随之大跌,设立了特权信托投资的公司受到了沉重打击。骤然之间,这些公司
都因为信托投资遭受了重大亏损,但是它们却不愿意关闭信托,实现亏损。随着损失的加剧,
这些公司面临着两种选择:解散信托实现亏损;或是继续利用信托进行高风险的赌博,同时
祈祷新的投机能够弥补以往的亏损。益力多选择了后者。1991 年,它不顾一切的采取了变
本加厉的策略。虽然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益力多的策略是个秘密,但是少数衍生产品业内部人
士却很了解益力多的特权信托亏损,还有它谋求翻本的策略。怪事发生了:益力多成了芝加
哥期权交易所的大户。有个分析师后来回忆说,"很早以前我们就都知道早晚会有重大的亏
损要宣布。"事实上,益力多早在 1996 年就悄悄的宣布了一笔相对不大的衍生产品亏损,大
约四千万美元。1998 年 3 月 20 日,益力多公告了至少八亿一千万美元的亏损,原因是过去
四年未经披露的衍生产品交易。公司的股票当天(星期五)就从八百二十日元急跌到了六百二十日元,成交量也创出了天量。一家生产乳酸的公司怎么能在衍生产品上损失了将近十亿
日元呢?答案至今还不清楚。更为奇怪的是,对亏损额的估计不断变化。最初,全部八亿一
千万美元亏损都来自衍生产品交易,后来又说衍生产品直接造成的亏损只有大约五亿美元;
到了五月,这个数字又反弹到了七亿一千万美元。每过一个月左右,数字就要修正一亿美元,
我不知道到底应该相信哪个。显然,非衍生产品亏损是传统的信托和证券投资造成的。不知
何故,看到还有这样过时的投资亏损竟然让人感到安慰。就算我们接受最保守的估计也无法
消除疑问:一家生产乳酸的公司怎么能在衍生产品上损失了五亿日元呢?
益力多的日本股东以为他们投资的是一家乳酸饮品公司,就像宝洁的股东以为他们投资
的是一家洗涤剂公司一样。他们全都错了,出其不意的发现他们投资的公司在利率和外汇上
的豪赌。益力多的股东比宝洁的股东还要损失惨重,他们平均损失了一半的投资,而且很可
能无法通过诉讼得到任何补偿。相比之下,宝洁的股东就幸运多了 -- 信孚银行同意以将近
二亿美元的代价庭外和解,这一数字符合衍生产品纠纷中投资银行一般支付索赔总额的百分
之四十至七十达成和解的惯例。(案件对宝洁有利,证据中包括信孚银行的录音带,其中的
一个经纪说:"这些交易就象俄罗斯轮盘赌,每做一笔交易就等于又加了一颗子弹。")
益力多的雇员也没好到哪儿去。公司宣布计划裁员三百人,削减管理层薪酬百分之二十,
甚至暂停向董事发放奖金。实际上,暂停董事奖金的计划只执行了一年。了解益力多交易内
幕的银行家说它在一系列含有日经指数期权的结构性票据中判断失误。另外的消息说益力多
的交易包括日经指数掉期和外汇掉期。还有报道说益力多的损失是因为看错了利率走势。准
确的交易情况没有被公开,但不管真正的原因何在,益力多肯定很难向那些推小车的绿衣女
士解释清楚她们为什么丢了工作。根据日本的传统,益力多把损失归罪于一个人,副总裁熊
谷直地。大多数交易决策都是他做的,而且除他之外似乎没有人理解这些交易。也是他告诉
益力多的董事要坚持,投资最终总会解套(或者只是他的愿望?)现在看来,熊谷本人是否
理解这些交易也是个问题;无论如何,他立刻引咎辞职。益力多的董事长紧随其后。在此之
前的一个月,日本财政部有个官员因为受贿而负罪自杀,益力多的这两个人倒没有步他的后
尘。益力多事件还有一个文化插曲:这家乳酸公司还有一支棒球队,益力多燕之队。幸运的
是,巨额衍生产品亏损并没有影响这支日本联赛冠军队。益力多的亏损正好是在那个赛季的
第一场比赛前公告的,燕之队的领队酒井清人在比赛前一天向队员保证益力多不会出卖他
们。球员的担心不无道理,燕之队一线球员平均每年赚四千九百六十八万日元,大概等于五
十万美元。在东京这个水平刚刚超过贫困线,和美国的高薪棒球员相比更不值一提 -- 加瑞
谢菲尔德 1998 年一年的收入就和十亿多日元。如果专家们说得不错,益力多的亏损也只不过是"冰山一角",你就可以理解为什么美国
长期以来对日本所谓的"金融大爆炸" 即放松监管的改革计划持怀疑态度。益力多或许没有
被亏损置于死地,但是它肯定不是唯一隐瞒衍生产品亏损的公司。衍生产品在日本的流行程
度似乎和棒球不相上下,在游戏规则如此混乱不堪的情况下,日本的金融市场怎么能做到自
由和公平呢?此时放松监管又会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呢?
美国本土也有不少公司深受衍生产品之苦,其中既有上一年新发生的亏损,也有 1994-95
年衍生产品灾难的后遗症。最突出的连续故事非橙县莫数。它在 1994 年 12 月亏了超过十九
亿美元,从那以后,该县千丝万缕的诉讼一直使加州律师协会的成员忙得不亦乐乎。截至
1998 年中,橙县一共提出十五起诉讼,控告了二十八个被告,其中包括二十家华尔街公司。
我的前雇主瑞银第一波士顿是第一家同意庭外和解的公司,支付了五千二百五十万美元;此
外第一波士顿和两个前雇员还支付了八十七万美元,作为在和橙县破产有关的债券发行中误
导投资者的补偿。1997 年,为了确保橙县不对公司及其雇员提起诉讼,美林同意支付橙县
三千万美元。美林还同意支付一百九十万美元与债券投资者达成和解。瑞银第一波士顿在同
一个案件中付了九十九万美元。橙县坚持在民事诉讼中追讨摩根士丹利和其他的公司,联邦
调查仍然在进行当中。1998 年 6 月,美林终于坚持不住了,支付了四亿美元的巨额和解费。
在华尔街诉讼和解史上名列第五。还有牢狱之灾,橙县的前任财政官罗伯特塞荣被判罚款十
万美元,监禁一年。不过在服刑八个月后,他于 1997 年 10 月被释放。塞荣的副手马修拉必
被判监禁三年,不过到 1998 年 5 月,他还在上诉。1996 年,橙县从破产中东山再起,目前
一切良好。很多其他诉讼也在庭外达成了和解。例如,普惠集团的一个分支机构同意向监管
机构支付五十万美元罚款,原因是欺骗性的误导投资者普惠旗下基金的波动性;该基金投资
按揭支持的衍生产品发生了重大亏损(普惠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一指控)。
然而,大多数衍生产品市场参与者积极活动的地方是市场而不是法庭。传言说德意志摩
根建富在 1997 年夏天的亚洲市场暴跌中亏损了数千万美元;世界上最大的银行之一 PNC 发
生了一亿九千万美元的衍生产品亏损;1995 年宾西法尼亚州有七十多个学区投资于德文资
本管理公司和金融管理科学公司,他们也损失了大约七千一百万美元。国民西敏寺银行高薪
聘请了摩根士丹利的顶尖衍生产品人才,但是很快就蒙受了一亿二千万美元的利率期权交易
亏损。瑞士联合银行也亏损了好几亿美元,幸亏他们卖的及时,不然要亏损几十亿。
监管者指控一些交易员利用期权操纵股票指数,包括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和伦敦金融时
报 100 指数。国会、证券和交易委员会、还有众多强硬派的审计师也攻击了衍生产品交易披
露的匮乏。同时,寻求 AAA 信用评级的交易也越来越多。遵循九十年代中期的抵押债券(CLO)
交易模式,几家银行完成了规模庞大的 CLO 交易(利润当然也十分巨大)。似乎没有人为这
些交易的高费率而担忧。某家主要衍生产品公司的律师的解释令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了巨
额佣金压榨客户是可以接受的,因为利润完全不为人知;但是向客户销售爆炸性的衍生产品
是不对的。"重要的教训是:压榨是好的,爆炸是坏的。
拉丁美洲衍生产品市场也得到了复兴,不过这一次比九十年代初时主流得多。墨西哥银
行经历了另一场收购兼并的狂欢;阿根廷发行的债券也漂亮多了;巴西的货币既然已经稳定,
复杂的通货膨胀指数也就没用了。1998 年 5 月,整个拉丁美洲都有了活跃的期权和期货市
场。
衍生产品的佣金肯定没有下降。实际上,我在这个问题上只触及了皮毛,低估了衍生产
品创造的利润。有些交易员认为我也被人误导,居然误以为摩根士丹利是这个领域的"玩家"。
有个对冲基金顾问对摩根士丹利的衍生产品部两年里间赚的十多亿美元不屑一顾,他说在衍
生产品业"摩根士丹利不过是另外一个输家"。他在 1997 年 11 月的《衍生产品策略》杂志上
对我的结论(摩根士丹利赚了很多钱)做出了相当非同凡响的评论:"他以为的很多钱其实
根本不是很多钱。他以为有五千万美元就算有钱人了,这个世界上有五千万美元的人多了!
一年赚六百万美元不足为奇,对冲基金光是为了记录仓位也要付给账户管理人这么多钱。"
七位数的年薪算不算惊人要靠你自己来决定,不过据我所知,美国典型的四口之家一年的收
入没有六百万美元。
不止是佣金,衍生产品的交易量也上升了。衍生产品经过了几年的黑暗,现在又恢复了
名誉。大通曼哈顿银行的一个高级管理人最近的结论是"衍生产品不再是肮脏的字眼了。"
根据国际掉期和衍生产品协会的数字,1997 年传统的利率和外汇衍生产品交易量上升了大
约百分之五十。长期处于困境的信用衍生产品业务同年增长四倍,达到了四亿美元,而且还
在继续增长。近期行业内的合并也致力于复杂衍生产品的协同效应,一般是衍生产品重量级
和轻量级的结合。每天都有更新奇的产品出现:共同基金期权、房地产期货、天气衍生产品
(没错,是天气 -- 有些人赌气候的变化和趋势)。衍生产品又强力回归了。
我对国内衍生产品造成的收益和亏损的讨论就到此为止了。我肯定我的遗漏多多,又一
次"只触及了皮毛。"但是你了解了基本的情况。
证券和交易委员会似乎也受到了启发,终于正式通过了法规,强迫上市公司披露拥有的
衍生产品种类和风险,尽管还是给予公司很大的自主权避免披露某些信息。有上市公司对此
投诉,证券和交易委员会主席阿瑟利维特指出有研究表明全国的监管成本预计在四千万美元,而他曾经担任董事的一个慈善基金曾经由于基金经理误用衍生产品损失了三千万美元。
我们的最高证券监管者终于看到了这个深渊,这至少可以使我们感到一丝安慰。
摩根士丹利与添惠公司合并后的新公司在无数统计栏目中都名列前茅。可是在 1998 年
初衍生产品龙虎榜上,它的排名只是区区第六,远远落后于死对头高盛公司。为什么摩根士
丹利的衍生产品业务不能象其他业务一样拔得头筹呢?公司作为衍生产品大户的声望似乎
日益下降,而近来几起针对摩根士丹利的诉讼自然也无益于公司为恢复形象作出的努力。摩
根士丹利的网站虽然明确的把衍生产品列为公司的特长之一,却没有提及公司在法律诉讼中
同样显著的地位。尽管我茫然不知,监管当局掌握的材料却显示,1995 年 3 月,就在我考
虑离开公司的同时,七个摩根士丹利股权衍生产品交易员显然在考虑操纵十只店头交易股票
的价格,以从某些纳斯达克 100 指数期权交易中获利。根据这一指控,纳斯达克的监管者于
1998 年 4 月 13 日对摩根士丹利罚一百万美元,并暂时吊销了那七个交易员的交易资格。不
过,一百万美元的罚款多半不会对摩根士丹利造成什么损失。对违规的投资银行罚款一百万
美元恐怕和给连环杀手发张超速传票一样有效。而且,别忘了还有上诉这条路。1998 年 5
月,摩根士丹利仍在上诉过程之中。
纳斯达克监管当局的新闻稿没有对事件进行描述,含糊得令人无法置信,对摩根士丹利
的指控似乎也极其复杂费解。纽约时报的头牌财经记者莱斯利伊顿是报道这一事件的少数新
闻工作者之一,阅读了伊顿的文章并和她交谈过后,我的结论是摩根士丹利的计划实际上相
当简单。
以下是我所能做的最好推测:摩根士丹利积极参与纳斯达克的股票买卖。当公司卖出实
际上并未持有的股票时,它是在"卖空"这只股票。如果股价下跌公司就可以从中获利。公司
认为股价将下跌时可以选择作空。
另一方面,公司也可以卖空股票来对冲持有的买入期权。你大概还记得,买入期权赋予
持有者在特定时间以特定价格买入证券的权力。通过卖空,公司在股价下跌时获得利润,因
此可以消除或减轻买入期权的带来风险(股价下跌时买入期权的价格也下跌)。换句话说,
空头仓位抵消了买入期权的多头仓位(两者之间的关系由前面提到的布莱克-舒尔茨公式确
定。这个公式描述的是在既定条件下对冲买入期权需要卖空股票的数量)。和道琼斯工业平
均指数一样,纳斯达克市值前 100 名的股票也形成了一个指数,名字当然叫做纳斯达克 100
指数。1995 年,这个指数是根据每只股票当天的第一笔交易价格计算的。你可以买卖以纳
斯达克 100 指数为标的的期权。如果你买了指数的买入期权,你需要支付一笔期权费,换取
在特定时间以特定价格买入这一指数的权力。这样一来你希望指数成分股上涨,股价上涨越多你的利润就越大。纳斯达克 100 指数期权在每月的第三个星期五到期。1995 年,摩根士
丹利在两个期权到期的星期五(3 月 17 日和 10 月 20 日)持用两种仓位:一方面持有当天
到期的纳斯达克 100 指数买入期权;另一方面卖空了五只指数成分股票。表面看来,公司的
持仓量至少部分对冲掉了。如果五只指数成分股下跌,公司的指数买入期权将赔钱,但是会
从空仓中获利,反之亦然。
问题是:如果两种仓位变动方向相反,有没有办法两边获利呢?在摩根士丹利看来,答
案是肯定的。方法是这样的:
1、 星期五早上第一个对每只股票报价,但买入价要高于市场水平。例如,如果 Novell 星
期四的收盘价是五十美元,就报五十一美元。这样,五十一美元就作为 Novell 的价格计入
纳斯达克 100 指数。如果所有成分股星期四的收盘价都是五十美元,而星期五的报价都是五
十一美元,你可能使指数从五十上涨到五十一。如果你持有指数买入期权,这意味着你赚了
钱,大约每份期权一美元。
2、 不要在虚假的高价上交易,立即降低报价。你绝对不想真的在最初报出的价格成交。例
如,如果 Novell 星期四的收盘价是五十美元,你报了五十一美元,如果真以五十一美元买
入你马上就有一美元亏损。你不想赔钱,所以立刻撤销报价,越快越好!
3、 降低报价后耐心等待股价下跌,然后在低价"回补"空仓。当你做空的时候,你卖出了自
己没有的股票,也就是说事后你需要买入股票来承担卖出交割的义务。当然,你希望买入股
票,即"回补"空仓的价格越低越好。不要在五十一美元回补,等 Novell 跌到五十美元,甚至
四十九美元再买。
纳斯达克的监管者称摩根士丹利确实这么做了,不过没有完成最后一步。在这两个星期
五早晨,摩根士丹利为每只股票报出了当天的第一个价格,高于前一天的收盘价,抬高了指
数买入期权的价格。摩根士丹利没有在高价位交易,相反却降低了报价,并在低位回补了空
仓。在这个过程当中,监管者抓住了公司的把柄。这并不怎么复杂吧?
纳斯达克监管机构调查的交易都发生在美国本土,但是,不论是纳斯达克监管机构、证
券交易委员会,还是就我所知的任何监管者都不了解我下面将要谈到的行为。这些行为是在
美国以外的其他地方发生的,它比任何其他交易都更令我困扰,我从来也没有办法揭开多少
真相。但我还是不得不提起这些交易,我所能够发现的已经相当引人注目,我希望我能促使
读到这本书的人进一步挖掘真相。
还记得摩根士丹利用来包装衍生产品交易的"载体"吧?这些形形色色的特别目标公司
和信托可以在美国或海外成立,其中利润最高的交易叫做重新包装资产工具,简称 RAV(见第六章)。
我不无惊讶的得知摩根士丹利现在仍在使用其中最不同寻常、最秘而不宣的一个注册在
开曼群岛的特别公司。这个公司的离奇历史中沿用过各种各样的名字,听起来都带有几分神
秘。这个公司最初是在 1988 年 9 月 1 日注册的,正赶上现代衍生产品的黎明。开始时它被
命名为"和风有限公司",可没过几个星期就被改成"飓风有限公司"。我不知道公司为什么这
么快就要改名,但是从"和风"到"飓风"的改变预示了公司很多更高风险的交易。
"飓风"这个名字沿用了几年,直到公司开始创造"RAV"交易。1993 年 3 月 24 日,这个
神秘公司的名字又变了,这次改成了 RAV 国际有限公司。就我所知这个名字一直沿用到现
在。这个公司隐藏在暗处,摩根士丹利也竭尽所能和它划清界限。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摩根
士丹利多次用到了 RAV 国际有限公司,将其称之为"RAVI"。
让我告诉你一些 RAVI 的具体情况,这样你就可以自己猜想摩根士丹利会利用它从事什
么样的交易。首先,根据信托协议,RAVI 的股票由注册在开曼的慈善机构受益持有,目的
是获得税收优惠。RAVI 没有有效的股东,既不是摩根士丹利的子公司/附属公司,也不隶属
于其关联公司(摩根士丹利在信息披露材料中一直强调这一点)。1997 年底,RAVI 的董事
是保罗丹尼尔和乔恩金瑞德,摩根士丹利衍生产品部在亚洲的两个资深董事总经理。我以前
在纽约的上司毕德育特森也曾经是 RAVI 的董事,不过当他离开衍生产品部到"养老院"去时
就被踢出局了。根据开曼法律,RAVI 不必提交任何财务报表(审计过的和未经审计的),
因此你不太可能了解它的任何详细资料。
如果你投资了 RAVI 发行的金融产品,又担心开曼政府修改税收法导致 RAVI 丧失税收
优惠,你大可不必过虑。摩根士丹利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为 RAVI 从开曼议会议长那里争取
到了特殊豁免。豁免权是以公司最初的名字和风有限公司获取的,大概是这样的:
税收特许法案(修订案)
承诺税收豁免
根据税收特许法案(修订案)第六章规定,兹颁发下列承诺予[RAV 国际有限公司],经
公司注册处证明为根据公司法(修订案)第 128 章注册成立的特许公司:
1、 所有此后颁布的任何就利润、收入获增值征税的法律皆不适用于上述特许公司或业
务;
2、 上述特许公司的股票、债券或其他权益无须缴纳上述税收或任何财产、遗产性质的
税收。
本承诺自 1988 年 12 月 13 日起生效,有效期二十年。在我的家乡堪萨斯,特殊的利益群体在立法上享受特殊待遇是司空见惯的事。参议员罗
伯特多尔最擅长的就是通过各种各样的立法维护农场主的利益。但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立法竟
然可以如此量身订做。我能想象议会议长问:"你想要一条法律,我们就给你一条法律。你
想要什么内容?"
最好的还在后头呢:RAVI 不但不用在开曼缴税,它甚至根本没有税号或其他商业登记
号,没有身份标识。RAVI 是传播衍生产品的终极秘密武器,了解它的信息的唯一途径是询
问摩根士丹利,或是查阅公司章程(你大概可以在英属西印度群岛大开曼岛乔治城的公司注
册处找到这份文件)。要不你也可以试试 RAVI 的注册办公地址:乔治城 309 号信箱,不过
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过去,通过 RAVI 发售的衍生产品主要是重新包装类的交易,客户遍及
世界各地。我不知道摩根士丹利近年来利用 RAVI 销售了什么样的衍生产品,但是如果本书
的读者有所发现,请一定告诉我。
如你所见,发掘事件的真相难乎其难。更有甚者,各监管机构用于相互争斗的时间比有
效的监管复杂衍生产品的时间还要多。如果证券和交易委员会忙于检察基本的案例 -- 内幕
交易、黑社会销售虚假股票等等 -- 他们怎么能够和大鳄竞争呢?何况这些大鳄隐藏在开曼
群岛,受到特殊税收立法的保护,无须履行披露职责,并利用信箱地址避开公众监督?
你可能以为那些���书或接受采访的人会说出真相。但是这样的例子不会太多,我不认为
哪家华尔街公司会接受我的工作申请。就在我的书出版之后,我目睹了摩根士丹利另一个向
新闻界泄露秘密的雇员的下场。我指的不是摩根士丹利对我的所作所为,而是发生在另一个
二十几岁的雇员菲利普波特身上的事。
就在摩根士丹利发表过 F.I.A.S.C.O.新闻稿后的几个星期,1997 年 10 月 19 日,星期日,
纽约时报的一篇文章描写了拥有耶鲁大学物理学学位的摩根士丹利分析师,25 岁的菲利普
波特业余时间如何挥金如土。波特介绍了不久前购买的五十英寸电视、三千五百美元的劳力
士手表、八百美元的订制西装和八十美元的订制衬衫(白色衣领和白色法式袖口)、还有二
百美元的鞋。波特没有泄漏任何公司机密,也没有谈到任何交易,甚至没有提及摩根士丹利。
他只不过使自己出尽了洋相。
第二天一大早,公司总裁"刀子梅克"把波特叫到他的办公室 -- 炒了他的鱿鱼。至少有
些关于波特被解职的报道是这么说的,不过事实更可能是波特的顶头上司杰弗萨尔斯曼叫他
辞职的。无论如何,星期一是波特在摩根士丹利的最后一天,没有一刻停留,没有六位数的
奖金。
既然波特在纽约时报报道的第二天就丢了工作,如果我出版这本书时还在摩根士丹利工作,你能想象我的命运吗?我很庆幸自己早就搬到了和摩根士丹利纽约总部远隔三千英里的
地方。
摩根士丹利也有可取之处,至少和其他华尔街公司相比如此。我指的是工作中的性骚扰
现象。华尔街几十年来一贯歧视妇女,而且很少为此受到惩罚。摩根士丹利远不是最差的。
在介绍 1997、98 年的性骚扰案例之前,我无法不提及摩根士丹利涉及的一起种族歧视案。
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华尔街公司,包括摩根士丹利在内,在种族歧视问题上取得重大进展。
摩根士丹利的两个黑人雇员投诉了一则包含种族歧视内容的电子邮件,事后控告公司说他们
的提升因此受阻。这个索赔三千万美元的案子拖延了好几年,终于在 1998 年 2 月 10 日庭外
和解。肇事的电子邮件是 1995 年 10 月发出的,据说讲的是老套的黑人说话方式的笑话。我
从来没有看到这个笑话,不过因为这个案子以未经披露的数目(这意味着很大)达成和解,
这个笑话想必很不堪。尽管摩根士丹利否认犯了任何错误,公司还是撤销了三个应该负责的
经理的职务,并对发出邮件的雇员留职察看。
至于性骚扰,我不无惊讶的发现我的评论又一次只触及了冰山一角 -- 即使包括那些关
于酸黄瓜、雇佣中的美女因素、脱衣舞女、妓女和其他性出轨行为。新闻记者莎伦克鲁姆问
一个五十岁的女经纪,华尔街的工作环境对于妇女来说是否象我所说的那样充满艰难和耻
辱,她回答说:"天哪,那还用说。"
这个经纪并不是唯一持这种观点的人。随便问问二十五个控告美邦公司性骚扰的女性中
的一个,或是该公司数百万美元的和解案中涉及的二万二千个女性雇员吧。再或者,问问立
波鲍姆公司的十七个雇员,1998 年 4 月,这家华尔街公司花一百七十五万美元和解了对它
的性骚扰指控。你也可以问问你在华尔街工作的女性朋友。那里的工作环境可能在逐渐改善,
但是过去一年里公开的指控还是会让你毛骨悚然:
在美邦公司,女性被称为小狗、母狗和妓女。男性经纪对女性动手动脚,要求性交,还
给女雇员生殖器形状的食物。美林公司的女性在公司聚会中受到脱衣物女的侮辱;她们因为
不够开放受到惩罚,而男性却因为步步紧逼得到晋升。立波鲍姆公司有脱衣舞、嘘声和口交
的要求。有一个经理在办公室和他的秘书性交时在女方身上涂满了奶油,事后要求雇员打扫
他们"激情的残迹"(在此感谢莎伦克鲁姆提供细节)。一个女性雇员投诉时竟有个经理亮出
了阳具要求她进行口交。
我想即使最铁石心肠的华尔街交易员也会觉得最后一个例子欺人太甚,或者至少是不同
寻常。不过我估计美邦案公开后,生殖器形状的食物很快就会开始在经纪中流传,甚至成为
时尚。我很想知道现在的交易厅里还有多少这些的行为。过去一年里有数千华尔街雇员接受了
培训,效果拭目以待。
最后一个问题:"散户"在对抗摩根士丹利这样的大鳄时到底有没有一点儿机会呢?最近
有三个控告摩根士丹利的案例,多少给人一线希望。但是它们同时也揭示出一旦你被经纪公
司欺诈后想要追讨的困难程度。
首先看看格利 N.德鲁蒙特的故事吧。德鲁蒙特持有面值五千万美元的抵押按揭贷款债券
(和摩根士丹利用来构建 AMIT 和 MX 交易的 CMO 类似)。他想卖出 CMO 时致电摩根士
丹利,后者同意以五千三百七十万美元将其购回。你可能以为交易在这时就结束了,而且按
照一般标准也确实应该如此。个人投资者和银行之间达成了交易协议,他们受到口头承诺的
约束。大多数交易都在当日根据口头协议成交,然后书面确认,最终交换现金和证券。
但是这次摩根士丹利发现它在确定 CMO 价值时犯了错误。这些棘手的按揭贷款衍生产
品太复杂了,即使摩根士丹利也会不时糊涂。一般情况下,市场参与者会把这种错误列为从
事复杂业务的另一项成本。
但是摩根士丹利不想承担错误成本,相反,它决定食言。第二天,摩根士丹利说它只愿
意出价四千九百六十八万七千五百美元,而不是原来的五千三百七十万。当摩根士丹利(通
过他的经纪人)告诉德鲁蒙特只能接受较低的价格时,德鲁蒙特(通过他的经纪人)让摩根
士丹利去见鬼。换了你也会这么做,对吧?但是摩根士丹利断然拒绝了德鲁蒙特,不肯履行
交易协议。德鲁蒙特只有付诸法律一条出路。幸好他有钱,请得起国内顶级的阿诺德波特律
师行作为他的代理人。摩根士丹利的大多数客户打不起这样的官司。这个案子和大量涉及大
公司的诉讼一样旷日持久,1997 年 5 月 20 日,与案发时间相隔超过三年之后,纽约南区的
丹尼勤法官终于做出了判决。自然,摩根士丹利败诉了。勤法官认为摩根士丹利没有按约定
价格购买 CMO,明显的违反了合同义务。他判决德鲁蒙特享有六十五万美元赔偿,外加百
分之九的利息和成本。
第二起案件对摩根士丹利打击更大。1998 年 1 月 29 日,英国女王椅辖区(商业法庭)
的朗曼法官就帕格里斯对摩根士丹利一案进行了判决。双方在一笔 PERLS 交易出问题后发
生了法律纠纷。PERLS 是第二章里提到的"披着羊皮的狼"类型的交易,那时我的上司兴奋
的向比较天真的客户兜售了不少这种本金汇率联结票据。在这个案件判决前,摩根士丹利一
直将 PERLS 作为公司擅长复杂衍生产品业务的突出例子。这决非虚言,朗曼法官也认为摩
根士丹利构建、销售 PERLS 的能力"当时在这一领域无人能及。"不幸的是,摩根士丹利的
能力在诉讼中反而对它不利,看来帕格里斯先生并不理解 PERLS 为何物,而摩根士丹利也没费心向他解释。
朗曼法官发现了令人兴奋的细节和大量证据,他认为摩根士丹利的辩解难以令人信服。
他惊讶于摩根士丹利作为"具有国际声誉的银行"竟然堕落到做出如此似是而非的论调的地
步。他的结论是对摩根士丹利的重大打击:"我认为 PERLS 对帕格里斯先生来说不是合适的
投资。"
尽管摩根士丹利在这个案子中只损失了几百万美元,却在聆讯过程中丢尽了颜面,更被
法官怀疑并非善类。摩根士丹利试过把我的书说成"哗众取宠的不实之词",却很难断然否认
一个受尊敬的法学家理智且根据充分的判决。摩根士丹利还面临着其他投资者的指控,这个
案例将是个代价高昂的先例。
第三个案例的原告是吉姆罗斯凯德。他在网络浏览器公司网景工作,他想出售一些网景
股票。罗斯凯德是个非常成功的出色工程师,不过在财经方面却不是专家,而且他卖出的股
票价值相对较低,也就是几千美元。摩根士丹利和网景公司关系密切,曾在 1995 年承销了
网景股票首次公开上市,而且向网景雇员提供"免收佣金"的经纪服务。因此,罗斯凯德决定
用摩根士丹利作他的经纪公司。
罗斯凯德的痛苦经历可能有一天会在你身上重演,或者 -- 更糟糕的是 -- 已经在你身上
发生过了,而你还蒙在鼓里。1996 年 2 月 8 日开盘之前,罗斯凯德向摩根士丹利下达了出
售网景股票的指令。网景的开盘价是六十八美元,这个价格保持了大约十五分钟。但是摩根
士丹利并没有在六十八美元卖出罗斯凯德的股票,也没有在开盘后的十五分钟内交易。相反,
摩根士丹利保留了指令,直到一个多小时后(准确地说是七十七分钟后)股价开始下跌到六
十五点五美元才最终卖出了罗斯凯德的股票。平均交割价只比六十五点五美元高出一点点。
罗斯凯德向摩根士丹利提出的问题很简单:为什么我的成交价是六十五点五美元,而不是六
十八美元?
