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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ngwill · 1 year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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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哥柳哥遊台灣
H:「王哥柳哥遊台灣」是1959年2月7日上映分上集及下集,遲至1968才在樹林柑園街榕樹下露天電影看到,兩人遊歷安平古堡、開元寺、台南孔廟,對於未曾遠遊,看到此影片覺得好笑,也對台灣旅遊,有初始的印象。今天公視台語台21:00上演,令人回味再三。中愛國獎券20萬是多大的數目?相當於民國112年購買力1700279元。民國50年可買2間透天房。貧窮的年代。20231014W6
維基百科介紹:
《王哥柳哥遊台灣》是台灣電影導演李行、田豐及張方霞等聯合導演的電影處女作,上集於1959年2月7日在台北首映;下集於1959年2月19日在台北首映。本片現已被視為台語電影的代表作之一。 1990年代由電影圖書館改組而成的國家電影資料館,便將本片釋出於電視媒體及台灣各大小懷舊影展放映,並出版影音產品。 維基百科
首映時間: 1959 年 2 月 7 日
導演: 李行, 張方霞, 方霞, 田豐
演員名單: Kuan-Chang Li, 李行, 李冠章, 柯玉霞, 林·林, Li Guanzhang, Zhang Fucai
製片: 楊祖光
語言: 台語
主要情節
故事描述王哥(李冠章飾)和柳哥(矮仔財飾)這對好哥們遊遍台灣的趣味過程。王哥是身形肥胖的擦鞋匠,柳哥是身形瘦小的三輪車���,兩人情同手足。一日,他倆遇見一位算命師,算命師說王哥3日內會發大財,而柳哥會在44天後死亡。數日後王哥中了愛國獎券,獲得20萬元,柳哥發現算命師的話很靈驗,想到自己只剩37天可活,不禁悲從中來,王哥決定用獎金和柳哥一同遊遍台灣名勝。
兩人的旅途行經木柵仙公廟、碧潭、圓通寺,在新北投飽餐一頓後,搭火車南下高雄遊愛河,也沿路寄照片給柳哥在故鄉的情人阿花。但他們身上的鉅款被賊人覬覦,他們在屏東住宿時,賊人自願擔任兩人導遊,帶他們到山地門打獵,並趁他們專注在打獵時偷走箱子,不料箱內鉅款早被換成石塊,而鉅款則被旅館老闆保管。王哥和柳哥進入部落後,原住民少女看上他們倆,王哥被眾女圍繞十分快活,但鍾情阿花的柳哥對色誘無動於衷,趕緊把王哥帶離山地。
兩人遊歷安平古堡、開元寺、台南孔廟,在赤崁樓看見兩名討債人在為難一名老婦,他們替老婦歸還欠款後,反而被討債人盯上,四人展開追逐扭打。
王哥和柳哥擺脫了討債人,繼續遊山玩水,他們到關仔嶺、北回歸線、北港媽祖廟、西螺大橋、光華島、台中車站、台中公園,算了算日子,柳哥的死期將近,他們趕忙回到台北。柳哥已穿好壽服躺在棺中等待死期,阿花靜候在柳哥身旁,而王哥張羅著後事,但時候到了,柳哥卻沒有死,兩人方知算命師所言不過是江湖術士的話術。之後王哥把剩餘獎金捐作慈善,柳哥則與阿花結婚。
根據行政院經濟建設委員會統計資料,平均通膨率如下
民國49年1960:基期152.8
民國50年~59年:3.40%
民國60年~69年:11.08%(包含能源危機通膨率)
民國70年~89年:2.87%
假設民國90年~98年:3%
則目前的100元約等於民國54年的11.04元
民國49年20萬相當於民國112年購買力1700279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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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eilio-blog · 2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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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橋 お傳
柴田 錬三郎 (677) 柴田錬三郎 - YouTube
毒婦傳奇 集英社
高橋お傳
明治十年九月十日 ──
一早,東京裁判所的 判事補 加藤 進 很難得的一付憂��的樣子。
加藤 進 是 旗本布衣(已退休的幕府將���直屬武士) 的次男,是個
劍客型的人物 ;事實上也有著不錯的劍術。
一進了辦公室坐下來,閉上眼約二十分鐘,開始工作。桌上堆著一些
卷宗。是去年八月二十七日在淺草藏前的旅宿,殺害了舊衣商 後藤吉
藏 的 高橋お傳 的卷宗,加藤 進 忙著其它案件而有了一些拖延。
結婚十年來,琴瑟失調,尤其這兩三年除了必要,彼此也沒說話。
妻子是如同蚱蜢一般的瘦長女子,而 加藤進 喜歡的是小隻而富泰的
女人。因為是父命難違的婚姻,新婚初夜也沒有擁抱女體的歡愉。
之後妻子和一個 18歲的男孩離家出走了。對這種淫婦的案件也只有
不太積極的拿起來過目。
高橋 お傳 生於 群馬縣上野國利根郡下牧村,二十六歲。是平民
九右衛門 的親弟 勘左衛門 要來的養女,可是 お傳 並不是 左衛門
的親生。母親 春子 嫁給 左衛門 時,肚子已經懷有 お傳。春子 在
沼田城主 的管家 廣瀨半右衛門 家中做事時為 半右衛門 沾犯而懷孕,
之後只以些許的金子趕出門。春子 氣量( 指容貌與性格 )佳美,
可是  左衛門 頭腦不佳,在 お傳 兩歲的時候就離家出走了。四處
輾轉之後,再出現的 春子 是在 中仙道 的 旅宿,成了 飯盛女郎。
記憶底邊 的 女人
關東 旅宿的 飯盛女郎 大多來自 越後,お傳 的母親在這裡成了 越後
女郎。お傳 從養母聽說了 旅宿 的事,或許不知不覺的就來到了
越後,不過並沒有成為 飯盛女郎,而是成為女傭。那年的年底招贅
了同村 高橋代助 的次男 波之助。波之助 灑脫,對女人也有些小巧的
智慧,お傳 夫婦兩人相當要好。兩年後不幸來臨,波之助 的皮膚得
了最為人們嫌惡的癩瘡。夫婦倆去到東京,お傳 在料理店幫忙,
波之助 做臨時工���然而因為癩疾被發覺而無法長久。這時夫婦間的
空氣開始險惡,一個晚上回來大吵了一架而被旅宿趕了出來。之後,
お傳 要  波之助 裝成她的哥哥,去到橫濱。以她的氣量自然也不會
被疏忽。橫濱的生絲商人 小澤伊平 一看到她就食指大動,將她帶
到了他的旅宿在一起二十多日。她在返家省親時懷中揣了三十円。
伊平 住的是二樓,波之助 從樓下的房間望著天花板想像著 伊平 與
お傳 相擁的畫面,不久 波之助 就意外的早死了。
形單影支的 お傳 因為 波之助 有癩疾被發覺而被趕出了武藏屋,從此
無所依靠,過著在男人間顛沛流離的日子。
小川市太郎 年過四十還是獨身,從事砂糖買賣的工作,與養母相依
為命,而其實與養母有著夫婦一般的關係。市太郎 一遇上了 お傳,
不久要 お傳 去別家旅宿等他。三天後 お傳 回來,市太郎 的養母已經
不見蹤影。市太郎 說已經讓她回去故鄉 久留米。
- 有兩人流浪生活的調查資料,是四谷尾張町的住戶 岩崎かね 寡婦
(お傳)的供述書。夫婦兩人大約就是過著浮浪生活,而終於一起
成了詐欺師。 -
八月間,お傳 去到橫濱,進入 小澤伊平 商店的倉庫偷竊了生絲三十
支,帶到舊衣商 後藤吉藏 處,要抵當借兩百円。可是 吉藏 知道她的
困窘,懷疑生絲的出處,沒表示要借。由於 お傳  的拜託,又瞥見
お傳 的美貌,就說 :今晚六點來信濃屋的蕎麥店,看看是否籌到了
錢。お傳 回到家,向 市太郎 說錢可能有眉目了。
「 真的 !」
躺著的 市太郎 跳了起來。
「 沒問題,一切交給我。」
お傳 笑著,拍了胸脯。這時在身上已經藏了剃刀。
お傳 去到了蕎麥屋,吉藏 已經在等待。
「 錢已經有了 」,說完,吉藏 裝著無事一般 :
「今晚不回去沒關係吧 ?」
お傳  低著頭 :
「. . . . ,市太郎 有說今晚去橫濱想辦法找錢 . . . .,」
兩人去到淺草藏前的「丸竹」旅店。
然後,就在這裡,犯行演出了。 ────
加藤 進 讀完了口供,嘆了口氣。
「 喂,正木 ─,」
加藤 進  向正在認真讀法律書籍的 正木 喚了一聲。
加藤 進 ��� :
「 鈴川 在向 お傳 取供的時紀錄是你嗎 ?」
「 是 !」
「 是怎麼樣的女人 ?」
正木 顯得有點遲疑。
「 是,是個美人。」
「 美人這個知道。是說印象。有點妖氣啊,什麼的。」
「 不,不是那樣的女人。其實是有點楚楚可憐的感覺。」
「 楚楚可憐,怎麼說 ?」
「 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說 . . .  . ,怎麼都看不出來是妖婦。」
「 你,還不知道女人 ?」
「 不好意思,還是童貞。」
「 那,就沒什麼好談了。」
「 可是 . . 」
正木 反抗的慫了慫肩膀,未置可否。
「 我也瞭解天性的好壞。那個女人不會天性不好。碰到的男人不是
得了癩瘡,就是壞蛋,一個好好的女人就這樣陷入了泥淖。」
加藤 進 寫好了陳述書,要求 お傳 按拇指印。就在這時 加藤 進
嚇了一跳。
只見閉著的眼睛顯出寂寞,鼻樑美麗高挺,文靜的嘴唇有著無法形容
的優柔魅力 -這些一瞬間捕獲了豪放磊落的 判事補 的心。
加藤 進  長久以來追求的女性,現在,現實的,出現眼前。
── 衝擊發生了。
無以倫比的白皙肌膚,由於一年多的牢獄,更加顯得沉靜,也透過
姿態洩漏出女性的悲哀。
加藤 進 數秒間停止了呼吸,茫然的望著 お傳。
同樣做為女人,家裡如同蚱蜢一般的妻子,而這個 お傳 竟然是如此
的有著雲泥之差。
當 お傳 抬起頭,剎那間的回眸,加藤進 査覺到自己身體微微的
顫抖 ;美麗的雙眸如此的澄清
「 那麼 . .,陳述書要怎麼寫呢 ?」
如此磁性的聲音,加藤 進 這輩子從來也未曾聽過。忘其所以的狼狽,
口乾舌燥的說 :
「 這個 . . 這個 . . 、就是說、妳 . . . 必需據實寫出來  .  . . .,」
這時  加藤 進 感到了一旁 正木 的視線。
お傳 幾次的伸出粉嫩的手在陳述書上印上大拇指。
加藤 進  心臟一再的劇烈悸動。
這個指印一旦按上,お傳 的死刑就確定了。
很想相信口供才是事實 ;這麼美好的女人會說謊嗎 ?加藤 進 有著
把陳述書拿回來撕掉的衝動。
一面看著 お傳 的按指印,心裡不免想著,
── 能夠被這個女人殺死,說不定就是男人原本的願望吧。
お傳 被帶走之後閉下了眼睛,
「 老板 -,」
是 正木 的聲音。
「 嗯,」
「 老板現在還認為這個女人是毒婦嗎 ?」
「 嗯 . . . . .。毒婦 ��是毒婦 !這樣的女人從這個世界消失是男人的
幸運 ;不這麼想不行  . . . . 。」
───
お傳 的 處刑在明治十二年一月三十一日上午十時舉行。
被拖到刑場的 お傳 臉露微笑,遮住眼睛在狹小的框中就坐,伸出頭,
劊子手揮下太刀的剎那,突然 お傳 大聲悲鳴 ──
「 原諒我啊 -!我不想死 !慈悲啊、慈悲啊,請慈悲 -  !」
お傳 難以名狀的哭喊、顫動,遮掩布條掉落,血流滿臉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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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田錬三郎(小説家)
(678) 日本の古本屋 - YouTube
高橋 お傳 - YouTube
由於 歌舞伎、電影,尤其是小說一再出現毒婦字眼的誤導。お傳
被渲染,成了毒婦。然而之所以成為娼婦,實際上是由於人生遇上
困境,是個薄倖的女孩。
前述小說家的 恒 魯文,在 お傳 的三年忌,大概為了贖罪,發案在
東京都台東區的 谷中靈園 建了墓。之後,聽說去參拜 お傳 的墓,
三味線 的彈奏就會隨之進步許多。現在去獻花參拜的人也不少。
如果到了1882年 死刑廢止,お傳 也就不會死了。
被男人,被命運撥弄,お傳 實在是個悲運的女孩。
默禱 !
Conflict Over The Revolver Invention | American Genius (youtub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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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ang0415 · 4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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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仙沐田莊園民宿.盛閤號】宜蘭礁溪網美景點住宿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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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uku1565353-blog · 6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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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風雪驚變
  錢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無窮無休的從臨安牛家村邊繞過,東流入海。江畔一排數十株烏柏樹,葉子似火燒般紅,正是八月天時。村前村後的野草剛起始變黃,一抹斜陽映照之下,更增了幾分蕭索。兩株大松樹下圍著一堆村民,男男女女和十幾個小孩,正自聚精會神的聽著一個瘦削的老者說話。
  那說話人五十來歲年紀,一件青布長袍早洗得褪成了藍灰色。只聽他兩片梨花木板碰了幾下,左手中竹棒在一面小羯鼓上敲起得得連聲。唱道:
  「小桃無主自開花,菸草茫茫帶晚鴉。
   幾處敗垣圍故井,向來一一是人家。」
  那說話人將木板敲了幾下,說道:「這首七言詩,說的是兵火過後,原來的家家戶戶,都變成了斷牆殘瓦的破敗之地。小人剛才說到那葉老漢一家四口,悲歡離合,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他四人給金兵沖散,好容易又再團聚,歡天喜地的回到故鄉,卻見房屋已給金兵燒得乾乾淨淨,無可奈何,只得去到汴梁,想覓個生計。不料想: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他四人剛進汴梁城,迎面便過來一隊金兵。帶兵的頭兒一雙三角眼覷將過去,見那葉三姐生得美貌,跳下馬來,當即一把抱住,哈哈大笑,便將她放上了馬鞍,說道:『小姑娘,跟我回家,服侍老爺。』那葉三姐如何肯從?拚命掙扎。那金兵長官喝道:『你不肯從我,便殺了你的父母兄弟!』提起狼牙棒,一棒打在那葉四郎的頭上,登時腦漿迸裂,一命嗚呼。正是:
    陰世新添枉死鬼,陽間不見少年人!
  「葉老漢和媽媽嚇��呆了,撲將上去,摟住了兒子的死屍,放聲大哭。那長官提起狼牙棒,一棒一個,又都了帳。那葉三姐卻不啼哭,說道:『長官休得兇惡,我跟你回家便了!』那長官大喜,將葉三姐帶得回家。不料葉三姐覷他不防,突然搶步過去,拔出那長官的腰刀,對準了他心口,一刀刺將過去,說時遲,那時快,這一刀刺去,眼見便可報得父母兄弟的大仇。不料那長官久經戰陣,武藝精熟,順手一推,葉三姐登時摔了出去。那長官剛罵得一聲:『小賤人!』葉三姐已舉起鋼刀,在脖子中一勒。可憐她:
    花容月貌無雙女,惆悵芳魂赴九泉。」
  他說一段,唱一段,只聽得眾村民無不咬牙切齒,憤怒嘆息。
  那人又道:「眾位看官,常言道得好:
    為人切莫用欺心,舉頭三尺有神明。
    若還作惡無報應,天下兇徒人吃人。
  「可是那金兵佔了我大宋天下,殺人放火,姦淫擄掠,無惡不作,卻又不見他遭到甚麼報應。只怪我大宋官家不爭氣,我中國本來兵多將廣,可是一見到金兵到來,便遠遠的逃之夭夭,只賸下老百姓遭殃。好似那葉三姐一家的慘禍,江北之地,實是成千成萬,便如家常便飯一般。諸君住在江南,當真是在天堂裡了,怕只怕金兵何日到來。正是:寧作太平犬,莫為亂世人。小人張十五,今日路經貴地,服侍眾位看官這一段說話,叫作『葉三姐節烈記』。話本說徹,權作散場。」將兩片梨花木板拍拍拍的亂敲一陣,托出一隻盤子。
  眾村民便有人拿出兩文三文,放入木盤,霎時間得了六七十文。張十五謝了,將銅錢放入囊中,便欲起行。
  村民中走出一個二十來歲的大漢,說道:「張先生,你可是從北方來嗎?」張十五見他身材魁梧,濃眉大眼,便道:「正是。」那大漢道:「小弟作東,請先生去飲上三杯如何?」張十五大喜,說道:「素不相識,怎敢叨擾?」那大漢笑道:「喝上三杯,那便相識了。我姓郭,名叫郭嘯天。」指著身旁一個白淨面皮的漢子道:「這位是楊鐵心楊兄弟。適才我二人聽先生說唱葉三姐節烈記,果然是說得好,卻有幾句話想要請問。」張十五道:「好說,好說。今日得遇郭楊二位,也是有緣。」
  郭嘯天帶著張十五來到村頭一家小酒店中,在張板桌旁坐了。
  小酒店的主人是個跛子,撐著兩根枴杖,慢慢燙了兩壺黃酒,擺出一碟蠶豆、一碟鹹花生,一碟豆腐乾,另有三個切開的鹹蛋,自行在門口板凳上坐了,抬頭瞧著天邊正要落山的太陽,卻不更向三人望上一眼。
  郭嘯天斟了酒,勸張十五喝了兩杯,說道:「鄉下地方,只初二、十六方有肉賣。沒了下酒之物,先生莫怪。」張十五道:「有酒便好。聽兩位口音,遮莫也是北方人。」楊鐵心道:「我兩兄弟原是山東人氏。只因受不了金狗的骯髒氣,三年前來到此間,愛這裡人情厚,便住了下來。剛才聽得先生說道,我們住在江南,猶似在天堂裡一般,怕只怕金兵何日到來,你說金兵會不會打過江來?」
  張十五嘆道:「江南花花世界,遍地皆是金銀,放眼但見美女,金兵又有那一日不想過來?只是他來與不來,拿主意的卻不是金國,而是臨安的大宋朝廷。」郭嘯天和楊鐵心齊感詫異,同聲問道:「這卻是怎生說?」   張十五道:「我中國百姓,比女真人多上一百倍也還不止。只要朝廷肯用忠臣良將,咱們一百個打他一個,金兵如何能夠抵擋?我大宋北方這半壁江山,是當年徽宗、欽宗、高宗他父子三人奉送給金人的。這三個皇帝任用奸臣,欺壓百姓,把出力抵抗金兵的大將罷免的罷免,殺頭的殺頭。花花江山,雙手送將過去,金人卻之不恭,也只得收了。今後朝廷倘若仍是任用奸臣,那就是跪在地下,請金兵駕到,他又如何不來?」郭嘯天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只拍得杯兒、筷兒、碟兒都跳將起來,說道:「正是!」   張十五道:「想當年徽宗道君皇帝一心只想長生不老,要做神仙,所用的奸臣,像蔡京、王黼,是專幫皇帝搜括的無恥之徒;像童貫、梁師成,是只會吹牛拍馬的太監;像高俅、李邦彥,是陪皇帝嫖院玩耍的浪子。道君皇帝正事諸般不理,整日裡若不是求仙學道,便是派人到處去找尋希奇古怪的花木石頭。一旦金兵打到眼前來,他束手無策,頭一縮,便將皇位傳給了兒子欽宗。那時忠臣李綱守住了京城汴梁,各路大將率兵勤王,金兵攻打不進,只得退兵。不料想欽宗聽信了奸臣的話,竟將李綱罷免了,又不用威名素著、能征慣戰的宿將,卻信用一個自稱能請天神天將、會得呼風喚雨的騙子郭京,叫他請天將��城。天將不肯來,這京城又如何不破?終於徽宗、欽宗都給金兵擄了去。這兩個昏君自作自受,那也罷了,可害苦了我中國千千萬萬百姓。」   郭嘯天、楊鐵心越聽越怒。郭嘯天道:「靖康年間徽欽二帝被金兵擄去這件大恥,我們聽得多了。天神天將甚麼的,倒也聽見過的,只道是說說笑話,豈難道真有此事?」張十五道:「那還有假的?」楊鐵心道:「後來康王在南京接位做皇帝,手下有韓世忠、岳爺爺這些大將,本來大可發兵北伐,就算不能直搗黃龍,要收復京城汴梁,卻也並非難事。只恨秦檜這奸賊一心想議和,卻把岳爺爺害死了。」   張十五替郭、楊二人斟了酒,自己又斟一杯,一口飲乾,說道:「岳爺爺有兩句詩道:『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這兩句詩當真說出了中國全國百姓的心裡話。唉,秦檜這大奸臣運氣好,只可惜咱們遲生了六十年。」郭嘯天問道:「若是早了六十年,卻又如何?」張十五道:「那時憑兩位這般英雄氣概,豪傑身手,去到臨安,將這奸臣一把揪住,咱三個就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卻又不用在這裡吃蠶豆、喝冷酒了!」說著三人大笑。   楊鐵心見一壺酒已喝完了,又要了一壺,三人只是痛罵秦檜。那跛子又端上一碟蠶豆、一碟花生,聽他三人罵得痛快,忽然嘿嘿兩聲冷笑。   楊鐵心道:「曲三,怎麼了?你說我們罵秦檜罵得不對嗎?」那跛子曲三道:「罵得好,罵得對,有甚麼不對?不過我曾聽得人說,想要殺岳爺爺議和的,罪魁禍首卻不是秦檜。」三��都感詫異,問道:「不是秦檜?那麼是誰?」曲三道:「秦檜做的是宰相,議和也好,不議和也好,他都做他的宰相。可是岳爺爺一心一意要滅了金國,迎接徽欽二帝回來。這兩個皇帝一回來,高宗皇帝他又做甚麼呀?」他說了這幾句話,一蹺一拐的又去坐在木凳上,抬頭望天,又是一動不動的出神。這曲三瞧他容貌也不過二十來歲年紀,可是弓腰曲背,鬢邊見白,從背後瞧去,倒似是個老頭子模樣。   張十五和郭楊二人相顧啞然。隔了半晌,張十五道:「對,對!這一位兄弟說得很是。真正害死岳爺爺的罪魁禍首,只怕不是秦檜,而是高宗皇帝。這個高宗皇帝,原本無恥得很,這種事情自然做得出來。」
  郭嘯天問道:「他卻又怎麼無恥了?」張十五道:「當年岳爺爺幾個勝仗,只殺得金兵血流成河,屍積如山,只有逃命之力,更無招架之功,而北方我中國義民,又到處起兵抄韃子的後路。金人正在手忙腳亂、魂不附體的當兒,忽然高宗送到降表,說要求和。金人的皇帝自然大喜若狂,說道:議和倒也可以,不過先得殺了岳飛。於是秦檜定下奸計,在風波亭中害死了岳爺爺。紹興十一年十二月,岳爺爺遭害,只隔得一個月,到紹興十二年正月,和議就成功了。宋金兩國以淮水中流為界。高宗皇帝向金國稱臣,你道他這道降表是怎生書寫?」楊鐵心道:「那定是寫得很不要臉了。」   張十五道:「可不是嗎?這道降表,我倒也記得。高宗皇帝名叫趙構,他在降表中寫道:『臣構言:既蒙恩造,許備藩國,世世子孫,謹守臣節。每年皇帝生辰並正旦,遣使稱賀不絕。歲貢銀二十五萬兩,絹二十五萬匹。』他不但自己做奴才,還叫世世子孫都做金國皇帝的奴才。他做奴才不打緊,咱們中國百姓可不是跟著也成了奴才?」   砰的一聲,郭嘯天又在桌上重重拍了一記,震倒了一隻酒杯,酒水流得滿桌,怒道:「不要臉,不要臉!這鳥皇帝算是那一門子的皇帝!」   張十五道:「那時候全國軍民聽到了這個訊息,無不憤慨之極。淮水以北的百姓眼見河山恢復無望,更是傷心泣血。高宗見自己的寶座從此坐得穩若泰山,便道是秦檜的大功。秦檜本來已封到魯國公,這時再加封太師,榮寵無比,權勢薰天。高宗傳孝宗,孝宗傳光宗,金人佔定了我大半邊江山。光宗傳到當今天子慶元皇帝手裡,他在臨安已坐了五年龍廷,用的是這位韓侂胄韓宰相,今後的日子怎樣?嘿嘿,難說,難說!」說著連連搖頭。   郭嘯天道:「甚麼難說?這裡是鄉下地方,盡說無妨,又不比臨安城裡,怕給人聽了去惹禍。韓侂胄這賊宰相,那一個不說他是大大的奸臣?說到禍國殃民的本事,跟秦檜是拜把子的兄弟。」   張十五說到了眼前之事,卻有些膽小了,不敢再那麼直言無忌,喝了一杯酒,說道:「叨擾了兩位一頓酒,小人卻有一句話相勸,兩位是血性漢子,說話行事,卻還得小心,免惹禍端。時勢既是這樣,咱們老百姓也只有混口苦飯吃,挨日子罷啦,唉!正是: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     南風薰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楊鐵心問道:「這四句詩,說的又是甚麼故事?」張十五道:「那倒不是故事。說的是我大宋君臣只顧在西湖邊上飲酒作樂,觀賞歌舞,打算世世代代就把杭州當作京師,再也不想收復失地、回汴梁舊京去了。」   張十五喝得醺醺大醉,這才告辭,腳步踉蹌,向東往臨安而去,只聽他口中��自喃喃的唸著岳飛那首〈滿江紅〉中的句子:「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   郭嘯天付了酒錢,和楊鐵心並肩回家。他兩人比鄰而居,行得十餘丈,便到了家門口。   郭嘯天的渾家李氏正在趕雞入籠,笑道:「哥兒倆又喝飽了酒啦。楊叔叔,你跟嫂子一起來我家吃飯吧,咱們宰一隻雞。」   楊鐵心笑道:「好,今晚又擾嫂子的。我家裡那個養了這許多雞鴨,只是白費糧食,不捨得殺他一隻兩隻,老是來吃你的。」李氏道:「你嫂子就是心好,說這些雞鴨從小養大的,說甚麼也狠不下心來殺了。」楊鐵心笑道:「我說讓我來殺,她就要哭哭啼啼的,也真好笑。今兒晚我去打些野味,明兒還請大哥大嫂。」郭嘯天道:「自己兄弟,說甚麼還請不還請?今兒晚咱哥兒一起去打。」   ※※※   當晚三更時分,郭楊二人躲在村西七里的樹林子中,手裡拿著弓箭獵叉,只盼有隻野豬或是黃麖夜裡出來覓食。兩人已等了一個多時辰,始終不聽到有何聲息。正有些不耐煩了,忽聽得林外傳來一陣鐸鐸鐸之聲,兩人心中一凜,均覺奇怪:「這是甚麼?」   便在此時,忽聽得遠處有幾人大聲吆喝:「往那裡走?」「快給我站住!」接著黑影晃動,一人閃進林中,月光照在他身上,郭楊二人看得分明,不由得大奇,原來那人撐著兩根枴杖,卻是村頭開小酒店的那個跛子曲三。只見他左拐在地下一撐,發出鐸的一聲,便即飛身而起,躲在樹後,這一下實是高明之極的輕身功夫。郭楊兩人不約而同的伸出一手,互握了一下,心中均是驚詫萬分:「我們在牛家村住了三年,全不知這跛子曲三武功竟然如此了得!」當下躲在長草之中,不敢稍動。   只聽得腳步聲響,三個人追到林邊,低聲商議了幾句,便一步步的踏入林來。只見三人都是武官裝束,手中青光閃爍,各握著一柄單刀。一人大聲喝道:「兀那跛子,老子見到你了,還不跪下投降?」曲三卻只是躲在樹後不動。三名武官揮動單刀,呼呼虛劈,漸漸走近,突然間波的一聲,曲三右拐從樹後戳出,正中一名武官胸口,勢道甚是勁急。那武官一下悶哼,便向後飛了出去,摔在地下。另外兩名武官揮動單刀,向曲三砍去。   曲三右拐在地下一撐,向左躍開數尺,避開了兩柄單刀,左拐向一名武官面門點去。那武官武功也自不弱,挺���擋架。曲三不讓他單刀碰到枴杖,左拐收回著地,右拐掃向另一名武官腰間。只見他雙拐此起彼落,快速無倫,雖然一拐須得撐地支持身子,只餘一拐空出來對敵,卻是絲毫不落下風。   郭楊二人見他背上負著一個包裹,甚是累贅,鬥了一會,一名武官鋼刀砍去,削在他包裹之上,噹啷一聲,包裹破裂,散出無數物事。曲三乘他歡喜大叫之際,右拐揮出,啪的一聲,一名武官頂門中拐,撲地倒了。餘下那人大駭,轉身便逃。他腳步甚快,頃刻間奔出數丈。曲三右手往懷中一掏,跟著揚手,月光下只見一塊圓盤似的黑物飛將出去,托的一下輕響,嵌入了那武官後腦。那武官慘聲長叫,單刀脫手飛出,雙手亂舞,仰天緩緩倒下,扭轉了幾下,就此不動,眼見是不活了。   郭楊二人見跛子曲三於頃刻之間連斃三人,武功之高,生平從所未見,心中都是怦怦亂跳,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均想:「這人擊殺命官,犯下了滔天大罪。我們若是給他發覺,只怕他要殺人滅口,我兄弟倆可萬萬不是敵手。」   卻見曲三轉過身來,緩緩說道:「郭兄,楊兄,請出來吧!」郭楊二人大吃一驚,只得從草叢中長身而起,手中緊緊握住了獵叉。楊鐵心向郭嘯天手中獵叉瞧了一眼,隨即踏上兩步。曲三微笑道:「楊兄,你使楊家槍法,這獵叉還將就用得。你義兄使的是一對短戟,兵刃可太不就手了,因此你擋在他身前。好好,有義氣!」楊鐵心給他說穿了心事,不由得有些手足無措。曲三又道:「郭兄,就算你有雙戟在手,你們兩位合力,鬥得過我嗎?」   郭嘯天搖頭道:「鬥不過!我兄弟倆當真有眼無珠,跟你老兄在牛家村同住了這麼些年,全沒瞧出你老兄是一位身懷絕技的高手。」   曲三搖搖頭,嘆了口氣,說道:「我雙腿已廢,還說得上甚麼絕技不絕技?」似乎十分的意興闌珊,又道:「若在當年,要料理這三個宮中的帶刀侍衛,又怎用得著如此費事?唉,不中用了,不中用了。」郭楊二人對望一眼,不敢接口。曲三道:「請兩位幫我跛子一個忙,將這三具屍首埋了,行不行?」郭楊二人又對望一眼,楊鐵心道:「行!」   二人用獵叉在地下掘了個大坑,將三具屍體搬入。搬到最後一具時,楊鐵心見那個黑色的盤形之物兀自嵌在那武官後腦,深入數寸,於是右手運勁,拔了出來,著手重甸甸地,原來是個鐵鑄的八卦,在屍身上拭去了血漬,拿過去交給曲三。   曲三道:「勞駕!」將鐵���卦收入囊中,解下外袍攤在地下,撿起散落的各物,一一放入袍中包起。郭楊二人搬土掩埋屍首,斜眼看去,見有三個長長的捲軸,另有不少亮晶晶的金器玉器。曲三留下一把金壺、一隻金盃不包入袍中,分別交給郭楊二人,道:「這些物事,是我去臨安皇宮中盜來的。皇帝害苦了百姓,拿他一些從百姓身上搜刮來的金銀,算不得是賊贓。這兩件金器,轉送給了兩位。」   郭楊二人聽說他竟敢到皇宮中去劫盜大內財物,不由得驚呆了,都不敢伸手去接。   曲三厲聲道:「兩位是不敢要呢?還是不肯要?」郭嘯天道:「我們無功不受祿,不能受你的東西。至於今晚之事,我兄弟倆自然決不洩漏一字半句,老兄儘管放心。」曲三道:「哼,我怕你們洩漏了秘密?你二人的底細,我若非早就查得清清楚楚,今晚豈能容你二位活著離開?郭兄,你是梁山泊好漢地佑星賽仁貴郭盛的後代,使的是家傳戟法,只不過變長為短,化單為雙。楊兄,你祖上楊再興是岳爺爺麾下的名將。你二位是忠義之後,北方淪陷,你二人流落江湖,其後八拜為交,義結金蘭,一起搬到牛家村來居住。是也不是?」