最初,摩根士丹利对罗斯凯德置之不理,但是他不断打电话、发电子邮件,甚至找出了
列出了摩根士丹利当天全部交易的股票交易信息。幸运的是,那天上午他一直通过电脑跟踪
网景的股价。经过几个月的调查,他终于发现摩根士丹利在低价(比如六十五点五美元)买
入他的股票前以较高的价格卖出了网景的股票(比如六十六美元)。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在
客户前面"抢跑"的例子,经纪公司抢在客户之前交易,并从中渔利。罗斯凯德向纳斯达克交
易委员会投诉,委员会又一次象征性的处罚了摩根士丹利,只对它处以三万五千美元(还不
到一百个小时的律师费)的罚款,并令其赔偿罗斯凯德的损失。1998 年 2 月 10 日摩根士丹
利同意和解这一案件,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对它的指控。罗斯凯德是麻省理工学院的博士,他象头固执的斗牛似的不放过摩根士丹利。他告诉纽约时报:"我要让摩根士丹利不能再这
么轻易的对待别人。" 罗斯凯德建议强制华尔街公司公开它们的交易记录,这样所有人都可
以看到我们是否受到了经纪公司的欺诈。相关的技术基础肯定早已存在,而且成本也不会太
高。唯一的障碍是说服国会,或是证券和交易委员会这是一个值得重视的问题。
罗斯凯德并不满足于自己胜诉,仍对摩根士丹利紧追不舍,试图为投资者赢得更广泛的
胜利。然而,这几个圆满的结果决不意味着大局已定。它们虽然使投资者看到了一线希望,
同时也对投资者能否受到保护提出了极大的质疑。如果华尔街连这样简单的交易 -- 基本的
交易处理 -- 都要盘剥大众,而唯一的追讨办法就是起诉,那么个人投资者在金融市场上还
能有什么真正公平的机会呢?更何况还有精密复杂的电脑模型、衍生产品专长和秘密的开曼
群岛公司。我们到底还有什么机会呢?
也许,连我们自己都不认为我们配有更好的机会。我们购买彩票的纪录屡创新高,游船
赌场人满为患,合法的、非法的赌博发展的速度和金融市场不相上下。拉斯维加斯是美国排
名第一的旅游目的地,大西洋赌城紧随其后。金融市场又有什么不同呢?总而言之,难道说
我们的文化充满了赌博的本能,我们能给予投资者的选择权就和赌徒对老虎机的选择权一样
有限:你有拉动手柄的权利、选择机器的权利、离开赌场的权利,但是没有公平竞争的权利?
1998 年 6 月
圣迭戈《泥鸽靶》书评
中文版序
刘鸿儒
摆在我们面前这本书,《泥鸽靶》——英文原名《F.I.A.S.C.O.》——在国外是一本畅销
书,也是一本有争议的书。这本书自发表伊始,就在国外的金融界引起了相当大的震动。作
者在书中以亲历记的形式,公开了他的雇主公司所从事的一系列令人震惊的、损害客户利益
的交易内幕,而他的雇主公司坚称绝无此事,称书中内容纯属哗众取宠。
由于是局外人,我既无法也无意评判书中每件事的是非曲直,但书中所涉及的两个问题,
即金融服务行业及其从业人员的职业道德问题和金融衍生产品问题,我倒认为应该给以充分
的关注。
中国资本市场自建立以来,一直面临着要正确处理推动发展与防范风险之间的关系这一
问题。创新是大力发展资本市场的动力,正确处理好创新与监管的关系尤其重要,没有创新
就没有发展;没有发展,监管就失去了意义。而保护投资者,特别是公众投资者的合法权益
是证券市场监管的主线。在这个意义上,《泥鸽靶》���内容有值得我们深思的地方。
金融服务行业(特别是证券行业)及其从业人员的职业道德问题是一个普遍性问题,并不
局限于哪一个国家、地区、公司的从业人员。事实上,在中国的证券行业中,违反职业道德、
损害投资者特别是中小投资者利益的问题也时有发生。虽然这些问题都是个案性质,对整个
市场的影响不大,但其危害性不可忽视。要解决这个问题,除行业自律外,加强监管是最重
要的。而且监管内容、方法、手段还要随着证券市场发展和金融工具的增加,不断地发展和
深化。为此,我们的监管部门不但要在实践中不断总结提高,还要不断的借鉴国外同行的做
法,从国外监管成功的和不成功的案例中汲取经验和教训,结合中国实际情况,形成自己的
办法。只有这样,才能使监管水平不断提高,达到维护证券市场健康发展,广大投资者利益
得到切实保障的目的。
金融衍生产品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从原理上,它首先应该是规避风险的工具,但在实践
中,取得的效果却往往适得其反,而且越是设计得精妙复杂的产品,其破坏力往往越大。是
产品本身固有的问题?还是使用不当的问题?国际上存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评价。由市场发
展程度所决定,目前中国尚未出现书中所谈到的那些金融衍生产品,但现在没有不等于将来
没有,随着市场的不断发展,新的需求会不断涌现,金融衍生产品在中国的出现,也可能只是时间问题。毕竟金融创新是必然的趋势。中国需要什么样的金融衍产生品?如何有效进行
监管?怎样才能做到既能利用它的杠杆作用,最大限度地调动金融资源,同时又能有效控制
风险,以避免墨西哥、拉丁美洲、亚洲金融风暴那样的危机在中国重演?这些都是下一步我
们可能面临的问题。
为了解答好这些问题,为今后中国证券市场的发展作出准备,我们应该不断开阔视野,
及时跟踪和了解国外金融创新的最新发展。作为第一部深入浅出介绍金融衍生产品的书籍,
《泥鸽靶》至少是从一个侧面使我们达到这个目的。即使仅从这个意义来说,这本书也是非
常值得一读的。译跋
邵琰
做文字工作是我多年的愿望,最后决定把《FIASCO》译成中文,起因却纯属偶然。去
年夏天读到伦敦大学东方学院赵毅恒先生所著《对岸的诱惑》一书,赵先生的书与金融市场
全然无关,写的是 20 世纪上半叶中西文化交流史上的人物。但在某种程度上,他的观点却
是我国金融市场近年发展的写照:表面有来有往,实际是两个单向 -- 中国人到西方当学生,
西方人到中国当老师,一学一教,学的教的都是近代西方特产。诚然,金融市场本就起源于
西方,在中国的历史尤其短暂,学习是顺理成章的;更何况有人教总比没人教好,有机会扬
长避短。只要不作一边倒的好学生,不必句句当真理就是了。
所以有了中文版的《泥鸽靶》。据我所知,《泥鸽靶》是第一本专门描写金融衍生产品交
易的书。金融衍生产品是华尔街有史以来最危险,也是最暴利的发明。自 80 年代末期问世
之后,这种金融工具直接导致了无数震惊世界的重大金融事件,受害者遍布各地。本书以金
融衍生产品为主线,内容几乎涵盖了 90 年代国际金融市场上的全部重要事件:墨西哥比索
贬值、拉美金融危机、美国衍生产品丑闻、霸菱银行破产、日本金融改革和亚洲金融风暴,
以及国际金融服务业的若干重大收购兼并案。作者弗兰克.帕特诺伊曾经是国际顶级投资银
行的衍生产品经纪,他以一个内部人的身份揭露了这种复杂的金融工具及其玩家的种种鲜为
人知的真相。
金融衍生产品本身并没有原罪。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默尔顿.米勒认为金融衍生产品
的发明是过去 20 年中商业界最伟大的发明。金融衍生产品可以降低成本,并且扩展了通过
套期保值来控制过去难以规避的风险的机会。同样,投机也不是令人发指的行为。投机活动
使得市场的价格发现体系更加有效和精确。然而,米勒也多次指出金融创新经常被用于逃避
监管,《泥鸽靶》中的故事证实了他的观点。帕特诺伊在摩根士丹利期间目睹了金融界的“火
箭科学家” 通过衍生产品一方面协助客户逃避监管、规避税收,另一方面向无知的客户巧
取豪夺,榨取高额佣金和利润。
这不是一本主流的书,它更像是一本“黑幕”类的书,目标直指世界顶级的投资银行,
文笔也是举重若轻的漫画式写法。但这绝对是一本具有现实意义的书。书中涉及的两个主要
方面,金融创新和金融监管,都是我国金融市场目前面对的重要问题。根据我国加入世界贸
易组织的承诺,金融开放的大门业已打开。在这种形势下,我国金融市场的各类参与者都可
以借鉴本书的内容。 投资银行可以借鉴国际顶级公司从客户/市场需要出发的业务方法的和创新精神,实现
产品和服务的升级,通过衍生产品解决我国金融改革中遇到的问题,例如通过资产证券化解
决国有商业银行的不良资产处置问题。监管机构可以了解海外金融机构规避监管的手段,借
鉴监管与被监管者对弈的得失,从而避免前车之鉴,使政策更加行之有效。至于投资者,可
以了解“高等金融的全部真相”,避免在和海外精英投资银行的交易中因为处于信息劣势而
遭受损失。实际上,国际投资银行向我国具有海外投资权的企业销售金融衍生产品已经有相
当长的时间了,而且近期社保基金也将开始进行海外投资,合格境内机构投资者(QDII)政策
亦即将出台。正如罗马人所言,“买家要多加防范”。
《泥鸽靶》1997 年出版后在国际金融界引起了轩然大波,其内容的真实性是争论的焦
点。考虑到近年来美国和欧洲金融市场丑闻络绎不绝,各大机构在本土及海外的违规行为比
比皆是的情况,无论真相如何,我们都能得出不能只看到成熟市场及其参与机构的光环的结
论。与赵毅衡先生书中的文人学者不同,海外机构和个人到中国金融市场做老师,并非为的
是传道、授业、解惑,我们学习的过程也是选择的过程。
作为长期在海外金融业求学的“学生”,数年来为稻粮谋,做的都是人生非做不可的事。
但是这一本书是我想翻译的,所以一字一句的译了出来。本书作者帕特诺伊在《泥鸽靶》出
版后已经成为美国衍生产品投资者的维权志士,在能源巨头安然公司破产后曾作为专家证人
在国会就衍生产品问题作证。作为译者,我希望这本书能够引起我国读者对金融创新和金融
监管的关注,所谓抛砖引玉也。
《泥鸽靶》是第一本关于金融衍生产品的书,深入浅出,具有极强的可读性。作者汇集
了他在金融和法律方面的专业知识,用充满幽默感和洞察力的笔触对华尔街弱肉强食的高等
金融活动进行了生动描写和尖锐抨击。所有投资者都应先睹为快。就像《操盘手回忆》(The
Reminiscence of a Stock Operator)代表了 20 年代的美国金融市场,《骗术扑克》(Liar’s Poker)
代表了 80 年代的美国金融市场,《泥鸽靶》是 90 年代美国金融市场的代表;并且也将像前
两本书一样成为经典之作。
加强诚信建设 维护投资者利益
——读 《泥鸽靶》 有感
范勇宏
《泥鸽靶》,其英文原名为 F.I.A.S.C.O.,是“大失败、大灾难”的意思,这一书名让人
不寒而粟!掩罢书卷,我发现,书中所描述的内容也是怵目惊心的。虽然在中国证券市场中
经历了十多年的风风雨雨,对国际金融市场发生的一些重大事件也通过一些渠道有所风闻,
但本书作者以从业人员的身份,揭露了国际金融市场运作中的一些内幕,这些内容对我来说
确实是十分震惊的。正如原书作者在后记中所描述的那样,该书的出版曾经在华尔街引起轩
然大波,书中所涉及到的著名投资银行亦不得不站出来为此公开澄清。
尽管对原书作者在书中看问题所持较为激进的观点还值得探讨,所涉及的内容也无
法核实,我无意在此多加评论,但是,跳出这些内容本身的是是非非,该书所描述的一些发
生在成熟金融市场的交易行为,不论是对从业人员、投资者,还是市场监管者,都提出了一
些值得深思的问题:金融市场诚信与金融从业人员的职业道德问题、对衍生金融工具的正确
认识问题以及金融市场监管问题,说到底,是金融市场城信建设、维护投资者的利益问题。
诚信是金融市场的生命线。离开了诚信,投资者的合法权益得不到有效维护,必然
是道德风险与逆向选择盛行,金融活动的成本将极其高昂。然而,诚信在全球范围都是一个
普遍的、永恒的主题。本书所披露的内容让我们看到,即使在美国一些著名的投资银行机构
中,也存在诚信问题与从业人员的职业道德问题。诚然,作为金融机构,它必须获取利润,
为股东带来回报,但是,我们认为这种利润与回报必须是通过满足客户的需要、对客户提供
优质的服务而实现的。如果金融机构采取欺骗手段,向客户提供他们并不需要的金融产品或
者服务,甚至采用不法手段,侵害投资者的利益,则这种利润是肮脏的,金融机构在经济社
会中所发挥的作用也将大打折扣。因此,作为金融机构,必须确立正确的经营理念,把满足
客户需求、为客户提供优质服务作为企业的经营宗旨。同时,作为金融机构的经营管理者,
有义务建立严格的内部控制体系,加强从业人员职业道德教育,提高从业人员素质,减少与
防止损害投资者利益的不诚信行为发生。
现实地看,中国资本市场自建立的那一天起,就一直面临着对市场诚信基础的考验。
上市公司财务造假、虚假信息披露、从业机构挪用客户资金、恶意操纵市场等损害投资者利
益的行为纷纷暴露,这些恶劣的行径已经对投资者的信心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并危及中国资本市场的发展。改变这种现状,固然需要相关的制度环境建设,但所有的行为最终落实到人,
因此,更需要每一位从业人员从我做起,严格自律,树立良好的职业操守。
“横看成岭侧成峰”,收益与风险是金融市场上的一对永远的孪生兄弟,是一个问题
的两个方面。自 20 世纪 70 年代以来,金融创新浪潮席卷全球,一些新的金融工具层出不穷,
尤其是衍生金融工具更是日新月异。衍生金融工具是一把“双刃剑”,一些衍生金融工具本
来是为了风险管理的需要而产生的,如果很好的使用,可以发挥风险管理的作用;但是,如
果这些衍生金融工具不能被恰当的运用,它本身则可能酿成更大的风险。并导致奥兰治县宣
布破产。至于具有二百多年历史的英国巴林银行倒闭事件,更是广为人知。上世纪 90 年代
中期,我国国债期货交易中也成发生严重风险事件,并导致当时著名的证券公司破产。所有
这些,都是对衍生金融工具的风险管理不散的深刻教训。因此,作为投资者,必须对这些衍
生金融工具存在的风险又深入的了解,然后才能投资这些金融工具,然而才能投资这些金融
工具,而且,在投资过程中还必须随时对其可能存在的风险进行有效的管理。
维护市场的公平原则,保护投资者的合法权益,离不开金融监管。然而,监管与规
避监管是一场不停止的游戏,从全球范围来看,对衍生金融工具的监管水平与力度还是不够
的,而且,某些创新性金融工具本身就是规避监管的产物。因此,书中针对一些衍生金融工
具所暴露的问题,也为监管机构有的放矢、制定相应的监管措施提供了材料,美国安然公司
破产后,本书作者就曾作为衍生金融工具监管方面的专家证人在美国参议院立法委员会作
证。当前,我国衍生金融工具的种类还比较有限,书中所提及的一些衍生金融工具还不存在,
但书中针对这些金融工具所谈及的监管方面的问题是值得我们借鉴的。
经济全球化浪潮势不可挡,中国金融市场正逐渐与全球金融市场溶合,新的金融工
具正在不断涌现,西方成熟金融市场昨天发生的事,很可能在今天或明天也将在我们的市场
以某种方式重演。加强诚信建设,维护投资者的合法权益,是金融市场健康发展的根本。“它
山之石,可以攻玉”,《泥鸽靶》为我们提供了一些从更多角度了解衍生金融工具的素材,也
为我们提供了一些防止“FIASCO”可资借鉴的经验。
2004 年 8 月 泥鸽靶是谁
周志兴
中国中央电视台每年的 3 月 15 号都会有一台晚会,晚会上常常会有一个人吸引观众的
眼球,此人脸上打上马赛克,经过伪装的声音说的都是骇人听闻的事情:一个看似风光无限
的企业是怎么藏污纳垢的,一些看似价值连城的商品是如何一文不值的。这就是所谓的“内
部人”现身说法,上了当的人们常常到这会儿才如梦初醒。
今天,有一个美国人,美国的“内部人”,也透过一本名为“泥鸽靶”的书,站在我们
面前。相同的是,他也是在揭开黑幕。不同的是,他没有在脸上打上马赛克,也没有伪装自
己的声音,颇有老子敢作敢当的味道。他从事的,也是看起来风光无限的,叫做金融衍生产
品,而他的公司,说起来更是响当当的摩根士丹利。
在这本书里,他把原本大家都可以看到的,银行家和银行白领金领们的温文尔雅的面具
扯了下来,揭开了他们损害客户利益的交易内幕。因为金融衍生产品大批涌入中国是迟早的
事,所以,邵琰小姐翻译此书可以说是恰逢其时。
金融衍生产品是国际金融发展到了一定阶段,为了规避风险而产生的,它包括一系列金
融工具和手段,买卖期权、期货交易都可以归为此类。具体操作可分为远期合约、远期固定
合约、远期合约选择权等等。这类衍生产品可以是石油、钢铁,也可以是金融产品,货币、
利率、股指等。至于它的本质,格林斯潘在 1994 年说过的一段话很精辟:“本委员会认为,
近几年来发展起来的一批衍生产品提高了经济效率,这些合约的经济功能是使以前绑在一起
的风险分解成不同部分而把每一部分风险转移给那些愿意承担和管理这些风险的人。”
像教科书一样讲了这么大一段,也知道有人烦,可是没办法,因为金融衍生产品出现在
中国还没有多长时间。银监会制定的“金融衍生产品交易业务管理暂行办法”在 2004 年 2
月 4 日公布,3 月 1 日才正式施行。所以,很多人对它还不是十分熟悉。
其实,金融衍生产品离我们不是那么遥远,目前市场上的外汇理财产品,其背后实质上
都是银行利用衍生产品交易,帮助客户提高预期收益率。而中国的银行现在也都在积极准备
或者已经开始了金融衍生产品的交易,因为这种交易对银行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巴塞尔协议规定,银行的资本充足率不得低于 8%,而金融衍生产品象一根杠杆,在撬
动很大的金融体量时,只用很少的定金,基本上不占用银行的资金存量。而且这种交易都是
在表外进行,不进入银行的资金负债表,而又能创造巨额利润。可这又是一把双刃剑,巴林
银行的破产就是例证。巴林银行建立于 1762 年,开始是个私人小银行,慢慢发展成为世界著名的银行,很多
名门望族,像伊丽莎白二世女皇也是巴林银行的大客户。到 1993 年底,巴林银行的总资产
为 59 亿英镑,1994 年的税前利润为 1.5 亿美圆。这时,尼克.里森创造了一个奇迹。他当时
看好日本股市,便在大阪和东京买了大量的期货。没想到大阪和神户地区的大地震带来了日
本股市大跌,巴林银行一下亏损了 14 亿美圆,而这家银行的自有资金不到 10 亿美圆。这样,
一家两百多年历史的银行,就因为一笔金融衍生产品的交易而破产了。
对于投资者来说,金融衍生产品的交易也是布满了陷阱,想要知道陷阱在哪儿,很简单,
看看《泥鸽靶》,“内部人”说的东西是第一手的,也是最可信的。
过去西方的富人们常用枪来打泥做的鸽子,叫做“泥鸽靶”,当然是一打就碎的。后来
演变成为今天的飞碟射击。为什么帕特诺伊把他的这本书叫做“泥鸽靶”,到底谁是泥鸽靶?
是说那些投资者在金融衍生产品交易中,脆弱得像泥鸽靶一样,还是作者本人跳出来揭露黑
幕,而成为了泥鸽靶,在黑洞洞的枪口之下?我看,也许两者都是吧!
“欧洲的每一个银行家都会想看这本书,摩根士丹利应该听从我们早些时候的建议,买
下所有的书,举行一场大规模焰火晚会,甚至可以邀请帕特诺伊本人在上面热热身。”
“相信我们,《泥鸽靶》绝对会引起轰动……帕特诺伊下笔毫不留情……”
——《欧洲周刊》
“《泥鸽靶》让你亲身体验当今华尔街最危险、最重要的游戏。衍生产品交易是一场血
腥的游戏,猎物就是毫无防备的投资者。读读这本书吧,否则……”
——迈克尔·刘易斯 《骗术扑克》作者
枪炮,酒精,嗜血成性——高等金融的全部真相
——《星期日泰晤士报》
无畏的揭露
——霍华德·戴维斯 英国金融服务监管局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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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人民竟然是这样过独立日的!
每年的7月4日是美国的独立日(Independence Day),1776年7月4日大陆会议在费城正式通过《独立宣言》,从那以后每年的7月4日独立日就成了美国人民的国庆节。正在准备美国大学申请的同学们也可以多了解一下美国的风土人情呢。
下面就让小编来科普一下独立日的由来吧:
17世纪到18世纪前期的时候英国在北美大西洋沿岸建立了13个殖民地,并加对殖民地人民的无休止的压迫和剥削,当地人民和新兴资产阶级实在受不了了,于是准备奋起反抗。1774年,美国人民终于开始行动了。1774年9月和1775年5月在费城召开第一次和第二次美洲大陆会议。1775年13个殖民地的人民开始了掀翻英国殖民统治的独立战争,组成了”大陆军”,由华盛顿任总司令。1776年7月4日,殖民地代表在费城通过了《独立宣言》,正式宣布建立美利坚合众国。
《独立宣言》里著名的句子有很多,最经典的大概就是:“我们认为下述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予他们若干不可让与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存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We hold these truths to be self-evident, that 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 that they are endowed by their Creator with certain unalienable rights, that they are among these are life, liberty and the pursuit of happiness. )
200多年后的今天,在费城举行大陆会议的独立宫(Independence Hall)已经成了美国著名的红色旅游景点。昨天小编碰巧在费城,去参观独立宫的游客达到了全年的巅峰,不到中午,门票就早已派发光了。在独立日期间,独立宫的后院会有志愿者向来参观的小朋友们声情并茂地讲有关独立日的故事,美国版的爱国主义教育也要从娃娃抓起。
独立宫对面的建筑里摆放的就是著名的自由钟(Liberty Bell)。传统上,人们认为此钟因在1776年7月8日,大陆会议的代表约翰·尼克松上校宣读独立宣言前敲响此钟来召集费城的市民而出名,但历史学家对此存有疑问,因为当时悬挂该钟的议会大厦尖塔存在严重的问题。但是不管当时有没有敲这个钟,它已经成为美国独立战争最主要的标志,也象征着自由和公正。
这口重达900多公斤的钟确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固,可能是当年的工艺水平有限吧,在试敲的时候就裂了。好不容易补好了,但是1835年在庆祝华盛顿生日的时候,几个熊孩子把钟敲出了一尺长的裂痕。十年后在同样的活动中,它被敲了几个小时,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条著名裂缝就是这几次重创的后果。自由钟再也无法修复,所以现在除了每年的独立日,它极少被敲响了。
虽然敲响的次数少,但是自由钟的地位还是无法被撼动的,每年独立日,全美大小教堂钟声齐鸣,头一个敲响的必定是自由钟。
独立日是美国的法定节假日,那么现在美帝人民一般都怎么过节呢?