  郭楊二人聽他將自己身世來歷說得一清二楚,更是驚訝無比,只得點頭稱是。   曲三道:「你二位的祖宗郭盛和楊再興,本來都是綠林好漢,後來才歸順朝廷,為大宋出力。劫盜不義之財,你們的祖宗都幹過了的。這兩件金器,到底收是不收?」楊鐵心尋思:「若是不收,定然得罪了他。」只得雙手接過,說道:「如此多謝了!」   曲三霽然色喜,提起包裹縛在背上,說道:「回家去吧!」   當下三人並肩出林。曲三道:「今晚大有所獲,得到了道君皇帝所畫的兩幅畫,又有他寫的一張字。這傢伙做皇帝不成,翎毛丹青,瘦金體的書法,卻委實是妙絕天下。」   郭楊二人也不懂甚麼叫作「翎毛丹青」與「瘦金體書法」,只唯唯而應。   走了一會,楊鐵心道:「日間聽那說話的先生言道,我大宋半壁江山,都送在這道君皇帝手裡,他畫的畫、寫的字,又是甚麼好東西了?老兄何必干冒大險,巴巴的到皇宮去盜了出來?」曲三微笑道:「這個你就不懂了。」郭嘯天道:「這道君皇帝既然畫得一筆好畫,寫得一手好字,定是聰明得很的,只可惜他不專心做皇帝。我小時候聽爹爹說,一個人不論學文學武,只能專心做一件事,倘若東也要抓,西也要摸,到頭來定然一事無成。」   曲三道:「資質尋常之人,當然是這樣,可是天下盡有聰明絕頂之人,���才武學,書畫琴棋,算數韜略,以至醫卜星相,奇門五行,無一不會,無一不精!只不過你們見不著罷了。」說著抬起頭來,望著天邊一輪殘月,長嘆一聲。   月光映照下,郭楊二人見他眼角邊忽然滲出了幾點淚水。   郭楊二人回到家中,將兩件金器深深埋入後院地下,對自己妻室也不吐露半句。兩人此後一如往日,耕種打獵為生,閒來習練兵器拳腳,便只兩人相對之時,也決不提及此事。兩人有時也仍去小酒店對飲幾壺,那跛子曲三仍是燙上酒來,端來蠶豆、花生等下酒之物,然後一蹺一拐的走開,坐在門邊,對著大江自管默默想他的心事,那晚林中夜鬥,似乎從來就不曾有過。但郭楊二人瞧向他的眼色,自不免帶上了幾分敬畏之意。   秋盡冬來,過一天冷似一天。這一日晚間颳了半夜北風,便下起雪來。第二日下得更大,銀絮飛天,瓊瑤匝地,四下里都白茫茫地。楊鐵心跟渾家包氏說了,今晚整治酒餚,請義兄夫婦過來飲酒賞雪。吃過中飯後,他提了兩個大葫蘆,到村頭酒店去沽酒,到得店前,卻見一對板門關得緊緊地,酒簾也收了起來。   楊鐵心打了幾下門,叫道:「曲三哥,跟你沽三斤酒。」卻不聽得應聲。隔了一會,他又叫了幾聲,屋內仍無應聲,走到窗邊向內一張,只見桌上灰塵積得厚厚地,心想:「幾天沒到村頭來,原來曲三已有幾天不在家了。可別出了事才好。」當下只得衝風冒雪,到五里外的紅梅村去買了酒,就便又買了一隻雞,回到家來,把雞殺了,請渾家整治。   他渾家包氏,閨名惜弱,便是紅梅村私塾中教書先生的女兒,嫁給楊鐵心還不到兩年。當晚包氏將一隻雞和著白菜、豆腐、粉絲放入一隻大瓦罐中,在炭火上熬著,再切了一盤臘魚臘肉。到得傍晚,到隔壁去請郭嘯天夫婦飲酒。   郭嘯天欣然過來。他渾家李氏卻因有了身孕,這幾日只是嘔酸,吃了東西就吐,便推辭不來。李氏的閨名單字一個萍字,包惜弱和她有如姊妹一般,兩人在房中說了好一陣子話。包惜弱給她泡了一壺熱茶,這才回家來張羅,卻見丈夫和郭嘯天把炭爐搬在桌上,燙了酒,兩人早在吃喝了。   郭嘯天道:「弟妹,我們不等你了。快來請坐。」郭楊二人交好,又都是豪傑之士,鄉下人家更不講究甚麼男女避嫌的禮法。包惜弱微笑答應,在炭爐中添了些炭,拿一隻酒杯來斟了酒,坐在丈夫下首,見兩人臉上都是氣忿忿地,笑問:「又有甚麼事,惹得哥兒倆生氣了?」楊鐵心道:「我們正在說臨安朝廷中的混帳事。」   郭嘯天道:「昨兒我在眾安橋頭喜雨閣茶樓,聽人談到韓侂胄這賊宰相的事。那人說得有頭有尾,想來不假。他說不論那一個官員上書稟報,公文上要是不註明『並獻某某物』的字樣,這賊宰相壓根兒就不瞧他的文書。」楊鐵心嘆道:「有這樣的皇帝,就有這樣的宰相;有這樣的宰相,就有這樣的官吏。臨安湧金門外的黃大哥跟我說,有一日他正在山邊砍柴,忽然見到大批官兵擁著一群官兒們過來,卻是韓宰相帶了百官到郊外遊樂,他自管砍柴,也不理會。忽聽得那韓侂胄嘆道:『這裡竹籬茅舍,真是絕妙的山野風光,就可惜少了些雞鳴犬吠之聲!』他話剛說完不久,忽然草叢裡汪汪汪的叫了起來。」包惜弱笑道:「這狗兒倒會湊趣!」楊鐵心道:「是啊,真會湊趣。那狗子叫了一會,從草叢裡鑽將出來,你道是甚麼狗子?卻原來是咱們臨安府的��堂府尹趙大人。」包惜弱笑彎了腰,直叫:「啊喲!」郭嘯天道:「趙大人這一扮狗叫,指日就要高昇。」楊鐵心道:「這個自然。」   三人喝了一會酒,只見門外雪下得更大了。熱酒下肚,三人身上都覺得暖烘烘地,忽聽得東邊大路上傳來一陣踏雪之聲,腳步起落極快,三人轉頭望去,卻見是個道士。   那道士頭戴斗笠,身披簑衣,全身罩滿了白雪,背上斜插一柄長劍,劍把上黃色絲絛在風中左右飛揚,風雪滿天,大步獨行,實在氣概非凡。郭嘯天道:「這道士身上很有功夫,看來也是條好漢。只沒個名堂,不好請教。」楊鐵心道:「不錯,咱們請他進來喝幾杯,交交這個朋友。」兩人都生性好客,當即離座出門,卻見那道人走得好快,晃眼之間已在十餘丈外,卻也不是發足奔跑,如此輕功,實所罕見。   兩人對望了一眼,都感驚異。楊鐵心揚聲大叫:「道長,請留步!」喊聲甫歇,那道人倏地回身,點了點頭。楊鐵心道:「天凍大雪,道長何不過來飲幾杯解解寒氣?」   那道人冷笑一聲,健步如飛,頃刻間來到門外,臉上滿是鄙夷不屑之色,冷然道:「叫我留步,是何居心?爽爽快快說出來罷!」   楊鐵心心想我們好意請你喝酒,你這道人卻恁地無禮,當下揚頭不睬。郭嘯天抱拳道:「我們兄弟正自烤火飲酒,見道長冒寒獨行,斗膽相邀,衝撞莫怪。」那道人雙眼一翻,朗聲道:「好好好,喝酒就喝酒!」大踏步進來。   楊鐵心更是氣惱,伸手一把抓住他左腕,往外一帶,喝道:「還沒請教道長法號。」陡然間忽覺那道人的手滑如游魚,竟從自己手掌中溜出,知道不妙,正待退開,突然手腕上一緊,已被那道人反手抓住,霎時之間,便似被一個鐵圈牢牢箍住,又疼又熱,疾忙運勁抵禦,那知整條右臂已然酸麻無力,腕上奇痛徹骨。   郭嘯天見義弟忽然滿臉脹得通紅,知他吃虧,心想本是好意結交,倘若貿然動手,反得罪了江湖好漢,忙搶過去道:「道長請這邊坐!」那道人又是冷笑兩聲,放脫了楊鐵心的手腕,走到堂上,大模大樣的居中而坐,說道:「你們兩個明明是山東大漢,卻躲在這裡假扮臨安鄉農,只可惜滿口山東話卻改不了。莊稼漢又怎會武功?」   楊鐵心又窘又怒,走進內室,在抽屜裡取了一柄匕首,放在懷裡,這才回到內堂上,篩了三杯酒,自己乾了一杯,默然不語。   那道人望著門外大雪,既不飲酒,也不說話,只是微微冷笑。郭嘯天見他滿臉敵意,知他定是疑心酒中作了手腳,取過道人面前酒杯,將杯中酒一口乾了,說道:「酒冷得快,給道長換一杯熱的。」說著又斟了一杯,那道人接過一口喝了,說道:「酒裡就是有蒙汗藥,也迷我不倒。」楊鐵心更是焦躁,發作道:「我們好意請你飲酒,難道起心害你?你這道人說話不三不四,快請出去吧。我們的酒不會酸了,菜又不會臭了沒人吃。」   那道人「哼」了一聲,也不理會,取過酒壺,自斟自酌,連乾三杯,忽地解下簑衣斗笠,拋在地下。楊郭兩人細看時,只見他三十餘歲年紀,雙眉斜飛,臉色紅潤,方面大耳,目光炯炯照人。他跟著解下背上革囊,往桌上一倒,咚的一聲,楊郭二人都跳起身來。原來革囊中滾出來的,竟是一個血肉模糊的人頭。
  包惜弱驚叫:「哎唷!」逃進了內堂。楊鐵心伸手去摸懷中匕首,那道人將革囊又是一抖,跌出兩團血肉模糊的東西來,一個是心,一個是肝,看來不像是豬心豬肝,只怕便是人心人肝。楊鐵心喝道:「好賊道!」匕首出懷,疾向那道人胸口刺去。   道人冷笑道:「鷹爪子,動手了嗎?」左手掌緣在他手腕上一擊。楊鐵心腕上一陣酸麻,五指登時無力,匕首已被他夾手奪去。   郭嘯天在旁看得大驚,心想義弟是名將之後,家傳的武藝,平日較量武功,自己尚稍遜他一籌,這道人卻竟視他有如無物,剛才這一手顯然是江湖上相傳的「空手奪白刃」絕技,這功夫只曾聽聞,可從來沒見過,當下惟恐義弟受傷,俯身舉起板凳,只待道人匕首刺來,就舉凳去擋。   誰知那道人並不理會,拿起匕首一陣亂剁,把人心人肝切成碎塊,跟著一聲長嘯,��震屋瓦,提起右手,一掌劈將下來,騰的一聲,桌上酒杯菜盆都震得跳了起來,看那人頭時,已被他手掌擊得頭骨碎裂,連桌子中間也裂開一條大縫。   兩人正自驚疑不定,那道人喝道:「無恥鼠輩,道爺今日大開殺戒了!」   楊鐵心怒極,那裡還忍耐得住,抄起靠在屋角裡的鐵槍,搶到門外雪地裡,叫道:「來來來,教你知道楊家槍法的厲害。」那道人微微冷笑,說道:「憑你這為虎作倀的公門鼠輩也配使楊家槍!」縱身出門。   郭嘯天見情勢不妙,奔回家去提了雙戟,只見那道人也不拔劍,站在當地,袍袖在朔風裡獵獵作響。楊鐵心喝道:「拔劍吧!」那道人道:「你們兩個鼠輩一齊上來,道爺也只是空手對付。」   楊鐵心使個旗鼓,一招「毒龍出洞」,槍上紅纓抖動,捲起碗大槍花,往道人心口直搠過去。那道人一怔,讚道:「好!」身隨槍走,避向左側,左掌翻轉,逕自來抓槍頭。   楊鐵心在這桿槍上曾苦下幼功,深得祖傳技藝。要知楊家槍非同小可,當年楊再興憑一桿鐵槍,率領三百宋兵在小商橋大戰金兵四萬,奮力殺死敵兵二千餘名,刺殺萬戶長撒八孛堇、千戶長、百戶長一百餘人,其時金兵箭來如雨,他身上每中一枝敵箭,隨手折斷箭桿再戰,最後馬陷泥中,這才力戰殉國。金兵焚燒他的屍身,竟燒出鐵箭頭二升有餘。這一仗殺得金兵又敬又怕,楊家槍法威震中原。   楊鐵心雖然不及先祖威勇,卻也已頗得槍法心傳,只見他攢、刺、打、挑、攔、搠、架、閉,槍尖銀光閃閃,槍纓紅光點點,好一路槍法!   楊鐵心把那槍使發了,招數靈動,變幻巧妙。但那道人身隨槍走,趨避進退,卻那裡刺得著他半分?七十二路楊家槍法堪堪使完,楊鐵心不禁焦躁,倒提鐵槍,回身便走,那道人果然發足追來。楊鐵心大喝一聲,雙手抓住槍柄,陡然間擰腰縱臂,回身出槍,直刺道人面門,這一槍剛猛狠疾,正是楊家槍法中臨陣破敵、屢殺大將的一招「回馬槍」。當年楊再興在降宋之前與岳飛對敵,曾以這一招刺殺岳飛之弟岳翻,端的厲害無比。   那道人見一瞬間槍尖已到面門,叫聲:「好槍法!」雙掌合攏,啪的一聲,已把槍尖挾在雙掌之間。楊鐵心猛力挺槍往前疾送,竟是紋絲不動,不由得大驚,奮起平生之力往裡奪回,槍尖卻如已鑄在一座鐵山之中,那裡更拉得回來?他脹紅了臉連奪三下,槍尖始終脫不出對方雙掌的挾持。那道人哈哈大笑,右掌忽然提起,快如閃電般在槍身中間一擊,格的一聲,楊鐵心只覺虎口劇痛,急忙撒手,鐵槍已摔在雪地之中。   那道人笑道:「你使的果然是楊家槍法,得罪了。請教貴姓。」楊鐵心驚魂未定,隨口答道:「在下姓楊,草字鐵心。」道人道:「楊再興楊將軍是閣下祖上嗎?」楊鐵心道:「那是先曾祖。」   那道人肅然起敬,抱拳道:「適才誤以為兩人乃是歹人,多有得罪,卻原來竟是忠良之後,實是失敬,請教這位高姓。」郭嘯天道:「在下姓郭,賤字嘯天。」楊鐵心道:「他是我的義兄,是梁山泊好漢賽仁貴郭盛頭領的後人。」那道人道:「貧道可真魯莽了,這裡謝過。」說著又施了一禮。   郭嘯天與楊鐵心一齊還禮,說道:「好說,好說,請道長入內再飲三杯。」楊鐵心一面說,一面拾起鐵槍。道人笑道:「好!正要與兩位喝個痛快!」   包惜弱掛念丈夫與人爭鬥,提心吊膽的站在門口觀看,見三人釋兵言歡,心中大慰,忙入內整治杯盤。   三人坐定,郭楊二人請教道人法號。道人道:「貧道姓丘名處機……」楊鐵心叫了一聲:「啊也!」跳起身來。郭嘯天也吃了一驚,叫道:「遮莫不是長春子嗎?」丘處機笑道:「這是道侶相贈的賤號,貧道愧不敢當。」郭嘯天道:「原來是全真派大俠長春子,真是有幸相見。」兩人撲地便拜。   丘處機急忙扶起,笑道:「今日我手刃了一個奸人,官府追得甚緊,兩位忽然相招飲酒,這裡是帝王之都,兩位又不似是尋常鄉民,是以起了疑心。」郭嘯天道:「我這兄弟性子急躁,進門時試了道長一手,那是更惹道長起疑了。」丘處機道:「常人手上那有如此勁力?我只道兩位必是官府的鷹犬,喬裝改扮,在此等候,要捉拿貧道。適才言語無禮,實是魯莽得緊。」楊鐵心笑道:「不知不怪。」三人哈哈大笑。   三人喝了幾杯酒。丘處機指著地下碎裂的人頭,說道:「這人名叫王道乾,是個大大的漢奸。去年皇帝派他去向金主慶賀生辰,他竟與金人勾結,圖謀侵犯江南。貧道追了他十多天,才把他幹了。」楊郭二人久聞江湖上言道,長春子丘處機武功卓絕,為人俠義,這時見他一片熱腸,為國除奸,更是敬仰。兩人乘機向他討教些功夫,丘處機詳為點撥。   楊家槍法雖是兵家絕技,用於戰場上衝鋒陷陣,固是所向無敵,當者披靡,但以之與武學高手對敵,畢竟頗為不足。丘處機內外兼修,武功雖然尚未登峰造極,卻也已臻甚高境界,楊鐵心又如何能與他拆上數十招之多?卻是丘處機見他出手不凡,心中暗暗稱奇,有意引得他把七十二路槍法使完,以便確知他是否楊家嫡傳,要是真的對敵,數招之間就已把他鐵槍震飛了;當下說明這路槍法的招數本意用於馬上,若是步戰,須當更求變化,不可拘泥成法。楊郭二人聽得不住點頭稱是。楊家槍是傳子不傳女的絕藝,丘處機所知雖博,卻也不明槍法中的精奧,當下也向楊鐵心請教了幾招。   三人酒酣耳熱,言談甚是投機。楊鐵心道:「我們兄弟兩人得遇道長,真是平生幸事。道長可能在舍下多盤桓幾日麼?」丘處機正待答話,忽然臉色一變,說道:「有人來找我了。不管遇上甚麼事,你們無論如何不可出來,知道麼?」郭楊二人點頭答應。丘處機俯身拾起人頭,開門出外,飛身上樹,躲在枝葉之間。   郭楊二人見他舉動奇特,茫然不解。這時萬籟無聲,只聽得門外朔風虎虎,過了一陣,西面傳來隱隱的馬蹄之聲,楊鐵心道:「道長的耳朵好靈。」又想:「這位道長的武功果然是高得很了,但若與那跛子曲三相比,卻不知是誰高誰下?」又過一會,馬蹄聲越來越近,只見風雪中十餘騎急奔而來,乘客都是黑衣黑帽,直衝到門前。   當先一人突然勒馬,叫道:「足跡到此為止。剛才有人在這裡動過手。」後面數人翻身下馬,察看雪地上的足跡。   為首那人叫道:「進屋去搜!」便有兩人下馬,來拍楊家大門。突然間樹上擲下一物,砰的一聲,正打在那人頭上。這一擲勁力奇大,那人竟被此物撞得腦漿迸裂而死。眾人一陣大嘩,幾個人圍住了大樹。一人拾起擲下之物,驚叫:「王大人的頭!」   為首那人抽出長刀,大聲吆喝,十餘人把大樹團團圍住。他又是一聲口令,五個人彎弓搭箭,五枝羽箭齊向丘處機射去。   楊鐵心提起鐵槍要出屋助戰,郭嘯天一把拉住,低聲道:「道長叫咱們別出去。要是他寡不敵眾,咱們再出手不遲。」話聲甫畢,只見樹上一枝羽箭飛將下來,卻是丘處機閃開四箭,接住了最後一箭,以甩手箭手法投擲下來,只聽得「啊」的一聲,一名黑衣人中箭落馬,滾入了草叢之中。   丘處機拔劍躍下,劍光起處,兩名黑衣人已然中劍。為首的黑衣人叫道:「好賊道,原來是你!」刷刷刷三枝短弩隨手打出,長刀劈風,勒馬衝來。丘處機劍光連閃,又是兩人中劍落馬。楊鐵心只看得張大了口合不攏來,心想自己也練得十年武藝,但這位道爺出劍如此快法,別說抵擋,連瞧也沒能瞧清楚,剛才如不是他手下容情,自己早就死於非命了。   但見丘處機來去如風,正和騎馬使刀那人相鬥,那使刀的也甚了得,一柄刀遮架砍劈,甚為威猛。再鬥一陣,郭楊兩人已看出丘處機存心與他纏鬥,捉空兒或出掌擊、或以劍刺,殺傷對方一人,用意似要把全部來敵一鼓殲滅,生怕傷了為頭之人,餘黨一哄而散,那就不易追殺了。   只過半頓飯時間,來敵已只賸下六七名。那使刀的知道不敵,一聲呼哨,雙腿一夾,撥轉馬頭就逃。丘處機左掌前探,已拉住他的馬尾,手上一用勁,身子倏地飛起,還未躍上馬背,一劍已從他後心插進,前胸穿出。丘處機拋下敵屍,勒韁控馬,四下兜截趕殺,只見鐵蹄翻飛,劍光閃爍,驚呼駭叫聲中,一個個屍首倒下,鮮血把白雪皚皚的大地片片染紅。   丘處機提劍四顧,惟見一匹匹空馬四散狂奔,再無一名敵人賸下,他哈哈大笑,向郭楊二人招手道:「殺得痛快嗎?」   郭楊二人開門出來,神色間驚魂未定。郭嘯天道:「道長,那是些甚麼人?」丘處機道:「你在他們身上搜搜。」   郭嘯天往那持刀人身上抄摸,掏出一件公文來,抽出來看時,卻是那裝狗叫的臨安府趙知府所發的密令,內稱大金國使者在臨安府坐索殺害王道乾的兇手,著令捕快會同大金國人員,剋日拿捕兇手歸案。郭嘯天正自看得憤怒,那邊楊鐵心也叫了起來,手裡拿著幾塊從屍身上撿出來的腰牌,上面刻著金國文字,卻原來這批黑衣人中,有好幾人竟是金兵。   郭嘯天道:「敵兵到咱們國境內任意逮人殺人,我大宋官府竟要聽他們使者的號令,那還成甚麼世界?」楊鐵心嘆道:「大宋皇帝既向金國稱臣,我文武百官還不都成了金人的奴才嗎?」丘處機恨恨的道:「出家人本應慈悲為懷,可是一見了害民奸賊、敵國仇寇,貧道竟是不能手下留情。」郭楊二人齊聲道:「殺得好,殺得好!」   小村中居民本少,天寒大雪,更是無人外出,就算有人瞧見,也早逃回家去閉戶不出,誰敢過來察看詢問?楊鐵心取出鋤頭鐵鍬,三人把十餘具屍首埋入一個大坑之中。   ※※※   包惜弱拿了掃帚掃除雪上血跡,掃了一會,突覺血腥之氣直衝胸臆,眼前一陣金星亂冒,呀的一聲,坐倒在雪地之中。楊鐵心吃了一驚,忙搶過扶起,連聲問道:「怎麼?」包惜弱閉目不答。楊鐵心見她臉如白紙,手足冰冷,心裡十分驚惶。   丘處機過來拿住包惜弱右手手腕,一搭脈搏,大聲笑道:「恭喜,恭喜!」楊鐵心愕然道:「甚麼?」這時包惜弱「嚶」了一聲,醒了過來,見三個男人站在身周,不禁害羞,忙回進屋內。   丘處機微笑道:「尊夫人有喜啦!」��鐵心喜道:「當真?」丘處機笑道:「貧道平生所學,稍足自慰的只有三件。第一是醫道,煉丹不成,於藥石倒因此所知不少。第二是做幾首歪詩,第三才是這幾手三腳貓的武藝。」郭嘯天道:「道長這般驚人的武功若是三腳貓,我兄弟倆只好說是獨腳老鼠了!」三人一面說笑,一面掩埋屍首。掩埋完畢後入屋重整杯盤。丘處機今日一舉殺了不少金人,大暢心懷,意興甚豪。   楊鐵心想到妻子有了身孕,笑吟吟的合不攏口來,心想:「這位道長會做詩,那是文武雙全了。」說道:「郭大嫂也懷了孩子,就煩道長給取兩個名字好麼?」丘處機微一沉吟,說道:「郭大哥的孩子就叫郭靖,楊二哥的孩子叫作楊康,不論男女,都可用這兩個名字。」郭嘯天道:「好,道長的意思是叫他們不忘靖康之恥,要記得二帝被虜之辱。」   丘處機道:「正是!」伸手入懷,摸出兩柄短劍來,放在桌上。這對劍長短形狀完全相同,都是綠皮鞘、金吞口、烏木的劍柄。他拿起楊鐵心的那柄匕首,在一把短劍的劍柄上刻了「郭靖」兩字,在另一把短劍上刻了「楊康」兩字。   郭楊二人見他運劍如飛,比常人寫字還要迅速,剛剛明白他的意思,丘處機已刻完了字,笑道:「客中沒帶甚麼東西,這對短劍,就留給兩個還沒出世的孩子吧。」郭楊兩人謝了接過,抽劍出鞘,只覺冷氣森森,劍刃鋒利之極。   丘處機道:「這對短劍是我無意之中得來的,雖然鋒銳,但劍刃短了,貧道不合使,將來孩子們倒可用來殺敵防身。十年之後,貧道如尚苟活人世,必當再來,傳授孩子們幾手功夫,如何?」郭楊二人大喜,連聲稱謝。丘處機道:「金人竊據北方,對百姓暴虐之極,其勢必不可久。兩位好自為之吧。」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開門走出。郭楊二人待要相留,卻見他邁步如飛,在雪地裡早已去得遠了。   郭嘯天嘆道:「高人俠士總是這樣來去飄忽,咱們今日雖有幸會見,想多討教一點,卻是無緣。」楊鐵心笑道:「大哥,道長今日殺得好痛快,也給咱們出了一口悶氣。」拿著短劍,拔出鞘來摩挲劍刃,忽道:「大哥,我有個傻主意,你瞧成不成?」   郭嘯天道:「怎麼?」楊鐵心道:「要是咱們的孩子都是男兒,那麼讓他們結為兄弟,倘若都是女兒,就結為姊妹……」郭嘯天搶著道:「若是一男一女,那就結為夫妻。」兩人雙手一握,哈哈大笑。   包惜弱從內堂出來,笑問:「甚麼事樂成這個樣子?」楊鐵心把剛才的話說了。包惜弱臉上一紅,心中也甚樂意。   楊鐵心道:「咱們先把這對短劍掉換了再說,就算是文定之禮。如是兄弟姊妹,咱們再換回來。要是小夫妻麼……」郭嘯天笑道:「那麼對不起得很,兩柄劍都到了做哥哥的家裡啦!」包惜弱笑道:「說不定都到做兄弟的家裡呢。」當下郭楊二人換過了短劍。其時指腹為婚,事屬尋常,兩個孩子未出娘胎,雙方父母往往已代他們定下了終身大事。   郭嘯天當下拿了短劍,喜孜孜的回家去告知妻子。李萍聽了也是歡喜。   ※※※   楊鐵心把玩短劍,自斟自飲,不覺大醉。包惜弱將丈夫扶上了床,收拾杯盤,見天色已晚,到後院去收雞入籠,待要去關後門,只見雪地裡點點血跡,橫過後門。她吃了一驚,心想:「原來這裡還有血跡沒打掃乾淨,要是給官府公差見到,豈不是天大一樁禍事?」忙拿了掃帚,出門掃雪。   那血跡直通到屋後林中,雪地上留著有人爬動的痕跡,包惜弱愈加起疑,跟著血跡走進松林,轉到一座古墳之後,只見地下有黑黝黝的一團物事。   包惜弱走近一看,赫然是具屍首,身穿黑衣,就是剛才來捉拿丘處機的人眾之一,想是他受傷之後,一時未死,爬到了這裡。她正待回去叫醒丈夫出來掩埋,忽然轉念:「別鬼使神差的,偏偏有人這時過來撞見。」鼓起勇氣,過去拉那屍首,想拉入草叢之中藏起,再去叫丈夫。不料她伸手一拉,那屍首忽然扭動,跟著一聲呻吟。   包惜弱這一下嚇得魂飛天外,只道是殭屍作怪,轉身要逃,可是雙腳就如釘在地上一般,再也動彈不得。隔了半晌,那屍首並不再動,她拿掃帚去輕輕碰觸一下,那屍首又呻吟了一下,聲音甚是微弱。她才知此人未死。定睛看時,見他背後肩頭中了一枝狼牙利箭,深入肉裡,箭枝上染滿了血污。天空雪花兀自不斷飄下,那人全身已罩上了薄薄一層白雪,只須過得半夜,便凍也凍死了。   她自幼便心地仁慈,只要見到受了傷的麻雀、田雞、甚至蟲豸螞蟻之類,必定帶回家來妥為餵養,直到傷癒,再放回田野,若是醫治不好,就會整天不樂,這脾氣大了仍舊不改,以致屋子裡養滿了諸般蟲蟻、小禽小獸。她父親是個屢試不第的村學究,按著她性子給她取個名字,叫作惜弱。紅梅村包家老公雞老母雞特多,原來包惜弱飼養雞雛之後,決不肯宰殺一隻,父母要吃,只有到市上另買,是以家裡每隻小雞都是得享天年,壽終正寢。她嫁到楊家以後,楊鐵心對這位如花似玉的妻子十分憐愛,事事順著她的性子,楊家的後院裡自然也是小鳥小獸的天下了。後來楊家的小雞小鴨也慢慢變成了大雞大鴨,只是她嫁來未久,家中尚未出現老雞老鴨,但大勢所趨,日後自必如此。   這時她見這人奄奄一息的伏在雪地之中,慈心登生,明知此人並非好人,但眼睜睜的見他痛死凍死,心下無論如何不忍。她微一沉吟,急奔回屋,要叫醒丈夫���量,無奈楊鐵心大醉沉睡,推他只是不動。   包惜弱心想,還是救了那人再說,當下撿出丈夫的止血散金創藥,拿了小刀碎布,在灶上提了半壺熱酒,又奔到墳後。那人仍是伏著不動。包惜弱扶他起來,把半壺熱酒給他慢慢灌入嘴裡。她自幼醫治小鳥小獸慣了的,對醫傷倒也有點兒門道,見這一箭射得極深,一拔出來只怕當時就要噴血斃命,但如不把箭拔出,終不可治,於是咬緊牙關,用鋒利小刀割開箭旁肌肉,拿住箭桿,奮力向外一提。那人慘叫一聲,暈死了過去,創口鮮血直噴,只射得包惜弱胸前衣襟上全是血點,那枝箭終於拔了出來。
  包惜弱心中突突亂跳,忙拿止血散按在創口,用布條緊緊紮住。過了一陣,那人悠悠醒來,可是疲弱無力,連哼都哼不出聲。   包惜弱嚇得手酸足軟,實在扶不動這個大男人,靈機一動,回家拿了塊門板,把那人拉到板上,然後在雪地上拖動門板,就像一輛雪車般將他拖回家中,將他安置在柴房之中。   她忙了半日,這時心神方定,換下污衣,洗淨手臉,從瓦罐中倒出一碗適才沒喝完的雞湯,一手拿了燭台,再到柴房去瞧那漢子。見那人呼吸細微,並未斷氣。包惜弱心中甚慰,把雞湯餵他。那人喝了半碗,忽然劇烈咳嗽起來。   包惜弱吃了一驚,舉起燭台一瞧,燭光下只見這人眉清目秀,鼻樑高聳,竟是個相貌俊美的青年男子。她臉上一熱,左手微顫,晃動了燭台,幾滴燭油滴在那人臉上。   那人睜開眼來,驀見一張芙蓉秀臉,雙頰暈紅,星眼如波,眼光中又是憐惜,又是羞澀,當前光景,宛在夢中,不禁看得呆了。   包惜弱低聲道:「好些了嗎?把這碗湯喝了吧。」那人伸手要接,但手上無力,險些把湯全倒在身上。包惜弱搶住湯碗,這時救人要緊,只得餵著他一口一口的喝了。   那人喝了雞湯後,眼中漸漸現出光采,凝望著她,顯是不勝感激。包惜弱倒給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拿了幾捆稻草給他蓋上,持燭回房。   這一晚再也睡不安穩,連做了幾個噩夢,忽見丈夫一槍把柴房中那人刺死,又見那人提刀殺了丈夫,卻來追逐自己,四面都是深淵,無處可以逃避,幾次都從夢中驚醒,嚇得身上都是冷汗。待得天明起身,丈夫早已下床,只見他拿著鐵槍,正用磨刀石磨礪槍頭,包惜弱想起夜來夢境,嚇了一跳,忙走去柴房,推開門來,一驚更甚,原來裡面只賸亂草一堆,那人已不知去向。   她奔到後院,只見後門虛掩,雪地裡赫然是一行有人連滾帶爬向西而去的痕跡。她望著那痕跡,不覺怔怔的出了神。過了良久,一陣寒風撲面吹來,忽覺腰酸骨軟,十分睏倦。回到前堂,楊鐵心已燒好了白粥,放在桌上,笑道:「你瞧,我燒的粥還不錯吧?」包惜弱知道丈夫因自己懷了身孕,是以特別體惜,一笑而坐,端起粥碗吃了起來。她想若把昨晚之事告知丈夫,他嫉惡如仇,定會趕去將那人刺死,豈不是救人沒救徹?當下絕口不提。   ※※※   忽忽臘盡春回,轉眼間過了數月,包惜弱腰圍漸粗,愈來愈感慵困,於那晚救人之事也漸漸淡忘了。   這日楊氏夫婦吃過晚飯,包惜弱在燈下給丈夫縫套新衫褲。楊鐵心打好了兩雙草鞋,把草鞋掛到牆上,記起日間耕田壞了犁頭,對包惜弱道:「犁頭損啦,明兒叫東村的張木兒加一斤半鐵,打一打。」包惜弱道:「好!」楊鐵心瞧著妻子,說道:「我衣衫夠穿啦!你身子弱,又有了孩子,好好兒多歇歇,別再給我做衣裳。」包惜弱轉過頭來一笑,卻不停針。楊鐵心走過去,輕輕拿起她針線。包惜弱這才伸了個懶腰,熄燈上床。   睡到午夜,包惜弱矇矓間忽聽丈夫陡然坐起身來,一驚而醒,只聽得遠處隱隱有馬蹄之聲,聽聲音是從西面東來,過得一陣,東邊也傳來了馬蹄聲,接著北面南面都有了蹄聲。包惜弱坐起身來,道:「怎麼四面都有了馬?」楊鐵心匆匆下床穿衣,片刻之間,四面蹄聲越來越近,村中犬兒都吠叫起來。楊鐵心道:「咱們給圍住啦!」包惜弱驚道:「幹甚麼呀?」楊鐵心道:「不知道。」把丘處機所贈短劍遞給妻子,道:「你拿著防身!」從牆上摘下一桿鐵槍,握在手裡。   這時東南西北人聲馬嘶,已亂成一片,楊鐵心推開窗子外望,只見大隊兵馬已把村子團團圍住,眾兵丁手裡高舉火把,七八名武將騎在馬上往來奔馳。   只聽得眾兵丁齊聲叫喊:「捉拿反賊,莫讓反賊逃了!」楊鐵心尋思:「是來捉拿曲三麼?這幾日卻不見他在村裡,幸好他不在,否則的話,他武功再強,也敵不過這許多兵馬。」忽聽一名武將高聲叫道:「郭嘯天、楊鐵心兩名反賊,快快出來受縛納命。」   楊鐵心大吃一驚,包惜弱更是嚇得臉色蒼白。楊鐵心低聲道:「官家不知為了何事,竟來誣害良民。跟官府是辯不清楚的,咱們只好逃命。你別慌,憑我這桿槍,定能保你衝出重圍。」他一身武藝,又是在江湖上闖蕩過的,這時臨危不亂,掛上箭袋,握住妻子右手。   包惜弱道:「我來收拾東西。」楊鐵心道:「還收拾甚麼?統通不要了。」包惜弱心中一酸,垂下淚來,顫聲道:「我們這家呢?」楊鐵心道:「咱們只要留得性命,���和你自可在別地重整家園。」包惜弱道:「這些小雞小貓呢?」楊鐵心嘆道:「傻孩子,還顧得到牠們麼?」頓了一頓,安慰她道:「官兵又怎會跟你的小雞小貓兒為難。」   一言方畢,窗外火光閃耀,眾兵已點燃了兩間草房,又有兩名兵丁高舉火把來燒楊家屋簷,口中大叫:「郭嘯天、楊鐵心兩個反賊再不出來,便把牛家村燒成了白地。」   楊鐵心怒氣填膺,開門走出,大聲喝道:「我就是楊鐵心!你們幹甚麼?」兩名兵丁嚇了一跳,丟下火把轉身退開。   火光中一名武官拍馬走近,叫道:「好,你是楊鐵心,跟我見官去。拿下了!」四五名兵丁一擁而上。楊鐵心倒轉槍來,一招「白虹經天」,把三名兵丁掃倒在地,又是一招「春雷震怒」,槍柄挑起一兵,摜入了人堆,喝道:「要拿人,先得說說我又犯了甚麼罪。」   那武官罵道:「大膽反賊,竟敢拒捕!」他口中叫罵,但也畏懼對方武勇,不敢逼近。他身後另一名武官叫道:「好好跟老爺過堂去,免得加重罪名。有公文在此。」楊鐵心道:「拿來我看!」那武官道:「還有一名郭犯呢?」   郭嘯天從窗口探出半身,彎弓搭箭,喝道:「郭嘯天在這裡。」箭頭對準了他。   那武官心頭髮毛,只覺背脊上一陣陣的涼氣,叫道:「你把箭放下,我讀公文給你們聽。」郭嘯天厲聲道:「快讀!」把弓扯得更滿了。那武官無奈,拿起公文大聲讀道:「臨安府牛家村村民郭嘯天、楊鐵心二犯,勾結巨寇,圖謀不軌,著即拿問,嚴審法辦。」郭嘯天道:「甚麼衙門的公文?」那武官道:「是韓相爺的手諭。」   郭楊二人都是一驚,均想:「甚麼事這樣厲害,竟要韓侂冑親下手諭?難道丘道長殺死官差的事發了?」郭嘯天道:「誰是首告?有甚麼憑據?」那武官道:「我們只管拿人,你們到府堂上自己分辯去。」楊鐵心叫道:「韓丞相專害無辜好人,誰不知道?我們可不上這個當。」領隊的武官叫道:「抗命拒捕,罪加一等。」   楊鐵心轉頭對妻子道:「你快多穿件衣服,我奪他的馬給你。待我先射倒將官,兵卒自然亂了。」弦聲響處,箭發流星,正中那武官右肩。那武官啊喲一聲,撞下馬來,眾兵丁齊聲發喊,另一名武官叫道:「拿反賊啊!」眾兵丁紛紛衝來。郭楊二人箭如連珠,轉瞬間射倒六七名兵丁,但官兵勢眾,在武官督率下衝到兩家門前。   楊鐵心大喝一聲,疾衝出門,鐵槍起處,官兵驚呼倒退。他縱到一個騎白馬的武官身旁,挺槍刺去,那武官舉槍擋架。豈知楊家槍法變化靈動,他槍桿下沉,那武官腿上早著。楊鐵心舉槍挑起,那武官一個觔鬥倒翻下馬。   楊鐵心槍桿在地下一撐,飛身躍上馬背,雙腿一夾,那馬一聲長嘶,於火光中向屋門奔去。