总结下来还是熟悉的套路呀,吃吃吃,买买买,玩玩玩。
烧烤是美国人民独立日的传统项目。在炎炎夏日里,男人们点炉子烤肉,女人聊天或照顾孩子。滋滋作响的烤肉,轻松欢快的音乐,这个画风是不是很适合这个假日呢。前任美国总统奥巴马也在白宫的草坪上举办过烧烤Party来庆祝独立日呢。据美联社报道,现任美国总统川普今天会和第一夫人一起举办主要是由美国军人家庭参加的野餐活动。
无节日,不营销。美国的各大品牌和商场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各种促销折扣,剁手党们,你们的手还在吗?
独立日这天不少美国人民群众会自发地进行庆祝游行。人们的打扮嘛,大多是以星条旗为主题的,就像下图一样,被星条旗淹没的一天。
到了晚上,压轴大戏烟花秀,就会上演啦,各大城市一般都会举办烟花秀���纽约波士顿华盛顿费城芝加哥等等等等。续航教育总部的所在城市匹兹堡今晚也会举办大型的烟火秀。同在匹村的小伙伴们,有时间可以去最佳观赏地点 Point State Park观看哟。
除了以上这些传统的庆祝方法,还有不少你想不到的庆祝方式,比如每年7月4日纽约布鲁克林区的康尼岛(Coney Island)都会举办国际吃热狗大赛。这是纽约庆祝7月4日美国独立日的传统特色活动之一。每年的吃热狗比赛都有数万人到现场观看这一盛大赛事。今年的冠军是一个叫Joey Chestnut的来自加尼福尼亚的男子。他在10分钟之内狂吞了72个热狗。夺取了今年的冠军。
看过了今天的文章大家是不是对美国独立日有了更全面的了解呢。要是你想了解更多有关美国的消息,请别犹豫,拿起手机联系最好的美国留学中介续航教育吧!这里有所有关于美国大学申请的最新最全资讯。金牌顾问24小时无时差准备为您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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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宿舍506(老农的艳福)
今天506寝室早早就熄了灯。而且,大家也不说一句话,各自睡觉。因为今天她们寝室留宿了一位家长。他说是王小莲的父亲王炳。 由于那次玩了说实话的游戏,全寝室的人都知道王炳每次来看女儿都会和女儿做爱。有一次何静还代替她接待了王炳,后来带回了一罐香喷喷的咸肉。所以全寝室的人都对他有好感。 于是有人就提议:“以后小莲的爸爸来了,就到寝室里来好了。不用再去什么老人公园了。” 谁知道这次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他回不去了。在没人开口送客的情况下,王炳在这个女大学生寝室里住了一夜。 大约快半夜了,躺在女儿身旁的王炳阳具也已经翘了半夜了。听听寝室里已没有了声音,于是他慢慢地开始行动了。 怀里的女儿似乎已经睡着了,他轻轻地在她耳边叫了声:“小莲。” 王小莲迷迷糊糊地回应了一声:“爹。” 王炳轻手轻脚地脱掉女儿的内裤,爬上她的身子。坚挺的阳具抵在女儿的阴道口上,屁股轻轻一压。 “唔!”女儿有了反应,她搂着父亲的身子,双腿搭在父亲的屁股上,细腰轻扭,迎合着父亲的抽插。 皓月当空。月光下这间大学女寝室里,一位老实的农民父亲压在自己的女儿的身体上,正耕耘着女儿青春美丽的身子。王炳叼住女儿的一只乳房,大口大口地吸着、咬着,屁股不停地上下起伏,阳具在女儿的阴道中进进出出,就像活塞一样,出入之间带出了女儿晶莹的淫水。 不知不觉中,王炳加大了抽插的力度。木架床受不住这额外的冲击力,“吱嘞……吱嘞……”地发出了声响。阳具和阴道快速的摩擦带来了强大的快感,王炳喘着粗气,身子上下起伏,狠狠地撞击着女儿娇柔的身子。 王小莲在父亲的抽动下娇喘吁吁,挺动小巧的屁股迎合父亲,她已迷失在父亲带给她的快感之中了。 在一百几十下的抽插之后,小莲达到了高潮,淫水透过阳具和阴道的间隙流到外面,又滑过暗红的菊穴,滴在白色的床单上,湿湿的一片。 王炳知道女儿已经泄了,可他却还在兴头上,阳具依然坚挺粗壮。女儿在高潮的刺激下已经迷迷糊糊了,他看着女儿疲倦的样子,不再忍心去弄她。 忽然,一滴凉凉的东西滴在了王炳的背上,他伸手一摸,粘糊糊的还有一股腥骚气味,如同女儿的淫水一般。难道上面……王炳轻轻地下床,探头向上铺看去。 睡在王小莲上铺的是钱兰,她此时正自摸自乐呢! 原来,钱兰并没有睡着,下铺翻天覆地,淫声大作,叫她哪里睡得着啊? 此时,她正自己找乐子呢。只见她一手抚摸自己的乳房,一手伸入内裤里抠弄,脸上迷醉的模样让人看了心痒痒。 忽然,她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她。睁眼一看,王炳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呢。 一时间,她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内裤里的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有闭紧双眼假装看不到,那样子真是能迷死人了。 王炳爬到床上,一把拉下了钱兰的内裤。她的手还捂着自己那少女的重要部位,借着月光可看到她手指上晶莹的汁液。王炳轻轻拿开她的手,只见乌黑的阴毛被淫水浸得发亮,一缕缕地贴在阴唇上。 “这丫头流了不少水啊!”王炳看到这淫糜的景象,阳具再次举了起来。他也懒得做什么前戏了,双手架起钱兰的双腿,立马就把暴胀的阳具插入了她早已润滑得足够了的阴户中。 “唔!”粗壮的阳具带着热力进入了自己的体内,钱兰禁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在同学父亲的面前露出这副淫荡样子,让她异常害羞,她抓过被头捂住自己的脸。 淫水泛滥的阴户和火热的胴体告诉王炳:身下的这位美少女需要他有力的撞击!他跪在钱兰的两腿间,双手揉捏着她发育得比小莲好的乳房,屁股大幅度地前后运动,一下下有力地把阳具插入那好像他女儿一样的少女的阴户中。 “噢……唔……”钱兰扭动着细腰,一双大腿无力地分在两边,雪白的屁股娇羞地迎合着王炳的冲撞。 钱兰的乳房比女儿小莲的要发育得好,女儿的乳房一手抓下去就全盖住了,而她的却无法用一手握住。“城市的姑娘营养好,奶子也特别大。”王炳心想,双手更是大力地搓捏起来。一会儿,他伏下身子,拿开她捂在脸上的被子,只见她已是香汗淋漓,一缕秀发粘在额头上,双眼微眯,一排雪白贝齿紧咬着下唇,仿佛是想堵住那销魂的呻吟声,可是那声音还是从不停张翕的鼻孔中钻了出来。 王炳亲吻着钱兰,不,确切��应该说他舔着她的脸,啃着她的嘴,弄得她满脸都是他的口水。 钱兰只觉得一股浓烈的男人味道扑面而来,下身强力的快感已使她迷茫了,迷失了,她饥渴万分,不由自住地张开小嘴寻找那琼浆玉露,贪婪万分地吮吸着王炳的口水。她已忘记了羞耻,双手紧紧抓着王炳的背脊,两腿夹在他的腰上,双脚不住乱蹭,小腰更是不停地扭动,迎接着他愈来愈猛的撞击。 王炳吮吸着少女甘甜的汁液,结实的屁股不停地上下起伏,阳具进出阴户间带出大量的淫液,滑腻而火热的阴户令他快感倍升,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 忽然,他感到身下的少女一阵痉挛,阴道像小嘴一样不停吮吸他的阳具,强力的快感顿时传遍了全身,他刹间停下了动作,喉咙里传出低低的吼声。他泄了,滚烫的精液深深地注入了少女的体内。 王炳从钱兰湿湿的阴户中抽出阳具,翻身下床,走到门口,“啪”地一声打开了灯。刹时,七具少女的玉体便呈现在他的面前。钱兰和女儿小莲已经慢慢进入了梦乡,而其余的五位正欲火中烧,虽然也都闭着眼睛,但她们不是在睡觉,而是在等着王炳爬到她们的床上。 王炳就近爬上了孙丽丽的床,坐在她的身边尽情欣赏她那充满青春气息的少女胴体。 雪白的乳罩裹着丰满的乳房,同样雪白的内裤在她两腿间勒起一个迷人的三角形小山丘,中间湿了一大片。她的腿光滑而修长,在灯光下闪着迷人的光泽。
由于刚才是在手淫的缘故,她的脸红红的,尤如春天的海棠花,小巧可爱的鼻子下面那张殷红的小嘴此时正不安地颤抖着。女大学生宿舍506(2)
(二)
孙丽丽才觉得床摇了一摇,紧接着就有一具男子气息很重的身子靠近了她。
她心如鹿撞,屏息等待,可是情况和她想的有点不一样,对方迟迟不见行动,她几乎要睁眼去看了。
忽然,一双粗糙的手解开她的乳罩,盖在了她的乳房上。那手上的老茧擦过她娇嫩的乳房,令她酥痒难当。这双手搓着她的乳房,捏着她的乳头,使她禁不住呻吟起来,她感到乳房要被搓破了、捏爆了,可她又渴望着他那粗鲁的动作。
一会儿,这双手从她的乳房上移了下来,滑过平坦的小腹,来到她丰满的臀部,轻轻褪下了她的内裤。
孙丽丽一丝不挂地暴露在这位同学的父亲面前,她感到他好像停了一会儿,似乎被什么东西迷住了。但只是一会儿,一只粗糙的手便盖在她娇嫩的阴户上,它轻轻地抚摸她的秘处,手指滑过她的阴唇,在她的阴沟里上下拨弄。广告
“噢……”孙丽丽低低地呻吟着。
王炳低着头仔细欣赏着这个少女的禁区,她的阴阜很有肉感,像个肉包子似的高高坟起,乌黑的阴毛已被淫水打湿,伏伏贴贴地粘在上面,她的阴毛很浓,把她的阴唇也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王炳仔细地拨开阴毛,找到那个红艳艳的小洞,它就像一张婴儿的小嘴,正向外流着口水呢!
王炳射了两次精的阳具在这迷人的景色下又渐渐地翘了起来。他压到孙丽丽的身上,肉棒借着淫水“滋”地一声直入她的阴道中。
“唔!……”火热而粗壮的肉棒像烧红的铁棍一样杵入了她的最深处,一下子填满了她所有的空虚。
王炳轻轻地挺动屁股,让阳具在她的阴道中慢慢地来回抽动,他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搓捏那饱满的乳房,一张嘴同时在少女的脸上乱舔乱啃。
“呜……呜……”她轻轻地呻吟着,那根又粗又烫的棍子一下一下地顶入她的深处,点触她的敏感处,引得那淫水不住地往外流。
乳房又仿佛似人家手中的面粉团一样,不停地被捏圆搓扁。身上强壮的男人压得她无法动弹,她只有叉开双腿任人鱼肉了。只见一条白嫩的大腿从床沿上挂下,不停地颤抖。
王炳慢条斯理地奸淫着身下美丽的姑娘,他在享受着,享受那灵活的丁香小舌,享受那滑腻芬芳的肌肤,享受那温暖紧窄的阴道,享受这一切带来的快感,射了二次精的阳具异常耐久,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好好享受。
过了一会儿,王炳抬起上半身,把孙丽丽的一双粉腿最大限度地分开,由于房内灯火通明,王炳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阳具在这位姑娘粉红的阴户中一进一出,那源源不断的淫水被抽动的阳具一拨一拨地带出了阴道口,顺着那沟子往下流,流到了早已水迹斑斑的凉席上。原本雪白的乳房被他捏得通红通红,乳头突起,硬硬的一颗如同花生米。
孙丽丽此时已是香汗淋漓,双颊生霞,殷红的小嘴娇艳欲滴,整个是一个欲焰高涨、春潮泛滥美娇娘!
王炳看着她这副诱人的模样,很是受用,不知不觉地加快了抽插的速度。
“唔……唔……呜噢!……噢……噢……”销魂的感觉从孙丽丽的内心深处发出,通过她的小嘴和秀鼻发出了声音。
她疯狂地扭动腰肢,迎合着王炳强而有力的撞击。
王炳抱着孙丽丽的双腿,满是胡渣的粗脸在她光滑的小腿上磨蹭,屁股快速地前后运动,狠狠地抽插着身下的美娇娘,他的小腹与她的屁股碰撞时发出了富有肉感的“啪—啪—”声。
他的阳具在她那如洪水泛滥般的阴道中进出,每一次的进入必定钻入她最深的地方,那是她的手和她自己的父亲都未曾到达过的地方,那里深藏着她最强的快感。
当然,王炳不知道这些,他只是一味地奸淫着她,一味把他的阳具侵入她的体内。忽然,他感到她的阴道强力地收缩起来,一股热流从她的深处涌出,包裹着他的肉棒。
他看到了孙丽丽紧咬着下唇,美目紧闭,秀眉紧锁,全身如抽搐一般不停颤抖。她高潮了,在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农民伯伯身下,她高潮了。
王炳又抽动了几十下,才从她的阴户中退了出来。孙丽丽白嫩的双腿无力地分叉着,白色的液体从她两腿间汩汩地流出。她全身酥软,瘫在 床上,只有胸膛在不停地起伏,惹得那对饱满的乳房颤悠悠地抖动。
王炳看了一眼被他干得奄奄一息的姑娘,心里很是有种满足感,他把阳具在她的大腿上抹了抹,站起身来。他的阳具依然坚挺,直愣愣地朝天翘起。他从她的头上跨过,跨到了紧挨着她铺位的那个上铺。
那个铺位是张小艺的,那个被封为校花,并且被公认为全校最有气质的张小艺!
张小艺的身子直称得上是粉雕玉啄,雪白的肌肤在日光灯下如凝脂一般,全身上下找不出半点瑕疵,淡淡的蛾眉如远山上的一抹轻烟,一双美丽的单凤眼加上长而翘的眼睫毛,黑珍珠般的眼珠正闪着诱人的光泽,小巧的鼻子有点儿挺,让人觉得很秀气,迷人的小嘴唇红齿白,还有那圆圆的脸蛋和小小的下巴,一切的一切都搭配得那么完美、和谐。
当然,王炳这位农民伯伯他不懂得欣赏这些,他只觉得美!他觉得如果有仙女的话,那么这个美丽女孩就是掉落凡间的仙女。
灯光下的张小艺温顺而美好,两只不加海绵的乳罩包着她引以为豪的乳房,平坦光滑的小腹,荡起一个小小的漩涡,一条白色纯棉的内裤裹着她浑圆结实的屁股,白嫩的大腿静静地分叉着。
王炳轻轻地抚摸这双嫩滑的玉腿,生怕自己粗糙的双手会擦破她那剥壳鸡蛋般的肌肤。
小艺丰腴而不失苗条的身子不住地轻颤,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正幽幽地看着眼前这位强壮的农民伯伯。
王炳慢慢地把手移到了那层薄薄的布片上,高高坟起的小丘似的阴阜很有弹性,这种弹性和着热力透过布片传到了王炳的手上,这热力还有内裤上的水迹充分表露了她的需要,她需要一个男人。
她需要,所以她配合,所以王炳就轻而易举地褪下了姑娘的禁区上唯一的一块布片。
他把她的双腿最大限度地分开,她的阴部在灯光下毫发毕现。她的阴毛相比孙丽丽要少得多,只在阴阜上有少量覆盖,但是分布很有致,甚至可以看清楚洁白阴阜上的青黑色毛根。乌黑的阴毛沾了淫水而发亮,柔顺贴在阴阜上面,两片肥厚的大阴唇上没有一根毛发,中间那道鲜红的沟子充满了晶莹的淫液。
这景色真是太诱人了,王炳情不自禁地把头伏到她的两腿之间,一股醉人的幽香钻入他的鼻子,他大嘴一张,包住整个阴户,舌头沿着沟子上下翻卷,疯狂地舔吸那蜂蜜般的汁液。
“啊!……”小艺舒服极了,阴道口的那条舌头像泥鳅一样地乱扭乱钻,舌头上的味蕾蹭过阴蒂时那酥麻的感觉令她快感迭生,一股股热浪涌出了阴道口。
她白嫩滑腻的大腿紧紧地夹住了王炳的头,臀部不停地扭动,让自己的娇嫩之处迎合他那舌苔很厚的舌头。
王炳嘴巴忙活着,双手也并没有闲着,乳罩已被推到了小艺的脖子下面,那双粗糙的大手抓住了小艺的两只乳房。
饱满而有弹性的乳房在他手中变幻出各种形状,雪白的乳肉从他的手指缝中绽出,粉红的乳头在他手掌上的老茧的刺激下已经突起像花生米般的一粒。
王炳的舌尖钻入她的阴道口,一个劲地往里顶,可是光靠舌头的力量无法顶开她阴道的肌肉,他被挤了出来,只能在离阴道口一点点深的地方卷一下,带出一股蜜汁然后大口的咽下。
也不知道咽了多少口了,王炳总算抬起了头。
小艺紧夹的双腿让他有点呼吸困难,他大大地喘了一口气,抹去嘴唇边和鼻尖上的淫水,抬起小艺的丰臀,一手扶着阳具使龟头对准阴道口儿,屁股一挺,乌黑粗大的肉棍借着滑腻的淫液势如破竹般进入了这位中大校花的阴户中。
“哦……”销魂的声音从小艺的喉咙中传出,充实的感觉传遍了她的全身。
王炳全身压在小艺身上,刚吻过她阴户的大嘴此时包住了她的小嘴,胡乱地啃,宽阔黝黑的胸膛挤压在她雪白的乳房上,结实的屁股来回做着运动,阳具一下一下地杵入她的阴道中。
小艺的阴道很紧,阴道嫩肉紧紧地裹着他的肉棍,两片肥厚的阴唇在他刺入抽出间不停翻动,由于淫水的滋润,王炳的大阳具顺利地进出着。
迷乱的小艺不自觉地伸出她的丁香小舌,任由王炳肆意的吮吸,同时又丝毫不觉恶心地咽下他的口水。她双手紧紧缠绕着他的脖子,双腿夹着他强壮有力的蛮腰,又白又大的屁股不时地向上抬,迎合着他的抽插。
王炳从没想过自己能和这么美丽的姑娘做爱,乡下的女子不是样子差就是乌漆抹黑的,哪里会有这么白嫩又这么美丽的姑娘啊,他告诉自己,他要在她的体内射精,要她永远留有他的味道。他决定要好好玩弄身下这位小绵羊般的姑娘。
一阵正面的抽插结束后,王炳翻转她的身子,让她跪在床上,性感的圆臀高高翘起,粉红的穴口从后面露出,那里正流着晶莹的泉水。
王炳对准了那个小口再次把阳具刺入她的体内,他捧着她的雪臀卖力地抽送着,小腹撞在她屁股片上发出“啪啪”的声音。
小艺此时香汗淋漓,全身如发烧似的热力逼人,原本整齐的刘海凌乱不堪,她把脸埋在了枕头里,不时发出呜呜的呻吟声。她全身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要不是王炳提着她的臀部,她早就趴在床上了。
这样的姿势干了一会儿后,王炳又让她仰躺着,提起她柔弱无力的双腿,往外分开,一直到达最大限度,使得她肥美的阴穴完全从腿间突了出来,他握着肉棍又一次进入她的身体。
王炳特别喜欢这种姿势,因为这样不仅能够完全进入,而且可以清楚地看到阳具在阴道中进出的情景,这使他非常的兴奋。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粗壮的肉棍在这个美丽的姑娘穴中进进出出,看着她那两片红红的阴唇不停翻动,看着那淫水从两人性具的缝隙中渗出。
他享受着她的身体,欣赏着她的表情,双重的快感让他不停地加快速度。
lc小艺已经魂飞九天了,她的意志已经模糊,只有双腿间传来的快感是她唯一的感觉,她的两只小白兔似的乳房在王炳有力的碰击下不停跳动,她双颊绯红,星眼迷离,一副欲仙欲死的样子。
高潮就快到了,王炳粗重的呼吸声,小艺销魂的呻吟声,阳具快速进出阴穴所发出的“滋咕滋咕”的水声,还有他小腹撞击她屁股发出的“啪啪”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淫荡的肉欲画面。
终于,在王炳重重的一记顶入后,两人都静了下来,他如愿以偿地把精液注入了她的体内,而她永远留有了他的味道。这个是完整的(3)吧
(三)
山炳在小艺的床上足足休息了十五分钟,然后他才有了力气爬到下铺。他刚到下铺,一具火热的少女胴体就贴在了他的身上。
小艺的下铺是李红,一个前卫且妩媚的少女。打从王小莲的床铺上传出男女急促的喘气声开始,她的手就未曾离开她的下体。可是纤细的手 指无法满足她体内膨胀的欲望,她需要,她渴望一个强壮的男人、一支粗壮的肉棍来挤压她、填满她。所以当山炳爬到她的床铺上时,她主动地抱住了他,把他压到在床上,然后翻身坐在了他的身上,急切地想把那支肉棍儿导入自己的体内。
山炳还没坐稳就被压到在床上,这到是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他连番征战正好觉有点累,索性就让她主动。
傍晚来的时候他没有特别注意这个女孩,只记得她身材苗条,不过现在脱光的样子(她习惯裸睡)看起来到觉得太瘦了点。她一头乌黑的秀 发保养得很好,如一道瀑布飞坠到她光滑的肩头,她的乳房不大,但是尖尖的,尤如两支竹笋,纤细的小腰,白白的屁股,修长的双腿,别有一种诱惑力。
此时,她正用手扶着山炳的阳具,想把它塞入自己的体内,可山炳的宝贝就像软绵绵的面条,根本无法挤入她的阴道中。山炳发现她的阴毛很丰盛,黑郁郁的一片,上面粘满了亮晶晶的淫水。李红见他的阳具尤如死蛇,无法进入她的体内,便伏下身头埋到他的胯下,张嘴含住了那条死蛇,全然不顾它身上凝结着一层山炳的精液和小艺的淫水的混合物!
山炳感觉到自己的宝贝进入了一个温暖潮湿的空间,一条小鱼儿般灵活的小舌在他的宝贝周围不停打转,把那精液和淫水的混合物舔得干干净净。她美丽的长发,挂落在他的小腹上,随着她头部的上下运动,轻轻磨蹭着他的腹部,痒丝丝的很是受用。 趁这个机会,山炳环视了一下宿舍,最先被征服的女儿小莲和上铺的钱兰好像已经进入了梦乡,靠窗的二个铺位下铺是何静,她的床被窗前的桌子挡住了,看不到,上铺是高芳,一个运动型的女孩。山炳记得来的时候她扎着马尾辨,跟着她的身影蹦来跳去,很是可爱。
而现在她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枕头上,前面有几缕被汗水浸湿,粘在了额头上。她有着健康的肤色,两条健美结实的大腿此刻夹得紧紧地,仿佛是想阻止两腿中间那只手的蠕动,饱满的乳房在她另一只手的揉捏下不停地变换着形状。绯红的脸颊,微微张翕的小嘴,一双快要滴出水来的大眼睛正幽幽地看着山炳。她全身上下充满着渴望,充满着诱惑!
不知不觉中山炳的阳具再次举了起来。李红吐出他的宝贝,一条亮晶晶的丝在她的嘴和他的阳具之间拖得好长。她两脚跨在他的屁股两边,一手扶着阳具坐了下去。
“哦”李红长长出了口气,暴满的感觉让她酥爽无比,她双手撑在山炳的胸膛上,臀部开始了上下运动。与其说山炳在干她到不如说是她在操山炳,因为她完全掌握了主动,山炳有几次想起来亲吻她,都被她按回到床上。她不停地耸动着身子,下体像一张贪吃的小嘴,拼命地吞入大它几倍的香肠。一股股淫水从缝隙中渗出,顺着山炳的阴囊流到凉席上,弄得他的屁股底下凉嗦嗦的。
山炳完全被动了,但是他并没有闲着,他那双结满厚厚老茧的手一会儿抓住活蹦乱跳的乳房,揉捏一通,一会儿又盖在她白嫩的屁股上,搓磨一番,又或是轻捏她细腻修长的双腿。正是既轻松又快活!
渐渐地,李红的体力支持不住了,动作明显缓慢下来,可她仍有一下没一下地套弄着,为的是寻求那要命的快感。
山炳也感觉到了这一点,他马上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休息了这么久,他的体力又回来了,他强壮的身子整个压在了她的身上,结实的屁股开始上下运动,阳具一下下杵入身下少女的阴道中。
“唔!……呜……哦……”受到山炳强有力的碰击,李红口鼻间发出了令人销魂的声音,她紧紧抱住他宽厚的肩膀,指甲嵌入了他背肌,双腿上提夹在他的腰上,使他的阳具能完全进入自己的体内。她沉浸在快感之中,当山炳把他在大嘴盖在她嘴上时,她毫不犹豫地开启了殷唇,伸出丁香小舌,仍由他吮吸。
山炳吮吸着少女甘甜的汁液,下身买力地抽动着,粗壮的阳具在两片肥厚的阴唇中间不停进出,每一下都顶到李红的最深处。
山炳黑黝黝的粗糙皮肤和李红雪白细腻的肌肤形成了一种强力的视觉上的震撼力,���则,试想一下,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农民压在一个青春貌美的女大学生身上且肆意奸淫着这具晶莹雪滑的胴体,这又是一种怎样的刺激啊!