楊鐵心挺槍刺倒門邊一名兵丁,俯身伸臂,把包惜弱抱上馬背,高聲叫道:「大哥,跟著我來!」郭嘯天��動雙戟,保護著妻子李萍,從人叢中衝殺出來。官兵見二人勢兇,攔阻不住,紛紛放箭。   楊鐵心縱馬奔到李萍身旁,叫道:「大嫂,快上馬!」說著一躍下馬。李萍急道:「使不得。」楊鐵心那裡理她,一把將她攔腰抱起,放上馬背。義兄弟兩人跟在馬後,且戰且走,落荒而逃。   走不多時,突然前面喊聲大作,又是一彪軍馬衝殺過來。郭楊二人暗暗叫苦,待要覓路奔逃,前面羽箭颼颼射來。包惜弱叫了一聲:「啊喲!」坐騎中箭跪地,把馬背上兩個女子都拋下馬來。楊鐵心道:「大哥,你護著她們,我再去搶馬!」說著提槍往人叢中衝殺過去。十餘名官兵排成一列,手挺長矛對準了楊鐵心,齊聲吶喊。   郭嘯天眼見官兵勢大,心想:「憑我兄弟二人,逃命不難,但前後有敵,妻子是無論如何救不出了。我們又沒犯法,與其白白在這裡送命,不如上臨安府分辯去。上次丘處機道長殺了官兵和金兵,可沒放走了一個,死無對證,諒官府也不能定我們的罪。再說,那些官差、金兵又不是我們兄弟殺的。」當下縱聲叫道:「兄弟,別殺了,咱們就跟他們去!」楊鐵心一呆,拖槍回來。   帶隊的軍官下令停箭,命兵士四下圍住,叫道:「拋下兵器弓箭,饒你們不死。」   楊鐵心道:「大哥,別中了他們的奸計。」郭嘯天搖搖頭,把雙戟往地下一拋。楊鐵心見愛妻嚇得花容失色,心下不忍,嘆了一口氣,也把鐵槍和弓箭擲在地下。郭楊二人的兵器剛一離手,十餘枝長矛的矛頭立刻刺到了四人的身旁。八名士兵走將過來,兩個服侍一個,將四人反手縛住。   楊鐵心嘿嘿冷笑,昂頭不理。帶隊的軍官舉起馬鞭,刷的一鞭,擊在楊鐵心臉上,罵道:「大膽反賊,當真不怕死嗎?」這一鞭只打得他自額至頸,長長一條血痕。楊鐵心怒道:「好,你叫甚麼名字?」那軍官怒氣更熾,鞭子如雨而下,叫道:「老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姓段名天德,上天有好生之德的天德。記住了麼?你到閻王老子那裡去告狀吧。」楊鐵心毫不退避,圓睜雙眼,凝視著他。段天德喝道:「老爺額頭有刀疤,臉上有青記,都記住了!」說著又是一鞭。   包惜弱見丈夫如此受苦,哭叫:「他是好人,又沒做壞事。你……你幹麼要這樣打人呀?你……你怎麼不講道理?」   楊鐵心一口唾沫,呸的一聲,正吐在段天德臉上。段天德大怒,拔出腰刀,叫道:「先斃了你這反賊!」舉刀摟頭砍將下來。楊鐵心向旁閃過,身旁兩名士兵長矛前挺,抵住他的兩脅。段天德又是一刀,楊鐵心無處可避,只得向後急縮。那段天德倒也有幾分武功,一刀不中,隨即向前一送,他使的是柄鋸齒刀,這一下便在楊鐵心左肩上鋸了一道口子,接著第二刀又劈將下來。   郭嘯天見義弟性命危殆,忽地縱起,飛腳往段天德面門踢去。段天德吃了一驚,收刀招架。郭嘯天雖然雙手被縛,腿上功夫仍是了得,身子未落,左足收轉,右足飛出,正踢在段天德腰裡。   段天德劇痛之下,怒不可遏,叫道:「亂槍戳死了!上頭吩咐了的,反賊若是拒捕,格殺勿論。」眾兵舉矛齊刺。郭嘯天接連踢倒兩兵,終是雙手被縛,轉動不靈,身子閃讓長矛,段天德自後趕上,手起刀落,把他一隻右膀斜斜砍了下來。   楊鐵心正自力掙雙手,急切無法脫縛,突見義兄受傷倒地,心中急痛之下,不知從那裡忽然生出來一股巨力,大喝一聲,繩索繃斷,揮拳打倒一名兵士,搶過一柄長矛,展開了楊家槍法,這時候一夫拚命,萬夫莫當。長矛起處,登時搠翻兩名官兵。段天德見勢頭不好,先自退開。楊鐵心初時尚有顧忌,不敢殺死官兵,這時一切都豁出去了,東挑西打,頃刻間又戳死數兵。眾官兵見他兇猛,心下都怯了,發一聲喊,四下逃散。   楊鐵心也不追趕,扶起義兄,只見他斷臂處血流如泉湧,全身已成了一個血人,不禁垂下淚來。郭嘯天咬緊牙關,叫道:「兄弟,別管我……快,快走!」楊鐵心道:「我去搶馬,拚死救你出去。」郭嘯天道:「不……不……」暈了過去。   楊鐵心脫下衣服,要給他裹傷,但段天德這一刀將他連肩帶胸的砍下,創口占了半個身子,竟是無法包紮。郭嘯天悠悠醒來,叫道:「兄弟,你去救你弟婦與你嫂子,我……我是……不成了……」說著氣絕而死。   楊鐵心和他情逾骨肉,見他慘死,滿腔悲憤,腦海中一閃,便想到了兩人結義時的那句誓言:「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抬頭四望,自己妻子和郭大嫂在混亂中都已不知去向。他大聲叫道:「大哥,我去給你報仇!」挺矛向官兵隊裡衝去。   官兵這時又已列成隊伍,段天德傳下號令,箭如飛蝗般射來。楊鐵心渾不在意,撥箭疾衝。一名武官手揮大刀,當頭猛砍,楊鐵心身子一矮,突然鑽到馬腹之下。那武官一刀砍空,正待回馬,後心已被一矛刺進。楊鐵心擲開屍首,跳上馬背,舞動長矛。眾官兵那敢接戰,四下奔逃。   他趕了一陣,只見一名武官抱著一個女子,騎在馬上疾馳。楊鐵心飛身下馬,橫矛桿打倒一名兵士,在他手中搶過弓箭,火光中看準那武官坐騎,颼的一箭射去,正中馬臀,馬腿前跪,馬上兩人滾了下來。楊鐵心再是一箭,射死了武官,搶將過去,只見那女子在地下掙紮著坐起身來,正是自己妻子。
  包惜弱乍見丈夫,又驚又喜,撲到了他懷裡。楊鐵心問道:「大嫂呢?」包惜弱道:「在前面,給……給官兵捉去啦!」楊鐵心道:「你在這裡等著,我去救她。」包惜弱驚道:「後面又有官兵追來啦!」   楊鐵心回過頭來,果見一隊官兵手舉火把趕來。楊鐵心咬牙道:「大哥已死,我無論如何要救大嫂出來,保全郭家的骨血。要是天可憐見,你我將來還有相見之日。」包惜弱緊緊摟住丈夫脖子,死不放手,哭道:「咱們永遠不能分離,你說過的,咱們就是要死,也死在一塊!是麼?你說過的。」   楊鐵心心中一酸,抱住妻子親了親,硬起心腸拉脫她雙手,挺矛往前急追,奔出數十步回頭一望,只見妻子哭倒在塵埃之中,後面官兵已趕到她身旁。   楊鐵心伸袖子一抹臉上的淚水、汗水、血水,把生死置之度外,一心只想救出李氏,為義兄保全後代,趕了一陣,又奪到了一匹馬,抓住一名官兵喝問,得知李氏正在前面。   他縱馬疾馳,忽聽得道旁樹林一個女人聲音大叫大嚷,急忙兜轉馬頭,衝入林中,只見李氏雙手已自脫縛,正和兩名兵士廝打。她是農家女子,身子壯健,雖然不會武藝,但這時拚命蠻打,自有一股剛勇,那兩名兵士又笑又罵,一時卻也奈何她不得。楊鐵心更不打話,衝上去一矛一個,戳死了兩兵,把李氏扶上坐騎,兩人同乘,回馬再去找尋妻子。   奔到與包氏分手的地方,卻已無人。此時天色微明,他下馬察看,只見地下馬蹄雜沓,尚有人身拖曳的痕跡,想是妻子又給官兵擄去了。   楊鐵心急躍上馬,雙足在馬腹上亂踢,那馬受痛,騰身飛馳。趕得正急間,忽然道旁號角聲響,衝出十餘名黑衣武士。當先一人舉起狼牙棒往他頭頂猛砸下來。楊鐵心舉矛格開,還了一矛。那人回棒橫掃,棒法奇特,似非中原武術所使家數。   楊鐵心以前與郭嘯天談論武藝,知道當年梁山泊好漢中有一位霹靂火秦明,狼牙棒法天下無雙,但除他之外,武林豪傑使這兵刃的向來極少,因狼牙棒份量沉重,若非有極大膂力不易運用自如。只有金兵將官卻甚喜用,以金人生長遼東苦寒之地,身強力大,兵器沉重,則陣上多佔便宜。當年金兵入寇,以狼牙棒砸擊大宋軍民。眾百姓氣憤之餘,忽然說起笑話來。某甲道:「金兵有甚麼可怕,他們有一物,咱們自有一物抵擋。」某乙道:「金兵有金兀朮。」甲道:「咱們有韓少保。」乙道:「金兵有枴子馬。」甲道:「咱們有麻札刀。」乙道:「金兵有狼牙棒。」甲道:「咱們有天靈蓋。」那天靈蓋是頭頂的腦門,金兵狼牙棒打來,大宋百姓只好用天靈蓋去抵擋,笑謔之中實含無限悲憤。   這時楊鐵心和那使狼牙棒的鬥了數合,想起以前和郭嘯天的談論,越來越是疑心,瞧這人棒法招術,明明是金兵將官,怎地忽然在此現身?又鬥數合,槍招加快,挺矛把那人刺於馬下。餘眾大驚,發喊逃散。   楊鐵心轉頭去看騎在身後的李氏,要瞧她在戰鬥之中有無受傷,突然間樹叢中射出一枝冷箭,楊鐵心不及閃避,這一箭直透後心。李氏大驚,叫道:「叔叔,箭!箭!」楊鐵心心中一涼:「不料我今日死在這裡!但我死前先得把賊兵殺散,好讓大嫂逃生。」當下搖矛狂呼,往人多處直衝過去,但背上箭傷創痛,眼前一團漆黑,昏暈在馬背之上。   ※※※   當時包惜弱被丈夫推開,心中痛如刀割,轉眼間官兵追了上來,待要閃躲,早被幾名士兵擁上一匹坐騎。一個武官舉起火把,向她臉上仔細打量了一會,點點頭,說道:「瞧不出那兩個蠻子倒有點本事,傷了咱們不少兄弟。」另一名武官笑道:「現下總算大功告成,這趟辛苦,每人總有十幾兩銀子賞賜罷。」那武官道:「哼,只盼上頭少剋扣些。」轉頭對號手道:「收隊罷!」那號兵舉起號角,嗚嗚嗚的吹了起來。   包惜弱吞聲飲泣,心中只是掛念丈夫,不知他性命如何。這時天色已明,路上漸有行人,百姓見到官兵隊伍,都遠遠躲了開去。包惜弱起初擔心官兵無禮,那知眾武官居然言語舉止之間頗為客氣,這才稍稍放心。   行不數里,忽然前面喊聲大振,十餘名黑衣人手執兵刃,從道旁衝殺出來,當先一人喝道:「無恥官兵,殘害良民,統通下馬納命。」帶隊的武官大怒,喝道:「何方大膽匪徒,在京畿之地作亂?快滾開些!」一眾黑衣人更不打話,衝入官兵隊裡,雙方混戰起來。官兵雖然人多,但黑衣人個個武藝精熟,一時之間殺得不分勝負。   包惜弱暗暗歡喜,心想:「莫不是鐵哥的朋友們得到訊息,前來相救?」混戰中一箭飛來,正中包惜弱坐騎的後臀,那馬負痛,縱蹄向北疾馳。   包惜弱大驚,雙臂摟住馬頸,只怕掉下馬來。只聽後面蹄聲急促,一騎馬追來。轉眼間一匹黑馬從身旁掠過,馬上乘客手持長索,在空中轉了幾圈,呼的一聲,長索飛出,索上繩圈套住了包惜弱的坐騎,兩騎馬並肩而馳。那人漸漸收短繩索,兩騎馬奔跑也緩慢了下來,再跑數十步,那人呼哨一聲,他所乘黑馬收腳站住。包惜弱的坐騎被黑馬一帶,無法向前,一聲長嘶,前足提起,人立起來。   包惜弱勞頓了大半夜,又是驚恐,又是傷心,這時再也拉不住韁,雙手一鬆,跌下馬來,暈了過去。   昏睡中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等到悠悠醒轉,只覺似是睡在柔軟的床上,又覺身上似蓋了棉被,很是溫暖,她睜開眼睛,首先入眼的是青花布帳的帳頂,原來果是睡在床上。她側頭望時,見床前桌上點著油燈,似有個黑衣男子坐在床沿。   那人聽得她翻身,忙站起身來,輕輕揭開了帳子,低聲問道:「睡醒了嗎?」包惜弱神智尚未全復,只覺這人依稀似曾相識。那人伸手在她額頭一摸,輕聲道:「燒得好燙手,醫生快來啦。」包惜弱迷迷糊糊的重又入睡。   過了一會,似覺有醫生給她把脈診視,又有人餵她喝藥。她只是昏睡,夢中突然驚醒大叫:「鐵哥,鐵哥!」隨覺有人輕拍她肩膀,低語撫慰。   她再次醒來時已是白天,忍不住出聲呻吟。一個人走近前來,揭開帳子。這時面面相對,包惜弱看得分明,不覺吃了一驚,這人面目清秀,嘴角含笑,正是幾個月前她在雪地裡所救的那個垂死少年。   包惜弱道:「這是甚麼地方,我當家的呢?」那少年搖搖手,示意不可作聲,低聲道:「外邊官兵追捕很緊,咱們現下是借住在一家鄉農家裡。小人斗膽,謊稱是娘子的丈夫,娘子可別露了形跡。」包惜弱臉一紅,點了點頭,又問:「我當家的呢?」那人道:「娘子身子虛弱,待大好之後,小人再慢慢告知。」   包惜弱大驚,聽他語氣,似乎丈夫已遭不測,雙手緊緊抓住被角,顫聲道:「他……他……怎麼了?」那人只是不說,道:「娘子這時心急也是無益,身子要緊。」包惜弱道:「他……他可是死了?」那人滿臉無可奈何之狀,點了點頭,道:「楊爺不幸,給賊官兵害死了。」說著只是搖頭嘆息。包惜弱傷痛攻心,暈了過去,良久醒轉,放聲大哭。   那人細聲安慰。包惜弱抽抽噎噎的道:「他……他怎麼去世的?」那人道:「楊爺可是二十來歲年紀,身長膀闊,手使一柄長矛的麼?」包惜弱道:「正是。」那人道:「我今日一早見到他和官兵相鬥,殺了好幾個人,可惜……唉,可惜一名武官偷偷繞到他身後,一槍刺進了他背脊。」   包惜弱夫妻情重,又暈了過去,這一日水米不進,決意要絕食殉夫。那人也不相強,整日只是斯斯文文的和她說話解悶。包惜弱到後來有些過意不去了,問道:「相公高姓大名?怎會知道我有難而來打救?」那人道:「小人姓顏,名烈,昨天和幾個朋友經過這裡,正遇到官兵逞兇害人。小人路見不平,出手相救,不料老天爺有眼,所救的竟是我的大恩人,也真是天緣巧合了。」   包惜弱聽到「天緣巧合」四字,臉上一紅,轉身向裡,不再理他,心下琢磨,忽然起了疑竇,轉身問道:「你和官兵本來是一路的?」顏烈道:「怎……怎麼?」包惜弱道:「那日你不是和官兵同來捉拿那位道長、這才受傷的嗎?」顏烈道:「那日也真是冤枉。小人從北邊來,要去臨安府,路過貴村,那知道無端端一箭射來,中了肩背。如不是娘子大恩相救,真是死得不明不白。到底他們要捉甚麼道士呀?道士捉鬼,官兵卻捉道士,真是一塌胡塗。」說著笑了起來。   包惜弱道:「啊,原來你是路過,不是他們一夥。我還道你也是來捉那道長的,那天還真不想救你呢。」當下便述說官兵怎樣前來捉拿丘處機,他又怎樣殺散官兵。   包惜弱說了一會,卻見他怔怔的瞧著自己,臉上神色痴痴迷迷,似乎心神不屬,當即住口。顏烈一驚,陪笑道:「對不住。我在想咱們怎樣逃出去,可別再讓官兵捉到。」   包惜弱哭道:「我……我丈夫既已過世,我還活著幹甚麼?你一個人走吧。」顏烈正色道:「娘子,官人為賊兵所害,含冤莫白,你不設法為他報仇,卻只是一意尋死。官人生前是英雄豪傑之士,他在九泉之下,只怕也不能瞑目罷?」   包惜弱道:「我一個弱女子,又怎有報仇的能耐?」顏烈義憤於色,昂然道:「娘子要報殺夫之仇,這件事著落在小人身上。你可知道仇人是誰?」包惜弱想了一下,說道:「統率官兵的將官名叫段天德,他額頭有個刀疤,臉上有塊青記。」顏烈道:「既有姓名,又有記認,他就是逃到了天涯海角,也非報此仇不可。」他出房去端來一碗稀粥,碗裡有個剝開了的鹹蛋,說道:「你不愛惜身子,怎麼報仇呀?」包惜弱心想有理,接過碗來慢慢吃了。   次日早晨,包惜弱整衣下床,對鏡梳好了頭髻,找到一塊白布,剪了朵白花插在鬢邊,替丈夫帶孝,但見鏡中紅顏如花,夫妻倆卻已人鬼殊途,悲從中來,又伏桌痛哭起來。   顏烈從外面進來,待她哭聲稍停,柔聲道:「外面道上官兵都已退了,咱們走吧。」包惜弱隨他出屋。顏烈摸出一錠銀子給了屋主,把兩匹馬牽了過來。包惜弱所乘的馬本來中了一箭,這時顏烈已把箭創裹好。   包惜弱道:「到那裡去呀?」顏烈使個眼色,要她在人前不可多問,扶她上馬,兩人並轡向北。走出十餘裡,包惜弱又問:「你帶我到那裡去?」顏烈道:「咱們先找個隱僻的所在住下,避一避風頭。待官家追拿得鬆了,小人再去找尋官人的屍首,好好替他安葬,然後找到段天德那個奸賊,殺了替官人報仇。」   包惜弱性格柔和,自己本少主意,何況大難之餘,孤苦無依,聽他想得周到,心中好生感激,道:「顏相公,我……我怎生報答你才好?」顏烈凜然道:「我性命是娘子所救,小人這一生供娘子驅使,就是粉身碎骨,赴湯蹈火,那也是應該的。」包惜弱道:「只盼儘快殺了那大壞人段天德,給鐵哥報了大仇,我這就從他於地下。」想到這裡,又垂下淚來。   兩人行了一日,晚上在長安鎮上投店歇宿。顏烈自稱夫婦二人,要了一間房。包惜弱心中惴惴不安,吃晚飯時一聲不作,暗自撫摸丘處機所贈的那柄短劍,心中打定了主意:「要是他稍有無禮,我就一劍自殺。」   顏烈命店伴拿了兩捆稻草入房,等店伴出去,閂上了房門,把稻草鋪在地下,自己倒在稻草之中,身上蓋了一張氈毯,對包惜弱道:「娘子請安睡吧!」說著閉上了眼。   包惜弱的心怦怦亂跳,想起故世的丈夫,真是柔腸寸斷,呆呆的坐了大半個時辰,長長嘆了口氣,也不熄滅燭火,手中緊握短劍,和衣倒在床上。   次日包惜弱起身時,顏烈已收拾好馬具,命店伴安排了早點。包惜弱暗暗感激他是至誠君子,防範之心登時消了大半。待用早點時,見是一碟雞炒乾絲,一碟火腿,一碟臘腸,一碟燻魚,另有一小鍋清香撲鼻的香梗米粥。她出生於小康之家,自歸楊門,以務農為生,平日吃早飯只是幾根鹹菜,半個鹹蛋,除了過年過節、喜慶宴會之外,那裡吃過這樣考究的飲食?食用之時,心裡頗不自安。   待得吃完,店伴送來一個包裹。這時顏烈已走出房去,包惜弱問道:「這是甚麼?」店伴道:「相公今日一早出去買來的,是娘子的替換衣服,相公說,請娘子換了上道。」說罷放下包裹,走出房去。包惜弱打開包裹一看,不覺呆了,只見是一套全身縞素的衣裙,白鞋白襪固然一應俱全,連內衣、小襖以及羅帕、汗巾等等也都齊備,心道:「難為他一個少年男子,怎地想得如此周到?」換上內衣之時,想到是顏烈親手所買,不由得滿臉紅暈。她半夜倉卒離家,衣衫本已不整,再加上一夜的糾纏奔波,更是滿身破損塵污,待得裡外一新,精神也不覺為之一振。待得顏烈回房,見他身上也已換得光鮮煥然。   兩人縱馬上道,有時一前一後,有時並轡而行。這時正是江南春意濃極的時光,道旁垂柳拂肩,花氣醉人,田中禾苗一片新綠。
  顏烈為了要她寬懷減愁,不時跟她東談西扯。包惜弱的父親是個小鎮上的不第學究,丈夫和義兄郭嘯天都是粗豪漢子,她一生之中,實是從未遇到過如此吐屬俊雅、才識博洽的男子,但覺他一言一語無不含意雋妙,心中暗暗稱奇。只是眼見一路北去,離臨安越來越遠,他卻絕口不提如何為己報仇,更不提安葬丈夫,忍不住道:「顏相公,我夫君的屍身,不知落在那裡?」   顏烈道:「非是小人不肯去尋訪尊夫屍首,為他安葬,實因前日救娘子時殺了官兵,眼下正是風急火旺的當口,我只要在臨安左近一現身,非遭官兵的毒手不可。眼下官府到處追拿娘子,說道尊夫殺官造反,罪大惡極,拿到他的家屬,男的斬首,女的充作官妓。小人死不足惜,但若娘子無人保護,給官兵逮了去,遭遇必定極慘。小人身在黃泉之下,也要傷心含恨了。」包惜弱聽他說得誠懇,點了點頭。顏烈道:「我仔細想過,眼下最要緊的,是為尊夫收屍安葬。咱們到了嘉興,我便取出銀子,託人到臨安去妥為辦理。倘若娘子定要我親自去辦這才放心,那麼在嘉興安頓好娘子之後,小人冒險前往便了。」包惜弱心想要他���冒大險,於理不合,說道:「相公如能找到妥當可靠的人去辦,那也是一樣的。」又道:「我丈夫有個姓郭的義兄,同時遭難,敢煩相公一併為他安葬,我……我……」說著垂下淚來。   顏烈道:「此事容易,娘子放心便是。倒是報仇之事,段天德那賊子是朝廷武將,要殺他著實不易,此刻他又防備得緊,只有慢慢的等候機會。」包惜弱只想殺了仇人之後,便自殺殉夫。顏烈這番話雖然句句都是實情,卻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日,心下一急,哭出聲來,抽抽噎噎的道:「我也不想要報甚麼仇了。我當家的如此英雄,尚且被害,我……我一個弱女子,又……又有甚麼能耐?我一死殉夫便是。」   顏烈沉吟半晌,似也十分為難,終於說道:「娘子,你信得過我嗎?」包惜弱點了點頭。顏烈道:「眼下咱們只有去北方,方能躲避官兵的追捕。大宋官兵不能追到北邊去捉人。咱們只要過得長江,就沒多大危險了。待事情冷下來之後,咱們再南下報仇雪恨。娘子放心寬懷,官人的血海沉冤,自有小人一力承擔。」   包惜弱大為躊躇:自己家破人亡,舉目無親,如不跟隨他去,孤身一個弱女子又到那裡去安身立命?那晚親眼見到官兵殺人放火的兇狠模樣,若是落入了他們手中,被充作官妓,那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但此人非親非故,自己是個守節寡婦,如何可隨一個青年男子同行?此刻若是舉刃自刎,此人必定阻攔。只覺去路茫茫,來日大難,思前想後,真是柔腸百轉。她連日悲傷哭泣,這時卻連眼淚也幾乎流乾了。   顏烈道:「娘子如覺小人的籌劃不妥,但請吩咐,小人無有不遵。」包惜弱見他十分遷就,心中反覺過意不去,除非此時自己立時死了,一了百了,否則實在也無他法,無可奈何之下,只得低頭道:「你瞧著辦吧。」   顏烈大喜,說道:「娘子的活命大德,小人終身不敢忘記,娘子……」包惜弱道:「這事以後別再提啦。」顏烈道:「是,是。」   當晚兩人在硤石鎮一家客店中宿歇,仍是同處一室。自從包惜弱答允同去北方之後,顏烈的言談舉止,已不如先前拘謹,時時流露出喜不自勝之情。包惜弱隱隱覺得有些不妥,只是見他並無絲毫越禮,心想他不過是感恩圖報,料來不致有何異心。   次日中午,兩人到了嘉興。那是浙西大城,絲米集散之地,自來就十分繁盛,宋室南渡之後,嘉興地近京師,市況就更熱鬧。   顏烈道:「咱們找一家客店歇歇吧。」包惜弱一直在害怕官兵追來,道:「天色尚早,還可趕道呢。」顏烈道:「這裡的店舖不錯,娘子衣服舊了,得買幾套來替換。」包惜弱一呆,道:「這不是昨天才買的嗎?怎麼就舊了��」顏烈道:「道上塵多,衣服穿一兩天就不光鮮啦。再說,像娘子這般容色,豈可不穿世上頂頂上等的衣衫?」   包惜弱聽他誇獎自己容貌,內心竊喜,低頭道:「我是在熱喪之中……」顏烈忙道:「小人理會得。」包惜弱就不言語了。她容貌秀麗,但丈夫楊鐵心從來沒這般當面讚過,低下頭偷眼向顏烈瞧去,見他並無輕薄神色,一時心中栗六,也不知是喜是愁。   顏烈問了途人,逕去當地最大的「秀水客棧」投店。漱洗罷,顏烈與包惜弱一起吃了些點心,兩人相對坐在房中。包惜弱想要他另要一間客房,卻又不知如何啟齒才好,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心事重重。過了一會,顏烈道:「娘子請自寬便,小人出去買了物品就回。」包惜弱點了點頭,道:「相公可別太多花費了。」顏烈微笑道:「就可惜娘子在服喪,不能戴用珠寶,要多花錢也花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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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gue-tw-yahoopartner · 6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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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優質小旅行 – 到金瓜石、九份散步
去年匆匆包車到九份一訪,短短幾小時讓人意猶未盡,許多小路、美食、山景都還沒有見著,就得再搭車回城裡,感到十分惋惜。回台灣前,心裡還是掛念著,問了米夏爾:「再到九份可好,這次我們留一晚?」他眼裡閃著光,「還記得那家茶館?」他問。當然記得,那個午後我們走進了九份茶坊,縱使時間短暫,裡頭靜緻的光景讓人難忘。 這回安排到九份、金瓜石兩天一夜的小旅行,我們一家三口將大行李寄放在台北的旅館,三個人各自背著後背包裝著精簡裝備出發。這趟旅程對我來說是個全然不同的體驗,試著捨去、揀取必須、沒有累贅;剛好這個心境的轉換與體會也融入了旅途中,不管是在吃食、穿著打扮或是生活體驗上。從台灣回來三個星期後的現在,慕尼黑是個有二十七度高溫的日子,把音樂從王若琳切換成Carla Bruni,聲缐不同卻都有分愜意雅致在裡頭,我以電腦編修著照片,哼著歌的嘴角帶著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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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火車從台北出發瑞芳,到站後離入住房宿還有一段時間;火車站前的美食街成了用餐的最佳選擇。台灣小吃攤的簡便料理在這趟台灣之行中幫了很大的忙,正在做飲食控制的我可以點燙青菜、與含蛋白質較多的小菜當成主食,也順便滿足口腹之欲;既方便又過癮呢。 往北的小旅行以金瓜石為腹地,延伸至九份的最主要原因是找到了一家令人期待的民宿:散散步老房子系列的「小閣樓」。金瓜石是個很耳熟卻十分陌生的小鎮,看著小閣樓官網的照片讓人好期待這趟旅程。 以九份為搜尋範圍在社群上尋找咖啡館,找出了「散散步」;有這麼幾關鍵字來形容這個地方:位置偏僻、老闆有個性、老宅、甜食咖啡。看到網路上對散散步的留言,激發了我的好奇;至於所在位置偏僻不好找,也不擔心,一切交給計程車就好。 也因為如此才知道散散步推出四棟不同設計的老宅民宿系列;而「小閣樓」的設計剛好符合我們一家三口的住宿需求,有面海的景觀、保有老房子乾淨簡單的設計也讓身為攝影師的我蠢蠢欲動。與民宿管家聯繫好之後,我們先搭車到小閣樓放置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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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上通往小閣樓的樓梯、待管家打開玄關小門,老屋內清新的空氣頓時隔開了戶外炎熱煩躁的氣候,把我們帶回了老時光。有別於一般花俏民宿,小閣樓屋主馬丁先生(同時也是散散步咖啡館的執事者)保留了老屋大部分結構,只做修復沒有五顏六色難以入眼的裝飾,以清水泥為主的地板與廚房主體,搭配上一樓右半部的榻榻米與木結構,是很有氣質的空間。踏著木樓梯上到二樓為寢室,對著小窗戶可以直接看見天空與海景;就著榻榻米的床墊略硬,習慣睡彈簧床的我們卻甘之如飴。 隔天起床沖了澡,神清氣爽。我們沖泡咖啡,接著米夏爾在玄關處打太極暖身,好一幅無須多言的美好時光。經常旅行的我們已經練就了可以自在地在某處空間中將自己放下的隨性能力,小閣樓卻是一處將自身條件拉高的旅宿空間,我們甚至不必放下自己已經圓滿融入。 下行李我們搭車往九份走;假日的觀光區人潮擁擠,比印象中更熱鬧。上回包車從台北來,因為時間關係我們走得十分急湊,比旅行團還有效率,上上下下都走遍了,也泡了一壺茶。 不過走馬看花實在讓人心急,無法靜下心好好品嚐一切。這次的行程就以這裡為基地,不趕時間,才細細品味鬧中取靜的一方天地,這回可以算是正式打卡了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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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份茶坊的觀光客挺多,不過氛圍很不同,茶館裡的商業氣息不重,進來的人也靜靜地守著這份氣質,儘管人潮不斷,都還是有著一定的姿態,讓人喜愛。入內之後會有服務員上前說明消費模式與金額,態度客氣親切卻不浮華,完全沒有應酬的虛招,是少數在九份讓我們放心走進的場所之一。 燒了水開始沏茶,雖然服務人員都會解釋泡茶方法,不過隨性隨意就好,茶香繚繞、茶水甘甜潤喉。坐在離大廳最遠的後方的我們,聽著外頭大自然、人聲穸窣穸窣的聲音。我們夫妻倆斷斷續續就著這幾天在台灣的時光聊聊天,女兒沈不住氣老是拿出手機瞧瞧,沒幾秒又給我們制止放進口袋。這麼幾小時過去,從外頭進入原本滿頭大汗的我們又恢復優雅乾爽的神情,好不快活。 「散散步」是這一切的起頭。從九份離開,我們趕著在散散步結束營業之前來到這裡。在社群上,散散步的經營者馬丁先生總是再三叮嚀這裡的地理位置不好找,耐心且清楚地說明地標與路徑。他說:「這裡已經偏遠,會來的都是有緣人。」 儘管我們招了當地的計程車,都還是耗上了比我們預期還要長的時間才找到。沿著潮濕山坡旁的小路,散散步老屋在路尾等著我們。推開門,星期五下午,我們是第一組進入的來客;剛剛到小閣樓幫我們開門的管家,咧著嘴笑熱情地站在吧台前歡迎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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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散步是我們從台灣回到德國之後都還一直討論的話題,那裡的甜點、咖啡,保有老屋簡單的架構再以木結構、鐵件搭設吧台,其���的都是老物件。管家幫我們開了民宿的門後,便到咖啡館來先準備營業。 「疑,馬丁先生呢?」馬丁先生是老屋民宿與咖啡館的經營者,從一開始訂房都是與他聯繫的。「今天我先過來開門,他等一下就來了。」管家這麼回答;他是位黝黑、健壯、熱情開懷而且親切的大男生,看起來與早期偶像團體小虎隊裡的帥帥虎陳志朋很像。不一會,其他客人與馬丁先生都不約而同前後推開大門來到,小小斗室裡一下子坐了半滿的人;我內心竊喜著我們這些無約而來的有緣人。 我採訪魂發作一直忙著,在不影響工作人員與其他客人的前提下,就站在吧台前與馬丁先生、管家聊著。短短幾年時間內,馬丁因為喜歡上金瓜石的氛圍與地理氣勢,陸續尋找老屋並且親自動手重整;一磚一瓦自有他的想法理念投注其中,而旁觀者可以從這些老屋所散發的氣質感受馬丁的心念。 消瘦、戴著黑框眼鏡、留著小鬍子、眼神略微憂鬱的馬丁先生其實沒有網路上說的那麼不好接近,我們兩人一來一往間的對話也著實有趣豐富。寫這篇文章時,又上網找了有關散散步與馬丁的資訊,看到了幾年前他的照片。他現在的面像與那時有很大的不同,當初那個捲起袖腕想拼點事的壯年已然成為一位凡事淡然、不急湊的大叔,我想這是在找到了內心裡的淨土之後有的改變。 小小陋室中盡是濃厚咖啡香,還有我們點用的甜品糕點;吃得不過癮再加點一塊,是品嚐得到用心的好口感與滋味。我們再加點咖啡,都晚了卻都不想走,好想舉手問馬丁先生,可不可以打地鋪留下呢? 離開散散步之前和管家聊天,他介紹了「食不厭」說如果有時間可以過去嚐嚐,那或許是附近還有營業的餐館。一開始還聽不明白,他以白紙寫了下來,這才明白原來是怎麼吃都不會厭倦呀。 還是叫了本地計程車,山路彎轉天色也暗了,路可能不好找。儘管食不厭在當地已有名氣,與計程車司機依著地址設定導航時都還是煞有其事地討論好了幾分鐘,無法確定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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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值得了,是我對食不厭唯一的想法。過了晚餐時間一進門,幾張大台的餐館裡還有一桌也才剛剛點菜的來客;我們一家三口就著他們鄰桌而坐,就在出菜口旁。老闆寬哥爽朗地問好,招呼我們坐下。寬哥就是活脫脫從日劇中走出來的大叔,一頭亂白髮,炯炯有神的大雙眼皮,健朗的身材、一身黝黑皮膚:「這才剛剛從沖繩露營回來!」寬哥露出牙齒笑了笑。 貓飯、漬蘿蔔、一夜干、一直往嘴裡塞的肉(是的,就是這幽默的菜名,一大盤肉一下子見底)、小管、蛤蜊,每道菜色都有個特殊的名字,帶有個性的風格簡直就是寬哥自己印象的再現。可愛的是,在金瓜石的小餐館裡竟然只賣德國啤酒,米夏爾可好奇。「就是那個賣啤酒的業務員很有誠意,那我就跟他訂。既然要賣,那就賣特別的東西,其他地方可以喝到的啤酒(其他品牌)就不在這裡出現了。」寬哥豪氣地說著。 天氣雖然炎熱,不過入了夜的山裡竟然顯得涼爽,小館子裡暖暖的很有溫度,用餐的氛圍很宜人。一夜干不柴很入味,配著啤酒特別有滋味、漬蘿蔔簡直沒話說,一旁的梅子也讓我吞了下肚,好開胃、一直往嘴裡塞的肉我根本只嚐了一塊,其他的通通被米夏爾還有女兒吞了下肚,名符其實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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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以背包上路輕旅行,這麼專注在感受旅途上的細微點滴,全盤接受一路上所有人的親切好意與交流,不管是以心感受或是吃下肚的美食料理與美酒,都讓我們毛孔綻放,全新沈醉在當下氛圍裡。我們進入了人潮最多的觀光區裡,卻得以尋得自己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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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散散步前,和馬丁道了再見。「這輩子你們可能就來這麼一次了。」因為沒有交通工具,在點與點之間搭車聯繫的確不方便。「嗯,真的是一輩子就這麼一次的好地方。」我這麼回答。不過撰寫這篇文章時,我知道我下回還會再去,去看看管家和馬丁先生,喝一杯台灣咖啡、品嚐他們自己烘焙的糕點,然後到小閣樓看海景睡一晚;當然,還有食不厭,去和寬哥聊聊天,再嚐嚐貓飯和一夜干,下次,我吃「一直往嘴裡塞的肉」時動作絕對要快一點。 這篇文章裡所有圖像(除了image 1 & image 2)皆是以Olympus OM-D E-M1ii 機身搭配25mm 1:1.2 PRO鏡頭所拍攝。以大光圈鏡頭所拍攝的成像畫質清晰卻富有溫度,是一只適合拍攝人像、食物,可以帶著一起旅���的好鏡頭。
※圖片+文字:Vogue 風格達人 – Fanning Tseng
(完整文章請看VOGU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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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tharchive · 4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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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破狼番外 by PRIEST
第一卷| 第二卷| 第三卷|番外 
 番外卷——萬古雲霄一羽毛
番外一 魂歸故裡
長庚在夢裡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他週遭飄浮著一股刺鼻的火油味,有血的咸腥,還有乾草的土腥氣。他夢見自己變成了很小的一團,蜷縮在一個破舊的背簍裡,隨著女人深一腳淺一腳的步伐顛簸著。 胡格爾有一頭烏雲似的長發,可惜身體太過瘦削,顯得頭有點大,像個支楞八叉的骨頭架子,她從亂葬崗一樣的山匪窩裡獨自一人穿過,嘴裡哼唱著蠻族的小調。忽然,她回過頭來,目光正好對上長庚的,長庚本能地瑟縮了一下,即便他已經長大成人,堅不可摧,可這個瘦弱的女人卻總是能傷害他,他對她依然有種骨子裡的恐懼。
然而她只是默默地看了他一會,並沒有動手,她臉上沾著血跡,嘴唇蒼白,神色木然,整個神魂都蜷縮在那雙眼睛裡。 那雙眼睛像是藏著驚濤駭浪的暗礁海。 胡格爾輕輕地嘆了口氣,也看不出很瘋,她伸出削瘦的手,在長庚的頭上摸了一下,口中換了另一個小調——天涯海角各地人,南北東西語言不通,然而母親哼來哄幼兒睡覺的小曲卻都大同小異,長庚有些驚詫,他從不知自己的記憶裡還有這一幕。 她背著他走過一段彷彿漫長無邊的死亡之路,然後停在山腳下,山在身後悄無聲息地燒著,濃煙向天,怨魂沉地。胡格爾抹了一把額上的細汗,坐在路邊歇腳,將小小的長庚從背簍裡拎了出來。長庚下意識地掙動著,胡格爾雙手將他舉到面前,盯著他的臉,不知在看什麼,臉上忽然現出一點說不出的惆悵與柔情。 她將小長庚放在自己的膝頭,輕輕地用手指描繪著他幼小的五官,然後俯下身來,在他額頭上輕輕地親吻了一下。 長庚沒敢眨眼,看見那異族女子的睫毛濃密如蝶翼,微微顫抖的時候,好像隨時准備飛揚上天。然後她毫無預兆地流下眼淚來,輕聲說道:「你怎麼生在這裡呀,孩子?是天把你發配來受罪的嗎?」 長庚透過多年的回憶看著她,忽然意識到,當她哭著想要掐死他的時候,她那沾滿了人血的雙手是凶狠的,然而眼神是溫柔的。而等她哭得精疲力竭,回過神來的時候,她松開了卡在長庚脖子上的手,還將一口活氣渡到了他垂死的喉嚨裡,眼神卻冷酷了下來。 每一次擦乾眼淚,她都好像把自己靈魂的一部分從身體裡蒸發出去,她越來越冷漠,和小長庚越來越相安無事。 長庚跟著她一路走,一路流浪。 直到忽然有一天,胡格爾無意中看到了長庚的腳,忽然面露驚駭,猛地用雙手摀住臉,倒退了幾步,在男孩無措的目光下崩潰似的蜷縮成一團,痛哭起來。 夢裡的長庚低頭看自己的腳,他發現他的腳趾正在奇跡般地自我修復…… 什麼叫自我修復呢? 長庚艱難地回憶了片刻,清晰的夢境突然將早年埋藏在記憶深處的東西找回來了。他想起了很小——本不該有記憶的年歲裡發生的事,那時他的腳趾中確實有一隻先天不足,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莫名其妙地自己長好了。 烏爾骨身上會逐漸體現出被他吞噬的兄弟的特徵,長好的腳趾給了胡格爾極大的刺激,那好像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她把自己的孩子製成了烏爾骨,而那個孩子的特徵開始像傳說中的那樣,在這個合而為一的小小「邪神」身上體現出來。 長庚有些悲憫地看著她,當他以局外人的視角來看待這一切的時候,突然就明白了那個瘋婆子的感受。 一個人滿懷國恥家仇的激憤,很容易作出極端的決定——比如自戕,甚至謀殺親子,可那畢竟只是一刀快傷,哪怕鮮血淋漓,也總有時過境遷的時候,她卻非要選擇一條不斷凌遲自己的路。 胡格爾突然沖過來,抓起他的腳,舉起一塊石頭,狠狠砸了下去…… 那疼是真真切切的,即使在夢裡。 胡格爾發狠地彎折著他的腳趾,一邊彎,一邊魔怔似的反復道:「你不是我的孩子,你不是我的孩子……」 長庚發出一聲痛哼,卡在夢境與現實之間,整隻腳疼得幾乎沒有知覺。就在這時,一隻冰涼而有力的手忽然攥住了他的腳,剛好緩解了那火燒火燎的疼痛,長庚急喘了幾口氣,聽見有人在他耳邊低聲道:「噓——都過去了,我在這,過去了。」 長庚茫然抬頭,只見週遭忽然場景大變,他的身形逐漸拉長長高,依然遍體鱗傷,無邊的寒冷猶如要浸到他的骨頭裡,關外孤絕無緣之地,他眯起眼睛,見一人逆光而來,大氅獵獵,步履堅定,腰間掛著一個玄鐵的舊酒壺。 那個人雙手穩如鐵鑄,而眉目卻能入畫,對他伸出一隻手,問道:「跟我走嗎?」 長庚看著他,身心幾近虛脫,一時說不出話來。 「跟我走,以後不用再回來了。」 長庚一把抓住了那隻手,由他牽著往前走去,他覺得自己越長越高,越長越有力,一步彷彿能邁過千山萬水。走著走著,他突然回了一下頭,看見苦寒的關外與群狼漸漸地被他拋在了身後,胡格爾穿著她那條鵝黃的裙子,梳著未嫁娘的頭,默默地注視著他。而她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人,剛開始是個小男孩,而後隨著長庚自己長大,他也一步一步地變成少年、青年…… 他長著一張和長庚如出一轍的面孔,與胡格爾並肩站在一起。 胡格爾忽然偏過頭,拉下他的頭,踮起腳在身邊那年輕人的額上親吻了一下,然後他們一同目送著長庚遠去。 長庚驀地睜開眼,天光已經大亮,他突然有種不一樣的感覺,好像有生以來就捆綁在他身上的枷鎖突然不見了,身體輕快得幾乎有些不習慣。週遭飄著一股安神散的味道,長庚一抬眼便看見陳輕絮默默地坐在一邊,手持一卷,見他醒來,陳輕絮輕輕地沖他豎起一根手指,長庚順著她的視線一扭頭,見顧昀已經靠在一邊睡著了,一隻手還搭在他的肩上。 他心裡悠忽一跳,一時間萬般滋味上了心頭。 陳輕絮非常識趣地將書捲成一卷,點好安神散,斂衽一禮,靜靜地退了出去。 一片靜謐中,長庚只能聽見那人清淺的呼吸聲,他緩緩地捉住放在自己肩頭的手,十指相扣地困在手裡,默默地注視了顧昀片刻,摘下他臉上的琉璃鏡,然後小心翼翼地在顧昀的嘴唇上輕輕碰了一下。 可惜這蜻蜓點水似的偷吻沒能驚動顧昀,長庚只好無奈地略微加重了動作,輕輕地舔開顧昀的唇縫,聽見他呼吸的頻率終於變了,他才把顧昀整個人拖過來圈在手臂裡,想讓他躺得舒服些。 顧昀沒有睜眼,只是習慣性地拍了拍他的後背,含糊地哄道:「睡吧,我在。」 長庚微微合上眼,心滿意足地將頭埋在他的頸窩中。 噩夢結束了。 然後戰爭也結束了。 西洋聯軍的降書送抵京城的那天,沈易派人發急件請示顧昀以什麼方式護送入城。 顧昀簡短地回函道:「巨鳶。」 十一年前,加萊熒惑用一艘巨鳶混入西北雁回小鎮,在大樑上空投下了一片陰影,那片陰影也是一代天子從小鎮走向千裡之外帝都的起點。而今,硝煙散盡,風雨初歇,彷彿也正要來這麼一場首尾照應的結局。 京城不像雁回小鎮,城中沒有規劃接引巨鳶的功能,只好由北大營負責防務,在九門外的護城河上開辟一條通路,內城供人圍觀的地方豎滿了袖珍版的鐵柵欄,防止看熱鬧的人太多擠到水裡。 新皇率百官親自赴城外迎接,等到傍晚時分,一整排的巨鳶才歸雁似的自南面而歸。千萬條火翅在黃昏中旋轉著,夕陽透過蒸汽,將巨鳶群鍍了一層流金,轟鳴聲自幾裡以外傳來,落日一般依次落入護城河中,融金入水,繞城而行。 巨鳶上所有將領列隊甲板,山呼萬歲。 圍觀的百姓將成千上萬只河燈推入了水中,浮沉千裡,熒火冉冉,載著魂歸故裡。
——本篇完——
番外二  故人餘情
顧昀回京後足足有小半年沒出過門,剛開始還好,他有一陣精神很差,不耐久站久坐,昏昏沉沉地一碗藥下去,一天也就過去了。可是等到冬季將近,他的身體漸漸好轉,顧昀就有點受不了了。 忙得昏天黑地的時候,他天天都想一頭扎進溫柔鄉裡休息個肉酥骨爛、終日不起,然而好不容易過上夢寐以求的日子,他又快要閒出毛病來了,一天到晚沒事幹,跟家裡那隻嘴碎的賤鳥互相折磨,把那八哥折騰得形銷骨立,恨不能自絕於人世。 大概有些人天生就是要睡硬板床的,一身賤骨頭,錦繡叢中躺久了腰疼。 終於,連皇上都看不下去了,在臨近冬至的時候,把顧昀放出來上朝了。 那天正趕上顧昀要休沐,頭好幾天他就有點提不起精神來,晚上也沒睡好——雖然他頗為自制,不至於翻來覆去,不過長庚還是察覺了——顧昀沒睡著的時候為了不吵他,總會下意識地把呼吸壓得又低又綿長,有時幾乎聽不見。 長庚問起,他也不說,問急了就開始胡說八道,反正以顧某人的油嘴滑舌,但凡他不想說的事,用錐子撬都找不到能下手的地方。 大梁朝除年節之外,正三品以上的重臣日常都是輪流休息的,以防萬一出事找不著能負責的人。換言之,雖然顧昀這一天能休息,但不代表偷偷溜出宮夜宿侯府的皇帝陛下也能休,新政伊始,長庚手頭一大堆事,他還是要清早起來趕回去幹活。 結果他發現顧昀也是一身打算出門的裝扮。 「這麼冷的天多穿點,」長庚隨口道:「對了,你幹什麼去?」 顧昀正經八百地胡扯道:「我去郊外遛遛馬。」 長庚抬頭看了一眼外面嗷嗷嚎叫的西北風,又看了看顧昀重傷初癒明顯沒什麼血色的臉,皺了皺眉:「什麼?」 顧昀瞥開視線,看天看地,反正不看長庚,拒絕交談。 長庚來不及在侯府對其展開嚴刑逼供,只好在臨走的時候匆忙沖霍鄲使了個眼色。自從眼睜睜地看著自家侯爺病骨支離,被陛下親自背回來之後,霍鄲就果斷變成了一枚吃裡扒外的眼線。 顧昀耳目不便,一時半會沒能察覺到自家後院多了個叛徒,等長庚出門,他才鬼鬼祟祟地披上外衣,吩咐下人備了輛十分低調的馬車,只帶了個霍鄲,多餘的侍衛都沒用就出了門。 霍鄲:「侯爺,哪兒去?」 顧昀含糊地哼唧了一句什麼。 霍鄲:「侯爺,您牙疼啊?」 顧昀:「……」 霍鄲難得看見他一臉「難言之隱」的模樣,心道:難不成這是要背著陛下去尋花問柳? 可看顧昀那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似乎又不像是要出門尋歡作樂的。 倆人大眼瞪小眼良久,車簾裡灌進來的涼風把暖爐都給吹熄了,顧昀才終於從牙縫中擠出仨字:「護國寺。」 霍鄲震驚地想:我家侯爺早晨起來肯定是吃錯藥了! 顧昀憤怒地摔上車簾:「看什麼看,還不走!」 顧帥在北疆的時候,曾經暗暗許過願,想著如果長庚身上的烏爾骨真有解,他就去護國寺上一炷香,不過一直未能成行。這白眼狼當時許願時或許有幾分虔誠,等時過境遷,早就忘恩負義地把佛祖拋諸腦後了。 這一陣子不知怎麼的,顧昀夜裡接連做一些古怪的夢,夢見一排光頭和尚整整齊齊地沖著他念經,那一片腦袋鍇光瓦亮,往一個方向搖晃,阿彌陀佛一宿,他第二天起床都還在頭暈,這麼連著念了三四天,顧昀總算是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當年發下的「宏願」,明白了這群禿驢為何而來。 於是趁著休沐,他要萬般不情願地前往護國寺上一炷香。 趁著寒冬臘月、非年非節的日子,山寺裡訪客稀少,顧昀急匆匆地趕了個大早,做賊似的悄悄潛入護國寺。此時,山間迷霧沒散,石階上掛著一層��水,週遭一片幽靜。顧昀卻一點也欣賞不了,只顧低頭走路,腳步飛快,趕投胎一般地風馳電掣拾級而上。 霍鄲生怕他摔著,心驚膽顫地跟在後面一路小跑,半個時辰的山路,倆人不到一刻的工夫就走到了頭,轉眼已經到了香殿門前。 霍鄲急喘了幾口氣,戰戰兢兢地問道:「侯爺,咱們來這幹什麼?」 顧昀一腦門官司,咬牙切齒道:「上香。」 霍鄲:「……」 他還以為這位爺這般來勢洶洶,是專程來討債尋仇的。 護國寺中僧人的早課已經開始了,晨鐘聲聲,香殿中蒲團擺放儼然,旁邊有個素色僧袍的和尚正背對著正殿敲木魚,默默念經。 顧昀目光四下一掃,見遠近沒人注意到他,便飛快地躥進香殿中,捏著鼻子抓了一把銅錢碎銀扔進功德箱裡,然後十分嫌棄地拈起兩根香,一抖手腕點著,伸長了胳膊,盡量讓那香煙飄不到自己面前。 顧昀拈著香,抬頭掃了一眼面前的金身佛像,心道:我要拜這玩意嗎? 然後他只用了一眨眼的工夫就作出了決斷:去他的。 他連個拜的姿勢也沒有,紆尊降貴地沖那佛像一點頭,彷彿已經算是給足了佛祖面子,迅疾無比地將手裡的香往香爐裡一插,轉頭對霍鄲道:「上完了,走。」 霍鄲:「……」 霍統領還是頭一次知道有人拜佛拜得這麼趾高氣揚——他們家侯爺與其說是來拜佛的,還不如說是等著佛來拜他的。 就在顧昀速戰速決地應付完這炷香,抬腿打算要離開大殿時,那躲在旁邊敲木魚的和尚突然站起來回過頭來,笑眯眯地沖顧昀一稽首,比劃道:「侯爺安好?」 顧昀:「……」 他做了完全的准備要避人耳目,誰知居然在香殿裡和瞭然那臭和尚冤家路窄,出門前準是忘了看黃歷。 瞭然和尚笑容可掬地沖他打手勢問道:「侯爺所為何來?想必不是祈福。」 顧昀神色有幾分不自然地回道:「還願。」 瞭然和尚道:「侯爺既然是還願,為何不心誠一點,這樣來去未免也太匆匆了。」 顧昀暗道「晦氣」,臉上卻客客氣氣地微笑道:「心意既然到了,何必執迷於形式?大師著相了吧?」 瞭然雙手合十,稽首做禮,坦然道:「顧帥慧根天然,令我等修行中人感佩,確實如此——不過侯爺能想起來老遠趕來還願,想必許願的那一刻心意是無比真實的,如今來還,自然也是來和我佛推心置腹的。」 顧昀無言以對,只好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 瞭然:「天氣寒冷,侯爺不如來貧僧禪房喝杯茶?」 顧昀:「不敢打擾,大師忙去吧,我……嗯,我大老遠也算來一趟,自己四處轉轉。」 瞭然微笑著沖他再三做禮,施施然地飄出香殿。 只見那高僧出門後走了約莫有百步的光景,突然拎起僧袍,邁著小碎步顛顛地跑了回來,賊頭賊腦地往香殿裡一探頭,見顧昀那十分不敬的渾蛋果然老老實實地又轉回了蒲團面前,滿臉不樂意地跟蒲團大眼瞪小眼片刻,然後取香重新點上,捏著鼻子憋出了一副虔誠的模樣,卻連背影都能看出此人不甘不願的心。 高僧欣賞了一番顧昀憋屈的背影,頓感心滿意足,高高興興地提起僧袍,又邁著四方步溜走了。 顧昀回家以後用艾草葉泡水從頭到腳洗了三遍,並且將霍鄲叫到一邊,嚴肅地威脅道:「我知道你沒事愛跟長庚嚼舌根,但是今天的事,膽敢跟別人洩露出一個字,拿你軍法處置。」 霍鄲:「……」 顧昀走出兩步,猛地扭頭,正對上霍鄲一臉忍笑又不敢笑的扭曲表情。霍鄲嚇了一跳,活生生地把賊笑憋回去了,二話不說,掉頭就跑。 直到多年後,長庚也沒能打聽出顧昀那天到底幹什麼去了,可見顧帥軍威猶在。 不知是不是顧昀難得一次誠心拜佛,佛祖這次給了他一份買一送一的大禮。 第二天下午,陳輕絮來訪,帶來了一紙藥方。 「宮裡找尋許久,沒能翻到線索,」陳輕絮道:「反而是從神���秘術的那本書上找到了一點有用的東西,可以解陳年舊毒。只是大帥的耳目多年損傷,即便解毒,日後也只能等著慢慢恢復,恐怕……」 恐怕想完全痊癒是不可能了。 陳輕絮:「您想試試嗎?」 顧昀掃了一眼旁邊欲言又止的長庚,毫不猶豫地接了過來——管不管用另說,但要是能讓長庚安心一點,他倒也不在乎多喝幾缸藥湯子。那藥入口的時候,他就覺得這股味道有點熟悉,只是一時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聞過,當時想來是喝過的藥實在太多,難免有幾味重疊的,便沒往心裡去。 反倒是長庚十分緊張,一打奏摺看了足足兩個時辰,每隔一炷香的時間就要分神抬頭問一遍他什麼感覺。 都是沉屙舊疾,才一服藥下去,能有什麼感覺? 顧昀半哄半騙道:「好多了。」 長庚忙問道:「哪裡好多了,摘下琉璃鏡能看見我嗎?」 顧昀瞥著長庚笑道:「看得分毫畢現,每根頭發都歷歷在目,蒙上眼都能一清二楚。」 長庚聞聽此人又不說人話,便將御筆往旁邊一丟,打算過去和他好好「談談」。 顧昀嬉皮笑臉地一抬腿,穩准狠地給皇上吃了個「絆馬索」,腿法猶勝當年,長庚猝不及防地磕絆了一下,一時沒站穩,直往他懷裡摔去,那貨還沒心沒肺地伸開胳膊等著接,長庚自己嚇出一身冷汗,唯恐自己這麼大個人砸下去壓著他,手忙腳亂地伸手在椅子把手上一撐,怒道:「顧子熹!」 顧昀一臉壞笑,咸豬手在長庚腰間飛快地佔夠了便宜,長庚讓他摸得心頭火起,又擔心他吃不消,完全不敢碰,只好黑著臉扣著他的手腕拎出來按在一邊。顧昀也不掙扎,側頭順勢在長庚的小臂上親吻了一下:「唔,香。」 長庚簡直說不出話來:「你……」 忽然,顧昀神色一變,手腕一翻便掙脫了長庚:「等等。」 長庚忙自己站穩:「怎麼?」 顧昀非禮他家陛下的時候,鼻尖無意中蹭到了自己手腕上的舊珠子,一股極細的味道從那木頭珠子的縫隙中冒出來,輕得大概只有顧昀和狗能聞得到,他忽然就想起陳輕絮的藥方為什麼聞起來那麼熟悉——那股藥味和他手上這串珠子溢出的淡香居然如出一轍。 多年來,顧昀跟這串木頭珠子分分合合,他沒太在意過這東西,這些小珠子卻彷彿賴上他一樣,不管經歷什麼都始終相伴身側。 顧昀將鮮少離身的珠子摘了下來,試著擰了幾顆珠子,最後試到了一顆最大的隔珠上,在他指力之下,居然露出了一條淺淺的縫隙,而後一聲脆響,那珠子在顧昀手中一分為二,露出內裡的乾坤來——裡面居然藏了一顆藥丸。 兩人一時間面面相覷,長庚將整個皇宮翻了個底朝天,為了找解藥的蛛絲馬跡,卻不料真正的解藥原來就藏在顧昀身上,跟著他風裡來雨裡去,相伴了整整十一年多,直到陳輕絮靠自己找到瞭解藥配方,它才肯露出一點端倪。 顧昀忽然忍不住笑了,伸手捏起那枚藥丸,笑道:「這小東西怎麼和先帝的脾氣一模一樣?」 都是不合時宜的狠毒,不合時宜的溫情……不合時宜的劇毒,不合時宜的解藥。 「大表兄看著你呢。」
——本篇完——
番外三
(一)
「小師父!」 瞭然和尚抬起頭,看見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踉踉蹌蹌地向他跑來,她那小臉髒得花貓一樣,兩隻手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塊面餅,認認真真地遞給他道:「小師父,我爺爺讓我給你送來的,快吃。」 瞭然知道這可能是人家擠出來的口糧,自然不敢要,連忙推拒。可他說不出話來,眼前這丁點大的鄉下孩子又看不懂手勢和臉色,只會瞪著一雙懵懂的圓眼睛,執意把面餅往他手裡送。 面餅硬得堪稱堅不可摧,活像玄鐵打的,可是離得近了,依然能聞到一股糧食的香味。瞭然的喉嚨不受控制地滾動了一下。他如今也才十來歲,正是抽條長個子禁不住餓的年紀,剃了光頭顯然無助於辟榖,餓了這許多天,他早就眼前發黑,恨不能把腮幫子上的肉咬下來生吞。眼前的面餅於瞭然,彷彿是個天大的誘惑,他只能在心裡拚命念經摒除雜念。 這時,地面傳來可怕的震動,一隊披甲執銳的人從遠方跑來,周圍原本神色麻木的百姓們頓時露出惶恐驚懼。 瞭然忙跳起來,將小女孩撈起來擋在身後。他緊張到了極致,周身的肌肉硬得發疼,但臉上還是裝出了一副紅塵檻外不問世事的模樣。接著,瞭然將雙手緩緩合十,頂著一後背的冷汗,沖那些跑過來的暴徒稽首做禮。 身著鐵甲的暴徒們果然停下來看了他一眼,為首的一人遲疑了片刻,不端不正地回了個禮,隨即一招手,瞭然聽見他含糊地說了一句:「這和尚一念經,我總覺得佛門面前那什麼……不太吉利,今天就算了吧。」 說完,這伙人跟著頭目稀稀拉拉地走了,等確定暴徒們真的不再回來,方才有劫後餘生的人悄悄跑過來,給瞭然鞠躬道謝。 瞭然心神俱疲地挨個還禮,又把掉在地上的面餅撿起來,還給嚇壞的小女孩,本想拿袖子給她擦擦眼淚,結果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的袍子髒得看不出底色來了,便又訕訕地放下手。 他把外袍脫下來,內外翻轉後穿在身上。瞭然希望能盡可能地保住自己出塵的樣貌,能唬住這些暴徒一時是一時——這是暴徒叛軍與朝廷對峙的第十天,外有鐵甲圍城,城中補給岌岌可危,叛軍裡也是人心惶惶,這幫亡命徒心情壓抑、無處排遣的時候,便要拿城中百姓戲耍開心。幸而本朝受佛教影響深遠,再喪心病狂的人,見了出家人也多少還有些顧忌,瞭然雖不能說話,卻長了一副好相貌,天生帶著一股仙氣,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用自己這點裝樣子的「仙氣」盡可能地保護周圍的人。 這一年,瞭然十四歲。 剛開春的時候,他那不知雲游到了何方的師父突然回來,將他叫到身邊聊了幾句,然後神神叨叨地對自己這關門小弟子說道:「你小時候曾經問過為師,何為眾生,現如今你也大了,那就自己去看看吧。」 護國寺中,僧人須得有了一定年齡和資歷才能外出遊歷,瞭然是第一個以少年之身出門的,眾僧人都說小師叔慧根獨具。少年啞僧花了大半年的時間四處流浪,一路化緣而行,他受過乞丐的朝拜,也因為模樣俊俏險些被女匪捉走做童養相公,甚至被為富不仁的大戶人家硬拉回家,要請他做法驅鬼。不過總而言之,雖然偶爾會遇上些意外情況,但他隨身帶著覺遠大師的親筆信和護國寺的文牒,一路所遇寺院驛站還是給了他這半大孩子很高的禮遇,基本算一路平安。 直到他倒楣催的,趕上了這場匪禍。 閔州水軍督察新官上任,非要點上三把邪火,第一把便拿境內紫流金走私下手,不料地頭沒踩明白,將前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官匪勾結那點破事都扯了出來。惹了事,還沒本事收拾,這位新任督察一時不察,導致事態不斷發酵,最後,閔州境內的亡命徒們乾脆鋌而走險,與東海一線的倭寇勾結,組成了一支叛軍,就地造了反。 海盜、倭寇,與匪徒沆瀣一氣,連佔數城,到一個地方,就先殺地方官,然後強佔老百姓的房子,劫掠人家的積蓄,再將百姓都驅趕到外面,集中看管,一旦跟朝廷軍隊硬碰硬,就把老百姓驅趕到陣前做人盾。 不幸雲游到此地的瞭然成了人盾中的稀有品種——他是個光頭的人盾。 匪徒作亂與民間起義不同,哪怕是暴民作亂,叛軍也大多是苦出身,不到失去理智,不會故意做出太傷天害理的事,可是這伙私運紫流金出身的亡命徒卻是不能以「人之常情」忖度的。 瞭然不知道自己被扣在城中多久了,他發愁地蹲下來,拍著哭得打嗝的小女孩,跟旁邊的人借來一碗水,一邊咽著口水,一邊把干餅子泡軟,掰著喂給那小孩吃。 女孩問道:「小師父,來救我們的人什麼時候才能來?」 瞭然眉梢一動,還沒來得及打手勢,就聽見旁邊有個漢子嘆道:「救我們?唉,娃娃,別想啦,等死吧。」 元和皇帝重文輕武,腦子有病。自收復北蠻之後,他就以「有傷天和」為名,開始潛移默化地打壓朝中武將,尤其安定侯顧慎與長公主夫婦先後辭世之後,那皇帝老兒更是離譜,竟雪藏了國之利器玄鐵營,乃至於這幾年朝中忠臣良將老的老、走的走,青黃不接。 暴亂剛開始,朝廷派來個酒囊飯袋當將軍,一來就中了倭寇的埋伏,還激怒了盤踞在此處的匪首,此人唯一的用途,就是讓叛軍探明了朝中兵將虛實,以及給了他們拿老百姓當人盾的靈感。 朝廷這才知道事態失控,接著又派了新人來,這回更讓人絕望——此時,在外圍城的前鋒將軍姓顧,不管是個什麼名門之後吧,反正人才十五歲,而且顯然沒長三頭六臂,也看不出怎麼天賦異稟,僥幸從戰場上活著回來的人,都記得那少年將軍看見一群衣衫襤褸的「人盾」時,那近乎驚慌失措的目光。 他的目光洩露了自己的底細,這小將軍不但是個孩子,恐怕還是個沒見過血的孩子。 他一時驚慌後竟沒能壓住陣腳,被埋伏的群匪偷襲個正著,若不是剛好來了援兵,險些全軍覆沒,明顯是個不能指望的。 瞭然暗自嘆了口氣,心裡十分茫然,感覺自己就要死在這了。
(二)
在此時還是少年的一代高僧看來,眼下的境遇差不多就算「苦海無邊」了,然而佛法至此,似乎並沒有什麼用,他是泥菩薩過江,自身尚且難保,更遑論要度誰。 瞭然百無聊賴地靠著牆根發了一會呆,忍不住想起自己在護國寺的日子。 他是護國寺前住持覺遠大師一次游歷途中撿回來的棄嬰,出身不明,天生不能說話,注定了不能登科入仕,也難以習武從軍,覺遠大師覺得他與佛門有緣,就收做了關門弟子。 元和皇帝年間,日子最好過的,除了那些個世家公卿外,大概也就是僧人了。皇帝自己就篤信佛祖,朝野內外自然也一片上行下效,個個沒事誦經唸佛,逢年過節,夫人小姐們都排著隊去寺廟裡解囊上香……就連眼下這群亡命徒,雖說推小和尚出去當人盾毫不手軟,卻也不會當面作踐他。 護國寺是百寺之首,寺中高僧往來宮禁,雖無實權,影響力卻猶勝天子近臣。覺遠大師收了瞭然這個弟子之後,就退隱了,將住持之位傳給了大弟子了痴,自己長年雲游在外。瞭然鮮少能見師父一面,平時都是師兄照顧他日常起居,給他開蒙講經。 師兄年輕的時候,模樣堪稱英俊,只是長年面帶憂郁,不苟言笑,嘴角眉心間總是有一道繃出來的褶皺,像是終生未曾開懷過一樣。了痴師兄有時候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親自擦拭佛像,或是一個人於香殿中打坐參悟,小和尚瞭然不明所以,只會笨拙地效仿。 了痴挑著大水桶去清理佛像,瞭然就抱著他玩沙子的小桶,跟著打一小桶清水,也爬到香案上給大佛爺擦腳。 了痴在青燈古佛下靜坐,瞭然小和尚就抱著個蒲團與他比鄰而坐,時常昏昏欲睡,不是栽倒在了痴師兄身上,就是從蒲團上一頭摔下來。每每這時,瞭然就擦擦口水,迷迷糊糊地重新爬回去,盼著師兄領他回去睡覺。 了痴和尚沉默寡言,瞭然是想說也說不出來,這古怪的師兄弟相處起來一點也不熱鬧,默無聲息,但又相依為命。了痴師兄會在他睡著了以後,把他抱回禪房,會在寒冬臘月裡把他趕回去叫他穿棉衣,甚至會面無表情地給他擦鼻涕。瞭然就像只戰戰兢兢的小動物,不用特意召喚,總是充滿依賴地圍著師兄轉,一步不敢稍離,拿師兄當他的主心骨。 不過孩子總會長大。 後來,瞭然從一個一隻手就能拎起來的小光頭,抽條成了日漸俊俏的少年,心也越來越野。他不再是師兄的小跟屁蟲,也不再滿足於每天在寺裡日復一日的敲鐘誦經,總是想去看看外面。每每有外來的僧人借宿護國寺,瞭然都要湊上去,如飢似渴地聽人講外面的見聞。 師兄說,出家之人當六根清淨,總是心浮氣躁可不行,瞭然日復一日地壓抑著自己渴望入世的心,隱約覺得自己是不太清淨的,和佛祖好像也不是那麼有緣。好不容易得到了師父他老人家的首肯,瞭然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要逃離護國寺。臨走的時候,了痴師兄替他打點行囊,一路將他送出城。 這十幾年裡,了痴如他父兄,他目送著瞭然走向寺外的萬丈紅塵,細碎地將他從頭叮囑到尾。 瞭然當時覺得他囉嗦,此時身如危卵,方才感覺到一腔惘然。他想:要是師兄知道我現在在這,會擔心我嗎? 天漸漸黑了,瞭然和幾個了無生趣的「人盾」蜷縮在一起,一顆一顆地掐著佛珠,假裝念經,其實心裡十分悲觀。他剛剛在上一個驛站給師兄寫過書信報過平安,緊接著就變成了一枚光頭盾,想必等他的信送回寺裡,死訊也該一並抵達了。 到時候,師兄會給他念往生咒嗎? 會哭嗎? 還是四大皆空地祝他早登極樂? 瞭然想到這裡,心裡又生出一個更憂愁的念頭:我修行不認真,身上也沒什麼功德,倘若死了,夠得上去極樂之地嗎? 一個和尚,不明不白地死在亂軍之中,連皈依都不行,瞭然心裡更加沉重,一時間,本著「盡人事聽天命」的想法,他居然真就臨時抱佛腳地念起經來。就在他在梵聲中漸漸忘我,沉靜下來的時候,身邊突然傳來腳步聲,瞭然嚇了一跳,猛地睜眼,只見三四個叛軍從他身邊經過,徑自往後面的茅屋中走去。 茅屋是城中被扣留的百姓們拼湊起來給老弱婦孺們躲藏的。 瞭然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這些叛軍要干什麼,旁邊一個漢子已經叫罵出聲道:「這些狗娘……」 同伴飛快地按住了那漢子,死命捂上了他的嘴,堵住他的話。 瞭然呆了片刻,這才驀地明白過來,一股少年熱血裹挾著怒氣直沖到他腦門。這時,其中一個暴徒卻去而復返,他回到瞭然面前,避開少年僧人噴火似的目光,在自己懷裡摸了摸,摸出一個冒著食物香氣的油紙包,放在瞭然面前,低聲道:「素油做的,師父吃吧。」 說完,這暴徒又抓了抓自己的頭發,雙手合十,對著瞭然拜了拜,口中念道:「阿彌陀佛。」 然後他轉身追上自己的同伴,大步走向畜生道。 瞭然緊緊地盯著油紙包裡的小點心,有那麼一瞬間,他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 一個罪大惡極的叛軍暴徒,即將卑鄙地去向無辜的人發洩獸欲,路上卻順便拜了個佛。 他也求佛祖保佑嗎? 他也想求佛法度他嗎? 師父,何為眾生? 眾生往何處去? 瞭然愣了片刻,猛地跳起來,在身邊人緊張的聲聲阻攔裡,撒腿追了上去。