高芳认为这可比看A片要刺激得多了。她的床铺靠着窗,有点儿风从窗口吹入,但这夏夜的丝丝凉风却怎么也吹不息她身上熊熊的欲火。
她香汗淋漓,连乳罩搭在胸前都觉得热,被她脱下扔到了床后,内裤早就退下,挂在了脚踝处。
她的双腿夹的紧紧的却丝毫阻止不了胯下的那只小手,被淫水弄湿了的小手在阴户上来回抚摸,滑腻的淫液涂满了整个阴户,乌黑柔软的阴毛湿湿地粘在阴阜上面。她另一只手正揉捏着自己饱满的乳房,两只乳房都已被揉的通红,乳头就像花生米似的,硬硬的一颗。
她的眼睛一直跟随着山炳的身影,从钱兰的床上到李红的床上,她都紧紧地盯着他,她火热的情欲渴望自己就是下一个被他压在身下的人。但是山炳却按部就班,有次序地一个个地奸淫着,无发渲泄的情欲在她体内积聚,熊熊的欲火燃烧着她,使得她双脸通红,唇干舌燥。男人,她需要男人,只要是男人就行,她真想现在就冲到街上,随便抓个男人来浇灭身上的这股火。 可是!她怕黑!她这么大的人睡觉还要开一盏灯,试问她又怎么敢半夜三更黑漆漆地一个人出去呢?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下铺的何静从床上下来了,她二话不说就走到门口,打开门跑了出去。高芳看到她的身上只穿了一条内裤!
山炳正起劲地奸淫着身下的美娇娘,享受着她那滑腻紧凑的下体带给他的阵阵快感,却看见曾和他做过一次爱的何静赤身裸体地跑了出去,胸前的一对乳房像小白兔一般跳动。
他忽然想起那次在老人公园,他坐在长椅上,何静坐在他身上,阳光下她的乳房白的耀眼,在他有力的耸动下,她的乳房就像她跑动时一样跳动不已。
想到这里他不由重重顶了几下,却听到身下李红:“唔!哦!呜……”地乱叫,她双手紧紧地搂他身子抽搐了几下就软软地散开了。
山炳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她深处涌出,包围了他的肉棒,令他很是受用,他射了几次精的阳具却异常持久,没有在这股暖流中献身,依然坚挺无比。
女大学生宿舍506(4)
(四)
深夜的校园一片寂静。一丝丝凉风驱走了白天的闷热,却无法驱散何静体内的欲火,熊熊燃烧的性欲之火炙烤着她充满青春活力的身体。
她赤裸的身子在月光下泛着乳白色的光泽,白得耀眼,白得脱俗。
只见她快步走到女生宿舍的门口,大门早已关上了,从这里她是出不去的。
她停下了脚步,轻轻敲着传达室的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门内的人见到外面站着一个几乎全身赤裸的女孩时,愣了一愣,但马上就有一只干瘪的大手把这具香喷喷的肉体揽进了门内,门又迅速地关上了。
女生宿舍的门卫本是一位胖大妈看着的,后来胖大妈的老伴从乡下上来了,二人就同住在这间小屋里。老头姓冯,干干瘦瘦的一个,学生们都叫他冯师傅。
他来了之后胖大妈的活差不多都让他做了,而胖大妈就整天睡,像是永远都睡不够似的。
本来老头只是借着胖大妈弄个栖身之所,在这他是没有工资拿的,所以开始时,他干活也不怎么起劲。可是渐渐地他就发现这女生宿舍门卫实在是个大美差啊,清一色靓丽女孩任他看,有人要留宿的,有人半夜要开门的,都得经过他,而这时正是他揩油的时候。
有时他有事上宿舍,女生们穿着内衣内裤给他开门,一具具充满青春气息的胴体在他前面晃动,又或者路过厕所时,厕所门开关之时,可看见里面一个个雪白的屁股。女生们都和他混熟了,他摸过干过的女生也越来越多。
还记得他第一次和女生睡是在他刚来的那个夏天,女孩叫张静初,白白静静的一个女孩,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能把人的魂给勾走。
那天,她半夜三更回来了,叫老冯给她开下门。老冯一看就知道这小妮子准是和男朋友刚干完。她脸上的红潮还没退,说话嗲声嗲气的,白色的紧身小背心里连胸罩都没有带,两只奶子鼓得像是要把背心给涨破,两粒乳头的轮廓清楚可见。
老冯的欲火腾地一下窜了上来,一把把她拉进了传达室里。
等张静初明白过来时,已经被老冯压在了床上。老冯估计的没错,她刚刚和男朋友一起去了校园的小山,开始的时候两人依偎在一起看星星看月亮,慢慢地她男朋友的手就不老实了,不停地偷摸她的乳房和私处。渐渐地她的欲火被勾了起来,再加上不远处也有一对男女正干着好事,男人急促的呼吸和女人销魂的声音不时地钻入耳朵里,这无疑是在给干柴烈火上浇油!张静初的欲望猛烈地燃烧了起来,于是乎在她没有力气的推挡下,男友很快就达到了他的目的。 半个小时的性交让张静初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儿力气,所以老冯轻而易举地把她压在了身下。白色的小背心被掀到了脖子下面,两只小白兔似的乳房被老冯抓在手里不停地揉捏。黑色的短裙翻到了肚子上,白色的底裤中间有一点儿水迹,那是和男朋友交欢后遗留的痕迹,她的阴户到现在还是润湿的。
“不要啊……放开我啊……不要……”受到老冯的攻击,张静初本能地反抗着。她双手推拒着老冯的胸膛,身子不停扭动,想要从老冯的身下逃出。可是她棉花般的手臂和同样棉花般的身子根本就使不出劲,加上她根本就不敢在这里叫得很大声,所以这场淫戏很顺利地按着老冯的意愿进行着。
老冯充满烟味的臭嘴啃着张静初的粉脸,张静初受不了那股味扭过头躲开了他的臭嘴。老冯也不勉强,上面攻不入就攻下面,他一把扯下她的内裤,然后掏出自己早以暴涨的阳具,顺着她滑泞的通道狠狠地刺入了她的体内。
“噢……”受到大肉棒无情的攻击张静初忍不住叫出了声。她清楚地感觉到插入下体的肉棒在她体内进进出出,那肉棒比起自己男友的要大的多了,不仅有着小伙子般的坚硬,而且火热的程度也绝不比小伙子的差,想不到这老头还有如此优厚的本钱。
随着老冯不停的抽动,张静初的反抗彻底地消除了。老冯终于啃上了她的小嘴,有着厚厚舌苔的舌头伸进她的口中与她的丁香小舌纠缠在一起。 就在这传达室里,张静初──一个青春美丽的女大学生半裸着身子,雪白的大腿淫荡地分开着,任由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伯压在她身上肆意地耕耘。隔壁传来胖大妈如雷的呼噜声,她哪里会知道自己的丈夫老牛吃嫩草,此时正压在一个年纪小得可以做自己女儿的女大学生身上肆意地奸淫着。
老冯在这方面很有技巧,这都是从美容院的那些按摩女那里锻炼出来的,如今他全用在了张静初的身上。而张静初这个刚刚不久才被男友破处的女孩又何曾遇到过如此的阵式,她完全只有挨打的份,下体传来阵阵快感如潮水一般淹没了她,她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抱着一段木头般紧紧抱着老冯。
老冯边干边欣赏着张静初娇喘吁吁、媚眼如丝的媚态,自己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能和这样青春靓丽的女孩子上床。当他想到这校园里有多少这样的女孩时,他的腰下更是来劲了。他的下胯狠狠撞击着身下女大学生的阴部,发出清脆的“啪、啪”声,混和了因阳具快速进出充满淫液的阴道而挤压空气所发出的“滋咕”声令气氛更加淫秽。
这场淫戏一直持续了二个小时,大汗淋漓的老冯射了精后整个身子压在张静初的身上,肉棒也舍不得拔出,任由它在张静初的体内变小最后被她的阴道挤出体外。
张静初同样也浑身是汗,秀发就像是在水中浸过了一般,黏在额头上。她此时就像一条不小心蹦到岸上的鱼儿,小嘴不停地张翕,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她足足休息了半个小时,才有力气把老冯从自己的身上推开,她看到自己的阴户全是黏呼呼的白色液体,阴毛被浸湿贴在阴埠上,阴道口微微开启着从里面流出老冯的精液。她用床单糊乱地擦了一下,拉下小背心也顾不上穿内裤就下了床,脚一着地就差点摔在地上,她稳住身子,蹒跚地走出传达室往自己的寝室走去。
第二天,第一次做这种事的老冯醒来后不禁有些怕怕,这可是强奸啊,要坐牢的哦!这一整天他提心吊胆地坐在传达室中,害怕张静初会去告发他。���直到晚上,也没见什么动静,老冯这才有点放下心来。以后的几天,他一直留意着张静初,发现她和往常一般和同学们有说有笑的,只是有意没意地回避着他。
三天后的深夜,张静初来到了传达室。老冯见她突然来到一时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当他看到她低着头,羞红着脸,双手不时捏着裙角的时,尤其是当他看清楚她穿着那天晚上的衣服时,他刹时明白了过来,一抱住了眼前的俏佳人。这次他知道不用心急,因为她已经是他的囊中物了,他轻轻托起她的小脸,亲吻着她的小嘴。她丝毫没有厌恶他口
这一夜,老冯没让张静初回去,他不知疲倦地在她身上发泄着性欲。而张静初像一只乖巧的小绵羊,任由他蹂躏自己玉体,同时感受着那令她欲生欲死的高潮。
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就这样一直保持着这种性爱关系,张静初依然和男友交往着,背地里却又对老冯百依百顺,随叫随到。连从没和男友做过的口交也在老冯的要求下献出了她的第一次。而老冯的目标却是越来越多了,有的还是张静初给搓合的。老冯的工作表现更是越来越好,换了谁都不想失去这份美差啊!
女大学生宿舍506(5)
(五)
山炳从李红的身上爬了起来,径直来到高芳的床前,他不知道何静跑出去干什么了,也不想去理会,因为眼前有他更关心的东西!
高芳是个外向型的女孩,酷爱运动,羽毛球和乒乓球是她的强项,长期的运动使她的体型看上去非常健美。此时她的欲火已经高涨到了极点,她那双快滴出水来的眼睛饥渴地望着走向她床边的王山炳。
山炳来到高芳的床前,这次他没有爬上去,而是把高芳从床上抱了下来,放在窗前的写字桌上。写字桌共有二张并排放在窗子下,合在一起可以躺三个人。
活泼爱动的高芳现在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仍由山炳摆布。她热得发烫的身子和淫水泛滥的阴部充分说明她已经不需要前戏爱抚了,她需要的是猛烈的撞击甚至是蹂躏。
山炳站在桌旁,肉棒刚好对着女孩的阴部。他一手扶着自己的宝贝对正那红艳艳的阴道口,轻轻地顶了进去。
“哦……”从高芳的喉咙传出一声销魂的呻吟,空虚的下身终于被填满了。
女孩的阴道充满着了滑腻的淫液,山炳的肉棒顺利地进入了她的体内,那儿就像是一个小烘炉,火热的体温仿佛要把山炳熔化了似的。
山炳没想到这女孩已经饥渴到了这个程度,所以他毫不留情地开始了猛烈的抽插。他的臀部大幅度地前后运动着,大腿撞击女孩的两爿屁股时,发出清脆的“啪啪”声。在这宁静的后半夜,声音显得不格外的响亮。
“嗯……哦……唔……”高芳的身子被撞得不停地前后耸动,胸前那对饱满的乳房荡出一圈圈美丽的乳波。
山炳被这美丽的乳波吸引了,一双黝黑的粗手随即抓住了那对跳动不已的乳房,大力地揉捏着。
粗糙的手掌摩擦着女孩乳房上娇嫩的肌肤,敏感的乳头被那手掌上厚厚的老茧擦过时产生的阵阵电流,传遍了女孩的全身。
“……啊……唔……唔……”酥麻的感觉让女孩不知所措地呻吟着,她两手紧紧按着山炳的双手,她当然不是要扳开他的手,她是要他再捏得大力点。
山炳感觉到了女孩的用意,他加大了手上的力量,五指几乎已经陷进乳房里了,雪白的乳房被抓出了一道道的红印,他现在的动作可以说是粗暴的。
高芳哼哼啊啊地叫着,完全不顾是否会被外人听到。女生宿舍的后面有三丈的空地,接着是学校的围墙,围墙外面是一条马路,马路的那边是一排排民居。
幸亏已是后半夜了,人们都睡了,应该是没有人会听到的。
不过如果刚好有人半夜起来尿尿,又刚好往这边看了一眼的话,那他一定会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因为他将会看到在一间宿舍的窗子里,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赤裸裸地被一个身体黝黑的同样赤裸裸的中年人压在身下,耳旁依稀可闻那女大学生销魂的呻吟声。
此时,宿舍里另外的几位大都在疲倦中睡着了,只有张小艺还盯着这对淫乱的男女。她好像还没有满足似的,一边看一边用小手抚摸自己的下身。
山炳提起高芳的左腿,从自己前面越过,令她转身趴在桌子上。他的阳具始终稳稳当当地插在高芳的阴道中。中的臭味,反而主动地把舌头伸入他的嘴里,任由他吮吸。
就在高芳刚刚转身趴下的的时候,忽然看对面一间居民房亮着灯,窗口似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接着灯也熄了。高芳不能肯定是不是真的有人站在那个窗子前,她没看清楚,她也没法定神去看,因为山炳在她转过身的同时,就继续他那猛力的抽插,强力的冲撞使得她的视线根本无法集中在一点。而主要原因是从下身传来的快感像洪水一样袭卷了她的全身,让她无暇顾及另外的事了。
山炳做着最后的冲刺。从输精管周围传来的快感让他知道自己马上又要射精了。他狠狠地撞击着,完全不顾身下的女孩是否能承受得住这样猛烈的冲撞,阳具在年轻女孩的阴道中不停摩擦所产生的快感让他迷失了,他只知道要不停地挺动屁股,不停地把自己阳具送入身下女孩的体内。
高芳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身后的男人拼了命似地撞着她,体内的阳具快速地摩擦着阴道,强烈的快感令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平常的感觉器官已经失去了作用,阴部成了唯一的感官,快感成了唯一的感觉。
“…哦……噢……唔……”高芳呻吟着,这是她唯一可以表达快感的方式,“……噢……噢……啊!……”
一声长长的呻吟声中,她一晚上所追求的高潮终于来临了,全身先是像抽筋似的绷紧,持续五六秒后马上像是瘫痪了似的软了下来。山炳感到女孩的阴道一阵剧烈地收缩,阴道壁的嫩肉不住地挤压他的阳具,本已高度敏感的阳具终于不可遏止地射出了今晚第三次精水。
山炳无力地趴在高芳的身上,一晚上连搞六个女孩着实让他觉得累了,他不住地喘着粗气,如雨的汗水从他身上流下,流到高芳的身上,混合她的汗水后又流到桌子上。他的阳具在她的阴道中慢慢缩小,最后被挤到了外边贴在她的阴部上。精液混合着淫水从她微开的阴道口中流出,又顺着她的大腿流了下来。
高芳的身子软绵绵的像个肉垫子,压在上面很是舒服,山炳本想多趴一会,可是他看到高芳气若游丝的样子心中不由一阵怜爱——和自己女儿同年的女孩被他搞成这个样子了。他怜惜地轻抚着高芳的脸颊,心中不由得怪自己刚才为什么这么用力。尽管腰很酸,他还是支起了身子,一头栽到何静的床上。阳具还湿淋淋地粘满着淫水,可他顾不上擦了,他需要休息。
女孩子的床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鼻端轻嗅着这淡淡的清香,山炳沉沉地睡着了。女生们也一个个睡着了,506寝室的淫戏终于要落幕了。除了何静,何静她还没有回来。
何静被冯老头揽进门的时候,她看到传达室里有一个女孩,正坐在冯老头的床上穿衣服。见到有人进来抬头和何静打了个照面,当她看到何静几乎全裸着身子时,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不过很快地,她就低下了头,让一头长长的秀发遮住自己的脸。她飞快地穿好衣服,低着头跑了出去。
何静认得这个女孩,她是大一的新生。在欢迎新生的文艺晚会上,她跳过一支舞,当时她凭着优美的舞姿,诱人的身段和漂亮的脸蛋赢得了不少的掌声。听说有不少男生正排着队追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冯老头给上了。
何静还在想这个女孩的事,冯老头已经从背后抱住了她,一双鸡爪似的手攀上了何静胸前那两座雪白的乳峰,肆意地抚摸。他低着头在何静脸上脖子上不住地舔着,湿淋淋软绵绵的阳具贴在她丰腴的屁股上,看来他已经射过一次精了。
何静回过头,送上了自己的香唇,一股熟悉的烟味立刻包围了她,她轻启樱唇,主动把舌头伸入了充满烟味的口腔里。
从背后接吻怎么着都不是太舒服,所以何静转过身子,一双玉臂勾住老冯的脖子,热烈地回吻着。
一个美丽的女孩和一个干瘪的老头此刻就像一对热恋中的男女一样忘情地拥吻着。
冯老头贪婪地啜着女孩的丁香小舌,吮吸着那芳香甘甜的汁液。他一只手紧紧地搂着何静,胸膛挤压着她胸前那对饱满的乳房,柔软而富有弹性的感觉,令冯老头一阵叫爽。另一只手在她的身上四处游走,最后停在了她丰腴的臀部,用力地捏着那里的嫩肉。
刚刚干完一个女孩,现在这样长时间站着让老冯觉得有点累,他一边拥吻着何静一边把她慢慢地放到床上,他顺势压在了她身上。他的阳具软软地贴在她的大腿上,他不停地啃着她的小嘴,嗅着她的香味,摸着她的身子,来引爆自己体内的欲火。
过了一会,他的嘴开始慢慢地往下移,滑过她雪白的脖子,停留在她高耸的乳峰上。他张大嘴,吞入半个乳房,用力地吸着,仿佛从这少女的乳房中可以吸出乳汁来似的。他的右手同时下滑到了她的腿间,伸进内裤里撩拨着她的私处。
冯老头轮流啜着何静那两只饱满的乳房,雪白的乳房上涂满了他的口水。他不光是啜还带着咬,虽然是轻轻的,可还是在柔软的乳房上留下了一排排牙印。
他最喜欢轻咬她粉红的乳尖,每一次都可以引发身下的女孩一阵娇吟。
他的手也没有片刻停止过对女孩的刺激,他手掌紧贴在她的阴阜上,轻轻地碾磨,厚厚的老茧摩擦着她异常敏感的阴蒂。何静修长的双腿互相交缠着紧紧地夹住了他的手。他手指已经探入了她潮湿的阴道内,每一次的勾动都带出大量的淫水。
何静被冯老头刺激得欲仙欲死,阴道中瘦瘦的手指并不能填满她的空虚,反而使之不断地膨胀。可是贴在自己大腿上的阳具还是软软的,她忽然想到了王小莲父亲王山炳的阳具,为什么他会有这么旺的精力啊?
疯狂的欲火炙烤着年轻少女的胴体,何静她等待的时间太长了,她已经急不可耐了,她坐起身,伏到了冯老头的两腿之间,把那支平静时仍然比别人粗大的阳具含入了口中,她顾不得那上面还有别的女孩的淫水,她只想让它快点勃起,来喂饱她饥渴的身体。
冯老头惬意地躺着,低头看着何静为他口交时露出的媚态,她认真地含着他的阳具,小嘴被撑得圆圆的,雪白的屁股高高地翘着,正对着窗子。
要是有人从窗前走过的话,一定能完完全全地看到这个女孩的私处,冯老头这样想着,不过到时他更惊讶的应该是,这个美丽的女孩正在为一个老头口交。
做人如此,还有什么可求的呢?冯老头得意地捏了捏何静的脸。
何静以为冯老头有什么事,抬头看去,却见到他一脸淫笑和得意的样子。她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知道他是享受的,她不由白了他一眼,跟着两排贝齿轻轻一合,咬了他一下。
“呼……”冯老头吓了一跳,他还以为这下命根子不保了,却见何静眼中正透着恶作剧的笑意,当然命根子还是好好地生在他的身上,反而被这么一刺激倒是有了起色,一时间爆涨了不少。加上冯老头清楚地感觉到女孩的小舌在他的龟头周围打着转。舌头上细小的味蕾蹭过龟头的棱角所产生的刺激使阳具迅速地勃了起来。
何静的小嘴被撑得鼓鼓的,她感到呼吸都有一点困难了,于是她吐出了口中的阳具。湿淋淋的阳具比原先爆涨了许多,模样狰狞。但在何静的眼中,它是那么的可爱,她飞快脱掉身上仅存的内裤,蹲在冯老头的身上,一手扶着阳具,对准自己的阴道口慢慢坐了下去。淫水泛滥的阴道早就为阳具的进入做好了准备,粗壮的阳具借着淫水的润滑慢慢地进入了何静体内。
“哦……”饱满充实的感觉涌上了何静的心头。她双手撑在冯老头的腹部,雪白丰腴的臀部上下运动着,胸前那对乳房小白兔似的欢快地跳动着。
火热的阴道紧紧裹着自己的阳具,冯老头躺在床上享受着身上女孩热情似火的服务。他轻轻抚摸着女孩光滑的大腿,欣赏着迷失在性欲中的女孩的媚态。广告
何静每一次的耸动,都把阳具整根吞入自己的阴道中,让粗壮的阳具进入到她的最深处。晶莹的淫水被挤到了外面,四处飞溅。
“…噢……唔……哦……”何静不停地耸动着臀部,寻找着性欲的至高点。
冯老头被她的热情融化了,女孩阴道里的嫩肉和他阳具激烈摩擦所产生的快感一阵阵地从阳具传遍了全身。他忽地翻了个身把何静压在了身下,他开始了主动攻击。他的全身压在何静的身上,脚尖点着床板,整个身子前后运动着。而何静她用双腿夹住冯老头的腰,双手紧紧抱住背部,细腰不停地扭动迎合着冯老头的抽插。
两个人的感觉全集中在了下身,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年龄的界限,两人都不停地做着最原始的动作,寻求着高潮。沉重的喘气声和销魂的呻吟声互相交织着,混合着从两人下身传出的水声充满了整间传达室。
何静首先达到了高潮,她原本在寝室里就已经被刺激够了,现在在冯老头猛烈的攻势下,很快就丢盔弃甲了。她大声地叫着,双手在冯老头的背部抓出了一道道的血痕,全身像抽筋似的绷得紧紧的。冯老头在她强力的收缩下也崩溃了,浑身一阵哆嗦,一股精液注入了何静体内。之 后,两人的身子软软地瘫了下来,大口的喘气声预告着战事的结束。
何静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三点多了,剧烈运动后,浓浓的睡意涌了上来,她也懒得再爬起来了,扭头看看身边的冯老头,他已经睡着了。何静看见他背上被自己抓出的道道红印,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伸手轻轻地抚摸着,然后搂着他,满足地睡去了。
王山炳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他看到自己的下身已经有人给擦洗过了,桌上还放着几个馒头和一包牛奶。他知道这是女儿为他准备的,他也着实感到肚子饿了,一阵风卷残云,食物全进了肚子。他穿好衣服,离开了寝室。
从宿舍大门出去的时候,他看到传达室里的老头神情暧昧,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他不知所以地向他看了看快步走开了。他当然不知道这个老头知道一切,更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早就在这个老头身下婉转承欢过了。这对他来说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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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上饶市委无心反腐,上饶市自来水公司魏翔杨斌共享情妇
中共上饶市委无心反腐,上饶市自来水公司魏翔杨斌共享情妇
魏翔,江西省上饶市自来水公司总经理,贪财好色豪爽霸道。
杨家诚,王曼郦的第二任丈夫,广东省梅州市松口镇人,菜贩之子,理发匠出身的毒贩骗子淫虫,香港不法商人,伯明翰环球(02309.HK)大股东,2014年3月因洗钱罪被判入赤柱监狱服刑6年。
王曼郦,杨家诚的第三任妻子(未婚,实为姘妇),出生于辽宁省抚顺市新宾县彭家屯的贫穷破落农家,原住深圳圣莫丽斯A区16号,现住北京中南海,大陆身份证名字王曼郦,香港身份证名字王丽飞。
杨斌,广东省梅州市松口镇人,放牛娃出身,杨家诚的堂侄,先为江西省上饶市自来水公司总经理助理,后为中国水业(01129.HK)大股东、CEO,外号杨杨十七郎:身高一米七,体重一百七,喝白酒一斤七,睡女人要一十七(17岁),男根长一十七(厘米),交配时间一十七(分钟)。
2007年连串的新闻震惊了梅州市松口镇,昔日放牛娃杨斌就任香港中国水业副总经理,2008年杨斌就任中国水业执董,2009年杨斌就任中国水业CEO,为大股东,真是火箭式暴富。松口镇曾出了大名鼎鼎的英超伯明翰球队老板杨家诚,现在又出个香港股市大亨杨斌,人杰地灵啊!