(三)
瞭然知道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我要跟他們拼了。 他撿起一塊石頭,追至茅草屋內,碎沙石磨破了他的手心。他看見方才那幾個暴徒已經沖進了茅屋內,一個人正背對著他,守著門不讓人往外逃。 瞭然胸口劇烈地起伏著,盯準了那人的後腦勺,准備犯殺戒。 可是普通人要下殺手尚且過不了自己這關,何況瞭然還是個出家人。他腦子裡轟鳴作響,三魂七魄彷彿被活活扯成兩半,就在他痛苦地下定決心,高高舉起手中大石即將往下砸的時候,那人卻毫無預兆地自己倒下了。 瞭然:「……」 他傻乎乎地舉著凶器,愕然地抬起頭,只見對面站著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姑娘,面無表情地抓著一把銀針,不知用了什麼神通,把那幾個暴徒全部放倒了,一個個不知死活地倒在地上。 那小姑娘和他對視一眼,目光在他的僧袍和光頭上逡巡了片刻,冷冷地問道:「我聽說有個小和尚是護國寺的?你嗎?」 瞭然張了張嘴,喵都沒喵出一聲,傻乎乎地跟對方大眼瞪小眼。那少女倒也沒有不耐煩,想了想又道:「我是太原府陳家的人,你師父是覺遠大師嗎?」 瞭然茫然地點點頭,少女長眉一挑,皺眉道:「算了,那你先跟我進來吧。」 瞭然懵懵懂懂地跟著那少女走進了茅屋,迎面撞上一個文士打扮的青年。那青年文士緊張地問道:「沒事吧?」 「擺平了。」少女隨口道,又指著瞭然說道:「這是個護國寺來的小和尚,這位是姚大人。」 那青年忙道:「不敢,後學如今賦閒在家,不過一介草民……」 少女快言快語地打斷他道:「行,那叫你姚公子——那位將軍呢?已經走了嗎?」 姚公子忙壓低聲音道:「是,顧將軍說都安排好了,只是……」 「怎麼?」 姚公子有些猶豫道:「到時候兵荒馬亂,我怕城中百姓們驚惶下會再添傷亡,顧將軍也有這個顧慮,要是能想方設法將眾人集中在一處就好了,只是這樣一來,又怕打草驚蛇,再者……這城中百姓幾次三番被當成人盾,眼下已經成了驚弓之鳥,我恐怕驚弓之鳥是不會落在一棵樹上的。」 他這話一出,兩人都沉默了起來,這陳姓小姑娘不知師承何處,身手極好,會偷襲,卻不太清楚怎麼把人趕到一起。 這時,一邊沉默不語的啞僧終於弱弱地伸出一隻手,比劃道:「我……我能試試。」
(四)
那是後來的安定侯、臨淵閣兩位股肱,與兩江總督姚鎮的第一次匆匆相逢。 那時,安定侯顧昀還是個會臨陣怯場的半大孩子,兩江總督姚大人只是個罷官回家的窮秀才,瞭然大師還不是人間優缽羅——他此時的水準,大約只配當一朵人間狗尾巴花,而陳輕絮也還是個只會橫沖直撞的小丫頭。 瞭然夥同陳輕絮與姚鎮,連夜將那幾個暴徒的屍體藏好,隨後約定了時辰和暗號,分別行動。 隔日傍晚,城中百姓們發現,人流正在自發地往一個地方匯聚。 少年啞僧不知從什麼地方弄來了水,好好把自己打理過一遍,他坐在夕陽下的一塊大石上,手持念珠,合目默誦經文,身邊有一群人跪聽——都是姚公子安排的。 人在絕望的時候,特別渴望能有一點精神寄託。 在有心人的刻意引導下,迷茫恐懼的百姓紛紛往大石頭處聚攏。有些膽大的,也跟著跪在大石下,有些則在樹後、牆角躲躲藏藏偷偷看。 剛開始,叛軍們沒管這些柔弱的人盾,有的看熱鬧,有一些甚至也加入了其中,想趁機受一受佛光普照,求佛祖保佑城外圍城的朝廷鷹犬自己蒸發。 而等他們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夕陽已經開始往下沉了,瞭然熠熠生輝的光頭將城中大部分的百姓吸引到了大石頭附近。陳姑娘混在人群裡,悄然將一把針扣在手中,她緩緩矮下身,褲腿上別著一把匕首。 「都閃開!」一個叛軍小頭目第一個意識到不對,他抽出刀,指著聚在一起的百姓,「滾回去!滾!不許聚在一起!」 瞭然後背汗毛都豎起來了,悄悄去看一邊的陳姑娘,姚公子不在,那凶殘的小姑娘不知是不是已經做好了當場宰了這些叛軍的准備,一張小臉上彷彿被凍上了,看不出一點表情。 兩個半大孩子,一群窮凶極惡的叛軍,朝廷的人不知什麼時候能到,周圍盡是手無寸鐵的百姓,四面楚歌——瞭然的心快從胸口跳出來了。 做點什麼。他慌亂地想:我得做點什麼。 叛軍小頭目隨手將掌中刀砍向一個腿腳不靈便的老婦人,咆哮著:「我說來人——」 陳姑娘一時沒沉住氣,一把抽出腿間匕首,疾風似的從人群中鑽了出去,抬手架住了小頭目的凶器,她的身體繃到了極致,像一根隨時會折斷的筷子。 同時,尖銳的哨子在城中響起,方才平和地混進人群中的叛軍飛快地回過神來,第一時間開始對周圍的百姓下手。混亂一觸即發,到處都是驚叫和慘呼,陳姑娘用一把短短的匕首硬扛了叛軍小首領三個下劈的長刀,匕首嗆啷一聲,斷成了兩截。 諸天神佛在血海外鞭長莫及,瞭然猛地站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支鐵箭拖著漫長的白氣橫空而至,徑自穿過那叛軍小首領的喉嚨,血濺了陳姑娘一頭一臉,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神色竟有些茫然,瞭然慌忙要趕上前去,卻被慌亂的人群阻擋,而遠處傳來了姚公子的大喊:「剿匪的將士進城了!賊首已經伏誅,百姓閃避!膽敢負隅頑抗者格殺!」 接著,鋪天蓋地的馬蹄聲震著街上的石板,方才險些四散奔逃的百姓同一時間往道路兩側互相推搡著躲閃,瞭然被兩個漢子抓著後頸與袍袖強行帶到了牆角:「小師父小心!」 匆忙集結的叛軍從街巷中湧出。 姚公子仍在妖言惑眾:「賊首已伏誅……」 只見叛軍中一個鐵塔似的大漢越眾而出,咆哮道:「放你娘的屁!老子還活著呢!弟兄們,城門外吊橋早就炸了,就算有吃裡扒外的耗子放進幾個猢猻來又能怎樣?狗皇帝的大軍進不來,給老子把這些膽大包天的猢猻殺干淨!」 陳姑娘甩了一把頭上的冷汗,五指扣住身上最後一把針,抬手奪過旁邊一個中年人抱在手裡的長木棍,准備拼了。 而她一步尚未滑出,便有一支騎兵旋風似的捲了過來,為首那人喝道:「閃開——」 陳姑娘堪堪釘住腳步。 叛軍首領吼道:「剁碎了他們!」 他話音未落,那支總共不過八九個人的輕裘騎兵已經殺到眼前,陳姑娘縱身一躍,沒來得及動手,為首的少年將軍便驀地將手中長刀一橫,劇烈的蒸汽爆炸似的噴出來,他竟連甲都沒穿,俊秀而略帶稚氣的容顏晾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那戰馬負重極輕,幾息間已經甩開自己的騎兵,悍然無畏地獨闖敵陣,手起刀落連斬三人,那一襲青衣頃刻被冒著熱氣的血浸透,戰馬長嘶一聲,第四個叛軍竟難擋其銳,未曾交手已先心生怯意,倉皇而逃。轉眼少年將軍身後輕騎逼近,叛軍首領眼見士氣低落,大喝一聲,一刀砍了那逃兵的腦袋,提刀上前,與那少年短兵相接。 有叛軍大吼道:「放箭!弓箭手!」 如夢方醒的叛軍們紛紛拉弓搭箭,要將聚集在此的百姓與這支輕騎一起堵死在這條街上,瞭然一口氣提到了嗓子。 那少年將軍神色不動,聽見對方下令的瞬間已經站在了馬上,毫不猶豫地松開韁繩,方寸間的地方,他整個人被手中長刀放出的蒸汽暈染得幾乎有了股仙氣,電光石火之間,他毫不猶豫地別過叛軍首領手中的兵刃,隨即果斷邁開一步,直接從自己的戰馬上跳了下去。 叛軍首領沒料到對方居然這麼不要命,一時反應不及,蒸汽刀已經從他肩膀直切而下,巨大的凶器發出嘆息似的長嘯,握在少年還有些單薄的雙手中,將那叛軍首領連人帶馬,齊刷刷地劈開——那馬竟還能站著! 蒸汽刀頓時捲了刃,厚重的刀柄尖鳴一聲,源源不斷的蒸汽散開,露出少年將軍的臉。 從今往後,再也不會有人說他沒見過血。 他殺意凜然,抬手將廢了的蒸汽刀扔進叛軍弓箭手中,一簇剛剛發出的鐵箭在半空中被砸得七零八落,騎兵們飛快地趕過來,將自己這年輕氣盛的主帥圍在中間,叛軍首領的屍體晃了兩下轟然倒下,那少年將軍在親衛與自己錯身而過時接過一把新刀,斷然喝道:「賊首伏誅,不降者格殺勿論。」 更多的大梁騎兵趕來,城中叛軍群龍無首,很快節節敗退,瞭然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漢子爬上他方才念經的那塊大石頭,手中舉著一支不知從哪裡撿來的鐵箭,長槍似的攥在手中:「諸位父老,大仇現在不報,你們還等什麼!」 但凡能拿得動武器,能跑得動的百姓們跟著他一擁而上。
(五)
叛軍一潰千裡,散亂的殘余勢力倉皇逃竄,朝廷鐵騎前鋒顧將軍帶人去追,留下一小撮重甲和騎兵維護城中治安。 那姓陳的小姑娘居然還懂些醫術,用藥很果斷,包紮手法也十分嫻熟,瞭然上不了馬殺不了人,便跟著她跑腿,幫忙安置受傷的百姓。 五天後,新任地方官趕到,一場浩劫過去,人們才終於安定下來。 姚公子留下幫忙,陳姑娘則背起簡單的行囊,與瞭然告別。 兩人一起出生入死一次,言談中便多了幾分熟稔,陳姑娘漸漸能看懂他更多的手語了。 瞭然有點不放心地比劃道:「聽說叛軍往南方跑了,殘余勢力尚未肅清,姑娘的行程可要避著點他們啊。」 陳姑娘露出了一點笑意:「多謝小師父,不過該去的地方,我還是要去。」 她這個年紀的小女孩,不大不小,不是小孩子,卻也沒到待嫁的年歲,正是討人喜歡,在家備受嬌寵的時候,瞭然不知道她是什麼出身,家裡竟捨得把這樣的女孩子扔出來闖江湖。 「我大哥身體不好,我爹說,到了我這一代,我家恐怕是要交到我手裡的。」陳姑娘少年時,還沒有長大以後那麼不苟言笑,她難得遇到個年紀相仿的孩子,也有忍不住顯擺幾句的心,「我爹還說,不要怕什麼,越是艱險的路,就越是能找到自己的『道』。」 瞭然忍不住面露���惑,笨拙地比劃道:「姑娘的道是什麼?」 「倘若天下安樂,我等願漁樵耕讀、江湖浪跡。」陳姑娘帶著一點小女孩天真的一知半解,充滿堅定地告訴他,「倘若盛世將傾,深淵在側,我輩當萬死以赴,此道名為『臨淵』——好了,我走啦!」 瞭然目送她飄然而去的背影,正在發呆,突然有人叫住他:「小師父!有人找你!」 瞭然一回頭,驀地睜大眼睛。 只見來人風塵僕僕,顯然是馬不停蹄地趕路,幾乎有點像苦行僧了,正是他大師兄了痴。了痴遠遠地見了他,萬年不開顏的臉上露出了「鬆了口氣」的神色,不過僅一瞬,又回歸漠然,伸手召喚他過去。 瞭然頓時像是離群的小獸找到了家,一瞬間就把連日來硬裝出來的高僧氣質丟在一邊,蹦蹦跳跳地跑到了痴面前,一臉傻笑地拽著師兄的袖子,比劃道:「師兄怎麼到這來了?」 了痴看了一眼一臉髒污的師弟,無奈地搖搖頭。 瞭然這才發現師兄不是自己來的,他身後跟著好幾個人,一水的人高馬大,都挎著兵刃穿著輕裘,不知是哪個營的將士被借調來的。 了痴皺眉道:「我不該聽師父的,讓你小小年紀獨自出門在外。」 瞭然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端詳著了痴的神色,剛抬起手—— 「不能。」了痴看也不看他的手勢,便截口打斷他道:「想出門過��年再說。」 瞭然不敢吭聲了,默默地跟上他,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拉住師兄比劃道:「那要過幾年呢?師兄久在京中,就不想出門看看嗎?」 了痴淡淡地回道:「沒什麼好看,我都看過了。」 瞭然聽了這麼大一個牛皮,憤憤地比劃道:「出家人不打誑語,這世間這樣大,有這樣多的悲歡離合,眾生有千重百態,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愛憎,師兄又沒怎麼離開過護國寺,怎能說『都』看過呢?」 了痴抬手在他的腦門上拍了兩下,並沒有說什麼。 很多很多年以後,瞭然才從炮火喧天中,短暫地窺見了他那句「我都看過了」是什麼意思。
(六)
又過了一年,覺遠大師圓寂了。 大師兄了痴為人老成持重,是覺遠大師理所當然的衣缽傳人,可是陪著這一代高僧走過人間最後一程的人卻不是他。 瞭然在覺遠大師的禪房裡逗留了整整一天,最後出來雙手合十,沖在外等候的師兄弟們深深稽首,手語道:「師父圓寂了。」 護國寺大鐘低回轟鳴,萬條香燭裊裊向天,師兄成了新一代的「權貴和尚」,瞭然沒來得及多做寒暄,一個人回到了以前住過的禪房——取出一塊小小的木頭。 臨……淵。
(七)
「師父,您說我佛普度眾生,那何為眾生呢?」 「阿彌陀佛,販夫走卒、皇親國戚、紅男綠女、黃發垂髫,乃至於飛鳥走獸、花葉草木——一呼一吸之內,一動一靜之外,有情者、有欲者、有憂怖者、有憎惡者,皆為眾生。」 「那徒兒也是眾生,師父也是眾生,佛祖也是眾生嗎?」
——本篇完——
番外四  且談風月
比起隆安先帝李豐,李旻這皇帝做得可謂是有張有弛,改革雖然如波濤層層疊疊,但凡事在他手中都有條有理——法令先行,政策隨後,由點及面,自上而下。他又是辦學開民智,又是長蛟入海護送來往商船與外出留洋人士,不動聲色地一點一點地將武帝時起便高度集中的君權從紛繁復雜的朝堂中剝離開。 李旻勤於政務,同時,他雖然不大愛排場,卻也絕不像兄長那樣苛待自己。 每年天一熱,他就會把群臣一起領到重新建成的景華園行宮避暑,年節時分,一頓宮宴早早散場之後,誰也別想用亂七八糟的破事絆住他,皇上必是要跑到北邊的溫泉別院裡休沐的。 不過太始元年,群臣還沒有習慣皇上的私人習慣,因此溫泉別院還是被打擾了幾次。 其中最煩的就是沈易。 正月初五,圓滿押送回戰爭賠款的沈易回京復命,估摸著那兩個人也該膩歪得差不多了,此時上門不至於太討人嫌,於是就回家拎了幾罐親爹自釀的酒,前往北郊拜會顧昀。 沈老爺子在家沒事瞎鼓搗,一次酒釀多了沒地方送,被家人放到瞭望南樓寄賣,不料兩大車的私釀三天便賣了個底朝天,從此沈老爺的私釀竟紅極一時,一滴難求。老爺子聽說這事,果斷拿起了喬,再也不肯大批釀制了,每次固定出產三兩壇,只送親朋好友,沒事還讓人在坊間小報上寫一寫他老人家製作私釀的小故事,專門讓人看得見喝不著,很是可惡。 最後連沈家那頗為古樸的小酒壇子都變成了京城裡的新鮮風尚,沈老爺的私釀也成了頗為拿得出手的重禮,便宜了沈易那窮酸貨拿出去做人情。 可惜,著名佳釀只在顧昀手裡過了一下,就被陛下無情地沒收了,長庚溫柔且不由分說地將酒壇子拎走,對他說道:「我叫人拿去溫好再給你。」 顧昀神色莫名悲憤,弄得沈易莫名其妙,等長庚一走,他就用胳膊肘捅了捅顧昀:「一國之君把你照顧得這麼周到,你還擺什麼臉色?」 顧昀很是胃疼地瞥了他一眼,有氣無力地擺擺手:「你懂個屁。」 沈易本想反唇相譏,然而話到嘴邊,他又想起自己今日前來是有事相求,不便把顧某人得罪得太狠,只好壓著脾氣低聲下氣道:「子熹,我有個事要請教你。」 顧昀沒精打采地哼唧道:「說。」 沈易嚥了口口水,一本正經地問道:「我要是想跟陳姑娘提親,怎麼才能顯得不那麼唐突?」 顧昀聞言,將一側長眉高高挑起,詫異道:「唐突?有什麼唐突的?」 沈易:「……」 顧昀又奇道:「你不是連定情信物都給了?」 沈易耷拉個腦袋,慢吞吞地從懷裡摸了摸,在顧昀驚奇的注視下,磨磨蹭蹭地掏出了一塊細絹裹著的小布包,那玩意嚴嚴實實地裹了一層又一層,足足翻了三層,才露出了裡面的內容——正是那支「傳說中的」小步搖。 「還沒給?」顧昀毫不留情地給出評價,「幸虧沒給,太難看了。」 沈易默默地摀住自己的心肝。 顧昀品評道:「挑半天挑這麼個老氣橫秋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拿來給令堂上供用的——再說陳姑娘明顯不會喜歡這些珠啊翠啊的累贅,我看你多餘買。」 前半句沈易還能勉強虛心接受,後半句就不對勁了,沈易立刻警覺道:「你怎麼知道人家不喜歡?」 顧昀煞有介事地沖他招招手,語重心長道:「一個女人,除非她真是窮得買不起,否則喜歡什麼,她自己會置備——不然你覺得她難道會一天到晚揣在心裡惦記,特意期待誰專程買來送給她嗎?」 沈易:「……」 顧昀往後一仰,憐憫地看著他,搖頭嘆道:「你想得也太多了。」 沈易一臉無措。 顧昀平常總以欺壓他為樂,此時目睹沈易這副慫樣子,居然難得生出了一點同情心,默默地從旁邊的小托盤裡磕開一個溫泉煮的雞蛋遞給他。 回想起來,他們一起做掉了加萊之後就各奔東西了,陳輕絮回了陳家老宅,之後又趕到京城照顧長庚,沈易則一直留在北疆,後來又被顧昀調到江南,兩人各自天南海北,現在才算是緩過一口氣來,想來也沒機會說幾句話。 沈易這個沒用的東西,一起出生入死過的人都沒抓住機會多套套近乎,要不是陳姑娘天生自帶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氣場,現在哪還輪得到他在背後唧唧歪歪? 顧昀有點哀其不幸怒其不爭,語重心長地指導道:「你自己在心裡念叨個百八十遍,人家也不會知道,沒用,成不成的先擱在一邊,你首先得讓人知道你是什麼意思吧?」 沈易痛苦道:「我見了她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 顧昀一針見血道:「以你那廢話連篇的本領,不知道說什麼只有一個原因,就是目的性太強,你覺得自己對人家有企圖,又唯恐弄巧成拙,所以才瞻前顧後不敢說。」 沈易雖然一度對顧昀的個人作風頗有微詞,此時卻不得不十分信服地連連點頭:「有理。」 「你這心態就很不對,」顧昀十分有經驗地說道:「要想遊刃有餘,首先自己不能露怯,你心裡要把她當成個普通人,不能把她當菩薩拜,跟別人怎麼說話,你就跟她怎麼說話——但是呢,陳姑娘常年和藥石打交道,性情太平和……也就是有點木,你還得讓她能感覺到你待她和待別人是不一樣的,這個事很微妙,火候不到她反應不過來,用力過猛了就���得你很猥瑣。」 長庚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將酒壇子換成了一個小酒瓶,他讓人將溫酒的小爐放在一邊退下,自己要笑不笑地在旁邊默默地聽顧昀講風月。那兩位正一個全神貫注地顯擺,另一個孜孜渴求地學習,愣是誰都沒察覺到皇上回來了。 沈易:「求大帥教我。」 顧昀一本正經道:「這事我教不了你,因為我一般沒這個煩惱,英俊瀟灑到我這種地步的,無論幹出什麼事來姑娘們都不會覺得我猥瑣。」 沈易:「……」 顧昀:「你這麼望眼欲穿地盯著我看也沒辦法,再說此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靠三言兩語傳授教不會的。」 沈易拚命按捺住自己想毆打他的沖動,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你說點實在的,舉個例子——比如呢?」 顧昀思考了片刻:「比如你這把年紀的……」 沈易怒道:「我哪把年紀了!」 「嘖,比如你這種成熟男子——成熟,行了吧?」顧昀嫌棄地改口道:「就不應該像少年人一樣整天把『情愛』掛在嘴邊,否則別人會覺得你靠不住。情話貴精不貴多,最恰當的情況是你同她說一百句正經話,中間夾帶一兩句有情的,這就很能打動人,還不顯得輕浮。」 他總算說了幾句像樣的人話,沈易忙連連點頭。 顧昀:「這種夾帶要有技巧,夾之前自己得先打一打腹稿,要不動聲色,不能夾得前言不搭後語,剛開始也最好不要說些太露骨的,得適可而止,你先確定別人不反感,再酌情得寸進尺。」 不遠處偷聽的皇帝陛下將雙臂抱在胸前,也跟著點了點頭,大概明白了顧昀以前拿來對付自己的套路。 顧昀:「但是話雖然不便露骨,其他地方你得做到位,比如你要多考慮她的感覺,時時刻刻照顧到她,剛開始說什麼、做什麼,要按著她的步調和好惡來,這個得靠觀察,能用自己眼睛看到的,最好不要開口直接問她,這樣顯得你比較上心,還有……唔,眼神得對。」 沈易恨不能請來文房四寶,將安定侯的金科玉律逐條記下來,一個字都不敢漏,忙問道:「什麼樣的眼……」 他話沒問完,一抬頭正對上了顧昀的目光。 倘若顧昀平時看他的眼神是「快滾蛋你擋我的光了」,那他這一刻的眼神就是「你是我的光」。 顧昀的目光非常微妙地介於「專注」和「游離」之間,眼角微微彎,好像是帶著一點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笑意,眼眶裡似乎只裝得下一個眼前人,同時又似乎正不由自主地心猿意馬,眼睫微微有點閃爍,忽然被人逮住,他眼皮一垂,非常自然地做出一點「不自然」的笑容,伸手在自己鼻子下面輕輕地蹭了一下。 沈易:「……」 他手一哆嗦,險些把沒吃完的半個雞蛋掉地上。 長庚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大步走過來,重重地咳嗽了一聲。顧昀立刻將架在一邊小桌上的腿放下來,飛快地收出一張正人君子似的臉。 沈易莫名有點尷尬,忙站起來:「皇上。」 長庚硬是將自己一張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掰成了「溫文爾雅」的模樣,擺手道:「私下場合,不必多禮,沈卿坐。」 沈卿隱約感覺自己可能該告辭滾蛋了。 長庚微笑道:「我方才不小心聽見了兩句,怎麼,是為陳姑娘來的嗎?」 沈易頓時更尷尬了。 「我倒是聽說陳姑娘自從北疆一戰之後就對沈將軍十分仰慕,」長庚慢條斯理地將小酒瓶放在爐子上溫著,同時眼皮也不抬地拍掉了顧昀伸向酒瓶的手,對滿臉通紅的沈易說道:「倘若兩情相悅,大可以不必有那麼多試探——我上回從宮裡翻出幾本醫藥典籍的孤本,正打算派人給陳姑娘送去,沈卿願意代個勞嗎?」 沈易差點給皇上跪下,只覺得長庚這兩句話比顧昀那一篇長篇大論都有價值。 一炷香的時間之後,長庚滿意地目送著沈易腳步輕飄飄地離開了——他才是最巴不得沈易趕緊娶媳婦的,省得此人沒事老在顧昀身邊晃,從當年雁回小鎮開始一直到現在,這倆人老形影不離,顧昀遇到難事哪怕不告訴自己,都肯定會通知沈易……雖然每次都是事出有因,但長庚完全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打發了這一個,長庚這才轉向另一個,顧昀忙調度了一個深情的眼神給他。 長庚不為所動,慢悠悠地秋後算帳道:「眼神也能提前打好腹稿,子熹,果然是千錘百煉,身經百戰。」 顧昀眨眨眼,伸了個懶腰站起來,踱到長庚面前,順手將狐裘解開一條縫隙將長庚裹進來,壓低聲音在他耳邊笑道:「吃醋早說啊陛下。」 長庚:「……」 他被顧昀懶洋洋的一聲低語說得耳根都麻了,才知道此人不愧精通三十六計,教給沈易的那點原來都是皮毛。顧昀嗅了嗅他的鬢角,贊道:「酸香撲鼻——陛下,咱倆打個商量,你剛喝了一缸醋,給我喝一口酒好不好?」 長庚給氣笑了:「做夢,你聞味吧。」 顧昀嘖了一聲:「昨天還讓我舔了一筷子呢,怎麼今天變成純聞味了?都怪沈易這禍害,大過節的非得跑來礙眼……」 長庚從一邊抽出一根筷子,在溫好的小酒盅裡沾了一下:「拿去嘗,別討價還價了。」 顧昀:「……」 兩人中間夾著一根酒香四溢的筷子,相顧無言了片刻,就在長庚以為顧昀今天老實了的時候,顧昀忽然將那根沾了酒的筷子抽了出去,輕輕地聞了一下,然後飛快地扳過長庚的下巴,將沾著的酒液都抹在了長庚的嘴唇上,迅雷不及掩耳地湊過去舔乾淨了,礙事的筷子「啪嗒」一聲被他丟在了一邊。 長庚呆若木雞地被他佔了個酒香四溢的便宜,全然沒反應過來。 顧昀舔完一抹嘴,似笑非笑地飄然而去:「好酒,醉了。」 慘遭花樣調戲的新皇陛下原地僵立片刻,終於忍無可忍地追了過去,感覺自己十分有必要親自檢查一下顧將軍的傷養得怎麼樣了。
——本篇完——
番外五  清明雨後
長庚對外聲稱為了避嫌,即便夜宿宮中,也絕不涉足後宮,後宮一干事宜依然歸皇後管,幸好李豐的後宮人丁不旺,皇後那病秧子也勉強拿得起來。 整天來宮裡點卯,下朝走人的皇帝古往今來聞所未聞,剛開始,有人站出來說如此這般的不合禮法,都被罵回去了——皇上登基之初就聲稱自己只是個「代皇帝」,如今代得兢兢業業絲毫不踰矩,怎麼總有馬屁精唯恐天下不亂地企圖攛掇他竊國呢? 以徐令為首的御史台成了御用噴壺,將「破舊立新」別在腦門上,每天專門負責給朝廷的各項政令尋覓種種理論依據,以便吵架吵得更加名正言順。 不住在宮裡的皇上有時候會裝模作樣地回雁王府,然後將雁王府當成個私下接見朝臣的「客廳」,轉身就往侯府裡鑽——反正離得也近。 這一年的雨水下來得比往年早了不少,清明前夕就一場連著一場的小雨。 顧昀雖未卸甲,卻總算能安安穩穩地在京城長住了,他難得對自己家有這麼重的歸屬感,於是命人將荒草叢生的侯府整了整。幾乎快要傳出鬼故事的安定侯府總算有了點住人的樣子。 修理園子整飭房舍的時候翻出了不少經年舊物,於是每天跟在霍統領身後扒拉舊東西就成了皇上晚上遛食的新愛好。 「這是當年長公主的舊物嗎?」長庚指著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問道——為免不尊重,他沒有貿然上手動。 收拾屋子的粗使老婦笑道:「可不是麼,專門給小侯爺做的。」 說著,她把那盒子打開,只見那活像個藏珠匣的寶盒裡居然是個雞毛撣子。 那老婦道:「小侯爺幼時搗蛋得很,訓斥一頓他根本不往心裡去,關思過房裡他自己會撬鎖鑽出來,打輕了不管用,老爺又是那麼個暴脾氣,一來二去就要上家法,家法的那些個傢伙式,皇上是知道的,老侯爺下手又黑,豈是小孩子禁得住的?公主怕打出事來,有一回行軍途中看見一個村婦拎著掃把訓子,便想出這麼個招數對付他。」 長庚雙手將那揍過顧大帥的雞毛撣子「請」了出來,只見此物的內撐是一根���細的桿子,用力過猛會斷,不至於打出人命來,外面一圈厚厚的「雞毛」也不是真的野雞毛,是細細的小竹絲和一種不知什麼動物的堅硬的毛編在一起湊成的,往身上一抽,那滋味…… 長庚從小在侯府裡長大,比正牌主人都像主人些,老僕婦雖然改口稱「皇上」,卻絲毫不見外,樂呵呵地說道:「咱家侯爺小時候可真是淘出圈了,上房揭瓦,無惡不作,後來就怕這個,不管幹什麼,只要一提,指定能老實一會。」 顧昀在長庚面前從來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長輩模樣,他那童年少年時代對長庚而言都是空白的,因此聽得格外津津有味。 「公主要打他的時候才好玩,滿院子跑,一邊跑一邊哭,嚎得跟真事似的。」 長庚奇道:「真事?難不成是裝的?」 「當然是裝的,」老僕婦邊走邊嘆道:「咱家小侯爺小時候,不上幾板子真章,別指望能讓他掉眼淚,你看他滿院子哭,乾打雷不下雨,嘴裡的詞一套一套的,動輒就可憐巴巴地來一句『娘,你不喜歡我了嗎?你不要我了嗎?我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嗎?』要不然就『娘是想換一個比我好的弟弟嗎?我都改了,求求您別換弟弟,我就一個娘,要是也不疼我,我就成了沒人要的野孩子了』……聽得人心肝亂顫,公主都不忍心下手收拾他。」 長庚一想那情景,笑得喘不上氣來,顧昀不愧是兵法大家,從小就知道「虛實相生」、「攻心為上」。 老僕婦眼角的皺紋中笑意一閃而過,隨後她話音忽然一轉:「後來去了一趟邊疆,回來就什麼都變了。」 長庚臉上的笑容漸消。 老婦兀自回憶道:「每天就把自己關在房裡,不理人,也不哭,送飯進去,怎麼拿進去怎麼推出來,誰哄也不開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原來是只小猴子,回來以後成了個小鬼,整個人都變了——過了有兩三個月,老侯爺才安頓了北邊的事回府……要我說,老侯爺待自己的兒子也真是狠,大概也是出了那麼檔子事,怕他真就這麼廢了吧。」 長庚輕聲問道:「怎麼?」 「老侯爺一腳踹開他那房門,生生把他從屋裡揪了出來,您想,他眼睛受了那麼重的傷,乍見天光怎麼會不疼?一邊踉踉蹌蹌地跟著一邊流眼淚,這回是真眼淚,反而一聲沒吭。」老僕婦伸手一指,「就是那片小池塘,老侯爺把馬鞭子網成一圈,圈在侯爺脖子上,按著他的頭逼著他往水裡看,沖著他的耳朵吼『你看看你現在什麼樣,配姓顧嗎』。」 長庚順著她的手指看去,荒了多年的池子早已經幹了,這兩天才重新注了水,養了幾條新魚,悠然自得地擺尾來去。 「小侯爺的喉嚨卡在馬鞭上,吼回去說『我看不見』。」 長庚隨著她的話,好像回到了若干年前,握著雞毛撣子的手微微地抽動了一下。 「老侯爺就把他的頭按進水裡,說:『看不見,你趴在水裡好好看,要不然你自己站起來,要不然你找根房梁吊死,顧家寧可絕後,也不留廢物!』」老僕婦說到這裡,搖搖頭,「這麼多年了,我這老婆子都一字不落地記得,真是太狠了。」 兩人之間短暫地沒有了聲息,過了不知多久,長庚才輕聲問道:「老侯爺捨得?」 「為人父母的,自然都心疼,可是捨不得還能怎麼辦呢?老侯爺說,骨頭斷了,只能用鋼釘楔上,越是痛苦的絕境,越不能讓他感覺到一點可以依賴的依仗,否則他自己會靠過去,一輩子都站不起來。」老僕婦道:「老侯爺要是不捨得,十幾年前誰能名正言順地出手收拾零落各地的玄鐵營?」 沒有玄鐵營,說不定大梁早在當年西域諸國第一次叛亂的時候就已經被人一步一步地蠶食鯨吞,恐怕都輪不上西洋人千裡迢迢地跑來咬一口。他們這些錦繡叢中的舊王公,還能榮華富貴到什麼時候呢? 