叔侄杨家诚杨斌是同个故事的主配角,杨家诚自贩毒洗钱发迹后开始在香港股市圈钱,杨用极小的代价取得了中国水业的控股权,为了方便违法违规操作需要找人代持股,放牛娃出身的杨斌时为江西省上饶市自来水公司的总经理助理,杨家诚就将堂侄杨斌招至香港空降到中国水业任职并代持股。为报答杨家诚的重用杨斌呕心沥血地运作中国水业,为追求最大的利益干尽了合法非法事,资本的原始积累总是鲜血淋漓的,杨斌使中国水业股价上扬股份扩大变成了杨家诚的私人提款机。
这个世界永远不变的就是变化。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杨家诚贩毒洗钱诈骗终于事发,2011年6月29日杨被香港警方指控洗黑钱而被捕,保释后杨急于缩短战线回笼资金就找到堂侄杨斌要收回其全部股份,杨斌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杨家诚交给杨斌一头小母牛(中国水业),杨斌顶风冒雨在草场(香港股市)放养,母牛长大了还生出几头小牛,现在杨家诚不给任何报酬就要收回牛群,傻子才同意呢。杨家诚用5千万元港币买的中国水业股份在杨斌手里增值到了5亿元港币,杨家诚还借杨斌之手从中国水业非法转走了数亿元港币现金,杨家诚早已收回了投资的本钱,现在余下的股份全都在杨斌名下,杨斌是合情合理合法的股份持有人。
杨斌拒绝交出中国水业股份令杨家诚进入了困境,天无绝人路,杨家诚的第三任妻子王曼郦粉墨登场了。王曼郦一个脑袋却有两地不同名字的身份证是典型的骗子,大陆犯了罪就逃到香港,香港惹了麻烦就溜回大陆,交叉地用不同的名字在港陆都可不负责任。王曼郦在香港屡用“王曼郦”名字与人签借条签合同,赖账毁约后被起诉,可香港各级法院均以香港无王曼郦此人为由拒绝受理,王曼郦的香港身份证名字是王丽飞啊,受害人转到大陆起诉也被法院拒绝受理,因为借贷及合约关系发生在香港,大陆法院无司法管辖权。反过来,王曼郦在深圳用“王丽飞”名字与人签借条签合同再赖帐毁约。王曼郦最爱用此法演“双城记”,挣到了丰厚的第二桶金,使很多人吃了哑巴亏(王曼郦的第一桶金为自幼卖身所得)。
王曼郦从小就很得意自己的相貌,干爹们大哥们相好们夜场姐妹们也都说王曼郦是小李嘉欣。其实男人们的龌龊心思是睡不到李嘉欣,睡个山寨版的也算是体验;夜场姐妹们的潜台词则是:你与李嘉欣一样,呸,万年金牌小三。李嘉欣有脱俗的五官高挑的身材,是因为她那1/4葡萄牙血统,王曼郦的五官身高则由1/4俄罗斯哥萨克血统所赐,混血的后面是国仇家恨的辛酸屈辱。1945年二战即将结束,斯大林为与美国争夺远东利益派百万苏联红军进攻中国东北三省全歼日本关东军,苏军占领东北后暗助共产党进入东北,林彪部得以在东北接收日本关东军的库存军械组建了百万雄师的四野,共产党实力骤增从而打败国民党迅速建国。苏联红军把东北当成占领地以征服者自居,苏军士兵的组成良莠不齐,很多士兵大肆抢劫奸淫在东北留下了几十万中苏混血儿,当时还是黄花闺女的王曼郦奶奶也在抚顺市家中土炕上被一大群苏军哥萨克骑兵轮奸,射入王奶奶体内的哥萨克精液流湿了大半边炕,怀孕后的王奶奶没有选择自杀,强忍着屈辱把混血的王曼郦父亲生下,为了生存拖着混血油瓶儿子嫁给了新宾县彭家屯上无片瓦的滚刀肉王二混子(几十年后假环球皇后王曼郦也是拖着混血油瓶野种女儿嫁给了骗子假百亿富豪杨家诚)。王奶奶惨遭凌辱可日子还得过,混血儿王父很快长大懂事了,隐约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就问王奶奶生父是谁。王奶奶想起往事心似万箭穿,下体又如被撕裂涨爆:当年可是一大群如狼似虎的哥萨克骑兵啊。粗通文墨的王奶奶心想那些哥萨克骑兵是苏共红军,只好不乏机智地对王父说:你是党的儿子,红军的儿子。
柔美又果敢的女汉子王奶奶知道应该恨那帮哥萨克骑兵,可偏偏恨不起来:他们畜生般夺走自己的第一次,播下洋种,让自己生了个无法确定生父但健康帅气的小洋杂种,给了自己未来和希望,无奈嫁给王二混子是想给小杂种找个爹给自己找个安身的家,王二混子祖居抚顺县后安镇王家村,其爷爷因懒惰嗜赌无钱娶妻被迫到新宾县彭家村彭家屯“拉帮套”,器大活好的爷爷赚到了老婆丫鬟家产,在彭家屯繁衍了王姓子孙。懒惰嗜赌的家族基因最终败光了一切,连器大活好都失传,王二混子没有手艺,不喜劳作,只会喝酒吃肉打老婆,全家穷得只有外出穿的破衣,晚上一家人只能挤在土炕上光着屁股钻在一个破被窝里。习惯睡中间的王奶奶最难入睡,每当王二混子酒后钻进被窝躺在自己身边打呼噜时,握着他鼻涕虫似的男根,王奶奶都会觉得身体空虚,竟会回味哥萨克骑兵们动作的粗暴男根的粗长,曾经沧海难为水,可王二混子雄风不振根本没水,东北的夜,长啊,王奶奶全身燥热口干舌紧小腹收缩下体湿润转身朝着早熟的混血儿子分开双腿一手揉按自己双乳一手抚握和引导儿子那日渐坚硬的哥萨克种的粗长男根,至泉喷似火山水涌如海潮王奶奶才湿漉漉地在羞愧和满足中入睡,从此母子身心相通夜夜欢愉,配合默契谨慎小心一直瞒住了夜夜醉酒的王二混子。哥萨克骑兵的轮爆撞开了王曼郦奶奶内心那羞涩紧闭的性欲之门,漫漫长夜里王曼郦奶奶与亲生儿子、王曼郦父亲(小王二混子)的媾合打开了王家祖孙四代乱伦滥性的潘多拉之匣。
香港《壹周刊》在2014年03月06日的总第1252期中刊文《前妻数臭杨家诚》,杨家诚的第二任妻子周丹揭爆党和红军的孙女王曼郦读小学时被生父开苞破身后破罐破摔,不到十四岁因怀孕人流从初中辍学到港深当雏妓,从站街拉客起步,后在深圳翡翠明珠香港大富豪等夜场当头牌,与妹妹王丽双成夜场知名的双飞姐妹花,王曼郦兼当野模后成淫媒,专门插足富豪家庭,港深贵妇阔太圈中传出“防火防盗防曼郦”。
王曼郦王丽双姐妹义无反顾地去港深夜场当双飞姐妹花而不需顾忌父母的感受有深层次的原因:王曼郦王丽双姐妹在十一二岁就都被生父开苞破身了。好色淫邪的有1∕2哥萨克血统的王父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傻兔子才不吃窝边草,自己弄出养大的闺女,凭啥让外人尝鲜。王母小白鞋不是省油的灯,发现老公的兽行后也默许:风骚妖艳的小白鞋老成了黄脸婆已无法满足强壮好色的老公,老公的歪理是话糙理不糙,老公出去搞破鞋至少得买头巾发夹送人吧,可搞自己的两个女儿,一分钱都不花,肥水不流外人田,女人嘛,谁睡都一样,闺女长大后爹来开苞尝鲜,这在东北农村不算个事,起码好过女儿放学回家时在高粱地里被其他���兽男人白糟蹋啊。与生母和女儿们乱伦的禽兽不如的哥萨克野种王父成了坏榜样,多年后为人母的王曼郦把年幼的大女儿给红二代胡石英开苞破身再母女双飞侍寝,真是家学渊源。
哥萨克血统有大胆放荡的民族基因,做事猖狂狠毒,性关系混乱,王父及王曼郦王丽双姐妹都得真传。王曼郦父亲年少开始与自己生母乱伦,一辈子都无休止地糟蹋他人妻女,与小白鞋结婚后生下王曼郦王丽双姐妹,未待姐妹成年,王父就迫不及待地将姐妹俩开苞破身,享用多年;王曼郦初中辍学当夜场妹淫媒,与王丽双姐妹双飞陪睡卖身赚钱,假冒环球皇后诈骗,开康泰霖中医馆搞假医假药,开曼郦珠宝卖假玉假钻,把被双开的刑满释放的红二代胡石英包装成“中共中央国情调查委员会主任”,把年幼的大女儿送给干爹胡石英开苞破身再母女双飞陪睡侍寝,龙袍加身当女皇,坐而论道弘扬传统文化当女神,王曼郦浪荡至极真是哥萨克的好孙女。
王曼郦有两个身份证(大陆及香港),结两次婚生的三个娃有三个爹:大女儿是王曼郦头婚后年少轻狂时在酒药性的狂欢PARTY中群交后稀里糊涂怀上的,根本找不到爹,王曼郦和大女儿被带了绿帽的第一任丈夫扫地出门;二女儿Camilla倒是王曼郦与第二任丈夫杨家诚所生,贩毒起家的菜二代理发匠杨家诚因洗钱罪正在香港赤柱监狱服刑;三儿子的爹传是杨家诚的死党铁哥们生意伙伴、深圳康沃集团总裁王洪军,薄情寡恩的王洪军只为体验发泄,拔出男根就不认人更别提奶粉钱了。坊间也传三儿子的爹是杨家诚的堂侄、原中国水业(01129.HK)CEO上饶傻B杨斌,但王曼郦坚决否认,偷情不丢人可乱伦毕竟不光彩。新近更有一骇人传闻,三儿子的爹是现任中共总书记习近平,笔者托人数次询问,王曼郦均笑而不答。王曼郦三个娃的三个爹无一在家,王曼郦孤衾冷枕夜夜梦呓:孩他爹你们在哪?淫媒王曼郦先后当过两个公司的总裁:搞假医假药的康泰霖中医馆,卖假玉假钻的曼郦珠宝(Manli Jewelry)公司,康泰霖中医馆和曼郦珠宝公司被较真的媒体揭爆卖假后都名存实亡。杨家诚被捕后,为替其洗罪减刑上诉,山穷水尽的王曼郦在香港注册山寨“亚太杰出女性联合会”到大陆诈骗圈钱。
“亚太杰出女性联合会”是在香港注册的非政府机构,属自负盈亏的民间社团,注册资金为一万元港币。“亚太杰出女性联合会”处于三无状态:注册地香港无办公室,无国家民政部注册记录,无深圳市民政局登记记录,是个香港注册内地骗钱的山寨协会,此类李鬼社团有共同特征:未经民政部门依法登记,擅自在境内吸纳会员开展活动骗钱敛财,名称与依法登记的协会相似,容易造成视觉混淆的离岸民间社团。
Wang Manli,the chairman of “Asia-Pacific Famous Female Federation”,is the new concubine (mistress) of Chinese President Xi Jinping.
“Asia-Pacific Famous Female Federation” is a crime group:registered in Hongkong,organized in Shenzhen,swindle in China and Thailand.
2011年6月,淫虫杨家诚在香港山顶白加道家中被香港警方毒品调查科财富调查组拘捕,被控2001-2007年期间洗钱7.2亿元,杨家诚的财产被冻结。2014年3月杨家诚因洗钱罪被判入香港赤柱监狱服刑6年,杨家诚的财产被没收。为杨家诚洗罪辩护上诉的费用是天文数字,再加上三个生父都不在的三个嗷嗷待哺的儿女的奶粉钱,王曼郦穷得连仅剩的司机的工资都无力支付。山穷水尽以身偿债的王曼郦只得与大女儿同床双飞母女侍寝各位干爹大哥小弟,王曼郦天赋异禀的女阴“花绽开玉玲珑”用后都叫好迷住了干爹胡石英,刑满释放的胡乔木长子胡石英是“中共中央国情调查委员会”主任,干爹忍痛割爱把干女儿引荐给发小死党、中共总书记习近平,王曼郦攀上高枝被钦命为“中共中央军委文工团”团长兼主持,是新四军二代邓子恢之子邓淮生、黄克诚之子黄晴、张爱萍侄子张淮流等力捧的“小国母”,后来居上叫板彭丽媛。
为从堂侄杨斌手中无偿收回其所持中国水业全部股份,杨家诚使美人计要小妾王曼郦设法色诱杨斌,并许诺分给王一半收回的股份。重奖之下必有猛女,仙女王曼郦电约杨斌至深圳五洲宾馆大堂咖啡厅,小堂婶梨花带雨地诉说老朽的杨家诚雄风不振造成的空虚并表明自己早已暗恋杨斌(两人岔辈分同年龄),王曼郦要杨斌交出所持的全部中国水业股份,待她接手公司后(杨家诚铁定入狱)就与杨家诚离婚再与杨斌结婚。早已暗中觊觎小堂婶美色的杨斌立刻进行头脑风暴:我先献出有价的中国水业股份再设法与低价的黄脸原配离婚,待杨家诚入狱后自己娶到小堂婶王曼郦即可抱得无价的美人归同时收回中国水业股份再霸占市值更高的堂叔杨家诚的伯明翰环球(02309.HK),财色兼收爽啊,傻子才守着眼下的5亿元中国水业股份呢。陶醉于自己精妙计划的杨斌怀着对当下及未来的幸福憧憬跟随王曼郦进了豪华大床房,婶侄二人脱光衣裤,杨斌将头埋入王曼郦腹下双腿间疯癫地嘴吮舌搅直至郦花绽开玉玲珑,那场面:仙人洞开琼浆溢,憨傻斌狂精液喷。婶侄二人酣畅淋漓地不戴套噼噼啪啪了600回合(从监控录像计数),高高在上的王曼郦高潮时高叫发誓:“好大,好硬,斌斌,婶的这辈子都是你的”,且疲惫而满足且麻痹而痴呆的杨斌签了中国水业股份转让书又成了一股不剩的放牛娃。十个月后,王曼郦的三儿子出生。
小堂婶王曼郦全程的呻吟尖叫给了傻B杨斌巨大的成就感,幸福爆棚的杨斌得意地大踏步走出五洲宾馆时两颗睾丸撞得叮当响,事后王曼郦却在闺蜜圈中抱怨:客家男人的鸡巴不大不硬,害得我老要装高潮。
男根的尺寸和硬度,真的很重要。
杨斌号称杨十七郎:身高一米七,体重一百七,喝白酒一斤七,睡女人要一十七(17岁),男根长一十七(厘米),交配时间一十七(分钟),杨斌的单项指标虽不能比天赋异禀的嫪毐,但作为浸泡在酒色中的商场熟男,指标均衡全面也足以傲人了。
在商界谋生的杨斌不可能禁绝风月场所的涉猎定非善童却如此草率鲁莽地拱手交还市值5亿元港币的中国水业(01129.HK)股份,王曼郦已两度生育妇科感染不治下身腥臭松沓的身体还能有如此魔力?辽宁抚顺新宾彭家屯村姑王曼郦自幼从站街拉客起步再凭混血身体优势迅速窜红香港大富豪深圳翡翠明珠等夜场,王的俄罗斯哥萨克范力挫夜场中各路色佳胆大的失足女,“赛金莲”王曼郦把西门庆馋得要穿越回人间。王曼郦天赋异禀裙下之臣如过江之鲫,男人用过都叫好,奥秘就在“郦花绽开玉玲珑”。雏妓出身的淫媒王曼郦为洗白转型上岸靠贿赂《芭莎珠宝》主编敬静刊登的造谣撒谎的封面人物故事《王曼郦慈悲是颗平常心》软文中说:“曼妙峨眉压群芳,郦花绽开玉玲珑”是王曼郦自幼最爱的词,因为这当中暗藏着她的名字、她的精彩人生,仿佛在起名之初,就注定了她此生的光芒四射。弥天大谎!别忘了王曼郦原名王丽飞。这两句打油诗词不见于任何经传典籍,其实是王曼郦在深圳翡翠明珠接客时一个教授嫖客用她的名字曼郦藏头出的抵嫖资的淫诗艳词,前句夸她(曼妙峨眉)有姿色是头牌,后句赞她张开双腿露出的下体(郦花,曼郦身体之花即曼郦的下体)毛少色浅光洁滑润(哥萨克血统女性下体毛稀色淡,多白虎),精巧紧致好看好用。1/4哥萨克血统的王曼郦身形高大艳名为“母洋马”却有玉玲珑的下体,极致芳华啊。女人都虚荣爱炫耀,美女炫耀容貌,蔡依林炫耀腹肌,柳岩炫耀巨胸,郭美美炫耀干爹,王曼郦炫耀成名暗器之形状功能,王此举开风气之先成华夏第一人。在情色泛滥的日本,女艺术家五十岚惠散播自己下体3D数据被东京警方逮捕,控以电子形式传播淫秽色情素材,假环球皇后王曼郦以诗炫阴该当何罪?王曼郦把这淫诗艳词视为宝,当成其身体和人生的写照极为贴切,而“自幼最爱”的谎言则再次力证王曼郦是雏妓出身的骗子。王皇后出这个丑,是因自幼在夜场形成的思维观念过于超前,还是不读书的过?杨家诚器大活好得名“杨冠希”,王曼郦毛少色浅光洁滑润精巧紧致绰号“赛金莲”,杨王二人成绝配。(见文《王曼郦慈悲是颗平常心》01-06)
杨家诚的第三任妻子王曼郦与杨家诚的堂侄杨斌在深圳五洲宾馆苟合乱伦遭曝光是拜杨家诚第二任妻子周丹所赐。被夺夫杀子仇恨驱使的周丹一直跟踪王曼郦,第二任丈夫杨家诚因洗钱案被拘捕后王曼郦上窜下跳地救夫,王曼郦为开展性公关伺候干爹们大哥们小弟们在深圳五洲宾馆长包豪华大床房被周丹探知,周丹买通保安后自然洞悉真相。
数日后已向原配提出离婚家中鸡飞狗跳的杨斌想与小堂婶重温春梦再获灵肉慰藉,王曼郦的电话却无人接听了。嘿,傻B杨斌上当受骗了!精虫上脑想财色兼收的杨斌这时意识到自己已同王曼郦的面首、深圳设计师杜华林一样成了王曼郦嚼过的口香糖用过的卫生巾,归宿只能是垃圾堆了。香港毒贩杨家诚的代理人杨斌借香港上市公司中国水业(01129.HK)平台在收购经营大陆自来水厂过程中贿赂官员侵吞民财祸国殃民实乃国贼。小淫虫杨斌与小堂婶王曼郦苟且偷欢后鸡飞蛋打失去了中国水业(01129.HK)股份实在是罪有应得。
凭“花绽开玉玲珑”的女阴王曼郦在裙下降伏了久经风月的深圳设计师杜华林、康沃集团总裁王洪军、中共中央国情调查委员会主任胡石英、深圳鸿烨投资董事长邓炜霖、美丽集团董事长欧阳祥山、深圳市燃气集团董事长李真等,雏妓出身的淫媒王曼郦在夜场谋生已经修炼到舔老胖狐臭男人的痔疮屁眼都甘之若饴,血气方刚色迷心窍的傻小子杨斌岂能是王曼郦的对手。人品劣骗术拙的杨家诚与骚媚放荡心机幽深的王曼郦狼狈为奸,除了使精虫上脑的堂侄杨斌受骗交股,杨家诚王曼郦更使第二任妻子周丹被弃、伯明翰环球股东刘星成被拘、伯明翰环球副主席马瑞昌被殴。王曼郦只身智取杨斌5亿元港币中国水业股份成了轰动香港商界的传奇,王曼郦的”花绽开玉玲珑”的下体胜雄兵百万。
2012年4月24日中国水业(01129.HK)公布,杨斌因有其他事务须投放更多注意力,故辞任公司执董、行政总裁、投资委员会及授权代表,而执董刘烽获委任为授权代表,代替杨斌,由昨日(23日)起生效。
据爆料人李文军(前中国水业员工)透露,与小堂婶王曼郦颠鸾倒凤后失去了5亿元港币中国水业股份的杨斌从此郁郁寡欢,经常回老家梅州松口疗伤的杨斌总是骑在牛背上喃喃自语:“操了个5亿元港币的老骚B”!
坏事传千里,淫虫杨斌的壮举很快传到了他曾经工作过的江西上饶自来水公司,杨斌曾经的上级、上饶自来水公司总经理魏翔感触良多,当年正是魏翔力排众议把走投无路的放牛娃杨斌招入上饶自来水公司再刻意培养破格提拔为办公室主任,逐步得到魏翔信任的杨斌开始负责部分油水肥厚的采购项目,有职有钱后的杨斌对魏翔的回报是独吞回扣并暗中勾引魏翔的小三,小三怀孕后已婚的杨斌岂会负责,小三无奈只好瞒着魏翔独自去人流又因术后大出血几乎丧命,把上饶自来水公司搅得乌烟瘴气后杨斌离职投奔了在香港的堂叔杨家诚,屡替杨斌收拾残局从而对其恶劣品性极度厌恶的魏翔拿出手机删除了杨斌的手机微信QQ号,叹道:竖子不足与谋。
杨斌见色忘利失去市值五亿元港币的中国水业股份伤透了其父的心,杨老爹一辈子把脑袋扎在女人裤裆里无恶不作,嫖妓扒灰强奸保姆,一直暗中觊觎堂弟媳妇王曼郦的身体又苦于无从下手,咸湿杨老爹气急咒骂:“周丹说王曼郦是雏妓破鞋婊子,一点没错”。屡在女人裙下跌跤家业萎靡的杨老爹到晚年开始明白红颜多祸水,被寄予厚望的儿子杨斌在上饶自来水公司与上司魏翔的情妇私通,在中国水业与堂叔杨家诚的第三任妻子王曼郦乱伦,杨斌贪色丢职失财真是老鼠生子会打洞,绝望的杨老爹悲怒交集血压剧升栽倒在地,脑溢血偏瘫了,色B杨斌的亲爹从此完全痴呆。
偷情通奸,轻则丢职失财,重则家破��亡!
生产女性护理品的公司声称99.99%黄金可杀菌消炎嫩肤,为治疗不愈的妇科顽疾并呵护玉玲珑的女阴,病急乱投医的王曼郦近年使用一种韩国生产专供中东女富豪使用的贴体面绣有纯金丝图案的卫生巾。杨老爹偏瘫,傻侄杨斌无业,走投无路的杨斌阖家哭诉请求,王曼郦遂恩准杨斌每月到深圳圣莫里斯A区16号后门垃圾桶中独家全部收捡王曼郦用过的卫生巾。杨将王用后弃的纯金丝绣织的卫生巾泡水清洗,去除血污,再用镊子将金丝逐根抽出,每月一收一卖,贴补家用,勉强度日。好色杨斌,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哦。
上饶市自来水公司魏翔评语:朽木杨斌蠢笨贪财好色乱伦,吃窝边草睡小堂婶痛失股权。
2011年6月贩毒起家的理发匠杨家诚被香港警方指控洗黑钱而被捕;2014年03月香港区域法院裁定,杨家诚所涉5项洗黑钱罪全部成立,判入狱6年送赤柱监狱服刑;杨家诚入狱后不服定罪,反复向终审法院提出终极上诉最终在2015年8月获准保释外出等候上诉结果;2016年7月香港终审法院5位法官一致裁定杨家诚终极败诉,须实时重返赤柱监狱继续余下4年半刑期。
附录二:
杨家诚王曼郦的个人总结:
杨家诚王曼郦勾搭成奸成雌雄双骗,“雌雄双骗”的描述极准。杨王二人骗术不高但贼胆大色胆巨。杨家诚,菜二代出身的发廊仔,香港不法商人,是个大淫棍人称杨冠希,贩毒洗钱发迹后收购英超伯明翰成名,对中国残联诈捐骗捐成假慈善家,濒临破产却敢自称百亿富豪,把亏损的《成报》说成是遵中南海密旨收购,逢人就吹与邓太子朴方关系铁,中央已安排自己当全国政协委员。王曼郦初中辍学到港深当夜场妹,装处女卖身傍干爹(假爹)捞到第一桶金,成立同越文化传播公司做淫媒在野模圈成恶霸,文化传播公司是假文化传播真性色传播。王曼郦隆了硅胶假胸后参加第19届环球皇后赛但在总决赛一无所获,为了利益假冒环球皇后诈骗,在夜场骗到了假百亿富豪杨家诚,杨王臭味相投勾搭成奸成雌雄双骗。王曼郦假冒环球皇后还觉得不过瘾,干脆龙袍加身当环球女皇,完成了从夜场小姐到环球女皇的人生飞跃,再用卖处卖身认干爹当淫媒诈骗得到的钱再度成立康泰霖文化传播公司,网络一批夜场小姐做商务模特传播性色,在网上发一批关于电子商务的假论文为康泰霖中医馆造势,平日得王曼郦身体奖励的打手们改行做中医馆的后勤保安,威胁病人,拳打同行,霸占市场;年长色衰的昔日夜场姐妹做市场行政,靠色相开路;年轻的夜场小姐妹商务模特外围女们在中医馆治性病做人流,同时色诱有钱病人;为找关系运作杨家诚脱罪,王曼郦送不足十四岁的大女儿给胡石英开苞破身,母女双飞陪睡;康泰霖中医馆靠假医假药残害欺骗病人赚取暴利,惹麻烦后又搬来假“中共中央国情调查委员会主任胡石英”镇场吓唬病人及家属,在医院网站上称刑满释放的红二代胡石英是党和国家领导人。康泰霖中医馆实际成了康泰霖妓馆,康泰霖假医馆,康泰霖文化传播公司传播性色,王曼郦成深圳第一淫媒。在康泰霖中医馆搞假医假药尝到暴利甜头的王曼郦又在香港深圳两地成立了“曼郦珠宝”公司(Manli Jewelry),自称是品牌创始人兼总设计师,运作方式非常简单:从深圳水贝珠宝市场批发购入价廉质劣的俄罗斯玉冒充新疆和田玉,用B货���至C货翡翠冒充A货缅甸翡翠,用合成锆石冒充钻石。王曼郦出巨资设法上《芭莎珠宝》封面,也是为“曼郦珠宝”公司做广告骗人赚暴利。2013年11月假环球皇后夜场妹淫媒骗子王曼郦靠母女同陪睡贿赂评委被评为“深圳十大杰出女企业家”。
雌雄双骗杨家诚王曼郦均为花样年华:杨家诚靠罂粟花之果发迹,王曼郦靠玉玲珑的郦花(曼郦身体之花即曼郦的女阴)走人生路。两人都曾轰轰烈烈,最终都将鸟兽散,还世界清静。王曼郦一家人很吸引眼球,且不说在香港赤柱监狱服刑6年的假百亿富豪骗子杨家诚,单说王家的女人们,从王奶奶到王母“小白鞋”,从王曼郦王丽双到Camilla姐妹,这帮女人裤裆里的破事从没消停,王家的女人们都是靠脱裤子混饭吃,嗨!
“Asia-Pacific Famous Female Federation” is a crime group:registered in Hongkong,organized in Shenzhen,swindle in China and Thailand.