「寒冬臘月裡,不許家人給他穿一件禦寒的棉衣,凍得那孩子手腳都是青的,回到屋裡碗都端不住,一天到晚,十多個鐵傀儡圍著他轉,老侯爺在一邊看著,好像哪怕他死了也絕不眨一下眼……過了有兩三年的光景吧,他們夫婦先後去了,元和皇上才把小侯爺接進宮。」老僕婦話音一頓,便聽拐角處傳來一聲尖利的鳥鳴,兩人一抬頭,見顧昀拎著個鳥籠子從那邊溜達過來,原來姓沈的倒楣鳥被他惡意晃得七葷八素,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只好扯著嗓子尖叫。 自從顧昀騰出手來,有時間修理這只鳥後,他在這場人與鳥的斗爭中就從未立過下風,此時拎著勝利成果出來溜達,可謂是春風得意——得意到看清了長庚手裡拿著的東西,他先是眯了一下眼,隨後臉色陡然黑了。 顧昀快步走過來,一把將那雞毛撣子搶過來:「什麼破玩意也翻出來玩,沒溜!」 如影隨形多年的傷病即便治好了,也很容易有後遺症,比如顧昀一輩子也不太可能完全地耳聰目明,比如長庚雖然擺脫了噩夢纏身,但稍有勞累與思慮,夜裡仍然會多夢。 這天晚上,不知是不是還惦記著那根被顧昀搶走的雞毛撣子,長庚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他夢見自己走進了侯府,卻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安定侯府,至少沒有他印象裡那麼蕭條,人來人往,顯得更有人氣。 遠遠地,長庚聽見一陣金鐵聲,他循聲過去,見後院的空地中,一群殺氣騰騰的鐵傀儡正在圍攻一個小男孩。那小男孩眼睛上蒙著一層黑布,蓋住了半張臉,艱難地左右躲閃。忽然,一個鐵傀儡從身後靠近了他,手中的長刀已經換成了鐵棍,向他橫掃而來,彷彿是感覺到了來者不善的風聲,那小男孩下意識地想要躲開。 慢著,不能這樣! 長庚心裡一瞬間浮起多年前有人告訴過他的話:「你心裡慌,腳下就飄,腳下若是站不穩,再厲害的劍法也都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退縮是人之常情,但你會很難在短時間裡凝聚反擊之力,反而會手忙腳亂地落到對方手裡。」 男孩一瞬間猶豫瑟縮後,很快被鐵傀儡追上,一聲巨響,那怪物的鐵棍狠狠地砸在稚嫩的後背上,衣服當場崩裂了,露出裡面的護心甲,人已經飛了出去。長庚忙趕上前去,一把將半身塵土的小男孩抱了起來,同時反手抽出他腰間的佩劍,接連釘住了幾個不依不饒追上來的鐵傀儡。 他將那佩劍扔下,手有些哆嗦地想去解開男孩臉上的布條,卻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長庚回過頭去,只見一個中年人背負雙手,緩緩地走過來。他身穿便裝,面容清秀,像個風度翩翩的書生,可是那雙眼睛卻是帶著戾氣的,直面的時候,目光裡像是有千軍萬馬的刀光劍影。 長庚從未見過這個人,盡管成年後的顧昀和他長得不怎麼像,但還是一照面就認出了此人的身份——五官臉型不像,這父子身上卻有種神似的東西一脈相承。 那人站定了,對長庚道:「你就算把他從這裡帶走,也養不大他,就算勉強帶大,稍有風雨,他也經受不住……」 長庚小心地將那男孩瘦小的身體抱起來:「他可以依靠我。」 老安定侯搖搖頭,長庚驟然聽見身後金匣子燃燒時的轟鳴,飛快地抱著男孩閃身一躲,只見方才被他釘住的一幫鐵傀儡整飭有序地圍了過來,個個原地一分為二,不過片刻,已經成了一支鐵鑄的重甲軍,虎視眈眈地盯著他,遠處傳來一聲模糊不清的梆子聲,鐵傀儡集體動了,一擁而上。 長庚只好抱起小顧昀奪路狂奔,跑得狼狽不堪,心裡想沖那漠然旁觀的老男人吼叫一通——我連風雨飄搖的舊江山都能收拾,難道還庇護不了一個顧昀嗎? 然而夢裡叫不出聲音,他在倉皇逃竄中一腳踩空,長庚心裡重重地一跳,伸手一抓,抓住了一隻手,他驀地睜開眼,見屋裡汽燈已經打開,外面天還沒亮,自己正緊緊地握著顧昀的手。 顧昀在他頭上摸了一把:「怎麼今天叫不醒?不舒服?」 長庚愣愣地看了他片刻:「做了個夢。」 顧昀嚇了一跳。 「不是噩夢,不是烏爾骨。」長庚翻了個身,抱著他的一隻手,將他一條胳膊都卷進懷裡,額頭抵在顧昀手肘上輕輕地蹭了一下,低聲道:「夢見我從老侯爺手裡把你搶走了,你爹派了一個營的鐵傀儡追殺我。」 顧昀先是愣了愣,隨後沒心沒肺地笑起來,手臂用了一點力氣把賴床的皇上從被子裡拽了出來,抽出自己的胳膊:「膽子不小啊陛下,他老人家手上有十萬陰兵呢——行了,威風完了,快起來,今天有大朝會。唔,說來也是到清明了,莫非他在那邊缺紙錢用,特意來提醒?」 長庚坐在床邊看著他,借著燈光從頭到腳看了個夠,直到顧昀把衣服穿好,他才戀戀不捨地收回視線:「你爹缺紙錢用,為什麼找我不找你?」 「看你好欺負吧。」顧昀笑道,隨後他的笑容漸漸變了一點味道:「我不欠他什麼,我估計他不好意思來見我。」
清明那天,長庚特意空出大半���來,陪著顧昀祭掃先人陵墓。 顧昀在神位面前活像修了閉口禪,半句話也沒有,只是完成任務似的燒完了紙,隨後就冷漠地站在了一邊。這些年所作所為,他不必說,那兩位也該泉下有知。倒是長庚認認真真地上了香,祭了酒,當著顧昀的面不好說出聲,便在心裡默念道:我以後會照顧好他,二位放心,別再往他身上楔鋼釘了。 「走了。」顧昀輕輕地拉了他一把。 長庚回過神來,正要跟他回去,便見顧昀漠然地轉向公主的靈位:「看好你家駙馬,讓他沒事在下面老實待著,少來騷擾我的人。」 隨行的霍鄲聽了這番大逆不道的話,險些跪下一頭磕死在老侯爺面前。顧昀輕哼了一聲,轉頭拉著長庚走了。 別說,他說話果然很管用,從那以後,長庚再也沒有夢見過顧老侯爺和他的鐵傀儡大軍。 不過老侯爺沒再入過他的夢,卻入過顧昀的夢……那都是後話了。
——本篇完——
番外六  父心拳拳
(一)
入了關,便是一去千裡的平原,再往前走不遠,一過昌平,途中的驛站就已經掛了北大營的旗——這是京畿重地了。 一隊玄鐵輕重甲兵自北疆班師回朝,大部隊在後面,一支先遣軍由安定侯顧慎親自帶回,這支先遣軍乃是玄鐵三軍的精銳,隨行押送著大批的紫流金,還有十八部落狼王父子與神女等重要戰俘。 大軍過處,除了近乎肅穆的腳步與馬蹄聲,竟無一人私下交談,齊刷刷一片,動靜如一。乍一看,簡直看不出這一夥是人還是鐵傀儡。他們入北大營時,為首玄騎將鐵面罩往上一推,抬手傳令止步,身後數千精兵同時定格,紋絲不動地凝固在了原地,難以想像的壓迫感排山倒海而來,北大營當值的衛兵一時間只覺毛骨悚然,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只見隊伍中一個親兵出列,小跑上前,雙手捧出一塊玄鐵虎符,遞給北大營守衛。 那守衛這才知道居然是顧大帥親臨,腦子裡「嗡」一聲,連滾帶爬地跑去報信,臨走前,他壯著膽子偷偷看了馬背上一身輕裘的顧帥一眼,見那男子身量頎長,並非傳言中的三頭六臂,他約莫三十來歲,臉上略有些風霜之色,五官堪稱清秀,與想像中率領黑旋風蕩平北蠻十八部落的絕代名將不太相符。 正這當,顧慎彷彿感覺到了他的視線似的,面無表情地偏頭看過來,衛兵沒來得及收回的目光驟然與之遭遇,一時間胸口竟然一涼,有種自己被洞穿的錯覺,忙頭也不回地跑了。 都說顧帥是天命破軍,果然不是凡人。
(二)
送回京城的北蠻戰俘雖然不過是些階下囚,但皇上仍然下令以禮相待,將狼王世子與神女等一行送入鴻臚寺的官驛裡,好吃好喝地侍奉。之後又是大朝會,又是犒賞三軍,顧慎折騰一番,得以回府時,已經是深夜了。 他卸了甲,便順帶收斂了一身鬼見愁的煞氣,單是看背影,與京城中車來車往的士族公卿並沒有什麼不同。 進門時,顧慎拍了拍自家門口鐵傀儡的肩,長長地籲了口氣,顯出一點疲憊來。他的親兵霍鄲年方十七,還是個孩子,一直跟著他在北疆吃沙子,這還是頭一次來京城,跟在主帥身後轉著一雙大眼睛東看西看,眼睛快不夠用了,侯府的影壁、花窗……乃至門口掛的汽燈,都能讓這土豹子少年新鮮個不停。 顧慎指著霍鄲,對迎出來的王管家道:「給這小子找個落腳的地方,別餓著他。」 王管家應道:「是。」 霍鄲忙道:「大帥,屬下不跟著您嗎?」 王管家身後的幾個小廝嗤嗤地笑起來,顧慎在他後腦勺上摑了一巴掌:「我去殿下那,你跟著幹什麼?」 玄鐵營中有公主帳,只是這次公主並未隨行,霍鄲只聞其聲名,未見過其人,「公主」對他來說,簡直和遙不可及的仙女差不多。霍鄲聞聽「殿下」兩個字,臉已經紅成了猴屁股,等他回過神來,顧慎已經走遠了。
顧大帥一路摒退下人到了後院,到門口,先是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冠,中規中矩地開口道:「顧慎求見公主。」 門口一個老嬤嬤笑得見牙不見眼:「侯爺總是這麼多禮,快請。」 在大梁朝,長公主比公主金貴一些,有本事的長公主更金貴一些——乃至於先帝唯一的血脈,玄鐵虎符的持有者,那便是天下無雙地貴重了,皇上見了她也要恭恭敬敬地叫姑姑。 顧慎進了屋,耐心地等著礙事的嬤嬤和丫頭都走開,這才陡然換了一張面孔。 他一臉不怒自威的嚴肅褪了個干淨,幾乎帶著幾分無賴相,上前摟住長公主的腰,低聲道:「太想你了……真想把這些閒雜人等都丟出去,彤兒,下次還是隨我去邊關吧,那是我的地盤,想抱著你坐一匹馬也沒人管得著。」 長公主笑道:「大帥非得威嚴掃地不可。」 顧慎將外衣去了,又到屏風後洗漱收拾,出來衣服也不肯穿好,便去拉長公主的手,不料被夫人甩開了。 長公主壓低聲音道:「別鬧,你兒子在呢。」 顧慎頓時笑不出來了,他掀開床帳,果然看見一隻小團子四仰八叉地佔了一整張床鋪,睡得手腳顛倒。 顧慎臉色有點發黑:「這臭小子怎麼又溜進來了?」 安定侯府的小侯爺顧昀當然有自己的奶娘,只是這小東西天生有股說不出的古怪性情,平時看著不認生,誰帶都行,跟誰玩也不哭,可是小小年紀,心裡卻很有一筆親疏遠近的賬,至今不認奶娘,只認親娘。有一次他避過一大幫丫鬟婆子,偷偷溜進長公主房裡,躲在床底下,晚上公主回來才給揪出來,半夜三更,公主也不捨得把他打發回去,便留他住下了,從那以後,顧昀彷彿打通了任督二脈,為了賴在他娘屋裡,簡直無所不用其極,變著法地蹭床。 父母小別勝新婚的時候,中間夾著個狗屁不懂的倒楣孩子是件很難受的事——孩子是親生的也不成。 顧慎運著氣坐在床邊,伸手戳他兒子的胖臉,戳了一會發現又軟又嫩,有點上癮,還沒完了。終於把孩子驚動了。小顧昀無意識地往被子裡縮,臉也皺了起來,哼哼唧唧的,像是要哭。 長公主捉住顧侯爺的賤手:「閒��你,怎麼當爹的?一會弄醒了他要鬧覺,你來哄嗎?」 「他多大了還鬧覺?還要人哄?」顧慎長眉一挑,不滿道:「這孩子也太嬌氣了。」 可他話是這麼說,手掌卻很輕柔地覆上顧昀的額頭,繼而又擋住了他的眼睛,省得他被汽燈微弱的光芒驚擾。安定侯的手寬厚穩定,手心溫暖,像根定海神針似的,顧昀很快不折騰了,老老實實地窩在他掌心下睡熟了。 長公主輕笑道:「那你這是在做什麼?」 顧慎乾咳一聲,欲蓋彌彰地解釋道:「我是不耐煩聽這小兔崽子吵鬧。」 長公主隔著被子輕輕地拍著兒子,問道:「北疆怎麼樣?」 「我在,玄鐵營在,能怎麼樣?你放心。」顧慎臉上露出一個有點倨傲的微笑,他伸長了腿,平放在床上,比了比,發現縮在被子裡的顧昀還沒有他一半的腿長。 他便漫無邊際地想:這個小東西,長了這麼長時間,還是這麼小。 小顧昀的模樣活脫脫是個翻版的長公主,顧慎看著他的睡顏,神色微微一動,目光隨即柔和下來,又說道:「你若是不耐煩在京裡待著,過了年就隨我走吧,北疆天高皇帝遠,吃糠咽菜也自由。」 長公主:「小十六怎麼辦?」 「帶著,省得府裡沒人敢管他,」顧慎摸了摸兒子的頭發,嘆道:「這小崽子,真會長,哪都隨你,我平時想管教都舍不得下狠手。」 長公主:「……」 連她也不是很想知道顧帥「捨得下狠手」是什麼標准。 顧慎想了想,伸了個懶腰,靠在床沿上,對公主道:「西域十六國來朝,東海倭寇不成氣候,如今北疆蠻人又俯首,眼下,十年的太平日子總是有的,我想趁這十年休養再練兵,將玄鐵營擴充,十年後,世上再無人敢犯我大梁鐵騎——彤兒,到時候,咱們就把玄鐵虎符交還給皇上,你說好不好?」 長公主笑眯眯地看著他:「大帥要解甲歸田嗎?不好,我可不會織布,你還得再娶個會織布的小老婆。」 顧慎伸出手指點了點她,隨即,他臉上溫柔的笑容收斂了些,又道:「位高者不可權重,倘若外敵肅清,再拿著玄鐵虎符,免不了動輒得咎,我看小十六也不是什麼經天緯地的材料,你我退一步,來日他的路會寬敞些……你看我做什麼?」 長公主:「我在看傳說中鐵石心腸的大帥一腔拳拳慈父心。」 顧慎有些窘迫地干咳一聲,抬手將汽燈拉滅:「天色不早了,趕緊歇下——把這肉團往裡挪。」 「慢點,你別壓著他。」 「我把這小子從窗戶扔出去算了!」
(三)
顧昀狠狠地哆嗦了一下,從夢中驚醒,一隻手遮在他的眼睛上,擋住了旁邊細微的燈光,一瞬間,顧昀有些茫然,不知今夕何夕。 這時,旁邊的人低低地抱怨了一句:「可算醒了,飯點都讓你睡過去了,快起來喝碗熱湯墊墊,想吃什麼點心?」 顧昀這才回過神來,微微閉了一下眼,懶洋洋地應道:「都行。」 這是太始三年,顧昀南巡西南駐地,為了趕上過年,馬不停蹄地連夜坐長鳶飛回京,勞頓太過,他到家以後倒頭便睡,一覺醒來都已經快黃昏了,不知怎麼夢見了他爹,夢裡,老侯爺還用手替他遮過光。 醒來後才發現果然是夢,這麼周到的人只有他家陛下,而他自己,如今也手掌玄鐵虎符多年,雙手遍生老繭與傷疤,早不是當年那個想盡辦法往母親房裡鑽的幼童了。 顧昀抓住長庚的手放在眼前反復把玩。陛下的手能看出一點習武之人的特徵,手指上還有幾道弓弦磨出來的痕跡,不過平日裡畢竟還是拿筆的時候多,他手指修長,賞心悅目,手心卻有點涼,與他夢裡那男人的手天差地別,不知道怎麼勾起他做了那麼個古怪的夢。 長庚手持奏摺,偏過頭來用下巴蹭他的頭頂,低聲問道:「怎麼了?」 「沒怎麼,」顧昀若無其事地回道:「好長時間沒摸過陛下的龍爪,想得很。」 老侯爺用手給他擋燈光? 這可真是白日做夢了。 可是這件事總是在他心裡糾纏不休,晚間歇下,許是白天睡多了的緣故,顧昀死活合不上眼,他一隻手摟著長庚,一隻手墊在自己的腦後,在靜謐的夜色中,任憑思緒一路漫無目的地滑開。 雙親去世太早,顧昀發現自己有點記不清公主的樣子了,對老侯爺的印象居然還要深一點,可能是他那時總是憤恨地盯著父親的緣故。 他們父子兩個一度像仇人一樣,老侯爺對他毫不留情,而他則是撐著一口氣,無論如何也不肯服軟求饒,好像那樣就輸了一樣。 「想什麼呢?」長庚忽然動了一下,帶著點鼻音低聲問。 「吵你了?」顧昀抬手掠過他的鬢角,用指腹在他太陽穴上輕輕按著。 顧情聖在情人床上,是不可能說出「想我爹」這種鬼話的,他頓了一下,輕聲道:「我在想……陛下最近是日理萬機累著了嗎,怎麼今天晚上這麼老實?」 顧昀畢竟佔了半個長輩的身份,盡管關系變了,但他對長庚始終是愛護縱容大於其他,再不要臉,在某些事上,他這做義父的也不好意思太主動,除了偶爾嘴欠,剩下基本是對長庚予取予求。長庚聽出他的言外之意,當即清醒了,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看了一會,神色漸漸變了,不過他隨即想起了什麼,又按捺住自己,屏息凝神地掐著顧昀的手腕把了片刻的脈,到底還是意志堅定地忍住了,咬牙道:「你長途跋涉那麼遠,一回來就撩撥我,沒事給自己找病嗎?」 顧昀:「想你。」 長庚頭皮有些發麻,拼盡全力擠出一句:「我不想。」 「唔。」顧昀頓了頓,無辜地問道:「那你在蹭什麼?」 長庚:「……閉嘴,睡覺!」
(四)
「閉嘴,睡覺!」顧慎額頭上蹦出兩條青筋,很想把他床上的肉團扔出去。 長公主自從生了顧昀,身體一直不太好,換季時總要病一場。倒不是什麼大病,只是她怕把病氣過給孩子,不讓顧昀賴在她房裡,為了給孩子做個公平的好榜樣,連想湊上去的顧大帥也一起趕了出去。 被攔在門外的小孩墊腳扒著窗戶,瞪著大眼睛,眼巴巴地往公主屋裡看,顧慎一時心軟,就給領回來了……然後他現在後悔了。 「你到底睡不睡?」 顧昀在被子裡拱來拱去,露出個腦袋看看他,然後齜著小乳牙沖他笑,一點也不怕凶神惡煞的顧大帥。 「好吧。」顧慎一巴掌把這小崽子按住,生疏地在他身上拍了拍,「你娘怎麼哄你睡覺?」 小顧昀脆生生地回道:「唱歌!」 顧慎:「別扯淡,你娘她根本不會唱歌。」 那小崽見謊言被拆穿,也不心虛,依然很歡樂地嘗試著掙脫顧帥的鐵掌,想要四處亂爬。 顧慎驚奇地打量了幼子一番——這小子乳牙都沒長齊就敢騙他老子,瞎話說得臉不紅心不跳的,還不怕他,簡直是狗膽包天。 顧慎道:「老實點我就給你講故事。」 顧昀聽了,往枕頭上一趴,很識時務地不動了。 顧慎面無表情地猶豫了一下,生硬地開口道:「從前,有個小……小狗……」 顧大帥哪裡會講什麼正經故事?他絞盡腦汁地一邊說一邊自己編,語氣十分生無可戀,活像老和尚念經,把自己都念叨困了,顧昀沒一會就煩了,又開始哼哼唧唧地到處爬,顧慎抬手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老實點!」 顧昀憤怒地翻身坐起來,開始醞釀大哭一場。顧慎不為所動地看著他,驚奇地發現這小東西居然很會察言觀色,眼見平時對付他娘的招數不管用,立刻就把眼淚憋回去了,連裝裝樣子都不肯了。 顧昀:「我要告訴我娘!」 顧慎一挑眉:「隨便,你娘是我老婆,你可以試試,看她到底向著誰。」 「老婆」是什麼意思,小顧昀不是特別明白,但是懵懵懂懂地感覺對方說得有道理,於是板著小臉不吭聲了。 顧慎直覺這小東西不會跟他善罷甘休……可能也算是另類的父子連心吧。他忽然來了興致,想知道小崽打算怎麼對付自己,於是強行把顧昀裹在被子裡,往胳膊底下一夾,自己閉上眼,假裝睡了。 顧昀老實了一會——比顧慎想像得還要有耐心,隨後他小幅度地試著掙紮了幾下,見顧慎沒反應,便湊上來偵察他睡著了沒有。小孩細軟的呼吸噴在臉上,癢得顧慎想笑,心道:這麼鬼鬼祟祟的,打算往我臉上畫東西嗎? 顧昀觀察了他爹一會,小貓似的叫了一聲:「睡著了嗎?」 顧慎閉著眼假寐。 顧昀賊兮兮地笑了一聲,飛快地從被子裡掙脫出來,爬到床尾,猝不及防地伸出爪子撓了顧大帥的腳心,在顧慎猛地彈起來之後,這小崽子哧溜一下滾下床,一氣呵成地鑽到了床底下。 顧慎:「……」 他發現自己居然小看了這只胖團子,這小子沒幹出什麼往人臉上畫畫之類幼稚的事,一眼看出自己只是想睡覺的意願,於是直奔主題,就不讓他睡,還特意等他睡著以後再給他「致命一擊」,甚至准備好了撤退路徑! 顧慎挽起袖子跳下床,蹲在地上:「你給我出來!」 顧昀往床底下更深的地方鑽去,得意洋洋地沖他做鬼臉! 玄鐵三軍主帥大半夜穿著一身中衣蹲在地上,隔著床板跟幾歲大的小兒子對峙:「出不出來?」 顧昀歡樂地搖頭晃腦。 顧慎被他氣樂了,沖顧昀招招手,軟下聲音哄道:「出來,爹給你講故事。」 顧昀聽了,往前探了一下頭,差點被哄出來,誰知臨時又改了主意,一臉懷疑地看著顧慎:「你打我!」 他居然還知道談條件——顧慎笑道:「不打你了,快出來。」 顧昀聽說,放了心,開始往外爬,結果爬了一半,這小崽子又不知想起了什麼,動作一頓:「不信!」 還挺不好糊弄。 顧慎將已經開始癢的手掌背到身後,大尾巴狼似的說道:「保證不打你,打你爹是……是那個小狗。」 顧昀以其年幼的腦子思前想後了一番,認可了這個條件,這回,他被他爹騙了出來。顧慎老鷹抓小雞似的將他拎了起來,獰笑道:「髒猴,爹這不是打你,只是給你拍拍土。」 一刻之後,顧昀讓他爹拍灰撣土的鐵砂掌收拾得嚎啕大哭。 顧慎重新用小被子把那小崽包起來放在一邊,回顧了一番方才鬥智鬥勇的過程,忽然覺得這小子是個可塑之才,便抬手在抽抽噎噎的胖團子頭上拍了拍:「給你講故事,還聽不聽了?」 顧昀眼淚汪汪地露出個頭,充滿不信任地瞪著他。 顧慎頓了頓,緩緩道:「給你講我大梁征戰北疆的故事。」 顧昀帶著哭腔問道:「什麼是大梁?」 「我大梁,北有大關林立,南至海上諸島,西有十萬大山,東臨浩海一片,從東邊走到西邊,跑馬要連月之久,風物也大有不同,百姓在各地安家,南來北往,和睦欣然……」 他不再操著一副乾巴巴的聲音,顧昀雖然似懂非懂,卻意外地聽進去了,老實了下來。 顧慎:「你知道什麼是百姓嗎?」 顧昀遲疑了一下,搖搖頭。 「就是成千上萬、很多很多像爹一樣的男人,像你娘一樣的女人,像你一樣的小孩,還有像王伯一樣的老人。」顧慎道:「我們一起生活的地方,就叫作大梁。我們有很多好東西,身上穿的綾羅布匹,出門坐的蒸汽馬車,還有盤中……你愛吃什麼?」 顧昀道:「肉。」 顧慎:「……」 這孩子忒沒追求了。 「但是有個地方,有一群跟我們長得不太一樣的人,他們那比較窮困。肉也有,只是不管飽,很多都是風干的,」顧慎掰開顧昀的嘴,看著他那一排嬌嫩的小乳牙,鄙視地搖搖頭,「反正你肯定是咬不動的,而且總是不夠,沒有糧食,你每天吃的點心、糖……一樣也沒有,天天餓肚子,你知道什麼叫餓肚子嗎?」 顧昀一臉敬畏,顯然是不太知道。 「所以他們時常要和我們換吃的。」顧慎說道:「但是換著換著,就會不滿足,認為我們給得太少,於是就派人來搶。」 顧昀眼睛睜圓了,蜷縮起來,緊張地抱住被子的一角,好像怕人來搶他的肉和糖一樣。 顧慎道:「所以我大梁要有鐵甲和你爹這樣的人,才能保一方太平。」 顧昀眨眨眼:「……太平?」 顧慎一抬手把他撈起來放在自己胸口上,他的胸膛寬闊厚實,沉穩緩慢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地傳來,他拍著顧昀的後背,給那孩子講什麼叫做太平,什麼叫做玄鐵營,講那些咆哮的重甲、劃破長天的鷹、一日千裡的輕裘,講玄鐵三營是怎麼縱橫北疆,讓群狼俯首的……顧昀不知是什麼時候睡著了,顧慎睜開一隻眼看了看他,見這小東西眼角還有些發紅,一隻爪子揪著自己胸口的衣服,彷彿是要往嘴裡塞。 顧慎忍不住想道:「你小子若是爭氣,天下還能再安定一代人。」 隨即,他又覺得自己將這麼大的野望安在一個胖團子頭上,有點異想天開,便自嘲地一笑,抬手彈滅了汽燈,心道:唉,還是順其自然吧。 至少這一刻,鐵血的顧慎還是懷著一顆嬌寵放縱的心,想讓他唯一的小兒子無憂無慮地長大的。
(五)
顧昀下了朝,沒去北大營,也沒去靈樞院,他徑自回了侯府,去他家的武場。 王伯跟上來問道:「侯爺找什麼?」 「找一把割風……其實是一根棍子。」顧昀讓過一個院的鐵傀儡,往裡走去。顧家歷代出武將,到了顧慎這一代,手握玄鐵虎符,與國君分庭抗禮,權力與聲望到了極致,武庫中是歷代先人積攢的傳世名器,一進門,便有一股說不出的肅殺撲面而來。從裡往外,裡面多是古樸的刀劍,外面的則多少帶上了些火機的功能,所收兵器,有飲血無數的,也有未曾開刃的,靜靜地陳列其中,或凝重,或猙獰。 王伯叫來幾個家人,將一個大箱子抬到顧昀面前:「咱們家存的都在這了,侯爺要找什麼樣的割風刃?」 「一把不到一尺長的,」顧昀想了想,想著王伯從小看著他長大,也沒什麼不好意思說的,便又笑道:「其實不是真的割風刃,是把仿品,裡面空心的,哄小孩玩的……咳,我也是想起什麼是什麼,找不著就算了,早不在了吧?」 王伯聽了,哦了一聲,慢吞吞地回道:「那個啊,在,等我給您找。」 他說著,指揮人搬來梯子,放在一個收了不少弓的木櫃上,就要親自上去,顧昀連忙攔下顫顫巍巍的老頭:「我自己來,您老慢點。」 「櫃子頂上,有個小盒,」王伯說道:「侯爺小時候的東西都在那呢。」 顧昀依言爬上梯子,果然在木櫃頂上找到了一個鐵盒子,拂開上面厚厚的塵土,打開一看,只見裡面有一套玩具似的小盔甲,頭盔、護腕,不是玄鐵的,顯得又輕又精緻。顧昀從來不知道自己小時候還有這些玩具,他愣了半天,怎麼也想不起這是他什麼時候的玩具。 而除此以外,盒子裡還有彈弓、蒸汽的小馬車等等一堆孩子玩的東西,以及……一條不到一尺長的「割風刃」。 顧昀小心地把那根空心的割風刃拿出來,這東西對他來說顯得太細了,兩根手指就能夾住,握在手裡幾乎感覺不到份量。他用手指輕輕擦去尾部的塵灰,「顧昀」兩個清晰的字跡就顯露出來,後面還跟著個小尾巴,寫著「��十六」……不是他自己寫慣了的那種刻意追求雅韻的字跡,那字刻得很深,毫不花哨,甚至微微帶著一點戾氣。 玄鐵營的將士們,每個人的割風刃上都刻了自己的名字,顧昀本以為唯獨自己這個主帥沒有,卻不料原來他的名字在這裡。 他結結實實地愣住了,這是個貨真價實的物證,證明他那些細碎、模糊的記憶,居然都是真的。他看著這東西,腦子裡忽然浮現了一個場景……
(六)
小顧昀踮著腳,掛在一個男人的胳膊上,那男人力氣真大,一條胳膊吊著他,握著刻刀的手卻連抖都不抖一下,一氣呵成地刻下「顧昀」兩個字,然後拿給他看:「刻了名字,這就是你的了。」 小男孩還不認識字,煞有介事地掰著手指頭,對著上面的刻字認真地數道:「小——十——六……哎?」 好像差一個字。 顧慎笑出了聲:「刻的是『顧昀』,兒子,割風刃上刻個『小十六』,你還怎麼上戰場,把敵人活活笑死嗎?」 顧昀沒理解他笑什麼,懵懂地想了想,大度地說:「顧昀也行吧,那我還要再刻一個『小十六』。」 那天,顧大帥的笑聲隔著院都能聽見。
(七)
「這是老侯爺當年托靈樞院做的,」王伯眯著眼看著顧昀手中的空心鐵棒,「除了沒有內芯,外殼是按著真正的割風刃縮小的。」 顧昀細細地撫過那陳年舊物,沒吭聲。 他對父親所有印象,就是堅硬、不留情面。從小塞進他手中的刀劍是開了刃殺過人的,陪他練劍的鐵傀儡也是真能打斷他的骨頭……甚至殺了他的。 王伯低聲道:「世道逼到這裡了,老侯爺也是沒辦法,您不要怪他。」 這話要是說給二十年前的顧昀聽,就算掰開揉碎給他講道理,他也是聽不進、聽不懂的,而今,他也到了當年他父親的年紀,卻能從一句不著邊際的嘆息中聽出所有來龍去脈。 顧慎想安天下後急流勇退,元和帝卻在沉迷蠻妃美色的同時對玄鐵虎符的主人充滿猜疑。 「情」一字,動人至深,能讓猛獸柔腸百結,凶神俯首聞花,讓無畏者千萬人吾往矣,讓懦弱者越發偏激瘋狂。 元和帝太心急,他甚至不願意等到顧慎夢寐以求的「四海清平」。從越祖制封蠻族神女為貴妃開始,事情就不對了,隨即,皇上幾次三番想要削兵權,朝中群小聞風而動…… 直到玄鐵營事變。 顧慎不得不重新對嬌氣的兒子硬下心腸,因為他已經預見到了未來的亂局,或者已經看見了自己的下場。他要生生地給顧昀逼出一條活路,給玄鐵營逼出一條活路,給顧家逼出一條活路,也給大梁萬裡河山逼出一條活路。 倘若自己與老侯爺易地而處……顧昀搖搖頭,想不出自己能不能狠下這個心。他小心翼翼地將那把割風刃收回盒子,偶然間想起和長庚的一次閒聊。
(八)
「我?我小時候不怕我爹,要怕也是怕自己贏不了他。」顧昀難以理解地皺皺眉,對長庚道:「胡格爾那麼個小女人,就算狠毒了些,可你十二三歲的時候就已經比她高了,有什麼好怕的?」 長庚想了想,說道:「大概我和你不同吧?」 「唔,你小時候心思太重,脾氣也軟和。」顧昀忽然想起來,問道:「你怕過我嗎?」 「什麼?」長庚先是吃了一驚,隨後笑起來,「我怎麼會怕你?」 整天想著怎麼照顧你都來不及。 顧昀不滿道:「比起胡格爾,我才算是嚴父吧?難不成本帥在你眼裡,還沒有個巴掌大的蠻族丫頭厲害?」 長庚笑道:「你就算能飛天遁地,也不會傷我一根頭發,能厲害到哪去?再小的孩子也不會怕疼自己的人的。」 再小的孩子也不會怕疼自己的人…… 顧昀想著長庚那句話,心裡忽然「咯磴」一下。 他曾經以為天性遇強則強,所以從未畏懼過父親,卻原來是記憶最深處已經模糊的地方,戳著一根沒有芯的割風刃,頂天立地地護持著他。 「嘖。」顧昀頗為郁悶地從梯子上跳下來,「知道了,今年清明寒食我親自給他燒紙。」
——本篇完——
番外七  煙火人間
經過了非常艱難的一年之後,大梁四境安定,軍中改革已經在顧昀態度鮮明的協助下順風順水地推了下去,沈易則終於鼓足了勇氣,來到皇上面前請辭,長庚聽說後沒表態,只將請辭的摺子留中不發,讓沈易自己回家好好想想。 沈將軍摺子上說的都是冠冕堂皇的屁話,實際他要請辭只有一個理由——他想回家娶媳婦,媳婦家環境復雜,恐怕不願意和官府扯上關系,因此他打算掛印回家,收拾收拾做點踏實的產業,帶著家產給人家當上門女婿去。
長庚回家問道:「子熹,你說這事沈老爺子知道嗎?」 顧昀:「說不好,反正他爹也管不了他。」 沈季平其人,看似溫和圓滑,性子軟又好欺負,然而觀其行事,每每決斷都必要驚世駭俗,專注離經叛道了半輩子,可偏偏大家還是有種他是個「穩妥人」的錯覺,真是分毫畢現地演繹了何為「咬人的狗不叫」。 此人所托志向一次比一次奇詭——攤上這麼個兒子,難怪沈老爺子早早回家修仙去了。 顧昀嘆了口氣:「算了,過兩天我去找沈季平聊聊。」 長庚一聽,頓時臉黑了——又要聊! 這倆貨一聊起來,不定又能聊到哪竿子陳年舊事,到時候那伙亂七八糟的兵痞子們一湊能湊一大桌,小酒一喝,下酒小菜一吃……雖然長庚知道顧昀只是當面賣乖,背著他的時候不大會放縱自己胡吃海喝,但肯定又要野在北大營夜不歸宿,那也討厭死了。 於是他雖然當面沒說什麼,轉臉就給陳輕絮寫了封信,告知此事,信中十分懇切地對她說「國家���廢待興,正是用人之際,像沈大人這樣的股肱之臣,此時掛印離去於公於私都太過可惜」雲雲…… 掛印辭官之事沈易從未跟陳輕絮提起過,完全是自作主張。
陳姑娘收了長庚的信,當天就默不作聲地趕回了山西老家,三下五除二地擺平了陳家上下,然後借西北到京城之間試運行的大雕飛回了京城,找到沈易面前,直白地質問道:「我才是陳家的家主,你對陳家有什麼疑慮,為什麼不來找我解決?」 沈易:「……」
這件事被顧昀聽說,拿回家足足笑了小半年,小半年後,各地駐軍將領紛紛發來賀信,恭祝沈將軍終於找了個顯赫的人家把自己嫁出去了,並且要求安定侯代表所有「身不能至,心嚮往之」的弟兄們鬧一次轟轟烈烈的洞房。 這種唯恐天下不亂的事顧昀當然欣然應允,提前好幾天,他一邊在沈府幫忙,一邊想了十多種方法折騰沈易。 沈易與姓顧的鬥智鬥勇小半輩子,已經達到了只看他一個壞笑,就知道他心裡打了什麼餿主意的地步,為求保命,他提前給自己找了一位後援——私下裡去見了皇帝陛下。
沈易公事公辦一般地對長庚道:「皇上,臣這一陣子整理舊物,突然想起當年在江南戰場上顧帥曾經交給臣四封信,其中有兩封是給皇上的私信,一封臣當年已經奉命發出,還有另一封,一直未有機會,也不知是寫了什麼,皇上可需臣呈上?」 長庚一聽就能猜出是怎麼回事——顧昀戰前准備了一沓信四處安穩人心,剩下一封至今沒發出來,恐怕多半就是遺書。他遲疑了一下:「那就有勞沈卿了。」 「微臣不敢,」沈易搓了搓手,「皇上,臣還有一事相求……」
穩住顧昀非常容易,只是沈易這麼多年沒摸到法門而已,長庚只要回去跟顧昀說一句:「陳姑娘這麼多年怪不容易的,就想好好嫁個人。」 顧昀立刻二話不說將兄弟們的囑托拋到了九霄雲外,非但沒有搗蛋,還自掏腰包從靈樞院下屬的面向民用的分部訂了一批新做的煙花,良辰吉時的時候,京城沈府與遠郊北大營兩邊一起點了,炸了個火樹銀花不夜天。 雖然沒有人鬧,但沈易酒量差,一圈賓客敬下來,到底還是喝多了,大著舌頭端著兩個杯子到顧昀面前,滿肚子話要說,打了個酒嗝,才猛然想起眾目睽睽,很多話不好說,一時間迷迷瞪瞪地站在那,看起來呆呆的。 顧昀嘆道:「出息啊季平兄。」 說完,他將兩杯酒都接過來,互相碰了一下,一氣替沈易喝了。 顧昀從開始幫沈易籌備這事開始,就莫名其妙地開心,不是「中狀元」「打勝仗」那種突如其來實質性的開心,仔細想也沒什麼具體的開心事,就是看什麼都順眼,看什麼都很愉悅。 沈易一把攬住他的肩膀,用力抱了他一把,要哭不笑的,像是不知怎麼表達好了。 顧昀小聲道:「這回美滿了?」 沈易不知該說什麼好,只好用力點頭,早年出征的時候,誰會想到還能有今天。 顧昀:「往後日子好好過,對老婆別那麼多屁話。」 沈易哭笑不得,攥著拳頭在顧昀後背上捶了兩下。 「行了,別把鼻涕抹我身上,也別讓新娘子久等,」顧昀推了他一把,「我在這替你擋著,去吧。」 沈易往前走了兩步,回頭一看,果然,顧昀柱子似的往那一戳,還真就沒人敢上前再糾纏自己了,突然又有點多愁善感起來——顧將軍一輩子守過國門,守過城門,守過宮門,這一次居然大材小用地給他守房門……而他看起來還非常高興。 沈易鼻子一酸,心裡就十分過意不去,三步兩步趕回來,飛快地在顧昀耳邊坦白道:「子熹,你在江南寫的那封沒來得及拆的信,我交給皇上了,你……咳……我先走了。」 顧昀:「……」 他從小欺負著沈易長大,好不容易對此人好了一回,不料竟然遭到這種出賣,好生吃了一回現世報。
一場熱熱鬧鬧的婚宴結束,顧昀硬著頭皮回了侯府——長庚喝了一杯喜酒撂下賞就走了,皇上親自來已經是表示榮寵,待太久別人也不自在,這會早就在家等他,屋裡的燈還亮著。 顧昀路上想出個餿主意,讓人拿了一壺烈酒,灑在前襟衣袖上,讓自己聞起來像個人形的酒壺,這才摒退下人,裝得「踉踉蹌蹌」地用力推開門。 長庚正在燈下看什麼東西,被門外的風和撲鼻的酒氣驚動,微微皺起眉,一抬頭就看見顧昀被門檻絆了一下,筆直地摔了進來,他忙將手裡的東西一推,飛快地接住顧昀,被那雙手冰得激靈了一下。 顧昀雖然平時活蹦亂跳,但是不管三伏還是酷暑,手腳總是冰涼,藥石傷身,然而他自己不吱聲,長庚平時也不敢表露太過,只好心細如發地小心看顧,與此同時,顧昀也沒再堅持他寒冬臘月裡單衣四處飄的習慣,兩人之間的磨合彷彿成了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長庚想將他的雙手攏進懷裡,然而醉鬼不配合,酒瘋撒得武藝高強,弄得他左支右絀。 長庚:「子熹!天……這是喝了多少?你今天解禁了嗎?」 顧昀哼了一聲,整個身體的重量壓在他身上,一雙手亂七八糟地在他腰上亂摸,趁著長庚忙著對付自己,一把將人推到了桌案邊,同時偷偷睜開眼,越過長庚的肩膀飛快地在桌上一掃,一眼看見了那封被自己丟到腦後的信,並且還沒來得及拆封! 顧昀暗道一聲僥幸,假裝撒酒瘋,腳下故意磕絆了一下,側身撞到了桌案上,將桌子撞翻了,紙筆砸了一地,長庚也險些被他帶趴下。 長庚一邊狼狽地托住他,一邊連拖再抱地將這不老實的人架上床,愣是給折騰出一腦門汗。 那醉鬼仍不肯老實躺下,迷迷糊糊地拉著他叫道:「美人……別走。」 長庚青筋暴跳地問道:「叫誰呢?」 顧昀:「心肝長庚。」 他聲音又低又啞,還帶了一點含混,叫得長庚頭皮一麻。 顧昀雙臂一攤:「陪義父……唔……春宵小臥片刻。」 長庚整潔慣了,很想回頭把倒成一團的桌子扶起來收拾好,可是被顧昀纏得沒辦法,艱難地抉擇了一會,在「潔癖」與「色心」中,陛下還是屈從了後者,翻身滅燈拽下了床帳。
等長庚第二天回過神來想收拾的時候,發現桌上那一堆重要的與不重要的東西裡少了一封始終沒下定決心拆看的信,這才知道自己「色令智昏」,又讓某人糊弄了。 顧昀裝傻充愣和顧左右而言他的功夫舉世無雙,口風比玄甲上的金匣子還嚴絲合縫,拒不承認世上曾經存在過這一封信,唯一的知情人沈易自知心虛,每天就會裝死,堅決不肯露面作證。
長庚惦記了大半年,始終沒有打探出那封信的下落和內容,漸漸地也就不再耿耿於懷了。 想來,他當時沒敢第一時間打開,乃至於最後給了顧昀可乘之機讓他偷樑換柱,可能是注定了跟那封絕筆有緣無分吧。 真真實實的人還在活蹦亂跳地和他鬥心眼,做什麼非要知道那傷心話呢? 長庚覺得這回自己大可以信一次顧昀的鬼話——世上本來就沒有過這樣一封信。
——本篇完——
番外八  盛世安康
要說起來,太子李錚的命算好還是不好呢? 很難一概而論。 他乃是隆安先帝的皇後所出,是嫡非長,上面有個野心勃勃的大哥,按照常理來看,等他長大成人,很可能會走上一條跟自己大哥拼娘爭寵、你死我活的奪嫡道路。 太子生性溫柔寧靜——溫柔隨了他的祖父,寧靜隨了他娘,二者都不是什麼為人君的好榜樣,他母後多愁多病,母家沒有勢力,本人談不上野心,也沒什麼主心骨,很對隆安帝李豐的脾氣,曾因皇寵而封後。然而封了後也是爛泥扶不上牆,比起當年的呂妃大皇子一系,怎麼看,她將來都是當炮灰的料。 可是命運總是無常,小太子李錚才六七歲的時候,太平破碎,國生離亂。 對於那幾年艱難的戰爭年月,身在深宮的李錚只記得那一年的份例格外少,初夏的京城熱得彷彿鍋爐,西天蒸騰著紫氣,宮牆內外人心惶惶,進出的宮女和內侍都沒有一點笑模樣,父皇已經連日不見,他被拘在纏綿病榻的母親身邊,午夜夢回,總能聽見宮人刻意壓低聲音稟報外面的事,三句不離打仗。 太子太年幼,聽不懂大人們都在說些什麼,然而卻記得這話題總是伴著母後低低的啜泣聲。 後來,隨著年幼的李錚一點一點長大,開始瞭解周圍的世界,大梁的情況也一點一點地好了起來,後來朝中風雲變幻,虎視眈眈的呂妃一黨一夜之間樹倒猢猻���,呂氏謀反獲罪,呂妃被削位打入冷宮,大皇子也從此一蹶不振。 那一段時間,東宮好像突然成了一塊香餑餑,太子第一次在懵懵懂懂間感覺到了如潮的權勢起落,但他並不喜歡,太傅教的聖人書裡沒有來得及說起這些齷齪事,而他已經憑著某種天生的敏感,超乎年齡地感覺到了不安——他總覺得起落意味著動蕩,有一回門庭若市,就有一回門可羅雀。 隆安皇帝子嗣稀少,皇長子式微,三皇子母族卑賤,年紀又小,人人都以為李錚是大梁最尊貴的儲君——而他還沒有���著大家一起產生這種幻覺,就親眼看見了他的父皇死在亂軍從中。 那天,小太子在亂軍中攥著四皇叔的手,心裡還拿自己當個孩子,無遮無攔地用孩子的眼目睹了權力的真相。 對於大梁來說,是新皇登基,新時代與新政的起點。 對於深宮中的小太子來說,整個世界都好像變了天。 皇後生性懦弱,總是耳提面命地令他討好四皇叔,因為他們孤兒寡母的小命從此以後就吊在他皇叔的良心上了,群臣誰也說不好他這個太子能當到什麼時候。 李錚以前很喜歡親近皇叔李旻,然而那段時間,他一度覺得面對四皇叔的時候壓力很大。親切博學的小皇叔搖身一變成了皇上,一時間連稱呼都要跟著變動。每天,小太子都要硬著頭皮聽一知半解的政務,承受著週遭種種或考量或意味深長的目光,再硬著頭皮去給皇叔請安,最後回到東宮,硬著頭皮聽母親喋喋不休的憂愁。 他的母親始終不及呂妃,自己沒有准主意,只會把壓力往兒子身上轉移,每天張口閉口空泛地要他爭氣。可是具體讓他爭一口什麼樣的氣,或是期望他將來能長成一個什麼樣的人,她又全無見解。 每個人少年時都有自己的迷茫和困境,好比顧昀的困境是零落各地的玄鐵營,太始皇帝李旻的困境是可怕的烏爾骨——而小太子李錚的困境,就是他那未卜的前程。 但是顧昀身後是數萬把割風刃與顧家高懸堂上的列祖列宗,長庚身邊有一個始終注視他,牽引著他的小義父。 李錚的週遭卻只充斥著惶惶不可終日的恐懼,沒有人給他指一條明路。 太始四年秋,一場霜降過後,李錚的母後在生前無盡的惶恐與憂心中溘然長逝,皇上著禮部按制厚葬。 十五歲的太子已經長出了少年模樣,日復一日地沉默寡言。 停柩時,長庚摒退了左右,緩步走進來,輕輕按住准備起來行禮的李錚肩膀。李錚沒有堅持。在他母後的督促下,他每天費盡心機揣度這位四皇叔的好惡,知道皇叔並不喜歡別人私下多禮。 李錚:「皇上。」 長庚看了他一眼,那少年立刻訕訕地改口道:「皇叔。」 「節哀吧。」長庚囑咐了一聲,禮數周全地拜祭了他沒見過兩面的皇嫂。 他剛剛直起腰,就聽見旁邊小太子用變聲期有些吃力的嗓音說道:「臣無才無德,不堪大用,請皇叔廢了臣的儲君之位。」 長庚眉頭一皺,抬起頭來。 這便宜侄子的模樣並不像他父親那樣端正威嚴,倒是有些過分清秀,李錚面色蒼白,身形瘦削,眼角眉梢中帶著一股經年不變的憂郁,看起來實在不像個貴重的鳳子皇孫。他說完那句話,好像把自己給嚇著了一樣,一臉惴惴,也不知怎麼那麼巧,沒關嚴的靈堂外面倏地刮進一陣風,蒸汽宮燈下面的瑣碎的裝飾忽忽悠悠地響了幾下,撞上了一邊的靈位,靈位應聲而倒,少年太子狠狠地激靈了一下。 長庚面色沉靜地站起來,恭恭敬敬地扶起了靈位,沖誠惶誠恐地沖進來的內侍們擺擺手,轉向侄子,問道:「我聽太傅說你的書唸得很好,為什麼突然這麼想?」 李錚低著頭不敢說話。 長庚頓了頓,又道:「你小時候經常追著我問問題,我還給你編過草蟲,怎麼如今年紀大了,反而和四叔生分了?」 李錚無言以對,囁嚅道:「君臣有別,臣……我……」 細想起來,李錚從前對小皇叔並無所求,只是單純地喜歡他,因此親近得無所顧忌。而這些年他雖然仍住在宮裡,卻總覺得自己寄人籬下,仰人鼻息,再面對皇叔,就不由自主地摻著許多討好與小心翼翼,反而變了味道。李錚一看長庚的眼睛,就知道這位挽大廈於將傾的四皇叔心裡明鏡一樣,什麼都知道,只好越發地自慚形穢。 「廢立儲君乃是大事,」長庚不慍不火地回道:「國有國法,並不是你我任性而為就能隨意決定的。」 李錚臉漲紅了,好像自己自作多情了。 長庚又道:「有些話你要是覺得不方便和我說,不如去找安定侯聊聊,他下個月要離京巡查四境軍務,你要是有心,可以求他帶你去看看。」 李錚一愣,便聽長庚笑道:「四叔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曾經滿心迷茫,那年我跟奉命照看我的義父……就是安定侯,大吵了一架,執意離家出走,隨著瞭然大師與鐘老將軍走遍大梁,去了很多地方,見過眾生奔波生計,也見過刁民匪類橫行,人間生離死別與悲歡離合看得多一些,有時候塞在你自己心頭的那些愁緒,就彷彿能變小一點。」 小太子再不懂事也知道拿著玄鐵虎符的安定侯在朝中和軍中是什麼份量,他年幼時曾經對那位傳說中的英雄十分好奇,死纏爛打地求過他寫字帖,後來不敢了,母後生前把他嚴絲合縫地拘在宮裡,不讓他出門結交朝臣,生怕兒子哪裡做得過火礙著新皇的眼,李錚也就再也沒踏足過侯府。 「不用怕他,你小時候他很疼你的,還記得嗎?」長庚提起顧昀,眼神不由自主地就變了,十分自然地含起一點溫柔的笑意。 太子一時沒反應過來:「顧……顧帥嗎?」 長庚往靈堂外走去,太子愣了一下,連忙跟上,兩側內侍彷彿知道叔侄兩個人要有話說,自動向兩側退開,年輕的新帝背著雙手走在前面,毫不避諱地對李錚道:「我暫時沒有屬意其他的繼承人,若干年後,會把皇位傳給你,但那會是個不一樣的江山,當你坐到這個位置的時候,可能會發現九五之尊也不能一言九鼎。整個朝堂,乃至於天下,都有自己的運行規則,頭頂法度,君與臣,臣與民之間相互制約……甚至你可能會覺得自己像個尊貴的傀儡。」 這番話世人聞所未聞,李錚聽得呆住了。 長庚偏頭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李錚:「我……」 「現在不用答復我,」長庚笑了笑,伸手在少年的頭上按了一下,「你可以先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好了再回來,如果實在不行,我可以想辦法從宗室中過繼其他子嗣,不用想太多。」 說完,長庚徑自走了,他也就是匆匆來上墳點個卯,又要回宮外去住。 「皇……四叔,」李錚忽然叫住他,「為什麼不想要自己的子嗣呢?」 「我到過一生歸宿之地,生前身後再無遺憾,不必留什麼血脈。」長庚頓了頓,瞥見李錚一臉懵懂,搖頭笑道:「跟你說也不懂,長大就明白了。」
半個月以後,太始帝手腕高超地力排眾議,准了太子隨安定侯巡視四境之請,李錚跟著顧昀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從空中、水上、蒸汽鐵軌上踏過了全境三山六水。而後他彷彿上了癮似的,時常找藉口離京,一年中倒有半年不在宮裡。 又三年,李錚年滿十八,自己到曾經的雁王府——如今的皇帝別莊跟長庚聊了一整宿,磨著長庚同意他帶足侍衛,上了杜公子牽頭的出海商隊,前往海外更廣闊的地方。 說是商隊,其實有數十艘長短蛟隨行,船上除牽頭的杜公子等人外,還有大梁水軍精兵與以曹春花、瞭然等人為首的臨淵閣高手護送,除貿易貨物外,還帶了國書與談判條約,縱橫東西,徜徉四海,五年方歸。 李錚回來以後自嘲,以自己愚鈍平庸的資質,在李家數代中排不上號,然而肯定是野出去最遠的一位。 太始十八年,顧昀交回玄鐵虎符,掛印請辭,幾個月以後,太子李錚從他一言九鼎的皇叔手裡接過了皇位,廢除年號,設立放之四海皆準的新歷,將一眾前輩磕絆摸索了十八年後平穩抬起來的新時代延續了下去。 至此,山河依舊,四海清平。
——本篇完——
番外九  歸人不倦
江南的冬天並不凜冽,一些禁得住冷的草木甚至還是綠的,只是不知為什麼,人們穿行其中,覺得這裡比大雪飛霜的京城也暖和不到哪去。 官道上有一隊蒸汽馬車,兩側十幾個騎士護送,後面幾輛車裡拉著東西,領頭的坐人,簾子上掛著一串五顏六色的小鈴鐺。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叮叮當當地掀開車簾,往外望了一眼,脆生生地對為首的騎馬男子道:「爹爹,咱們來���了嗎?」 一個馬背上的騎士聞聲,將擋風的面罩稍稍推起來,那是個中年男子,面容清癯,眼角略有些紋路,大約是久在軍中的緣故,乍一看有些不苟言笑,可一轉向那女孩,他的臉色便不可思議地柔和了下來:「不遲,乖乖坐好別探頭,小心嗆著風——叫你娘慢些,爹這把老骨頭快追不上她了。」 車上有個做婦人打扮的女子,看不出年紀,聞聲笑了笑,抬手在趕車的鐵傀儡身後拍了兩下,車速便明顯地慢了下來,她取下一把琴放在膝頭,不慌不忙地就著顛簸彈了起來。 悠然的《梅花三弄》順著車轍灑了一路。 這正是新歷二年,除夕。 這一陣子沈易正好在江南駐軍巡查,反正過年回不了家,他便索性叫人將妻女接來,全家一起到江南「故園」拜年蹭飯。 故園又名顧園,是顧昀拿當年安定侯府認購的烽火票跟太始上皇換的江南別莊,這買賣細想起來真不劃算,因為換了半天莊子,到頭來還得分上皇一半,而且在家裡說話算數的還是人家。 不過反正顧帥對自己的私產一直是大手大腳沒個成算,不識數也不是一兩天,想必吃虧吃慣了。 沈易一行人在傍晚時分趕到了故園。 故園背山臨水,遠遠一望,就能看見莊子裡成排的蒸汽燈,約莫是要過年的緣故,群燈換成了一水的紅罩,光芒暖烘烘地渲染成一片,煞是好看。莊子正門口沒有路,乃是一片水榭,來了客,須得從水上一條九曲迂迴的浮廊上穿過,車馬得繞路安排在別處。浮廊上有迎客亭,早早就掛了擋風的簾子,裡面生了蒸汽暖爐,煙氣裊裊地流瀉而出,又在水面鋪開,騰雲駕霧似的。 沈易的親兵見狀,上前遞名帖,尚未自報完家門,那亭中便有人聞聲掀簾子迎出來,笑道:「我一盞茶沒喝完,你們就到了。」 沈易定睛一看,嚇了一跳,忙翻身下馬。只見亭中出來的人發如墨緞,負手而立,可不正是太上皇本人。沈易臉再大也不敢讓太上皇等他,忙誠惶誠恐地預備上前見禮,誰知腰還沒彎下去,長庚便不耐煩地沖他一擺手,先將他的小女兒沈嫣叫了過去。 沈嫣可不看她爹的臉色,高高興興地跑上前叫道:「李叔!」 長庚似笑非笑地看了沈易一眼:「書呆子——嫣兒快來,冷不冷?你大哥呢?」 沈嫣道:「大哥給小葛叔叔捉去啦!」 奉函公告老後,靈樞院便交到了葛晨手中,沈易的長子完美地繼承了他爹「離經叛道愛火機」的不著調,現年十六,文不成武不就,從小跟鐵傀儡一起滾到大,一路滾進了靈樞院,成了葛晨的弟子。 長庚牽起小女孩的手,逗她道:「捉去做什麼?」 沈嫣雙手在胸前一比劃:「做大雕。」 長庚笑了起來,接著從懷中摸出一個木頭雕的西洋鏡,那是只孔雀的形狀,雕得分毫畢現、惟妙惟肖,翅膀上有個可以拉開的小門,推開後裡面就有能切換的畫片,那些畫片又像工筆繪制,又有點洋人畫的意思,看不出是個什麼雜交流派,反正精巧得很。 長庚道:「你大哥做大雕,李叔也給你一隻小的,孔雀乃百鳥之靈,將來嫣兒長大了可得比大哥爭氣。」 沈嫣小時候,父母常不在京城,都不方便帶她的時候,就會把她送到安定侯府,五歲前她幾乎就是在長庚眼皮底下混大的,完全不跟太上皇見外,給什麼要什麼,笑得見牙不見眼。 沈易以為是西洋貢品,忙道:「小孩子不分好壞,陛下別給她拿太貴重的……」 「哪裡,這是我們家那位閒得沒事自己做的,」長庚一擺手,「他本來說要出來迎你們的,這兩天有點著涼,是我沒讓,季平兄可別挑他的理。」 沈易心說,那位爺自己在家躺著,支使太上皇出門迎客,誰敢挑他老人家的理? 陳輕絮的目光卻掃過女兒手裡的玩意,又若有所思地落到了太上皇頭上的木簪上,只覺得那木簪的下刀方式跟雀翎部分一模一樣,明顯是出於同一人之手,再看長庚這一身打扮,乍看沒什麼玄機,細細觀察,卻無處不講究,很有當年世家公子的味道——不顯山不露水的窮奢極欲。 陳輕絮笑道:「陛下革新換舊,可謂翻雲覆雨,如今舉國上下各種奇裝異服不計其數,一年好幾套風尚,叫人應接不暇,過去那種勞力費心、精雕細琢的士族打扮不多見了,沒想到處處講新,反倒是陛下這裡,留了最地道的舊風尚。」 長庚順著她的話音低頭看了一眼,臉上浮起一點好笑又無奈的神色,搖頭道:「我哪裡會講究這些。」 倒也是——陳輕絮至今記得這位陛下少年走江湖時的光景,隨身就帶兩三套換洗衣服撐場面,到底是個鄉下出身的皇帝,骨子裡就不是什麼講究人。陳輕絮低頭一笑,心裡明白這是那位的「閨房之樂」。 顧昀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一方面,他很能湊合。他年輕的時候久居邊疆,行伍間顛沛流離,想不湊合也不行。堅硬如鐵的面餅、半生不熟帶血的肉條,他能面不改色地嚥下去,在天牢裡枕著稻草跟耗子同床共枕,也沒見他睡不著覺。 但能湊合,不代表他活得糙,顧昀歸根到底,還是一棵紈絝的苗,盡管時時遭到世道打壓,卻依然給點陽光就能自己抽條壯大。一旦讓他騰出手來折騰,必定能折騰出點成果。這故園裡,從門口下馬落轎的水榭,到園中流觴曲水的小亭,踏雪聞香的梅林,可以登高遠眺的鳶,以及簷牙勾連的迴廊假山……簡直無處不精巧。 匾額題字大多是顧昀的字跡,有的地方旁邊還有長庚補上的小詩,這倆人真是有閒情逸致。 此情此景,與當年荒涼如鬼宅的安定侯府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看得沈易暗自咋舌,心道:幸虧當年老侯爺心狠,不然任他自由發揮,得長成個什麼玩意? 沈嫣忽然問道:「李叔,那是在幹什麼?」 她伸手一指,只見屋頂上有個兩人多高的大鐵傀儡,只有個架子,外表皮還沒裝完,幾個人正七手八腳地圍著它轉。 長庚順著她的手指一瞟,臉色頓時變了:「顧子熹,你給我下來!」 房頂上一人間聲回過頭來,沖他一笑,正是那為老不尊的顧昀,除了兩鬢微微染上些灰色,他這麼多年竟也沒怎麼變,可見被照顧得著實精心。 顧昀正指揮著房上的人擺弄那裝了一半的鐵傀儡,見了沈嫣,他眼睛一亮,還沒來得及打招呼,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驚呼,接著一道勁風襲來,那鐵傀儡不知被觸碰了什麼機關,突然原地轉起圈來,它手中拿著一把三尺來長的鐵扇骨,向顧昀攔腰橫掃過來。 沈嫣驚呼道:「哎呀!」 顧昀反應極快,一仰身整個人便彎折下去,鐵扇骨擦著他的腰帶甩過去,他隨即旋身從房頂上一躍而下,輕飄飄地落了地,一甩衣擺。沈嫣張大了嘴,顧昀把她舉起來轉了一圈:「小美人長高了不少。」 沈嫣皺了皺鼻子。 顧昀伸手在她鼻尖上一刮:「可是一兩都沒重,是不是你爹摳門不給買好吃的?」 小姑娘聞聽自己長成了一個「細高條」,立刻眉開眼笑。 哄完這個,顧昀又抬頭看了看陳輕絮,笑道:「陳姑娘可好?」 陳輕絮生性沉穩,不喜歡別人言辭浮誇,可是他這「陳姑娘」三個字一入耳,卻別提多熨貼——剛嫁給沈易那會,陳輕絮也曾願意聽別人叫她「少夫人」,不過到如今,已經有小二十年了,兒子都快能頂門定居了,眼看「少夫人」要變「老夫人」。 「夫人」聽起來固然尊重,卻哪有「姑娘」顯得青春年少? 陳輕絮破天荒地沖他笑了一下:「有勞顧帥掛念。」 顧昀三言兩語將一大一小兩個美人逗得開開心心,這才敷衍地拍了拍沈易的肩。 多年未能得此人一分精髓的沈易在旁邊酸溜溜地冷笑:「大帥還記得有在下這麼個活物,真是幸甚。」 霍鄲三步並兩步地從裡面跑出來,將客人迎進去,顧昀落後一步,正要抬腿,長庚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在他耳邊低聲道:「昨天晚上有個人跟我說他後背疼,不能碰,怎麼我看他今天上房揭瓦的時候,身手很是敏捷呢?」 顧昀蹭了蹭自己的鼻子:「那個……昨天疼,今天好了嘛,人得日日如新,方不辜負良辰美景,是不是?」 他話音未落,便覺有一隻手意味深長地順著他的後脊輕輕地撫下去,末了,在他腰間摸了一把,長庚輕輕地咬著牙:「義父說得是。」 顧昀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冷顫,預感自己今天不能善終,忙道:「今天除夕,晚上要守夜,有賬先記著。」 長庚好整以暇地收回手:「我又沒說要怎樣。」 顧昀:「……」 沈嫣���過頭來沖他大聲說:「顧叔叔,快點!」 顧昀:「慢點跑,別摔了!」
除夕夜裡,故園中燈火通明,沈嫣總算看明白了屋頂的鐵傀儡是怎麼回事——那兩人高的大傢伙給做成了細細的一條,身上穿了舞裙長袖,遠看像個流光溢彩的皮影人。它手中險些刮了顧昀的扇骨上裹了幾丈長的綢緞,在一片煙霧繚繞的蒸汽中翩然旋轉,屋頂幾盞汽燈光束透亮,竟真像個絕代佳人。 院子裡的鳶兩頭掛滿了燈籠,升到半空中,如同一盞掛在半空中的大蓮花。
夜幕降臨時分,遠近村落中陸續響起爆竹聲,越來越鬧,到最後,人在屋裡說話都得抬高嗓門。 二十年前千裡無人的地方,終於在一代人的努力下恢復了元氣。 與歌舞昇平的京城不同,故園中是真正的家宴,四個大人加一個孩子摒退下人,圍著小爐而坐,自己動手溫酒烹肉。 顧昀被特許喝了三杯酒,他只有逢年過節才能從長庚那撈到兩杯酒喝,不必別人囑咐,自己就珍惜得不行,啜一口品半天,一滴都不肯剩。三杯一過,再要伸手,長庚便像算計好了似的一抬手按住他,隱含警告地瞥了他一眼,顧昀眼角被暖酒染了一層細細的紅,要笑不笑地看回來,居然有點撒嬌的意思。 長庚最受不了這種眼神,忙避開顧昀的視線,堅決不肯接招。 沈易沒好氣地對顧昀道:「別當著我女兒的面眉來眼去。」
沈嫣已經困了,窩在陳輕絮懷裡,一個哈欠連著一個哈欠,太上皇乾咳一聲縮回手,和顏悅色地對她說道:「嫣兒困了?睡去吧。」 沈嫣用力揉著眼:「我要守夜,餃子還沒吃呢。」 顧昀忙笑著讓人先給她下一鍋餃子,接著又從院中的兵器架上摘下兩條割風刃,扔了一條給沈易:「季平來,過兩招,看看你稀鬆了多少,給我侄女醒醒盹。」 兩條割風刃都沒有出鋒,玄鐵的長棍撞在一起,「嗆啷」一聲,在寒夜中傳出去許久,沈嫣莫名打了個冷戰,一下精神了,目不轉睛地探頭望去。 顧昀一觸即走,踩著雕欄、迴廊,燕子似的幾步跳上了前面房的屋頂,沈易緊隨其後。 他們倆與其說是在過招,不如說是戲耍著給孩子表演,都沒盡力,森冷的割風刃玩出了花樣,顧昀上了房頂,一步跨上旋轉的鐵傀儡手裡的舞扇,舞扇上的彩綢在他腳下開出朵花來。 沈易犯壞,不偏不倚地將手中割風刃往前一送,精準地卡住鐵傀儡肩上的齒輪,一聲輕響,鐵傀儡被釘在了原地,剛好和不遠處停頓的琴聲相和。 「混帳。」顧昀笑罵道,隨即他在和鐵傀儡一起失去平衡之前,往下跺了一下腳,力道不輕不重,正好將沈易的割風刃震開,大鐵扇忽一下沖沈易的臉扇了過去。 沈易毫不意外,輕巧地彎腰躲開,撤開兩步,與顧昀分別落在鐵傀儡兩邊,然後循著前院的奏樂,默契地同時出手,在他兩人手下鐵傀儡就像個乖巧的玩具,讓跳舞就跳舞,讓停下就停下,與樂聲搭配得嚴絲合縫,彷彿活過來了一樣。 沈嫣一點也不困了,看得目不暇接。
不知哪裡放了一串煙花,鐵傀儡與那兩人的影子幾乎化在其中。 陳輕絮搖頭笑道:「這倆不著調的雜耍將軍。」 「封疆鎮國的利刃拿來玩鬧,豈不是好兆頭?」長庚放下酒杯,從袖中摸出了臨淵木牌,那五拼一的木牌如今只剩下了兩塊,他卸下一塊遞給陳輕絮。 「離京的時候,瞭然大師的、杜家的木牌我都還了,奉函公留了遺囑,叫葛晨繼承他的衣缽,我便做主將他那塊給了小葛,現如今陳家的也物歸原主,鐘將軍的我且先留著,等來日遇到合適的人再傳下去。」 陳輕絮接過來:「臨淵木牌要幾百年不見天日了。」 長庚:「幾千年才好。」 兩人各自收起木牌,輕輕地碰了一下杯,在小火爐邊,封存了一個龐然大物。
——本書完——
中秋番外
奉函公雖然一輩子與火機和狗為伴,但先後槓過兩任不靠譜的皇帝,一腔熱血被反復搓揉打壓了一輩子,愣是沒灑出一滴,家國險些淪陷時,他支棱著一把又臭又硬的老骨頭,撐起了靈樞之魂。
「可惜,呸,」顧昀收起玄鷹甲,吐了一口沙子,面無表情地說道,「後繼無人——這個葛胖小,比奉函公不靠譜出一位曹娘子來……那小孩,你行不行,要麼我背你走?」
旁邊的小靈樞快嚇哭了,萬萬不敢勞動安定侯大駕,一瘸一拐地把腦袋搖成了旋轉的火翅。
兩人面前是茫茫無人的關外草原,身後是一堆燒得看不出模樣的破銅爛鐵,安定侯手搭涼棚往日頭的方向看了一眼,無奈地一擺手:「這地方我熟,跟我走吧。不好好回京城吃香喝辣,非得湊你們這幫倒黴孩子的熱鬧,我也是閒的。」
這個破事說來話長——
中秋將至,巡視邊疆的顧大帥被邊防軍務絆住了幾天,待他要啟程時,已經是八月十三了,西邊的蒸汽鐵軌還在建,這會要想趕著和長庚一起過節,就得動用玄鷹甲直接飛回去。
長庚哪捨得讓他這麼奔波,於是早早找了個由頭離京出巡,專程派人送信叫他不要急於趕路回去。
這幾年國泰民安,有顧昀坐鎮四方,自然沒仗可打,靈樞院一腔熱血於是都用在了瞎折騰上。他們弄出了一種玄鷹與巨鳶的結合體,名字尚未定好,仍在地廣人稀的西北邊疆實驗。此物看起來很像臨淵閣傳信用的木鳥,虎頭虎腦的,長著個大肚子,約莫能負重二十多個玄甲。
游手好閒的顧大帥聽聞靈樞院在大西北遛鳥,便起了好事之心,跑來圍觀。
「巨鳶啊,吃屎的都趕不上熱的,出一趟關也要半年,又慢又費紫流金,除了顯擺國威以外,還能有什麼用?鷹呢,倒是快,可是獨來獨往,載重有限,而且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駕馭的,長途飛行人也受罪。」葛晨搖頭晃腦地對安定侯顯擺道,「我們這個新玩意,既有速度,又能載重,將來還能民用,專宰老杜那樣的冤大頭。侯爺,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們剛試飛成功,您要不要上去來一圈?」
顧昀身披玄鷹甲到處浪是常事,心說不就是上一次天麼,左右飛不吃虧也飛不上當的,就欣然應邀。
……結果,大過節的,真讓他浪出了事。
玄鷹甲是要自己保持平衡的,這大肚子木鳥卻是掌握在別人手裡,開木鳥上天的是個小靈樞,看著多說十八九歲,見了顧昀大氣也不敢出,頗為靠不住的樣子。顧大帥覷著那小圓臉,心裡有點犯嘀咕,還沒坐穩,木鳥就白虹箭似的上了天。此物大腹便便,速度竟不比玄鷹慢多少,在天空中刮出了尖唳一般的風聲,往曠野無人處飛去。
不同於溫吞吞的巨鳶,也不同於戴了面罩仍被冷風刮臉的玄鷹甲,自有一番暢快,顧昀上去飛了一圈就開了懷,叫那小靈樞往更高更遠處開。不料,途中正好有一隻真鳥飛過,一看這貨,以為白日撞見了成精的祖宗,看得忘了扇翅膀,一頭撞了上去。
為減輕負重,木鳥可不像玄鷹甲那麼實在,高速飛行中,竟直接被個巴掌大的小雀撞穿了兩翼火翅,金匣子登時炸了煙花,木鳥肚子裡的顧昀險些被甩出去,頗有一飛沖天之勢的木鳥從天上栽了下來,尾巴上還拖著一條滾滾的濃煙,直往北方扎去。
幸虧顧昀木鳥尾部有一副鷹甲,緊急關頭,顧昀一把揪起那小靈樞,捅開了木鳥腹,背著鷹甲,在木鳥落地前一躍而下,可惜那鷹甲年久失修,負不起兩個人的重量,顧昀勉強穩住後幾乎是貼著地飛了百丈,身後「轟」一聲巨響。
木鳥炸成了糊家雀。
可憐葛晨等了半天,安定侯坐著小鳥一去不回,嚇得六神無主,一邊哭著讓人寫加急摺子給長庚,一邊心急火燎地縱馬北去,搜尋安定侯的蹤跡。
「巨鳶是慢,可巨鳶也不往下掉啊,」顧昀三下五除二卸下了鷹甲裡面的一扇翅膀,給那小靈樞當枴杖,「過來我扶著你,唉,本帥不咬人,不用怕。」
小靈樞不過弱冠之齡,當年顧昀死守京城、收復四境時,他還是個孩子,從小聽著這個人的傳說長大,從未想到有朝一日能得見真人……還差點和真人一起摔進草坑裡,激動得不知怎麼好,戰戰兢兢地讓顧昀架著他,半天不敢喘氣,憋得腿軟。
「哎,」顧昀見那小靈樞往一邊倒,一抬手揪住他的後脖頸子,「我說靈樞院是不是剋扣你口糧了,怎麼小小年紀就這麼虛?」
因為木鳥���撞壞之後,滑出了很遠一段,因此掉下來的地方十分微妙,恐怕是已經出了大梁的邊界,眼下木鳥已經燒毀,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不宜久留,領著這麼一位累贅,顧昀也走不快,他倆已經在漫無人煙的草原裡走了一天。
小靈樞知道自己當了累贅,窘迫得不行,一路上就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眼看日頭西下,眼淚都快下來了:「侯、侯爺,要不您把我扔下先走吧,回頭再找個人來接我,我……我……」
「要了親命了,怎麼還哭了呢。」顧昀十五從軍,沒見過這樣的哭包,一個頭變成兩個大,連忙抬手一指,「你看,那不是有人煙了嗎?」
顧昀的毒傷雖然找到瞭解藥,但積重難返,天黑了還是看不清東西,根本是憑著感覺走,什麼都沒看見,隨手一指哄孩子而已。不料那小靈樞聽了,用力一擦眼睛,驚叫道:「侯爺,真的有煙!」
顧昀:「……」
兩人越往前走,顧昀越覺得週遭風物熟悉,漸漸有了人氣,他看著那條從塞外直通往小鎮的暗河,忽然駐足,恍然大悟,竟然是到了雁回!