背景:
王曼郦家族女人们的人生路:王曼郦奶奶在1945年不幸被解放东北的苏联红军哥萨克骑兵轮奸后生下王曼郦父亲,王奶奶为了生存拖着混血油瓶儿子王父嫁给了雄风不振的王二混子,婚后守活寡寂寞难耐的王奶奶与男根强壮粗长的混血儿子乱伦通奸,王父成人后娶了邻村风骚淫荡家境富裕的小白鞋(年轻且白搞的破鞋),王母小白鞋生下了王曼郦王丽双姐妹,姐妹俩在十一二岁就都被放荡的混血父亲开苞破身享用多年。好色淫邪的有1∕2哥萨克血统的王父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傻兔子才不吃窝边草,自己弄出养大的闺女,凭啥让外人尝鲜,王曼郦王丽双初中辍学到港深夜场当雏妓后成驰名双飞姐妹花。辽宁村姑王曼郦自幼从站街拉客起步再凭混血身体优势迅速窜红香港大富豪深圳翡翠明珠等夜场,王曼郦的俄罗斯哥萨克范力挫夜场中各路色佳胆大的失足女,绰号“赛金莲”的王曼郦把西门庆馋得要穿越回人间。王曼郦假冒环球皇后骗到第一任丈夫后大意失荆州露了夜场老黄底,不习惯婚姻束缚的王曼郦趁丈夫出差又参加了夜场姐妹们的酒药性狂欢PARTY,一夜滥交后居然怀孕生下了大女儿,戴了绿帽的丈夫发现女儿容貌有异后做了亲子鉴定,王曼郦最终被拖着混血野种女儿扫地出门净身出户。窘迫的王曼郦山穷水尽地回到深圳翡翠明珠夜总会坐台拉皮条,与淫虫杨冠希杨家诚激情碰撞出奸情,王曼郦不满足当小三欲上位扶正,遂与杨家诚合谋除掉杨家诚第二任妻子周丹腹中俩胎儿,杨家诚王曼郦勾搭成奸为雌雄双骗。杨家诚贩毒洗钱案发后,为运作杨家诚脱罪,王曼郦带不足14岁无法确定生父的大女儿陪睡红二代“中共中央国情调查委员会主任”胡石英,不顾人伦地母女双飞侍寝,胡石英是因诈骗罪被双开入狱的刑满释放的民间社团的骗子,王曼郦胡石英涉奸淫幼女罪和聚众淫乱罪。王曼郦的大女儿与二女儿Camilla姐妹俩受雏妓出身的淫媒母亲影响近墨者黑,将来定与王曼郦王丽双一样,成艳名远扬的夜场双飞姐妹花。
2011年6月29日靠贩毒诈骗洗钱发迹的香港理发匠淫棍、英冠伯明翰球队老板杨家诚被香港警方控洗黑钱而被捕,杨在法庭上的自辩充分体现其骗子本色,为解释第一桶金编了很多故事:在香港开发廊在东莞开酒店在澳门赌钱各赚了几千万。香港警署很敬业,对杨案穷追不舍,可缺乏杨贩毒的人证物证,控杨洗钱是无奈的舍本逐末,杨就算因洗钱罪入狱,也躲过了贩毒的重罪,钻了香港司法的空子捡了天大的便宜。经此案后菜二代毒贩骗子淫棍杨家诚声名狼藉,His name will be mud。2014年03月03日香港区域法院裁定,杨家诚所涉5项洗黑钱罪全部成立,案件押后至03月07日判刑,杨随后被押入囚车送香港荔枝角收押所。天理昭昭!香港区域法院法官在宣读完逾百页判辞后,裁定杨5项洗黑钱罪成立,并极其罕见地当庭直斥杨作供不诚实,多次“讲大话”(撒谎)“作故仔”(编故事)隐瞒真正的事实及目的,向专家说不实之言,法官指责杨是“在有需要时,随时准备撒谎的人”。控方也立即向法庭申请充公令,要求把杨被冻结的4亿多元款项全部充公。03月07日香港法院判杨家诚入狱6年送赤柱监狱服刑,与专骗富婆钱财、因伪造龚如心遗嘱而判入狱12年的假风水大师骗子陈振聪为邻。杨家诚在赤柱监狱中要打好裤裆保卫战,要用钢链套铁锁当裤带,时时刻刻提防着,狱霸牢头多变态,杨铁定被爆菊,菊花绽开玉玲珑。
2014年03月18日,因抵押贷款后无力还贷被永亨银行收缴的杨家诚的白加道31号B座豪宅以3亿元放盘出售。
康泰霖中医馆董事长王曼郦初中辍学当了夜场妹,这个雏妓出身的淫媒假冒环球皇后与假百亿富豪淫棍杨家诚勾搭成奸成雌雄双骗。王曼郦结婚二次生的三个娃有三个爹:大女儿是王曼郦头婚后年少轻狂时在酒药性的狂欢PARTY中群交后稀里糊涂怀上的,根本找不到爹,王曼郦和大女儿被带了绿帽的第一任丈夫扫地出门;二女儿Camilla倒是王曼郦与第二任丈夫杨家诚所生;三儿子的爹是杨家诚的死党铁哥们生意伙伴、深圳康沃集团总裁王洪军。2014年03月03日杨家诚开始在香港赤柱监狱服刑6年,逢场作戏偷腥尝鲜的王洪军家庭幸福夫妻恩爱事业发达桃花簇拥,不愿再见晦气色衰的王曼郦,就算王洪军负责任肯认子也绝不愿公开,能给通奸结晶的野种儿子几个铜板当奶粉钱就万幸了。王曼郦三个娃的三个爹无一在家,王曼郦孤衾冷枕夜夜梦呓:孩他爹你们在哪?
骗子王曼郦与贪婪无德的《芭莎珠宝》主编敬静合谋炮制了谎文《王曼郦慈悲是颗平常心》,高调炫耀杨家诚王曼郦的高风亮节家庭幸福生活甜蜜。真相最有力量,听听雌雄双骗杨家诚王曼郦儿女之心声:
杨家诚与前妻李咏诗所生儿子杨梓骢哀叹:爸爸去哪了?杨梓骢欲哭无泪:生母改嫁法国人,好色淫荡的爸爸杨家诚找个雏妓出身的淫媒王曼郦给我当三妈,悄无声息地也就罢了,现在被二妈周丹在香港《壹周刊》火辣爆料,家丑外扬颜面扫地,爸爸犯洗钱罪被判送香港赤柱监狱服刑6年,在狱中被爆菊成大便失禁,就算能活着回家也会带着粪臭味,山顶的家宅抵押贷款后无力还贷被银行收缴正在公开出售。我的家在哪里啊?我成了无壳小蜗牛。
周丹与杨家诚结婚后所怀的两个流产夭亡的儿女哀叹:杨家诚爸爸与三妈王曼郦谋杀了尚在妈妈周丹腹中的我俩,妈妈周丹痛不欲生,我俩无法降临人世只能进清冷的天堂。杨家诚王曼郦是谋杀犯,定遭天谴。我们诅咒:谋杀我俩的主谋杨家诚爸爸必将在赤柱监狱服刑的六年中死掉并下十八层地狱,赤柱监狱将是恶魔爸爸杨家诚的人生终点站;谋杀我俩的同谋三妈王曼郦,你结婚二次生的三个娃有三个爹,六年内一定会有一个你的娃到天堂里来陪伴我们。恶有恶报!
王曼郦的大女儿哀叹:爸爸去哪了?第一次结婚后仍不习惯婚姻束缚的王曼郦趁丈夫出差又参加了夜场姐妹们的酒药性狂欢PARTY,一夜滥交后居然怀孕生下了大女儿,戴了绿帽的丈夫发现大女儿容貌有异后做了亲子鉴定,王曼郦被拖着油瓶扫地出门。山穷水尽的王曼郦曾为大女儿寻爹,可王曼郦完全不记得当晚与哪些男人有染,费尽周折找到部分当晚参加PARTY的男人名单后也根本无法做亲子鉴定,因为这帮混蛋吸毒致死酒驾身亡贩毒入狱破产失联移民他国,艰难寻爹无奈结束。大女儿很可怜,年幼时就被妈妈王曼郦送给干姥爷红二代胡石英开苞破身,这样的身世,也只能破罐破摔像妈妈一样堕落放荡了。
王曼郦的二女儿Camilla哀叹:爸爸去哪了?我是爸爸的克星,家族的祸源,我这个孽种真不该降临人世!从我的百日宴开始,杨家诚爸爸的伯明翰球队从英超降级英冠、香港山顶家宅因抵押贷款后无力还贷被银行收缴正在公开出售、爸爸被捕受审入狱关在赤柱监狱遭狱友们性侵后大便失禁、妈妈与爸爸的死党铁哥们生意伙伴王洪军偷情生下个野种弟弟,家门不幸,我真该在妈妈腹中时就被除掉,直接去天堂陪伴被杨家诚爸爸王曼郦妈妈谋杀的二妈周丹腹中的俩个流产胎儿。可怜的Camilla悲从胸涌,心如刀绞,仰天长叹。Camilla是雌雄双骗的父母在夜场相识后,在游艇甲板上勾搭成奸,在颠簸中苟合造出的,这注定了她的人生必定飘摇。父母造孽子女受罪,Camilla这个可怜的毒二代骗二代淫二代的哥萨克小杂种将在世人的鄙视歧视下艰难成长,在骗子夜场妹假环球皇后淫媒王曼郦妈妈的言传身教下,近墨者黑,Camilla长大后将与年幼就被胡石英开苞破身的无法确定生父的姐姐组成夜场姐妹花,艳名一定超过当年妈妈王曼郦和小姨王丽双的双飞组合。
王曼郦的小儿子哀叹:爸爸去哪了?肚里怀着小儿子的王曼郦为运作杨家诚脱罪满世界奔波求人,跪干爹哭大哥拜小弟,除了让年幼的大女儿献身救火,自己也挺着大肚子陪睡侍寝,子宫内的小野种被肉棒们冲撞得破水早产,小儿子五官长开后杨家诚家人都说根本不是杨家的种。早已发现王曼郦王洪军奸情的杨家诚知道吃了哑吧亏,可自己正被法庭审讯,亟需王曼郦的干爹们大哥们帮忙脱罪,只好忍气吞声暂时不与王曼郦翻脸,年老再得子的杨家诚没有搞任何仪式庆祝这个由铁哥们王洪军帮忙出来的野种男孩的诞生,家里也没有炖鸡汤煮红鸡蛋。肚怀王洪军儿子的孕妇王曼郦和时为幼女的王曼郦大女儿,这母女俩的身体成了终极秘密武器,玩4P(王曼郦当时怀孕)同时享受王曼郦母女身体充分体验乱伦乱性快感的重口味干爹们大哥们倒也真心帮忙,杨家诚洗钱7.2亿港币仅获刑6年,而香港法界及媒体的预测是14年,孕妇王曼郦及年幼大女儿的身体没被白用。香港《壹周刊》在2014年03月06日的总第1252期中刊文《前妻数臭杨家诚》,杨家诚的第二任妻子周丹爆料:王曼郦雏妓出身,自幼到港深为妓,从站街拉客混到夜场头牌再转型当淫媒,王与杨结婚后仍不改放荡本性,色诱杨的死党生意伙伴、深圳康沃集团总裁王洪军,王曼郦的小儿子就是王洪军播的种。天啊,我的生父是杨家诚爸爸的密友王洪军,难怪这几年杨家诚爸爸在香港受审不能回深圳的家,王洪军叔叔老来家里探望妈妈过夜小住。可怜可恨的二妈周丹把这种丑事爆在杂志上,杨家诚爸爸在赤柱监狱服刑六年若能活着出狱也肯定不再认我了,我只能改姓王。王洪军爸爸家庭幸福夫妻甜蜜,也肯定不会承认和收留我这个衰神野种,我的家在哪里啊?
周丹与杨家诚婚后所怀的被杨殴打流产的俩胎儿在清冷的天堂游荡,杨家诚王曼郦的其他4个儿女也很可怜:杨的大儿子现在无家可归成无壳蜗牛,王的大女儿小儿子是���外滥性生的野种,王的三个儿女出生就带着耻辱的哥萨克血统是杂种。杨王二人的4个子女身上都带着深深的红字烙印:毒二代骗二代淫二代,毒二代:杨靠贩毒发迹;骗二代:杨王是雌雄双骗;淫二代:杨是淫棍,王是雏妓出身的淫媒。雌雄双骗杨家诚王曼郦的儿女们的人生,必定黑暗!雌雄双骗杨家诚王曼郦的罪恶必定会得到惩罚!
雌雄双骗
杨家诚卖菜理发贩毒洗钱诈骗戴绿帽入狱爆菊
王曼郦雏妓站街夜场淫媒偷情生野种军装诈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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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的召唤 —— 寻觅托克维尔的踪迹 | 法广
作者:赵越胜 14-11-2018
终于完成了介绍托克维尔的讲稿,扔下笔伸伸腰,看窗外好一派秋光。走,去沙马朗德城堡,寻觅托克维尔儿的踪迹。在他流连之地,奉上我们的敬仰。
一
一八五六年,《旧制度与大革命》出版之后,托克维尔继续准备写下一部著作的材料。他设想这应该是《旧制度与大革命》的下卷。
在《旧制度与大革命》的前言中,他说:“我一直写到大革命似乎完成了它的业绩,新社会已诞生时。然后我将考察这个社会本身,我要力图辨别它在哪些地方,与以前的社会相像,在哪些方面不同。我们在这场天地翻覆中失去了什么,得到了什么。最后,我试图推测我们的未来”。
在宣示了他的整体构想之后,他颇有些伤感地说:“第二部著作,有一部分已写出了草稿,但尚不成熟,不能公之于世。我能否有精力完成它?谁能说得准呢?个人的命运较之民族的命运更为晦暗叵测”。
托克维尔一语成谶,果然晦暗叵测的命运夺走了他的生命。
他没有完成这第二部著作,他所搜集阅读,留下的笔记,和几个几乎完成的章节,最终以《论大革命》(Considerations sur la Revolution)编撰成集。
正是为了准备这部著作,他离开诺曼底的托克维尔庄园,与一八五六年春天住到了沙马朗德城堡,因为这里离巴黎近些,便于去国家图书馆阅读馆藏资料。
那时他的妻子玛丽正陪伴她的姑母贝拉姆夫人住在这里。
托克维尔到城堡时,正是杂花生树、莺飞草长的初春。
在沙马朗德园林那一泓平湖之上,托克维尔可享受过“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的逸趣?
沙马朗德城堡在巴黎大区西南方的埃松省内,距巴黎五十公里。它建于一片谷地,四围山峦环抱,如安河在园林里蜿蜒流过,留下大片湿地。山坡上茂林蓊郁,虽无林海的雄阔,但风拂秀木,仍是一片绿涛。沙马朗德城堡就是这绿涛中一处隐匿的港湾。
这块地方历史久远,高卢- 罗马时代就有人居住。
公元八一一年,查理曼把它封给了他的传记作者,圣高尔修道院的修士艾因哈德的兄弟阿特尔德。艾因哈德是查理曼宫廷中首屈一指的大学者阿尔昆的学生,对“卡洛林朝文艺复兴”贡献卓著,亏了他的优美文笔,我们才有了查理曼这位欧洲之父的可靠生平。
随后,时代嬗递,几经传承,到了十六世纪末叶,它已败落不堪,仅余残垣断壁。
十七世纪初,巴黎公共卫生系统的创始人米隆重修了城堡,他采用典型的路易十三时代的建筑风格,红砖为墙,砺石为筋,黑石版为顶。三层主楼,门厅敞亮,虽有气派但绝无张扬。一六四四年,米隆的遗孀阿娜德·巴雍又加建了两侧翼。
一六五四年,城堡转手给皮埃尔·梅侯,他是王后玛丽·美第奇的管家,他请著名皇家建筑师尼古拉·拉斯皮奈主持工程,完成整修。而那座美丽的花园,却要等到一七三九年,在奥尔内松·达拉鲁家族手中完成。这时,沙马朗德已升格为伯爵领地。
他们延请园艺大师皮埃尔·贡当迪弗利在城堡四周修造了一座以几何图形为特征的法式花园。
到了一七八二年,达拉鲁家族的后人,又把花园改建成自然风格的英式花园,这是一时风尚,滥觞于卢梭的《新爱洛伊斯》中那些对自然风光的描绘。
草场牧园,取代了古板的花坛和修建成几何图形的灌木丛。横平竖直的通道,更之以蜿蜒曲径。古典风格的喷水池,被开凿成波光粼粼的小湖,这就是现在的样子。
托克维尔来这里时,就是如此,至今未变。
二
一八五二年,珠宝商勒内·罗比诺买下了沙马朗德城堡。
他当时兼着沙马朗德镇的镇长。他把城堡分割出租,就在这时贝拉姆夫人住到了城堡里。
她是托克维尔的夫人玛丽·莫特利的姑母,但她在玛丽四岁那年收养了她,所以贝拉姆夫人其实是玛丽的养母,也就是托克维尔的准岳母。
这位英国老妇人是个喜欢清静的人,她看上了城堡周围的英式园林,所以选择来这里过着半隐居的生活。
玛丽和这位老妇人关系亲密,经常来沙马朗德陪伴她,托克维尔在给朋友的信中常谈到“我妻子去看望她姑母了”,说的就是玛丽去沙马朗德城堡了。
玛丽·莫特利出生在英国朴茨茅斯的一个英国海军世家。她的父亲、叔叔、哥哥都是皇家海军的官员,一八二八年玛丽随贝拉姆夫人移居法国,住在了昔日车水马龙、气焰喧赫的皇城凡尔赛。
只是往昔烈火烹油的日子,已随王朝覆灭而云散。
人去楼空的凡尔赛成了英国资产阶级喜欢定居的地方。因为这里的生活不仅便宜实惠,还有好品味。以至当时专门有一个词儿来称呼他们“凡尔赛英国人”。
偏巧,托克维尔也在凡尔赛法院做见习法官,他与玛丽都住在安茹街,是邻居。
冷冷清清的凡尔赛让托克维尔寂寞得要死,这时他发现了玛丽。
有人说玛丽并不漂亮,特别是牙齿很丑,但托克维尔的传记作者休·布罗根描述了她的一幅肖像:
“在画中,莫特利小姐打扮得十分迷人,她厚实而有光泽的乌黑卷发上,时尚地别着一根玳瑁簪,珍珠耳环勾出脸蛋的轮廓,穿着镶花边的泡泡纱女装,腰肢纤细,杏眼有神,樱唇紧闭,显出是位勇敢,有智慧的女士”。
托克维尔是位内心情感极为丰富的人,一生也有过几位红颜知己,却与玛丽厮守了一生。
尽管托克维尔家族对玛丽很有保留,托克维尔却对玛丽一往情深。
他在结婚前给玛丽的信中说:
“我最多只能将生活分为两部分,一方面是外部世界的行动、魅力、名声,另一方面是心灵的甜蜜感情。在那里我只见到你,除了你,谁也看不到。在生活的所有迷人之处,你是我眼中的唯一。唯有你将会成为那幅永恒的画面,我们终生紧密相连,至死不渝”。
托克维尔说到做到。
一八五二年十二月二日,路易·拿破仑登基,恢复帝国,史称拿破仑三世和第二帝国。
政变期间,拿破仑三世拘禁了全体议员,托克维尔被拘押在万森城堡。
一天之后,警察局长下令释放他,托克维尔拒绝出狱,他说,我的同僚未被释放,我不会独自先走。
事后,路易·拿破仑派自己的老师、托克维尔的熟人维亚埃尔到托克维尔家道歉,托克维尔连门都不让他进,一付傲骨铮铮的样子。
随后,他和玛丽商定,卖掉巴黎的房子,彻底搬回诺曼底的托克维尔庄园。那里是他家的祖传城堡。
搬家费时费力,玛丽身体有些不适,她要去沙马朗德城堡住几天,休息一下,同时看望贝拉姆夫人,因为她年事已高,开始准备遗嘱了。
托克维尔不断往城堡写信,慇慇眷顾,溢于言表:
“亲爱的,总算收到了你昨天的来信,我心头的石头也算落了地。这里的天气真糟糕,下雨让我担忧烦躁,真比出去淋雨还难受。你会不顾外头的泥泞和雨水,出门去雇马车。我想全法国也就你一个女人会这样做吧”。
这时他正在紧张地思考和撰写一部要在“世界上留下一点印记”的著作。
他要���够把“事实与思想、历史哲学与历史本身结合起来”,去洞彻法国大革命的本质。
这部书后来以《旧制度与大革命》为名,蜚声四海。
三
托克维尔渴望能够完成下一部著作,他阐明了这部著作的主旨:
“如果我没有搞错,它将让人感受到革命在法国内外的普遍运动,在大革命结束其作为之后,该书将切实地指出,这一作为到底是什么,从那场暴力运动中诞生出一个什么样的新社会。从这一运动攻击的这个古老的制度中,它消除了什么,又存留下什么”。
为此,他不倦地搜集资料,钻档案馆,苦读革命时期各地的政府档案。
除了这些官方记载,托克维尔把眼光放得更远,他说:
“我的目标更在于描绘那些依次制造了法国大革命各事件的那些感情和思想的运动,而非讲述事件本身。与历史文件相比,我更需要那些能展示出每个阶段公众精神的文字,报纸,小册子,私人信件,行政信函”。
通过阅读这些反映出革命前普遍社会氛围的材料,托克维尔断定:
“很长时间以来,政府患上了一种疾病,那就是那种试图掌控一切,预料一切,操纵一切的权力常见却无法治愈的疾病。政府对一切都承担责任。无论人们因为抱怨的对象不同而产生多大的分歧,大家都很愿意聚在一起指责政府……对专断的仇恨,变成法国人唯一的激情。政府成为共同的敌人”。
结果,
“这无法名状的不适感,让上流社会和普通民众,都觉得他们所处的环境令人无法忍受。因此,尽管谁都不曾试图变革,尽管谁都不知道改变将如何发生,这种关于变革的普遍想法,还是进入所有人的脑袋里”。
于是,对政府的普遍不满,和人人都感受到的不适,造成“坠落前的摇摆”。
而恰巧作为国家驭手的路易十六,颟顸而不明大事,整个民族便被带入深渊。而社会挣脱束缚,逃出深渊的自保行为,就造成了革命。
然后,“那仿佛是施洗者约翰从沙漠腹地发出的呐喊,新的时代即将来临”。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萦绕在托克维尔心头:在经历了以自由、平等、博爱为最高追求的大革命之后,法国人因为什么,
“忘却了自由,只想成为世界霸主的平等的仆役,一个比大革命所推翻的政府更加强大,更加专制的政府,如何重新夺得并集中全部权力,取消了以如此高昂代价换得的一切自由”。
而且,他眼见那些最诚实的法国人,“只梦想着如何在一个主子治下尽可能自得其乐”。
更让他恐惧的是,“他们看来要把对奴役的热爱,变成美德的要素”。
这是一八五六年初春,托克维尔住到沙马朗德城堡时,依然徘徊脑中的问题。
一八五六年一月七日,正在他前往沙马朗德城堡的前几日,他给索非亚·斯维金娜夫人的信中说:
“我在您很有兴趣的工作中走得越远,就越是觉得自己被卷入了一种与很多当代人所置身的思想潮流恰恰相反的思潮中。我仍然热爱着那些他们已经不再关心的事物”。
人们已不再关心什么事物呢?
那就是自由!
大革命之后,人们获得了人身、言论、出版、集会、选举等等一个文明社会所须臾不可离身的自由了吗?
眼前法国的现实告诉他,自由这最崇高的追求,这使人成为人的本质要求,已经被那样轻易地抛弃了。
法兰西民族“不仅承受着枷���,而且像得胜凯旋一样为之兴奋,激动不已地亲吻枷锁”,这让托克维尔痛彻心腹。
他向斯维金娜夫人倾吐心声:
“夫人,我生活在这种精神孤独中,觉得自己与这个时代,与这个国家的思想环境格格不入的时候,您很难想象我体验到的痛苦”。
这种痛苦可以用他在阅读材料中引用的一位德国作家的话来表达:
“过去存在的已经破产,在这废墟上将耸立什么样的新建筑?我不知道。我只能说,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历经恐怖时代之后,过去的那个萎靡堕落的、各种形式都已破产的时代再次复生。退回第一幕,这不是我们演戏的方式,往前走啊”。
但社会确实已经在倒退、堕落。
波旁王朝复辟之前,拿破仑已经以铁腕扼杀了《人权宣言》中所明示的自由权利。
那些反对拿破仑倒行逆施的读书人,大多是托克维尔的朋友。
雷加米埃夫人的沙龙,被拿破仑视作眼中钉,它却正是托克维尔出入的地方。而斯塔尔夫人、雷加米埃夫人被流放,贡斯当被贬斥,夏多布里昂被禁言,报纸上连篇累牍地吹捧新皇帝。
吮痈舐痔者飞黄腾达,庙堂上剩下一群只会唱“酒神颂歌”的人。
这些僭取和倒退,怎能不让托克维尔切肤深痛?
他愤怒地指出:
“(新皇朝)取消了权利的主要保障,取消了思想、言论、写作自由 这正是一七八九年取得的最珍贵、最崇高的成果,而它居然还以这个伟大的名义自诩”。
他要告诉人们“共和国如何准备接受一个主子”。
四
拿破仑如何成为共和国的新主子?经历了大革命的法国人,又如何拥戴他把共和国变成帝国?
托克维尔看到法国人,只想成为拿破仑这个世界霸主的“平等的仆役”。
这正是他在《论美国的民主》中所讨论过的问题。
通常,人们热爱平等超过热爱自由。
那时,他就预言般地指出:
“我想描述这种专制,可能以哪些新的特点展现于世?我认为,到那时候将出现无数的相同而平等的人,整天为追逐他们心中所想的小小的庸俗享乐而奔波……在这样的一群人之上,耸立着一个只负责保证他们的享乐,和照顾他们的一生的、权力极大的监护性当局”。
他甚至预见到,这种监护所产生的最终结果,
“(它)使人精神颓靡,意志消沉,和麻木不仁。最后,使全体人民变成一群胆小而会干活的牲畜,政府则是牧人”。
监管严酷的背后是暴力,追逐享乐的背后是金钱,这两者结合起来,只为达到一个目的,让社会道德败坏。因为道德败坏的民族,是专制的土壤。
社会的普遍堕落,让暴政肆意疯长。
你不能想象一群梭伦式的公民会屈服在暴政之下。
你同样不能忘记,社会沉沦的背后,有一只牵引它的绝对权力之手。
所以托克维尔的问题,“共和国如何准备接受一个主子”,就转变为“社会大众如何准备接受道德败坏”。
托克维尔注意到大革命后财产归属的变化,注意到拿破仑新王朝如何操纵这个变化。
一方面为自己的家族攫取财产,一方面给他的追随者肆意施恩。
托克维尔指出:
“拿破仑对待他的将军,就像猎人对待他的狗,他听任这些狗吞吃动物尸体,从而让他们热爱打猎”。
这话够犀利。
但他关注的并不仅是那些帝国的将军,他更要剖析专制制度如何利用人的逐富心理,来巩固统治。
因为,
“在这类社会中,金钱已经成为区分贵贱尊卑的主要标志。……因此几乎无人不拼命地攒钱或赚钱,不惜一切代价发财致富的欲望,对商业的嗜好,对物质利益和享受的追求,便成为最普遍的感情。这种感情轻而易举地散布在所有阶级之中,甚至深入到一向与此无缘的阶级。如果不加以阻止,它很快就会使整个民族萎靡堕落。然而,专制制度在本质上却支持和助长这种感情,这些使人消沉的感情,对专制制度大有裨益,它使人们的思想,从公共事物上转移开,使他们一想到革命就浑身颤栗,只有专制制度能给他们提供秘诀和庇护,使贪婪之心横行无忌,听任人们以不义之行攫取不义之财”。
更可忧虑的是,这种诱导通过无形的胁迫来实现。
也就是严控言论与思想,如果你发言谈论政治,让当局不快,那么富歇的手下就会对你假以颜色。
如果你只谈如何炒股票,勾女人,则一切平安。慢慢地,公共话语空间便只剩下黄色的话题,金钱和色情。这必然改变人的价值认同。
托克维尔指出:
“在漫长的革命中,最为败坏人的,与其说是他们在信仰的热忱和他们的激情中所犯下的错误,不如说是他们最终对曾推动他们行动的信仰的蔑视。当他们感到疲惫、幻灭、失望,他们最终转过头来反对自己,发现他们的希望是幼稚的,热情是可笑的,而他们的献身尤其可笑,这种蔑视就产生了”。
这是一种双重的背叛,即背叛自己所怀抱过的自由理想,亦背叛自身在自由光辉照耀下焕发出的崇高人格。
所有的暴君对背叛者都是既蔑视又喜爱,所以,他对这种背叛的嘉奖,就是严酷压制下的稳定和秩序。
在这种稳定和秩序下,自由的公民消失了,贪婪的小人得势了,社会再不见清明和崇高的理想,只有现世的得失。
那么我们拿什么对抗这种背叛?
五
托克维尔给我们的召唤是:“始终不渝地热爱自由”。
因为人忠诚于自由,是人之为人的责任、义务、权利,也是一种道德立场。
托克维尔说:“我把自由看作首要的善,我一直都这样认为。自由是孕育刚毅的美德和伟大行动的最丰饶的源泉”。
正因为自由是首要的善,所以它是一种美德,属于绝对律令的范畴。这就是为什么当人更深切地依恋着自由时,会抑制追逐物质利益的冲动,因为在绝对律令之下,利益的计算没有位置。成败得失不能证明行为的善恶,不是道德正当性的标尺。
所以托克维尔有力地为自己痴情于自由声辩:
“多少世代中,有些人的心仅仅依恋着自由,使他们依恋的是自由的诱惑力,自由本身的魅力,与自由带来的物质利益无关,这就是在上帝和法律的统治下能无拘无束地发表言论,行动,呼吸的快乐。谁在自由中寻求自由本身之外的东西,谁就只配受奴役”。
托克维尔甚至知道,会有人指责他“对自由的酷爱”已不合时宜。
大变革之后,日趋逐利的法国,已很少有人在关心自由。
但他仍苦口婆心地告诉世人:“只有自由才能在这类社会中与种种社会弊病进行斗争,使社会不至于沿着斜坡滑下去”。
其实,托克维尔又何尝不知道,真正把自由挂在心上的人,永远是少数。大众关心的通常只是身边的日子,这并不格外反常。
托克维尔只是企盼在社会中,在政治生活中,在以文字为生命的人中,会有一些人心系自由。他们对自由的牵挂,是暗夜中的那一点光亮,这点光亮随时能燃起自由的火把,照亮社会丛林中晦暗的道路。若没有日常生活的晦暗,那擎灯之人又照向谁呢?
这正像查拉图斯特拉对太阳所说:“你这伟大的星球啊!如果没有你所照耀的人们,你又有何幸福可言呢?”自由是人的本质,只要有光亮,人们便会朝它走��
自由之为美德,会唤醒人的心灵。它不仅与伟大的心灵相呼应,甚至能使平庸的心灵变得伟大,贫弱的情感变得丰厚。苍白的情感,永不会成就自由的事业。
托克维尔说:“我不知道是否存在过一个非常伟大的心灵,在其行动上没有投入某种伟大的情感”。
而自由的心灵和伟大的情感相结合,便可能产生辉煌的文字。托克维尔把他对自由的关注,转向精神成果的诞生。
他断言:“人类精神的所有杰作,都诞生于自由的时代”。“政治平庸和奴役,从来只会制造乏味的文学”。
这话原则上对,但征之以史又不尽然。
黑暗时代一样有伟大作品,所以托克维尔在这里所谈的仍是心灵和精神自由。
不争的事实是,只有自由的心灵才能创造伟大的作品。时代越黑暗,自由的心灵之光越耀眼。
托克维尔论证道:
“这一时期歌颂皇帝或者在皇帝前厅发财的作家,那个时代的迈瑞和梅里美们,显然要么是极其平庸的作家,要么是些非常二流的头脑。但那些与皇帝斗争,为了争取人类的权利而反对他的作家,则拥有杰出的才智。显然,带来斯塔尔夫人和夏多布里昂的十年,不会是平庸的十年”。
我们知道,这两位正是为了捍卫人的自由权利而挺身反抗拿破仑。尽管一个被流放,一个被封口,他们却代表了自由心灵和文字的力量。
所以托克维尔断言:“心智的伟大只会存在于那些抗议其政府,在普遍的奴役中仍然保持自由的人那里”。
说到底,还是自由的心灵,自由的精神,对自由的挚爱与持守,造就时代的辉煌,给人类历史留下希望的印迹。
六
去沙马朗德的路上,突然乌云翻滚,暴雨如注。到了城堡门前,天却陡然放晴,蓝天剔透,瑰云舒卷,夕晖映在远山上,秋林绿红相间,山色已见斑斓。城堡的大门绿栅金顶,颇有气派。
走进园去,雨后的园林清新亮丽,纤尘不染。肥厚的树叶上,雨水仍断断续续滴落着,夕照映射,雨滴化成串串琥珀色的泪珠。抬眼望去,芊绵草场的尽头,轻睡着一弯静泊。芳草荡向湖边,如泄入湖中的绿波。
园中几不见人迹,雾霭袅袅,裹着寂静飘来。突然,老树苍叶间传出几声鸟鸣,又旋即消失,岑寂中只听见我们脚下沙石簌簌。
进到中庭,城堡正沐浴在落日余晖中。玻璃窗上映着彤红的云影,大雨刚刚洗尽它身上的尘埃,庄重古朴的红白黑三色调搭配,透着老贵族骄傲的神采。
和接待处的人聊起托克维尔在城堡的往事,他说他们知道托克维尔和玛丽住在城堡左侧的二楼上,但没留下任何痕迹。
因为他们住在这里时,城堡再次转手,拿破仑三世的宠臣博尔西涅公爵买下城堡。他要在底层修建一个大画廊,陈列他搜集的各种徽章,所以托克维尔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这位工作人员还说,他曾在沙马朗德镇的档案中查找托克维尔的租房契约而未果。
其实我想,他应该查找的是贝拉姆夫人的租房契约,因为租房的是她而不是托克维尔。玛丽和托克维尔来这里只是小住,他们不是租户,这位工作人员找错了方向。
一八五八年五月十六日,托克维尔从诺曼底的托克维尔城堡,给凯戈莱写信说:
“她(玛丽)很怕旅行奔波,而且很喜欢我们过的隐居生活。既然贝拉姆太太现在很好,既然我们在沙马朗德城堡的住宿困难越来越大,我们根本不想走了”。
这是说,城堡里的修建工程让他们不方便居住,所以他们决定不回沙马朗德了。
我们知道,他随后渡海去了英国,回来后身体状况急剧恶化,为了在温暖的气候下调养,他们去了南方。
不过数月,一八五九年四月十六日,他在嘎纳去世,离他告别沙马朗德城堡不到一年。
站在城堡前,望着晚霞点燃起火把,照亮托克维尔房间的高窗。一刹那,我陷入幻觉,仿佛时光倒流,托克维尔正倚窗眺望残阳。
恍然惊醒,眼前房屋依旧而哲人已萎,不由记起拉辛的哀叹:“他真是个堂堂男子,总之我再也见不到他那样的人了”。
如今,在我们身处的时代,技术辉煌而灵性贫弱,只见人群而不见人物。
子曰:“甚矣,吾衰矣,吾久不复梦见周公”。
当我们的心灵不再追慕先哲,不再踵武前贤,不再敬仰崇高,则无论年龄几何,都是衰朽。
离开城堡,出中庭右拐,行百余步,便是如安河。水流潺湲,落叶逐浪。岸边泊着几只暗红色的小舟,一对情侣依偎舟上,姑娘秀美,小伙儿俊朗,缱绻在清流树影间,宛如画中人。
沿河岸信步走去,夹岸皆是参天巨树,盘根错节,逸枝虬曲,密叶间筛下阳光,片片光斑,随波逐流,晃人眼目。
据城堡文件记载,达拉鲁家族修建园林时,曾植树三百余株,这树若是当年所栽,距今已二百五十年,它们是托克维尔在此居留时的伴侣。若能开口说话,或许会给我们讲述托克维尔河边漫步的情景吧?
清风穆穆,枝叶摇摇,谁知我们是不是正踏在先哲的足迹上?
不知不觉沿河走了好远,过一座小桥,便是一片开阔的湿地,繁茂的芦苇招招摇摇,正在夕阳下酣舞。
穿过苇丛,便走到湖边,湖水如镜,莲叶半卷,野鸭悠悠然穿行浮萍间。岸边泣柳婆娑,风动长条,惹起涟漪,搅碎一泓静水。湖上有桥,凭栏远望,城堡身后水泉隐约可见。两具河神白云石雕,护卫在水泉两侧。
天色向晚,古堡隐入暮霭,隐隐绰绰,透着几分神秘。
或许一百六十年前,曾有过一个月淡星疏的夜晚,托克维尔沉吟湖畔,微风慢捻香草的柔弦,唤起轻歌,慰籍他苦吟自由的寂寥。
突然,城堡墙外圣康坦小教堂晚祷的钟声起了,先是轻轻叩响,声音柔和清亮,渐渐宏大起来,激越高亢,震人肺腑。
这正是晚祷的洪钟大响(pleine volee),它要震撼信徒五内,让他们在极度的欢欣中得知救主的莅临。
随后钟声又渐回低诵,余音渺渺,飘过城堡、高树、静泊,绿荫,追逐着落日,没入烟林。
这宣示圣主降临的钟声,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在沙马朗德响起,这不正是托克维尔召唤自由的声音吗?
在一个迷惘的时代,他的声音如晚祷的钟声,震醒已不知哀痛的心灵,告诫他们,永不要自轻自贱。
更不要说服自己去热爱枷锁,做一个自愿的奴隶。
托克维尔警示我们:
“如果在这个充满自私和可耻行径的现实世界之外,人类的精神不能建立一个公正、勇敢,总之,一个美德可以自在呼吸的世界,那么生活该是多么卑微、冷酷、凄惨!”
初稿于2018年中秋月圆之夜
10月4日改定于奥赛
(题图:沙马朗德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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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上饶市委无心纪检,上饶市自来水公司魏翔杨斌共享情妇 魏翔,江西省上饶市自来水公司总经理,贪财好色豪爽霸道。 杨家诚,王曼郦的第二任丈夫,广东省梅州市松口镇人,菜贩之子,理发匠出身的毒贩骗子淫虫,香港不法商人,伯明翰环球(02309.HK)大股东,2014年3月因洗钱罪被判入赤柱监狱服刑6年。 王曼郦,杨家诚的第三任妻子(未婚,实为姘妇),出生于辽宁省抚顺市新宾县彭家屯的贫穷破落农家,原住深圳圣莫丽斯A区16号,现住北京中南海,大陆身份证名字王曼郦,香港身份证名字王丽飞。 杨斌,广东省梅州市松口镇人,放牛娃出身,杨家诚的堂侄,先为江西省上饶市自来水公司总经理助理,后为中国水业(01129.HK)大股东、CEO,外号杨杨十七郎:身高一米七,体重一百七,喝白酒一斤七,睡女人要一十七(17岁),男根长一十七(厘米),交配时间一十七(分钟)。 2007年连串的新闻震惊了梅州市松口镇,昔日放牛娃杨斌就任香港中国水业副总经理,2008年杨斌就任中国水业执董,2009年杨斌就任中国水业CEO,为大股东,真是火箭式暴富。松口镇曾出了大名鼎鼎的英超伯明翰球队老板杨家诚,现在又出个香港股市大亨杨斌,人杰地灵啊! 叔侄杨家诚杨斌是同个故事的主配角,杨家诚自贩毒洗钱发迹后开始在香港股市圈钱,杨用极小的代价取得了中国水业的控股权,为了方便违法违规操作需要找人代持股,放牛娃出身的杨斌时为江西省上饶市自来水公司的总经理助理,杨家诚就将堂侄杨斌招至香港空降到中国水业任职并代持股。为报答杨家诚的重用杨斌呕心沥血地运作中国水业,为追求最大的利益干尽了合法非法事,资本的原始积累总是鲜血淋漓的,杨斌使中国水业股价上扬股份扩大变成了杨家诚的私人提款机。 这个世界永远不变的就是变化。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杨家诚贩毒洗钱诈骗终于事发,2011年6月29日杨被香港警方指控洗黑钱而被捕,保释后杨急于缩短战线回笼资金就找到堂侄杨斌要收回其全部股份,杨斌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杨家诚交给杨斌一头小母牛(中国水业),杨斌顶风冒雨在草场(香港股市)放养,母牛长大了还生出几头小牛,现在杨家诚不给任何报酬就要收回牛群,傻子才同意呢。杨家诚用5千万元港币买的中国水业股份在杨斌手里增值到了5亿元港币,杨家诚还借杨斌之手从中国水业非法转走了数亿元港币现金,杨家诚早已收回了投资的本钱,现在余下的股份全都在杨斌名下,杨斌是合情合理合法的股份持有人。 杨斌拒绝交出中国水业股份令杨家诚进入了困境,天无绝人路,杨家诚的第三任妻子王曼郦粉墨登场了。��曼郦一个脑袋却有两地不同名字的身份证是典型的骗子,大陆犯了罪就逃到香港,香港惹了麻烦就溜回大陆,交叉地用不同的名字在港陆都可不负责任。王曼郦在香港屡用“王曼郦”名字与人签借条签合同,赖账毁约后被起诉,可香港各级法院均以香港无王曼郦此人为由拒绝受理,王曼郦的香港身份证名字是王丽飞啊,受害人转到大陆起诉也被法院拒绝受理,因为借贷及合约关系发生在香港,大陆法院无司法管辖权。反过来,王曼郦在深圳用“王丽飞”名字与人签借条签合同再赖帐毁约。王曼郦最爱用此法演“双城记”,挣到了丰厚的第二桶金,使很多人吃了哑巴亏(王曼郦的第一桶金为自幼卖身所得)。 王曼郦从小就很得意自己的相貌,干爹们大哥们相好们夜场姐妹们也都说王曼郦是小李嘉欣。其实男人们的龌龊心思是睡不到李嘉欣,睡个山寨版的也算是体验;夜场姐妹们的潜台词则是:你与李嘉欣一样,呸,万年金牌小三。李嘉欣有脱俗的五官高挑的身材,是因为她那1/4葡萄牙血统,王曼郦的五官身高则由1/4俄罗斯哥萨克血统所赐,混血的后面是国仇家恨的辛酸屈辱。1945年二战即将结束,斯大林为与美国争夺远东利益派百万苏联红军进攻中国东北三省全歼日本关东军,苏军占领东北后暗助共产党进入东北,林彪部得以在东北接收日本关东军的库存军械组建了百万雄师的四野,共产党实力骤增从而打败国民党迅速建国。苏联红军把东北当成占领地以征服者自居,苏军士兵的组成良莠不齐,很多士兵大肆抢劫奸淫在东北留下了几十万中苏混血儿,当时还是黄花闺女的王曼郦奶奶也在抚顺市家中土炕上被一大群苏军哥萨克骑兵轮奸,射入王奶奶体内的哥萨克精液流湿了大半边炕,怀孕后的王奶奶没有选择自杀,强忍着屈辱把混血的王曼郦父亲生下,为了生存拖着混血油瓶儿子嫁给了新宾县彭家屯上无片瓦的滚刀肉王二混子(几十年后假环球皇后王曼郦也是拖着混血油瓶野种女儿嫁给了骗子假百亿富豪杨家诚)。王奶奶惨遭凌辱可日子还得过,混血儿王父很快长大懂事了,隐约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就问王奶奶生父是谁。王奶奶想起往事心似万箭穿,下体又如被撕裂涨爆:当年可是一大群如狼似虎的哥萨克骑兵啊。粗通文墨的王奶奶心想那些哥萨克骑兵是苏共红军,只好不乏机智地对王父说:你是党的儿子,红军的儿子。 柔美又果敢的女汉子王奶奶知道应该恨那帮哥萨克骑兵,可偏偏恨不起来:他们畜生般夺走自己的第一次,播下洋种,让自己生了个无法确定生父但健康帅气的小洋杂种,给了自己未来和希望,无奈嫁给王二混子是想给小杂种找个爹给自己找个安身的家,王二混子祖居抚顺县后安镇王家村,其爷爷因懒惰嗜赌无钱娶妻被迫到新宾县彭家村彭家屯“拉帮套”,器大活好的爷爷赚到了老婆丫鬟家产,在彭家屯繁衍了王姓子孙。懒惰嗜赌的家族基因最终败光了一切,连器大活好都失传,王二混子没有手艺,不喜劳作,只会喝酒吃肉打老婆,全家穷得只有外出穿的破衣,晚上一家人只能挤在土炕上光着屁股钻在一个破被窝里。习惯睡中间的王奶奶最难入睡,每当王二混子酒后钻进被窝躺在自己身边打呼噜时,握着他鼻涕虫似的男根,王奶奶都会觉得身体空虚,竟会回味哥萨克骑兵们动作的粗暴男根的粗长,曾经沧海难为水,可王二混子雄风不振根本没水,东北的夜,长啊,王奶奶全身燥热口干舌紧小腹收缩下体湿润转身朝着早熟的混血儿子分开双腿一手揉按自己双乳一手抚握和引导儿子那日渐坚硬的哥萨克种的粗长男根,至泉喷似火山水涌如海潮王奶奶才湿漉漉地在羞愧和满足中入睡,从此母子身心相通夜夜欢愉,配合默契谨慎小心一直瞒住了夜夜醉酒的王二混子。哥萨克骑兵的轮爆撞开了王曼郦奶奶内心那羞涩紧闭的性欲之门,漫漫长夜里王曼郦奶奶与亲生儿子、王曼郦父亲(小王二混子)的媾合打开了王家祖孙四代乱伦滥性的潘多拉之匣。 香港《壹周刊》在2014年03月06日的总第1252期中刊文《前妻数臭杨家诚》,杨家诚的第二任妻子周丹揭爆党和红军的孙女王曼郦读小学时被生父开苞破身后破罐破摔,不到十四岁因怀孕人流从初中辍学到港深当雏妓,从站街拉客起步,后在深圳翡翠明珠香港大富豪等夜场当头牌,与妹妹王丽双成夜场知名的双飞姐妹花,王曼郦兼当野模后成淫媒,专门插足富豪家庭,港深贵妇阔太圈中传出“防火防盗防曼郦”。 王曼郦王丽双姐妹义无反顾地去港深夜场当双飞姐妹花而不需顾忌父母的感受有深层次的原因:王曼郦王丽双姐妹在十一二岁就都被生父开苞破身了。好色淫邪的有1∕2哥萨克血统的王父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傻兔子才不吃窝边草,自己弄出养大的闺女,凭啥让外人尝鲜。王母小白鞋不是省油的灯,发现老公的兽行后也默许:风骚妖艳的小白鞋老成了黄脸婆已无法满足强壮好色的老公,老公的歪理是话糙理不糙,老公出去搞破鞋至少得买头巾发夹送人吧,可搞自己的两个女儿,一分钱都不花,肥水不流外人田,女人嘛,谁睡都一样,闺女长大后爹来开苞尝鲜,这在东北农村不算个事,起码好过女儿放学回家时在高粱地里被其他禽兽男人白糟蹋啊。与生母和女儿们乱伦的禽兽不如的哥萨克野种王父成了坏榜样,多年后为人母的王曼郦把年幼的大女儿给红二代胡石英开苞破身再母女双飞侍寝,真是家学渊源。 哥萨克血统有大胆放荡的民族基因,做事猖狂狠毒,性关系混乱,王父及王曼郦王丽双姐妹都得真传。王曼郦父亲年少开始与自己生母乱伦,一辈子都无休止地糟蹋他人妻女,与小白鞋结婚后生下王曼郦王丽双姐妹,未待姐妹成年,王父就迫不及待地将姐妹俩开苞破身,享用多年;王曼郦初中辍学当夜场妹淫媒,与王丽双姐妹双飞陪睡卖身赚钱,假冒环球皇后诈骗,开康泰霖中医馆搞假医假药,开曼郦珠宝卖假玉假钻,把被双开的刑满释放的红二代胡石英包装成“中共中央国情调查委员会主任”,把年幼的大女儿送给干爹胡石英开苞破身再母女双飞陪睡侍寝,龙袍加身当女皇,坐而论道弘扬传统文化当女神,王曼郦浪荡至极真是哥萨克的好孙女。 王曼郦有两个身份证(大陆及香港),结两次婚生的三个娃有三个爹:大女儿是王曼郦头婚后年少轻狂时在酒药性的狂欢PARTY中群交后稀里糊涂怀上的,根本找不到爹,王曼郦和大女儿被带了绿帽的第一任丈夫扫地出门;二女儿Camilla倒是王曼郦与第二任丈夫杨家诚所生,贩毒起家的菜二代理发匠杨家诚因洗钱罪正在香港赤柱监狱服刑;三儿子的爹传是杨家诚的死党铁哥们生意伙伴、深圳康沃集团总裁王洪军,薄情寡恩的王洪军只为体验发泄,拔出男根就不认人更别提奶粉钱了。坊间也传三儿子的爹是杨家诚的堂侄、原中国水业(01129.HK)CEO上饶傻B杨斌,但王曼郦坚决否认,偷情不丢人可乱伦毕竟不光彩。新近更有一骇人传闻,三儿子的爹是现任中共总书记习近平,笔者托人数次询问,王曼郦均笑而不答。王曼郦三个娃的三个爹无一在家,王曼郦孤衾冷枕夜夜梦呓:孩他爹你们在哪?淫媒王曼郦先后当过两个公司的总裁:搞假医假药的康泰霖中医馆,卖假玉假钻的曼郦珠宝(Manli Jewelry)公司,康泰霖中医馆和曼郦珠宝公司被较真的媒体揭爆卖假后都名存实亡。杨家诚被捕后,为替其洗罪减刑上诉,山穷水尽的王曼郦在香港注册山寨“亚太杰出女性联合会”到大陆诈骗圈钱。 “亚太杰出女性联合会”是在香港注册的非政府机构,属自负盈亏的民间社团,注册资金为一万元港币。“亚太杰出女性联合会”处于三无状态:注册地香港无办公室,无国家民政部注册记录,无深圳市民政局登记记录,是个香港注册内地骗钱的山寨协会,此类李鬼社团有共同特征:未经民政部门依法登记,擅自在境内吸纳会员开展活动骗钱敛财,名称与依法登记的协会相似,容易造成视觉混淆的离岸民间社团。 Wang Manli,the chairman of “Asia-Pacific Famous Female Federation”,is the new concubine (mistress) of Chinese President Xi Jinping. “Asia-Pacific Famous Female Federation” is a crime group:registered in Hongkong,organized in Shenzhen,swindle in China and Thailand. 2011年6月,淫虫杨家诚在香港山顶白加道家中被香港警方毒品调查科财富调查组拘捕,被控2001-2007年期间洗钱7.2亿元,杨家诚的财产被冻结。2014年3月杨家诚因洗钱罪被判入香港赤柱监狱服刑6年,杨家诚的财产被没收。为杨家诚洗罪辩护上诉的费用是天文数字,再加上三个生父都不在的三个嗷嗷待哺的儿女的奶粉钱,王曼郦穷得连仅剩的司机的工资都无力支付。山穷水尽以身偿债的王曼郦只得与大女儿同床双飞母女侍寝各位干爹大哥小弟,王曼郦天赋异禀的女阴“花绽开玉玲珑”用后都叫好迷住了干爹胡石英,刑满释放的胡乔木长子胡石英是“中共中央国情调查委员会”主任,干爹忍痛割爱把干女儿引荐给发小死党、中共总书记习近平,王曼郦攀上高枝被钦命为“中共中央军委文工团”团长兼主持,是新四军二代邓子恢之子邓淮生、黄克诚之子黄晴、张爱萍侄子张淮流等力捧的“小国母”,后来居上叫板彭丽媛。 为从堂侄杨斌手中无偿收回其所持中国水业全部股份,杨家诚使美人计要小妾王曼郦设法色诱杨斌,并许诺分给王一半收回的股份。重奖之下必有猛女,仙女王曼郦电约杨斌至深圳五洲宾馆大堂咖啡厅,小堂婶梨花带雨地诉说老朽的杨家诚雄风不振造成的空虚并表明自己早已暗恋杨斌(两人岔辈分同年龄),王曼郦要杨斌交出所持的全部中国水业股份,待她接手公司后(杨家诚铁定入狱)就与杨家诚离婚再与杨斌结婚。早已暗中觊觎小堂婶美色的杨斌立刻进行头脑风暴:我先献出有价的中国水业股份再设法与低价的黄脸原配离婚,待杨家诚入狱后自己娶到小堂婶王曼郦即可抱得无价的美人归同时收回中国水业股份再霸占市值更高的堂叔杨家诚的伯明翰环球(02309.HK),财色兼收爽啊,傻子才守着眼下的5亿元中国水业股份呢。陶醉于自己精妙计划的杨斌怀着对当下及未来的幸福憧憬跟随王曼郦进了豪华大床房,婶侄二人脱光衣裤,杨斌将头埋入王曼郦腹下双腿间疯癫地嘴吮舌搅直至郦花绽开玉玲珑,那场面:仙人洞开琼浆溢,憨傻斌狂精液喷。婶侄二人酣畅淋漓地不戴套噼噼啪啪了600回合(从监控录像计数),高高在上的王曼郦高潮时高叫发誓:“好大,好硬,斌斌,婶的这辈子都是你的”,且疲惫而满足且麻痹而痴呆的杨斌签了中国水业股份转让书又成了一股不剩的放牛娃。十个月后,王曼郦的三儿子出生。 小堂婶王曼郦全程的呻吟尖叫给了傻B杨斌巨大的成就感,幸福爆棚的杨斌得意地大踏步走出五洲宾馆时两颗睾丸撞得叮当响,事后王曼郦却在闺蜜圈中抱怨:客家男人的鸡巴不大不硬,害得我老要装高潮。 男根的尺寸和硬度,真的很重要。 杨斌号称杨十七郎:身高一米七,体重一百七,喝白酒一斤七,睡女人要一十七(17岁),男根长一十七(厘米),交配时间一十七(分钟),杨斌的单项指标虽不能比天赋异禀的嫪毐,但作为浸泡在酒色中的商场熟男,指标均衡全面也足以傲人了。 在商界谋生的杨斌不可能禁绝风月场所的涉猎定非善童却如此草率鲁莽地拱手交还市值5亿元港币的中国水业(01129.HK)股份,王曼郦已两度生育妇科感染不治下身腥臭松沓的身体还能有如此魔力?辽宁抚顺新宾彭家屯村姑王曼郦自幼从站街拉客起步再凭混血身体优势迅速窜红香港大富豪深圳翡翠明珠等夜场,王的俄罗斯哥萨克范力挫夜场中各路色佳胆大的失足女,“赛金莲”王曼郦把西门庆馋得要穿越回人间。王曼郦天赋异禀裙下之臣如过江之鲫,男人用过都叫好,奥秘就在“郦花绽开玉玲珑”。雏妓出身的淫媒王曼郦为洗白转型上岸靠贿赂《芭莎珠宝》主编敬静刊登的造谣撒谎的封面人物故事《王曼郦慈悲是颗平常心》软文中说:“曼妙峨眉压群芳,郦花绽开玉玲珑”是王曼郦自幼最爱的词,因为这当中暗藏着她的名字、她的精彩人生,仿佛在起名之初,就注定了她此生的光芒四射。弥天大谎!别忘了王曼郦原名王丽飞。这两句打油诗词不见于任何经传典籍,其实是王曼郦在深圳翡翠明珠接客时一个教授嫖客用她的名字曼郦藏头出的抵嫖资的淫诗艳词,前句夸她(曼妙峨眉)有姿色是头牌,后句赞她张开双腿露出的下体(郦花,曼郦身体之花即曼郦的下体)毛少色浅光洁滑润(哥萨克血统女性下体毛稀色淡,多白虎),精巧紧致好看好用。1/4哥萨克血统的王曼郦身形高大艳名为“母洋马”却有玉玲珑的下体,极致芳华啊。女人都虚荣爱炫耀,美女炫耀容貌,蔡依林炫耀腹肌,柳岩炫耀巨胸,郭美美炫耀干爹,王曼郦炫耀成名暗器之形状功能,王此举开风气之先成华夏第一人。在情色泛滥的日本,女艺术家五十岚惠散播自己下体3D数据被东京警方逮捕,控以电子形式传播淫秽色情素材,假环球皇后王曼郦以诗炫阴该当何罪?王曼郦把这淫诗艳词视为宝,当成其身体和人生的写照极为贴切,而“自幼最爱”的谎言则再次力证王曼郦是雏妓出身的骗子。王皇后出这个丑,是因自幼在夜场形成的思维观念过于超前,还是不读书的过?杨家诚器大活好得名“杨冠希”,王曼郦毛少色浅光洁滑润精巧紧致绰号“赛金莲”,杨王二人成绝配。(见文《王曼郦慈悲是颗平常心》01-06) 杨家诚的第三任妻子王曼郦与杨家诚的堂侄杨斌在深圳五洲宾馆苟合乱伦遭曝光是拜杨家诚第二任妻子周丹所赐。被夺夫杀子仇恨驱使的周丹一直跟踪王曼郦,第二任丈夫杨家诚因洗钱案被拘捕后王曼郦上窜下跳地救夫,王曼郦为开展性公关伺候干爹们大哥们小弟们在深圳五洲宾馆长包豪华大床房被周丹探知,周丹买通保安后自然洞悉真相。 数日后已向原配提出离婚家中鸡飞狗跳的杨斌想与小堂婶重温春梦再获灵肉慰藉,王曼郦的电话却无人接听了。嘿,傻B杨斌上当受骗了!精虫上脑想财色兼收的杨斌这时意识到自己已同王曼郦的面首、深圳设计师杜华林一样成了王曼郦嚼过的口香糖用过的卫生巾,归宿只能是垃圾堆了。香港毒贩杨家诚的代理人杨斌借香港上市公司中国水业(01129.HK)平台在收购经营大陆自来水厂过程中贿赂官员侵吞民财祸国殃民实乃国贼。小淫虫杨斌与小堂婶王曼郦苟且偷欢后鸡飞蛋打失去了中国水业(01129.HK)股份实在是罪有应得。 凭“花绽开玉玲珑”的女阴王曼郦在裙下降伏了久经风月的深圳设计师杜华林、��沃集团总裁王洪军、中共中央国情调查委员会主任胡石英、深圳鸿烨投资董事长邓炜霖、美丽集团董事长欧阳祥山、深圳市燃气集团董事长李真等,雏妓出身的淫媒王曼郦在夜场谋生已经修炼到舔老胖狐臭男人的痔疮屁眼都甘之若饴,血气方刚色迷心窍的傻小子杨斌岂能是王曼郦的对手。人品劣骗术拙的杨家诚与骚媚放荡心机幽深的王曼郦狼狈为奸,除了使精虫上脑的堂侄杨斌受骗交股,杨家诚王曼郦更使第二任妻子周丹被弃、伯明翰环球股东刘星成被拘、伯明翰环球副主席马瑞昌被殴。王曼郦只身智取杨斌5亿元港币中国水业股份成了轰动香港商界的传奇,王曼郦的”花绽开玉玲珑”的下体胜雄兵百万。 2012年4月24日中国水业(01129.HK)公布,杨斌因有其他事务须投放更多注意力,故辞任公司执董、行政总裁、投资委员会及授权代表,而执董刘烽获委任为授权代表,代替杨斌,由昨日(23日)起生效。 据爆料人李文军(前中国水业员工)透露,与小堂婶王曼郦颠鸾倒凤后失去了5亿元港币中国水业股份的杨斌从此郁郁寡欢,经常回老家梅州松口疗伤的杨斌总是骑在牛背上喃喃自语:“操了个5亿元港币的老骚B”! 坏事传千里,淫虫杨斌的壮举很快传到了他曾经工作过的江西上饶自来水公司,杨斌曾经的上级、上饶自来水公司总经理魏翔感触良多,当年正是魏翔力排众议把走投无路的放牛娃杨斌招入上饶自来水公司再刻意培养破格提拔为办公室主任,逐步得到魏翔信任的杨斌开始负责部分油水肥厚的采购项目,有职有钱后的杨斌对魏翔的回报是独吞回扣并暗中勾引魏翔的小三,小三怀孕后已婚的杨斌岂会负责,小三无奈只好瞒着魏翔独自去人流又因术后大出血几乎丧命,把上饶自来水公司搅得乌烟瘴气后杨斌离职投奔了在香港的堂叔杨家诚,屡替杨斌收拾残局从而对其恶劣品性极度厌恶的魏翔拿出手机删除了杨斌的手机微信QQ号,叹道:竖子不足与谋。 杨斌见色忘利失去市值五亿元港币的中国水业股份伤透了其父的心,杨老爹一辈子把脑袋扎在女人裤裆里无恶不作,嫖妓扒灰强奸保姆,一直暗中觊觎堂弟媳妇王曼郦的身体又苦于无从下手,咸湿杨老爹气急咒骂:“周丹说王曼郦是雏妓破鞋婊子,一点没错”。屡在女人裙下跌跤家业萎靡的杨老爹到晚年开始明白红颜多祸水,被寄予厚望的儿子杨斌在上饶自来水公司与上司魏翔的情妇私通,在中国水业与堂叔杨家诚的第三任妻子王曼郦乱伦,杨斌贪色丢职失财真是老鼠生子会打洞,绝望的杨老爹悲怒交集血压剧升栽倒在地,脑溢血偏瘫了,色B杨斌的亲爹从此完全痴呆。 偷情通奸,轻则丢职失财,重则家破人亡! 生产女性护理品的公司声称99.99%黄金可杀菌消炎嫩肤,为治疗不愈的妇科顽疾并呵护玉玲珑的女阴,病急乱投医的王曼郦近年使用一种韩国生产专供中东女富豪使用的贴体面绣有纯金丝图案的卫生巾。杨老爹偏瘫,傻侄杨斌无业,走投无路的杨斌阖家哭诉请求,王曼郦遂恩准杨斌每月到深圳圣莫里斯A区16号后门垃圾桶中独家全部收捡王曼郦用过的卫生巾。杨将王用后弃的纯金丝绣织的卫生巾泡水清洗,去除血污,再用镊子将金丝逐根抽出,每月一收一卖,贴补家用,勉强度日。好色杨斌,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哦。 上饶市自来水公司魏翔评语:朽木杨斌蠢笨贪财好色乱伦,吃窝边草睡小堂婶痛失股权。 2011年6月贩毒起家的理发匠杨家诚被香港警方指控洗黑钱而被捕;2014年03月香港区域法院裁定,杨家诚所涉5项洗黑钱罪全部成立,判入狱6年送赤柱监狱服刑;杨家诚入狱后不服定罪,反复向终审法院提出终极上诉最终在2015年8月获准保释外出等候上诉结果;2016年7月香港终审法院5位法官一致裁定杨家诚终极败诉,须实时重返赤柱监狱继续余下4年半刑期。 附录二: 杨家诚王曼郦的个人总结: 杨家诚王曼郦勾搭成奸成雌雄双骗,“雌雄双骗”的描述极准。杨王二人骗术不高但贼胆大色胆巨。杨家诚,菜二代出身的发廊仔,香港不法商人,是个大淫棍人称杨冠希,贩毒洗钱发迹后收购英超伯明翰成名,对中国残联诈捐骗捐成假慈善家,濒临破产却敢自称百亿富豪,把亏损的《成报》说成是遵中南海密旨收购,逢人就吹与邓太子朴方关系铁,中央已安排自己当全国政协委员。王曼郦初中辍学到港深当夜场妹,装处女卖身傍干爹(假爹)捞到第一桶金,成立同越文化传播公司做淫媒在野模圈成恶霸,文化传播公司是假文化传播真性色传播。王曼郦隆了硅胶假胸后参加第19届环球皇后赛但在总决赛一无所获,为了利益假冒环球皇后诈骗,在夜场骗到了假百亿富豪杨家诚,杨王臭味相投勾搭成奸成雌雄双骗。王曼郦假冒环球皇后还觉得不过瘾,干脆龙袍加身当环球女皇,完成了从夜场小姐到环球女皇的人生飞跃,再用卖处卖身认干爹当淫媒诈骗得到的钱再度成立康泰霖文化传播公司,网络一批夜场小姐做商务模特传播性色,在网上发一批关于电子商务的假论文为康泰霖中医馆造势,平日得王曼郦身体奖励的打手们改行做中医馆的后勤保安,威胁病人,拳打同行,霸占市场;年长色衰的昔日夜场姐妹做市场行政,靠色相开路;年轻的夜场小姐妹商务模特外围女们在中医馆治性病做人流,同时色诱有钱病人;为找关系运作杨家诚脱罪,王曼郦送不足十四岁的大女儿给胡石英开苞破身,母女双飞陪睡;康泰霖中医馆靠假医假药残害欺骗病人赚取暴利,惹麻烦后又搬来假“中共中央国情调查委员会主任胡石英”镇场吓唬病人及家属,在医院网站上称刑满释放的红二代胡石英是党和国家领导人。康泰霖中医馆实际成了康泰霖妓馆,康泰霖假医馆,康泰霖文化传播公司传播性色,王曼郦成深圳第一淫媒。在康泰霖中医馆搞假医假药尝到暴利甜头的王曼郦又在香港深圳两地成立了“曼郦珠宝”公司(Manli Jewelry),自称是品牌创始人兼总设计师,运作方式非常简单:从深圳水贝珠宝市场批发购入价廉质劣的俄罗斯玉冒充新疆和田玉,用B货甚至C货翡翠冒充A货缅甸翡翠,用合成锆石冒充钻石。王曼郦出巨资设法上《芭莎珠宝》封面,也是为“曼郦珠宝”公司做广告骗人赚暴利。2013年11月假环球皇后夜场妹淫媒骗子王曼郦靠母女同陪睡贿赂评委被评为“深圳十大杰出女企业家”。 雌雄双骗杨家诚王曼郦均为花样年华:杨家诚靠罂粟花之果发迹,王曼郦靠玉玲珑的郦花(曼郦身体之花即曼郦的女阴)走人生路。两人都曾轰轰烈烈,最终都将鸟兽散,还世界清静。王曼郦一家人很吸引眼球,且不说在香港赤柱监狱服刑6年的假百亿富豪骗子杨家诚,单说王家的女人们,从王奶奶到王母“小白鞋”,从王曼郦王丽双到Camilla姐妹,这帮女人裤裆里的破事从没消停,王家的女人们都是靠脱裤子混饭吃,嗨! “Asia-Pacific Famous Female Federation” is a crime group:registered in Hongkong,organized in Shenzhen,swindle in China and Thailand. 背景: 王曼郦家族女人们的人生路:王曼郦奶奶在1945年不幸被解放东北的苏联红军哥萨克骑兵轮奸后生下王曼郦父亲,王奶奶为了生存拖着混血油瓶儿子王父嫁给了雄风不振的王二混子,婚后守活寡寂寞难耐的王奶奶与男根强壮粗长的混血儿子乱伦通奸,王父成人后娶了邻村风骚淫荡家境富裕的小白鞋(年轻且白搞的破鞋),王母小白鞋生下了王曼郦王丽双姐妹,姐妹俩在十一二岁就都被放荡的混血父亲开苞破身享用多年。好色淫邪的有1∕2哥萨克血统的王父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傻兔子才不吃窝边草,自己弄出养大的闺女,凭啥让外人尝鲜,王曼郦王丽双初中辍学到港深夜场当雏妓后成驰名双飞姐妹花。辽宁村姑王曼郦自幼从站街拉客起步再凭混血身体优势迅速窜红香港大富豪深圳翡翠明珠等夜场,王曼郦的俄罗斯哥萨克范力挫夜场中各路色佳胆大的失足女,绰号“赛金莲”的王曼郦把西门庆馋得要穿越回人间。王曼郦假冒环球皇后骗到第一任丈夫后大意失荆州露了夜场老黄底,不习惯婚姻束缚的王曼郦趁丈夫出差又参加了夜场姐妹们的酒药性狂欢PARTY,一夜滥交后居然怀孕生下了大女儿,戴了绿帽的丈夫发现女儿容貌有异后做了亲子鉴定,王曼郦最终被拖着混血野种女儿扫地出门净身出户。窘迫的王曼郦山穷水尽地回到深圳翡翠明珠夜总会坐台拉皮条,与淫虫杨冠希杨家诚激情碰撞出奸情,王曼郦不满足当小三欲上位扶正,遂与杨家诚合谋除掉杨家诚第二任妻子周丹腹中俩胎儿,杨家诚王曼郦勾搭成奸为雌雄双骗。杨家诚贩毒洗钱案发后,为运作杨家诚脱罪,王曼郦带不足14岁无法确定生父的大女儿陪睡红二代“中共中央国情调查委员会主任”胡石英,不顾人伦地母女双飞侍寝,胡石英是因诈骗罪被双开入狱的刑满释放的民间社团的骗子,王曼郦胡石英涉奸淫幼女罪和聚众淫乱罪。王曼郦的大女儿与二女儿Camilla姐妹俩受雏妓出身的淫媒母亲影响近墨者黑,将来定与王曼郦王丽双一样,成艳名远扬的夜场双飞姐妹花。 2011年6月29日靠贩毒诈骗洗钱发迹的香港理发匠淫棍、英冠伯明翰球队老板杨家诚被香港警方控洗黑钱而被捕,杨在法庭上的自辩充分体现其骗子本色,为解释第一桶金编了很多故事:在香港开发廊在东莞开酒店在澳门赌钱各赚了几千万。香港警署很敬业,对杨案穷追不舍,可缺乏杨贩毒的人证物证,控杨洗钱是无奈的舍本逐末,杨就算因洗钱罪入狱,也躲过了贩毒的重罪,钻了香港司法的空子捡了天大的便宜。经此案后菜二代毒贩骗子淫棍杨家诚声名狼藉,His name will be mud。2014年03月03日香港区域法院裁定,杨家诚所涉5项洗黑钱罪全部成立,案件押后至03月07日判刑,杨随后被押入囚车送香港荔枝角收押所。天理昭昭!香港区域法院法官在宣读完逾百页判辞后,裁定杨5项洗黑钱罪成立,并极其罕见地当庭直斥杨作供不诚实,多次“讲大话”(撒谎)“作故仔”(编故事)隐瞒真正的事实及目的,向专家说不实之言,法官指责杨是“在有需要时,随时准备撒谎的人”。控方也立即向法庭申请充公令,要求把杨被冻结的4亿多元款项全部充公。03月07日香港法院判杨家诚入狱6年送赤柱监狱服刑,与专骗富婆钱财、因伪造龚如心遗嘱而判入狱12年的假风水大师骗子陈振聪为邻。杨家诚在赤柱监狱中要打好裤裆保卫战,要用钢链套铁锁当裤带,时时刻刻提防着,狱霸牢头多变态,杨铁定被爆菊,菊花绽开玉玲珑。 2014年03月18日,因抵押贷款后无力还贷被永亨银行收缴的杨家诚的白加道31号B座豪宅以3亿元放盘出售。 康泰霖中医馆董事长王曼郦初中辍学当了夜场妹,这个雏妓出身的淫媒假冒环球皇后与假百亿富豪淫棍杨家诚勾搭成奸成雌雄双骗。王曼郦结婚二次生的三个娃有三个爹:大女儿是王曼郦头婚后年少轻狂时在酒药性的狂欢PARTY中群交后稀里糊涂怀上的,根本找不到爹,王曼郦和大女儿被带了绿帽的第一任丈夫扫地出门;二女儿Camilla倒是王曼郦与第二任丈夫杨家诚所生;三儿子的爹是杨家诚的死党铁哥们生意伙伴、深圳康沃集团总裁王洪军。2014年03月03日杨家诚开始在香港赤柱监狱服刑6年,逢场作戏偷腥尝鲜的王洪军家庭幸福夫妻恩爱事业发达桃花簇拥,不愿再见晦气色衰的王曼郦,就算王洪军负责任肯认子也绝不愿公开,能给通奸结晶的野种儿子几个铜板当奶粉钱就万幸了。王曼郦三个娃的三个爹无一在家,王曼郦孤衾冷枕夜夜梦呓:孩他爹你们在哪? 骗子王曼郦与贪婪无德的《芭莎珠宝》主编敬静合谋炮制了谎文《王曼郦慈悲是颗平常心》,高调炫耀杨家诚王曼郦的高风亮节家庭幸福生活甜蜜。真相最有力量,听听雌雄双骗杨家诚王曼郦儿女之心声: 杨家诚与前妻李咏诗所生儿子杨梓骢哀叹:爸爸去哪了?杨梓骢欲哭无泪:生母改嫁法国人,好色淫荡的爸爸杨家诚找个雏妓出身的淫媒王曼郦给我当三妈,悄无声息地也就罢了,现在被二妈周丹在香港《壹周刊》火辣爆料,家丑外扬颜面扫地,爸爸犯洗钱罪被判送香港赤柱监狱服刑6年,在狱中被爆菊成大便失禁,就算能活着回家也会带着粪臭味,山顶的家宅抵押贷款后无力还贷被银行收缴正在公开出售。我的家在哪里啊?我成了无壳小蜗牛。 周丹与杨家诚结婚后所怀的两个流产夭亡的儿女哀叹:杨家诚爸爸与三妈王曼郦谋杀了尚在妈妈周丹腹中的我俩,妈妈周丹痛不欲生,我俩无法降临人世只能进清冷的天堂。杨家诚王曼郦是谋杀犯,定遭天谴。我们诅咒:谋杀我俩的主谋杨家诚爸爸必将在赤柱监狱服刑的六年中死掉并下十八层地狱,赤柱监狱将是恶魔爸爸杨家诚的人生终点站;谋杀我俩的同谋三妈王曼郦,你结婚二次生的三个娃有三个爹,六年内一定会有一个你的娃到天堂里来陪伴我们。恶有恶报! 王曼郦的大女儿哀叹:爸爸去哪了?第一次结婚后仍不习惯婚姻束缚的王曼郦趁丈夫出差又参加了夜场姐妹们的酒药性狂欢PARTY,一夜滥交后居然怀孕生下了大女儿,戴了绿帽的丈夫发现大女儿容貌有异后做了亲子鉴定,王曼郦被拖着油瓶扫地出门。山穷水尽的王曼郦曾为大女儿寻爹,可王曼郦完全不记得当晚与哪些男人有染,费尽周折找到部分当晚参加PARTY的男人名单后也根本无法做亲子鉴定,因为这帮混蛋吸毒致死酒驾身亡贩毒入狱破产失联移民他国,艰难寻爹无奈结束。大女儿很可怜,年幼时就被妈妈王曼郦送给干姥爷红二代胡石英开苞破身,这样的身世,也只能破罐破摔像妈妈一样堕落放荡了。 王曼郦的二女儿Camilla哀叹:爸爸去哪了?我是爸爸的克星,家族的祸源,我这个孽种真不该降临人世!从我的百日宴开始,杨家诚爸爸的伯明翰球队从英超降级英冠、香港山顶家宅因抵押贷款后无力还贷被银行收缴正在公开出售、爸爸被捕受审入狱关在赤柱监狱遭狱友们性侵后大便失禁、妈妈与爸爸的死党铁哥们生意伙伴王洪军偷情生下个野种弟弟,家门不幸,我真该在妈妈腹中时就被除掉,直接去天堂陪伴被杨家诚爸爸王曼郦妈妈谋杀的二妈周丹腹中的俩个流产胎儿。可怜的Camilla悲从胸涌,心如刀绞,仰天长叹。Camilla是雌雄双骗的父母在夜场相识后,在游艇甲板上勾搭成奸,在颠簸中苟合造出的,这注定了她的人生必定飘摇。父母造孽子女受罪,Camilla这个可怜的毒二代骗二代淫二代的哥萨克小杂种将在世人的鄙视歧视下艰难成长,在骗子夜场妹假环球皇后淫媒王曼郦妈妈的言传身教下,近墨者黑,Camilla长大后将与年幼就被胡石英开苞破身的无法确定生父的姐姐组成夜场姐妹花,艳名一定超过当年妈妈王曼郦和小姨王丽双的双飞组合。 王曼郦的小儿子哀叹:爸爸去哪了?肚里怀着小儿子的王曼郦为运作杨家诚脱罪满世界奔波求人,跪干爹哭大哥拜小弟,除了让年幼的大女儿献身救火,自己也挺着大肚子陪睡侍寝,子宫内的小野种被肉棒们冲撞得破水早产,小儿子五官长开后杨家诚家人都说根本不是杨家的种。早已发现王曼郦王洪军奸情的杨家诚知道吃了哑吧亏,可自己正被法庭审讯,亟需王曼郦的干爹们大哥们帮忙脱罪,只好忍气吞声暂时不与王曼郦翻脸,年老再得子的杨家诚没有搞任何仪式庆祝这个由铁哥们王洪军帮忙出来的野种男孩的诞生,家里也没有炖鸡汤煮红鸡蛋。肚怀王洪军儿子的孕妇王曼郦和时为幼女的王曼郦大女儿,这母女俩的身体成了终极秘密武器,玩4P(王曼郦当时怀孕)同时享受王曼郦母女身体充分体验乱伦乱性快感的重口味干爹们大哥们倒也真心帮忙,杨家诚洗钱7.2亿港币仅获刑6年,而香港法界及媒体的预测是14年,孕妇王曼郦及年幼大女儿的身体没被白用。香港《壹周刊》在2014年03月06日的总第1252期中刊文《前妻数臭杨家诚》,杨家诚的第二任妻子周丹爆料:王曼郦雏妓出身,自幼到港深为妓,从站街拉客混到夜场头牌再转型当淫媒,王与杨结婚后仍不改放荡本性,色诱杨的死党生意伙伴、深圳康沃集团总裁王洪军,王曼郦的小儿子就是王洪军播的种。天啊,我的生父是杨家诚爸爸的密友王洪军,难怪这几年杨家诚爸爸在香港受审不能回深圳的家,王洪军叔叔老来家里探望妈妈过夜小住。可怜可恨的二妈周丹把这种丑事爆在杂志上,杨家诚爸爸在赤柱监狱服刑六年若能活着出狱也肯定不再认我了,我只能改姓王。王洪军爸爸家庭幸福夫妻甜蜜,也肯定不会承认和收留我这个衰神野种,我的家在哪里啊? 周丹与杨家诚婚后所怀的被杨殴打流产的俩胎儿在清冷的天堂游荡,杨家诚王曼郦的其他4个儿女也很可怜:杨的大儿子现在无家可归成无壳蜗牛,王的大女儿小儿子是婚外滥性生的野种,王的三个儿女出生就带着耻辱的哥萨克血统是杂种。杨王二人的4个子女身上都带着深深的红字烙印:毒二代骗二代淫二代,毒二代:杨靠贩毒发迹;骗二代:杨王是雌雄双骗;淫二代:杨是淫棍,王是雏妓出身的淫媒。雌雄双骗杨家诚王曼郦的儿女们的人生,必定黑暗!雌雄双骗杨家诚王曼郦的罪恶必定会得到惩罚! 雌雄双骗 杨家诚卖菜理发贩毒洗钱诈骗戴绿帽入狱爆菊 王曼郦雏妓站街夜场淫媒偷情生野种军装诈骗 资料来源:1.采访与文中人物有关的各色人等,如杨家诚的前员工前相好前妻们,杨家诚祖籍梅州市松口镇的族人邻居,王曼郦家的司机保姆及其昔日夜场的妈咪姐妹嫖客,与王曼郦同年选美的朱芹等佳丽,王曼郦父母的亲戚邻居,康泰霖中医馆和曼郦珠宝公司员工,《芭莎珠宝》主编敬静的同事同学,深圳企业家艺术团成员,深圳清华紫荆学会成员。2.调查公司所做户籍及相关公司资料调查,监听有关人员手机,包括王曼郦手机(13530588888)。3.网络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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