小鎮雁回變化很大,古鎮原址變成了邊貿區的一部分,鎮上的老街坊們整體往南遷了十五裡,暗河兩岸人來人往,南北商戶眾多,早不是當年那窮鄉僻壤了,顧昀也不怕被人當街認出來,找了個治跌打損傷的小鋪子將瘸腿小靈樞放下,就出門閒逛,見暗河邊上有遠道而來的小販兜售桂花糖餅,想起長庚年少時旅居江南,就喜歡這口,便順手買了三兩。
接著,他發現人潮車馬都往將軍坡的方向湧,心裡生了幾分好奇——從前本地人可都覺得將軍坡不祥——於是興致勃勃地跟去一探究竟。
原本荒無人煙的將軍坡上不知什麼時候,竟然起了一座小祠堂,香火頗旺,上香的遊客絡繹不絕。
顧昀逮了個賣香燭的小販,問人家道:「這是什麼祠,拜的哪個神仙?」
小販十分熱情地回道:「拜的是山神,這位老爺,您是頭一回來吧?這就有所不知了,此山名叫‘將軍坡’,是我們雁回最有名的地方,早年玄鐵三部班師回朝,將廢甲棄至於此,堆成了一座山丘。當年顧大帥曾在雁回鎮生擒加萊熒惑,迎回四皇子,也就是今上,聽說今上幼時常在將軍坡上練劍,您想想,這山頭有玄鐵三部庇佑,又有真龍之氣,沾了皇上的光,能不靈驗嗎?」
顧昀與有榮焉,連連點頭:「對,靈。」
小販又趁熱打鐵道:「您也買炷香拜上一拜吧,心想事成。」
「承你吉言。」顧昀覺得有趣,便伸手摸零錢,打算拜一拜他家長庚留下的真龍之氣,順口問道,「他們都求什麼,金榜題名?既是將軍坡,求武狀元比求文狀元靈吧?」
小販一擺手:「那是菩薩們管的,我們山神不管。」
「山神管什麼?」
「陞官發財,姻緣如意,還能求子!」小販眉開眼笑道,「老爺幾妻幾妾?膝下幾子?兒女雙全否?若是已經圓滿,不妨再替親友求上一求嘛!做個順水人情,包管靈驗!」
顧昀:「……」
「哎,老爺別走啊!不想求子,問發財也很靈的,包您明年大吉大利、盆滿缽滿,還能問問姻緣!我看您英俊瀟灑,眼生桃花,必與桃花劫糾纏一生……」
顧昀笑罵道:「去你的吧!」
他啼笑皆非,當年在兩江戰場,他與沈季平閒聊,說自己「願固守一家一國,成一世名將」,百年後讓百姓封個神將,以香火為生,幹些「騙子、媒婆、送子觀音」之類的買賣。
沒想到百年不到,先讓長庚練劍的小山頭得此殊榮。
顧昀放出木鳥,知會葛胖小和手下,找了個客棧歇腳,抬眼看見月若銀盤,才驚覺已經是中秋之夜,人人都回家團聚了,難怪客棧裡這麼清靜。
離他在雁回城外撿回奄奄一息的小長庚,小二十年,光陰如水,悄然而過。
顧昀心裡若有所感,便借力一躍躥上房頂,摸出一支隨身的白玉笛,湊在嘴邊吹了起來……竟沒走調。
這是長庚有一年心血來潮,寫給他的,顧大帥三年學一曲,期間把長庚折磨得差點成仙,恨不能剁了自己找事的龍爪,一度看見白玉笛就偏頭疼。
這時,天上忽然傳來一聲長唳,幾架玄鷹甲盤旋而下,顧昀頗為意外地一抬頭:「這幫小子來得倒快……」
「快」字還沒說完,為首一架玄鷹甲猛地俯沖而下,狂風掠過,險些迷了顧昀的眼,下一刻,他領口被人一把抓住,紫流金巨大的動力下,顧昀被雙腳離地地提了起來,「呼」一聲,客棧成排的風燈被鷹翼滅了一片。
顧昀還沒看清是誰這麼膽大包天,便聽耳邊一人氣急敗壞道:「顧子熹!」
顧昀吃了一驚,驀地扭頭,看清了他家傳說中「出巡」的陛下:「你不是……」
跟著長庚的玄鷹們緊接著落地,「呼啦啦」地單膝跪了一片。
長庚不忍他奔波,自己奔波一下總是無妨的,一路架玄鷹甲長途飛過來,本想給他個驚喜,結果還沒到西北大營,自己先被葛晨傳來的消息驚了個魂飛魄散,現在手還在哆嗦,一時說不出話來。
顧昀一看他這一身風塵僕僕,立刻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心道一聲「壞菜」,準是他腹誹將軍坡山神,把此神激怒了,派來了這一位——又是他的桃花,又是他的劫。
他一擺手讓玄鷹們散了,連忙上前一步,握住長庚的手肘,油嘴滑舌地接上自己上半句話:「你不是月宮的神仙麼,怎麼偷跑下來了?」
長庚倏地一甩手……沒甩開他,怒極反笑:「少給我來這套,放開!」
顧昀使了個巧勁將他往懷裡一拉:「不放,既是落在我手裡了,紅塵萬裡,你可別想重新位列仙班了。」
長庚對他怒目而視,然而一對上那張三月不見的臉,橫起的眉和立起的目就先坍了一半。
「我是想啊,要是那木鳥真的做成,明年中秋,我不就趕得上回去見你了嗎?」顧昀再接再厲,不錯眼珠地盯著他看,「別怪小葛,嗯?」
長庚向來對他沒脾氣沒底線,聽了句軟話,臉上的怒火又坍了一半,只堪堪繃著臉。
「再說我不是隨身帶了鷹甲嗎,必是知道萬無一失的,怎麼敢讓你著急?」顧昀眉目一彎,使出撒手鐧,從懷裡摸出一個油紙包,還沒打開,桂花味已經撲鼻而出,「你看這是什麼。」
長庚:「……」
顧昀扣緊他的手,得寸進尺:「要不然你也沒機會回雁回看看,還記得這嗎?」
長庚珍惜地把桂花糖餅收進懷裡,有些復雜的神色一閃而過,隨後沒好氣道:「記得,我還記得你又聾又瞎,非要擠在人堆裡趕集,差點掉進暗河裡……」
他說到這,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頭瞪顧昀道:「二十年前我就跟你操碎了心,怎麼二十年後還是這樣,一點長進也沒有?」
顧昀大笑,拖著他往外走去:「我有長進不就行了——走,我帶你去逛新的雁回鎮,今天沒有那些湊熱鬧的閒雜人等,就我們倆。」
「花言巧語也算長進?你……」
長庚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聽風聲中送來了一句一唱三嘆的哭腔:「侯爺——」
葛晨找來了。
顧昀一拉長庚,從客棧後門鑽了出去:「閒雜人等說來就來,我們快走!」
長庚哭笑不得,被他拉著一路鑽小巷。
顧昀左拐右拐將葛晨甩在了身後,帶著一點壞笑宣佈:「我帶你從這一頭逛到那一頭,沿暗河北上,將軍坡上才熱鬧,暗河今夜開河,遊船眾多,我們可以坐船回來。」
長庚似笑非笑道:「也可以坐船去。」
「唔,什麼?」顧昀一愣,隨後聽見了一段熟悉的琴音,他驀地扭頭,見暗河中間一條巨大的畫舫上,沈易肩頭坐著他那寶貝兒子,正搖頭晃腦地聽陳姑娘彈琴,對上他的目光,老遠朝他拱拱手,笑出一口白牙,在流燈的夜河下分外顯眼。
「大帥!」幾架玄鷹甲紛紛落在沈易的畫舫上,為首一個嗓門最大的正是老何,手裡舉著顧昀先前放出的那隻木鳥,樂得嘴要豁,「聽說您遛鳥摔下來了,哈哈哈!」
顧昀:「……」
難得見此人也氣急敗壞一次,長庚不由得微笑起來。
暗河水聲「隆隆」作響,澄澈的月光下,樹影婆娑,他借光四顧,發現這自小長大的地方,竟也有些認不得了。
胡虜已盡,遠征已矣。
秋風吹不盡明月,到如今,月圓人圓,改了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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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籲——」沈易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過來,「子熹!子熹!」
顧昀拿著千裡眼,頭也不回地「嗯」了一聲,眼睛仍沒離開蠻人那一隊悄然離開的斥候:「十幾大車的紫流金,地上的車轍一掌深,好!好個北八郡校尉,好大的胃口,好大的膽子!」
那是元和二十七年,顧昀���到密旨,前來北疆,尋訪流落民間的四皇子下落。
四皇子生母是北蠻人,顧昀從小耳目受損,都是拜蠻毒所賜,整個玄鐵三部,沒人敢觸他的黴頭,可皇上他老人家就敢。
元和皇帝的意思很明白,小皇子流落民間多年,一下子讓他驚逢劇變,心裡一定惶惑不安,叫顧昀護送他這一路,也是結個善緣,讓上一輩的恩仇都留在上一輩。
老皇帝按著頭「結善緣」,顧昀也不方便抗旨不遵,於是消極怠工,派人「尋訪」得有一搭沒一搭的,要不是察覺到蠻人有異動,他這會還穩穩當當地坐鎮西域,區區一個不知道是圓是扁的小皇子,萬萬不可能勞動他的大駕。
「季平,你來得正好,」時年未及弱冠的顧昀嘴角露出一點壞笑,把千裡眼扔進沈易懷裡,「明天你就回去,從玄鐵營調一隊玄鷹過來。」
沈易一腦門熱汗:「先不說這個,小皇子……」
顧昀正是年少輕狂時,這回北境一幫不聽他調配的武將們算是犯到了他手裡,他滿腦子都是怎麼給這些人來個下馬威,兀自說道:「這個吃裡扒外的北八郡校尉不著急抓,咱們在這多待一陣子,讓蠻人多出點血,倒要看看他們這個‘蝕金’能蝕出北境多少蛀蟲,到時候把他們一網打盡,流進來的紫流金正好充公。」
沈易大步追上他,試圖插話:「小皇子……」
「哦,就說沒找著呢!」顧昀睜眼說瞎話,「再讓這金枝玉葉在野地裡長一會,反正都長這麼大了,多個一年半載的也沒什麼,不著急。沒他,我以什麼名義老往北邊跑?接了密旨,那幫御史台的碎嘴子還沒完沒了呢。」
沈易忍無可忍,以下犯上,一把薅住顧昀的肩膀。
顧昀:「幹什麼你?」
沈易:「小皇子不見了!」
顧昀不耐煩地吊起長眉:「不見了?那你派人找去啊,跟我廢什麼話?」
沈易:「玄鷹打聽到,那孩子好像自己跑到關外來了!」
「嘖,」顧昀回頭瞄了一眼遙遠的天際,黑沉沉的,酷厲的北境似乎又在醞釀著一場白毛的風雪,他皺了皺眉,「麻煩死了,可別再讓狼吃了。」
沈易怕了他的烏鴉嘴:「祖宗,你盼點好行不行啊!」
「走,看看去。」
大雪說下就下,轉眼間,天地蒼茫一片,厚實的狐裘都擋不住凜冽的朔風,顧昀用力眨了眨眼,眨掉了睫毛上沾的雪渣,他喝了一口烈酒暖身,心裡沒好氣地想道:「小崽子,作死嗎?」
「大帥,」一個玄鷹從風雪中落下,「西北四裡外有蠻人馴養的狼群,我借著風雪才敢飛一段,怕他們發現,沒敢靠近。」
「養的狼?」沈易一愣,轉向顧昀,「北蠻只有貴族才能養狼,那些蠻族貴族恨不能離我大梁邊境八丈遠,怎麼會把狼群放到這來?」
「唔,我倒是聽過一個謠言。」顧昀若有所思地說,「北蠻的世子……那個叫‘加萊熒惑’的,好像跟他們神女有一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四殿下是神女和皇上之子。」沈易臉色一變,「要是加萊熒惑知道小殿下離開胡格爾的視線,會不會……」
「哎喲,」顧昀看熱鬧不嫌事大感慨一聲,「碧波千頃、綠意滔天啊。」
沈易怒道:「大帥,說句人話吧!」
「狼群附近一定有主人,都別跟過來,省得讓他們察覺,我去看看。」說完,顧昀狠狠地一夾馬腹,飛掠而出。
風雪越來越大,橫沖直撞地往人七竅裡灌,嗆得人氣管生疼,顧昀和沈易快馬加鞭,不多時,已經能聽見風聲中傳來的淒厲狼嚎。
沈易哆嗦了一下,心道:「十一二歲的小娃娃,萬一真陷進狼群裡……」
那還有命在嗎?
可那是皇子!
他不由得偏頭看了顧昀一眼,顧昀裹著雪白的狐裘、雪白的大氅,連馬也是白的,一個錯神,他就彷彿要連人再馬地融化進大雪裡。
馬快,卻一點不慌,有那麼一瞬間,沈易忽然意識到,十二年前玄鐵營事變,侯府裡的小紈絝胚子一夜之間從錦繡堆裡摔了出來,他心裡怎麼會對蠻女的孩子毫無芥蒂?也許他肯過來看看,都只是敷衍皇命而已,也許顧昀根本不在乎這個皇子是死是活。
假如那孩子運氣不好,就此夭折了,顧昀在皇上面前,也不過只是需要費心找個藉口罷了。
皇上畢竟老了,年輕的鷹狼之輩已經迫不及待地露出玄鐵鑄就的爪牙,打算在西北掀起一場腥風血雨,而一個內無母族、外無親故的小小少年,縱使身負皇族血脈,又能仰仗他父親那份遙遠又虛無的眷顧幾何呢?
就在這時,淒厲的狼嚎在他耳邊炸起,沈易激靈一下回過神來。
顧昀:「季平!」
幾頭油光水滑的公狼在高處警告著靠近的不速之客,縱身撲了過來。他倆雖身著便裝,馬卻是戰馬,並不畏懼狼群,長嘶一聲,抬起前蹄就撞了過去,有蠻人在附近,沈易不便露出割風刃,一俯身拉起一對鐵馬蹬,「嗆啷」一撞,金石之聲在空曠的關外傳出數裡,大狼們紛紛畏懼地弓起後腰。
沈易壓低聲音問:「子熹,殺嗎?」
「殺什麼殺?咱倆可是路過的文弱書生,」顧昀從嘴角擠出幾個字,隨後,他倏地提高了音量,「大哥你別怕,不是有驅狼的藥粉嗎?你再撐一會,我這就去找人來救你!」
沈易:「……」
顧、子、熹!
這貨扮演起臨陣脫逃的小白臉怎麼這麼逼真?就跟千錘百煉過一樣!
關外的白毛風隨時換方向,這會正是順風,機不可失,沈易沒顧上跟姓顧的打嘴仗,抬手甩出一個藥包,扔到半空,用馬鞭劈開,朔風把刺鼻的藥粉捲了出去,劈頭蓋臉地砸向狼群。
狼群嗚咽著後退,而隱藏在暗處的蠻人大概也看出來了,有這兩根攪屎棍,今天他想幹什麼恐怕是不成了,遠遠一聲狼哨響起,狼群夾著尾巴退散,落下一地狼藉……以及一個小小的身影。
沈易心裡一緊,不等他看分明,身邊微風掠過,顧昀已經催馬過去了。
「怎麼樣了?」
「有氣。」顧昀沖他一伸手,「酒壺拿來。」
沈易湊近一看,只見那是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瘦得不成樣子,被顧昀抱在懷裡,只有很小的一團,他一身的血,一隻小手軟軟地垂著,似乎是骨頭斷了,另一隻手還不依不饒地攥著一把刀。
顧昀輕輕扣住他握刀的手,男孩的神智倏地清醒片刻,漆黑的眼睛直直地對上了年輕將軍的,像一對含著火光的燧石,垂死也不肯熄滅。
顧昀一愣。
「酒!」
沈易把酒壺拋過去,顧昀回過神來,一把接住,送到男孩嘴邊:「張嘴。」
男孩不知聽懂了沒有,顧昀把那口酒灌進他嘴裡的時候,他也沒有拒絕,順從地吞了下去。
沈易飛快地檢查了一下他身上的傷:「還好,背後一道狼爪抓傷,腿上被咬了一口,都不重,剩下可能是跑動時摔的……怎麼這麼多血?」
顧昀:「是狼血。」
「啊?」
顧昀沒吭聲,將男孩裹進大氅:「走,去雁回落腳。」
顧昀話音沒落,就聽一聲輕響,男孩方才攥得死緊的手鬆了,沾滿了狼血的刀落了地,然後他掙扎著、戰戰兢兢地攥住了顧昀的衣服。
「這麼相信我嗎?可你又不認識我。」顧昀心裡忽然莫名其妙地一動,又低頭看了一眼陌生的男孩,忖道,「好輕啊。」
他這麼想著,手勁不由自主地鬆了些,彷彿怕捏壞了懷裡細小的骨肉。
很多年以後,安定侯府王伯整理舊物,從箱底翻出了一對皮護腕,做工很糙,像是那些鄉野獵戶們戴的,一看就不是侯府的東西。王伯沒敢亂扔,便逮了個顧昀休沐的時候拿去問他。
「這個啊,」顧昀一看就笑了,「是個跟狼對著咬的野孩子送的,那狼死得,真叫一個慘,好好一張狼皮,被他砍得跟狗啃過似的,最後就這麼一點能用的,將將夠做一對護腕……哎,幹什麼?」
長庚正好經過,一眼看出這傷眼的手工是出自誰手,伸手便搶,顧昀輕巧地避開。
「什麼破爛你都留,」長庚道,「趕緊扔了,今年秋狩,打塊整皮給你做副好的。」
「那敢情好。」顧昀一邊說,一邊把皮護腕揣進懷裡,「那是大美人送的,這是小美人送的。」
長庚:「……」
「小美人可害羞了,給我送點東西,說話還結結巴巴的。」顧昀手很欠地勾了一下當朝皇帝的下巴,故作嫌棄道,「不像這個,管天管地的,臉皮比狼皮還厚。」
長庚「嘶」了一聲,去捉他的手,沒捉到,便撲了上去:「沒你厚,快��來!我當年那個明明是送給沈先生的……」
顧昀:「送給誰的?你再說一遍。」
王伯笑呵呵地退了出來,不打擾主人們嬉笑打鬧。
「陛下,你當年攥著那把刀,一臉寧死不���手的狠樣,怎麼睜眼一見我,就把刀扔了呢?」
「可能是因為大帥比狼英俊一點吧。」
「你是不是皮癢了?」
「英俊很多——很多,可以了吧?」
也可能……
我的將軍,是有些人之間的緣分命中注定,一眼見了,就再也逃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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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皇帝是個矛盾的人,尤其晚年,心胸狹隘、懦弱多情。
顧昀從小被送到他身邊,又聾又瞎,可憐得很,這小侯爺流著武皇帝的血,又是玄鐵三部的正根,於情於理、於家於國,元和帝都必須善待他,自欺欺人,也要給天下人看。元和皇帝一開始存著做戲的意思,但那可悲的老男人天生沒有一副鐵石心腸,總是容易動搖,一生都在後悔,時間長了,假戲就成了真。雖然顧昀和老皇帝算是平輩,但元和帝是拿他當兒子養大的,還是最受寵的「兒子」,李豐與魏王加在一起,受的寵愛不及顧昀一個人多(李豐小時候各種羨慕嫉妒恨)。
老皇帝不可言說的忌憚,是顧昀身後甩不脫的陰雲,而老皇帝不遺餘力的寵愛,也給了顧昀恃寵而驕的資本。
顧昀的整個少年時代,都在這兩根細絲上艱難地尋找平衡,所以他敢在明面上任性,陽奉陰違、敷衍皇命,干過好多「不似人臣」的破事,闖完禍讓老皇帝給他兜著,甚至連皇子們叫他「皇叔」、「義父」,也敢大喇喇地僭越答應(沈易都嚇尿了,沒想到元和皇帝為了保護處境尷尬的小兒子,沒有見怪,後來還很離譜地順水推舟了)。同時,他私下裡又絕不越雷池一步,把肝膽剖開,塗在皇城九門之外,在朝中裝聾作啞、獨來獨往,除了落魄貴族沈易,滿城世家名門示好,他一概不理會。明知道李豐與他政見不合,也遵從元和帝的意思,在新君繼位時及時雨似的趕回京誠,鎮住魏王。
後來李豐當了皇帝,顧昀就不這樣了。
一方面他跟李豐沒什麼私人情義,兩人更像純粹的君臣。
一方面也是他長大成熟了,知道傳國玉璽與玄鐵虎符之下沒有肉體凡胎,九五之尊與三軍統帥都是「非人」,他找到了自己的路,明白了自己的下場。而寵他又怕他的人不在了,於是宮牆之下、汽燈之間,也就沒有他曾經寄存於此的……痛苦的愛憎了。
不扯淡啦,我去吃期盼了一宿的荷包蛋啦,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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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汽龐克版真心話大冒險
新皇李旻繼位後第二年,正月十六,北行宮的溫泉別院裡燈火通明。
北大營不當值的將士全跑了過來,進京述職的沈將軍也特意多留了幾日,連向來勤勉的陛下都找了個托詞,罷朝一天。有陛下坐鎮,那些個想借「賀壽」之名跑來拍馬屁的討人嫌,就全都不敢露頭了,北行宮全是自己人,又熱鬧又自在。
用罷了家宴,北大營的將士們不便長時間擅離職守,都各自回營地了,別院裡笙歌漸消,曹春花嫌不熱鬧,就提議要玩「擊鼓傳花」。
「作詩麼?」葛晨一聽,臉色都變了,慌忙擺手道,「我不來,來不了,我給你們敲鼓算了。」
顧昀接道:「那看來我只好給你們當花了。」
沈易寒磣他道:「我說你還行不行了,大帥?從小也是宮裡太傅調教出來的,馬屁精們天天拍你是儒將,喝醉了信手涂的鬼畫符也敢拿出去賣好幾千兩……」
顧昀拍案而起:「哪個王八蛋賣的?我怎麼一個子兒都沒收到?」
奉函公察言觀色,見顧帥有掛印封金、從此回家大寫特寫的意思,忙打圓場道:「臨酒吟詩固然是風雅,可就如那些個仙音雅樂,少幾分趣味,不必拘泥,我看,長歌作賦也不失豪放……」
顧昀笑道:「奉函公說的這個好!我……」
聞聽顧帥要「長歌」,四座皆驚,彷彿集體被白虹射爆了太陽穴,紛紛開始頭痛欲裂。
長庚連忙夾起一塊酥肉塞住了顧昀的嘴:「多吃飯少說話,傷還沒好呢,讓你養氣,醫囑都忘了嗎?」
陳姑娘肅然幫腔:「不錯,大帥傷在肺腑,不可擅動氣息。」
沈易也能屈能伸,低聲下氣道:「真……真不必了,大帥,我們都知道您很行,還是多歇會吧。」
葛晨瑟瑟發抖:「我可能得去更個衣。」
有個大殺器在座,歌也唱不成了,最後議來議去,一干半醉的文武棟梁們決定玩個很不入流的游戲——把花球掏了個能伸進一隻手的洞,花球傳到誰手裡,誰就從裡面摸個錦囊出來,答不出錦囊上的問題,就罰酒三杯。
長庚聽完,立刻抬手蓋住顧昀手邊的杯子:「他不能喝酒。」
剛直起腰的顧帥又軟綿綿地塌了回去,懶洋洋地說道:「遵旨,陛下,那我可要胡說八道了。」
陛下想了想,招手叫來個內侍,低語幾聲,內侍一路小跑,不多時,抱來個小壇子和小瓷盤,眾人伸長了脖子去看,只見壇子一掀開,一股醇厚的酸味就撲面而來。
「酒雖然不行,但醋還是能喝兩口的。」長庚笑道,「反正都是糧食釀的。」
顧昀:「……」
他跟沈易還都是肉做的呢,光看臉就知道不能同日而語!
顧昀不愛吃甜,更不愛吃酸,小時候在飯桌上聞見醋味就鬧,後來被老侯爺打服了,不鬧了,也就是勉強能入口。
及至看清了瓷盤裡的東西,顧昀終於變了臉色:「大冬天的,哪來的香椿?」
「宮裡冰窖裡凍的,取意‘春意長存’,怎麼能讓你幹喝醋?當然要拌點小菜。」陛下笑眯眯地挑了一筷子,「我替你嘗嘗新鮮不新鮮。」
顧昀迅速躲了他三尺遠,一時半會不想親近某人的芳澤了。
第一輪擊鼓,花球落到了曹春花手裡,曹春花拍著胸口,頭晃尾巴搖地鼓搗了半天,從裡面掏出個錦囊,不等看,葛晨就從旁邊探出手,一把搶去,念道:「我看看,問的是……‘你此生,最不可割捨的是什麼’?」
曹春花立刻朝長庚一拱手,說道:「忠義啊!」
陛下不買賬,笑道:「去你的,我不信,喝酒。」
葛晨抬手要灌,曹春花抱頭鼠竄:「不不不,等等,我重新說!重新說!美貌,是美貌!」
「不老實。」陛下金口玉言道,「罰。」
美貌的曹春花被聖旨壓扁了,只好乖乖張嘴,讓葛晨灌了三杯。
顧昀自打從兩江戰場回來,就一直躺著,才剛被放出門,別說酒,連酒糟都沒嘗過一口,看得羨慕嫉妒恨。
不過羨慕也沒用,他面前只有泡死醋中的香椿,時時刻刻地散發著蟲屍的辛辣味。
可能是他的饞蟲感動上蒼,第二輪,花球就落到了他手裡。
然而顧帥平生不認識「乖乖就範」四個字,他為了逃避醋拌香椿,在內侍鼓聲停下的一瞬間,手裡悄悄一彈,正打在內侍的胳膊肘上,內侍手筋一麻,整個人往前撲去,鼓「咚」地多響了一聲——顧昀趁機把花球塞進了沈易手裡。
沈易:「……」
他為什麼要坐在顧子熹旁邊?
沈將軍掏出來的錦囊也應景,那錦囊裡的字條寫道:「你此生挨過板子嗎?最後一次挨板子是因為什麼?」
沈易一指顧昀:「挨過,因為他。」
顧昀以手撐頭,在旁邊笑,還挺光榮似的。
長庚便問道:「是給教書先生下瀉藥那事嗎?」
沈易震驚地看向顧昀,一雙眼睛裡滿是「你怎麼什麼倒黴事都往外說,不知道丟人現眼嗎」。
「那事太遠了,」顧昀說道,「沈季平這個人,從小膽子就一點大,要不是我帶著他玩,早就讀書讀傻了。」
沈易冷笑道:「跟著你,沒讓我爹打傻,算他老人家手下留情。」
眾人便催他說。
「這樣一說,也有十多年了,」沈易想了想,說道,「那是西域第一次叛亂之前的事,十六七歲吧。」
十六七歲的長庚他們已經隨著臨淵閣雲游四方了,聞聽老成持重的沈將軍還在家挨板子,一幫人頓時伸長了脖子。
「元和先帝給他訂了門親事,郭大學士之女,」沈易有意擠兌顧昀,就說道,「長得那真是貌美如花、秀外慧中,敢和當年的太子妃——也就是太後娘娘並稱雙姝……」
顧昀警覺地打斷他:「別扯淡,說得好像你見過似的,連我都沒見過。」
說完,他借著倒茶偷偷瞟了陛下一眼,長庚人在燈下,眉目比平時柔和不少,聽到這,就似笑非笑地在桌子底下悄悄地點了點他,然後又從他面前的盤子裡夾了根香椿。
「道聽途說,郭小姐仰慕者很多嘛,」沈易說道,「其中一些人聽說了這門親事,就很不平,酸文假醋地罵他是紈絝子弟——當然,罵他的人自己也是紈絝,不然沒這閒工夫——領頭的是左相之子,這位仁兄自詡京城第一風流才子,‘才’在哪,大夥都不知道,倒是知道他沒事就喜歡倚翠偎紅。有一天,這位去了‘香雲閣’,會他的紅顏知己,剛把褲子脫了,香雲閣就走了水,著的正好就是他的雅間。這位丞相公子情急之下,腰帶也沒找著,拎著褲子一路踩著濃煙飛了出來,從此人送綽號‘飛雲公子’,左相因為這事臉上無光,年底就告老了。」
陳姑娘沒聽明白,便問她未婚的夫君道:「那為什麼你挨了板子?」
顧昀大笑道:「因為這廝不聽我的,放完火不敢大搖大擺地走前門,非要從後院跳窗戶跑,正碰上沈老爺在那會友,哈哈哈,鬼鬼祟祟地喬裝打扮,也沒瞞住親爹的眼。」
香雲閣在起鳶樓後面,頗有格調,不少文人墨客匯聚,飯菜也是一絕,但再有格調,畢竟也屬於風月場所。親爹在風月場所裡會友,雖說沒幹什麼吧,被兒子撞見,也足夠他老人家尷尬得惱羞成怒了,何況這小子還淘氣淘出花樣了。
雖然放火這缺德事,一聽就知道是顧昀牽的頭,但沈老爺打不著安定侯,只好把一腔怒火都噴在了親兒子身上,打得他哭爹喊娘,臥榻一個多月。
沈易憤懣地把花球扔給顧昀:「你陪一個。」
顧昀奇道:「憑什麼?」
「憑那事是你一手策劃的,要說起來,大帥真是從小就運籌帷幄,香雲閣的地形和環境都……」
顧昀忙道:「陪陪陪,我陪,季平兄,快收了神通吧。」
於是顧昀在陛下意味深長的注視下,一言不發地夾起一根香椿,吞金似的嚥了。
直到第三輪擊鼓,顧昀還沒把那根香椿嚥下去,痛苦地屏著息,他把花球安全脫手給沈易,去摸茶碗。
誰知下一刻,本該傳給陳姑娘的沈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又把花球砸回了顧昀懷裡。
正在漱口的顧昀差點把茶水灑在前襟上,茫然地抬起頭。
「咚」,鼓聲停了。
顧昀:「……」
沈易:「哈哈哈哈!」
顧昀不方便當著滿座親友的面跟沈易互撓,只好故作大度地一揮手:「事無不可對人言,有什麼?我就……」
他掃見錦囊裡的字條,只見上面寫道:「你此生,行到水窮處,最大的慰藉是什麼?」
眾人見大帥牛皮吹一半,忽然啞了,都很好奇,沈易探過身去:「寫了什麼?」
顧昀伸手一握,把字條藏了起來,他偏頭去看長庚,一瞬間,眼神悠遠起來,不知想起了什麼,忽然就笑了。
長庚不明所以,眨了眨眼,問道:「到底寫了什麼?」
年輕的陛下目光澄澈,北行宮所有的燈光都在那雙瞳孔裡。
「寫了你,傻子。」顧昀想道,「算了,豁出去了。」
然後他一根一根地,把面前的「春意長存」吃了。
唔,口感欠佳,討個好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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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顧昀的口味,這輩子是告別鍋包肉了,我覺得這是他畢生最大的遺憾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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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一段不為人知的小事
上禮拜說到,沈將軍咸魚翻身,終於趁大帥被醋熏得五迷三道時涮了他一把,讓他吃了一顆花球,抽到了那張字條。
如果單說「慰藉」,顧昀的慰藉有很多,長庚美人排第一,但除他以外,好吃的、好玩的、過命的兄弟、喪著臉的沈易,王伯種的嬌花、老霍喂的寶馬……人世間種種能讓他駐足欣賞、笑上一笑的東西,都留著他的情,自然也都算他的慰藉。
可是,「行到水窮處」,指的又是什麼時候呢?
顧昀第一眼看見這行字的時候,想起的不是他年幼失怙、耳聾眼瞎的那段日子。
一來那是太久遠的故事了,二來麼,後來好幾十年一直也是這樣,他反正也習慣了。現在再回憶,反倒是小時候在侯府稱王稱霸的那幾年,事情都模糊了,偶爾想起一些片段、亦或是聽王伯他們提起,都覺得不像自己身上發生過的。
他想起的也不是西洋軍圍城的那回,那時候,他已經是個成熟強大的男人了,該懂的不該懂的事情都懂了,該想的不該想的思慮,他也都慮過了,已經沒有人再敢在「侯爺」前加個「小」字了,提起玄鐵三部,人們想到的是他顧昀,而不再是老侯爺顧慎。他是國破家亡之前最後的一道牆,沒那麼多閒工夫感懷自己。
讓他想起「山窮水盡」、「走投無路」之類字眼的,要說起來,其實是隆安皇帝剛即位時,他奉命護送北蠻世子加萊熒惑出關的那一次——
那年的春天來得格外晚,明明已經是三月,北疆還沒有一點活氣,這裡的天地也像是給凍住了,永遠也亮不起來似的,牛羊的屍體被狼群藏在深深的雪坑裡,人頂著風走一回,刮破的口鼻就會腥得嗆嗓子。
沈易身披輕裘玄甲,馬還沒站穩,就一躍而下,三步並作兩步地趕到帥帳前,沒來得及掀簾子,裡頭先傳出一陣悶悶的咳嗽聲,沈易嚇得手一哆嗦。
守在帥帳前的正是北疆駐軍統領,忙道:「不是大帥,是陳公子。」
「陳大夫?」
「是,聽人說,陳公子身體不好,冬天向來不出門的,今年破例趕過來,剛出關就趕上這場風雪,好人的身子骨都吃不住,何況是他?給人治病,大夫剛到,自己就快躺下了,唉!」
沈易雪天跑馬,一身寒氣,怕自己貿然闖進去雪上加霜,便縮回了掀帳的手。
他清俊從容的眉目間多了幾分焦躁,不過幾天,兩腮都凹了下去。交到衛兵手裡的馬好似和主人心神相連,也在不安地踱著步。
「皇上交代,讓我們痛痛快快地把那蠻人世子送回去,然後回西邊去。」沈易壓低聲音同那統領說道,「按理早該動身了!西北大營沿路都護所派人問了幾次。雖然玄鐵三部在,遲到個十天半月,諒他們也不敢說什麼。可這都快一個月了!」
統領也同他一樣,幾乎是耳語的音量問道:「大帥還是……」
沈易搖搖頭。
「到底因為什麼?」統領疑惑不解道,「大帥少年時就是在西北長起來的,他就算回京城水土不服,也不應該喝不慣這北關外的風啊!來時不是好好的麼?莫非……是蠻子搗鬼?」
「不是,」沈易不願多說,眉目間陰鷙一閃而過,擺手道,「快別問了。」
正這時,一個少年從帳中走出來,出來差點沒站穩,先給朔風刮得原地晃了晃,這才吃力地出聲道:「沈將軍來了,我家公子請您進去稍坐,他准備施針了。」
「哎……」沈易遲疑著,末了還是沒說出什麼,「哎!」
太原府陳氏二公子陳飛雲,神醫妙手,卻不能自醫,天生體弱多病,多年來一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次出門,回去必要大病一場,至於千裡迢迢地趕到苦寒的關外,那簡直相當於「捨命相救」了。
於情於理,聽他咳成這樣,也該讓他休整幾天,可是「陳公子保重」的話在沈易舌尖上轉了數圈,終於還是沒說出口。
他實在是沒了辦法。
帥帳裡火燒得很熱,一股暖氣撲面而來,中間似乎還夾雜著些許血腥味。
「滅幾個火盆。」陳公子的聲音從帳裡傳來,他臉上蒙了一層細紗,以防咳嗽驚擾病人,聲音悶悶的,「不怕熱壞了他麼,你家大帥幾時怕過冷?」
他咳嗽的時候手會抖,便不敢自己下針,只在旁邊細細地指點藥童,比自己親自動手還緊張,一眼也不敢晃神,不過一會,額前已經見了細汗。
沈易沒敢過去,遠遠地等在門口。
小半個時辰,才見陳公子直起腰:「好了。」
顧昀好像有了一點意識,被藥童扶起來,沈易正要拔腿上前,就見他一把撥開藥童的手,伏在床邊嘔出口血。
沈易嚇得魂不附體:「子熹!」
顧昀離開人手坐不住,軟綿綿地往一邊倒去。
陳飛雲一邊在旁邊運筆如飛地開藥,一邊說道:「沒事,我給他提提神。」
沈易:「……」
顧昀啞聲道:「……陳二?」
陳飛雲一愣,問沈易:「你們這兩天沒給他用耳目的藥吧?」
沈易連忙搖頭,伸手探顧昀的額頭,摸到一手冷汗,溫度卻是降下來了。
陳飛雲想了想,低頭在自己袖口上嗅嗅,笑道:「狗鼻子。」
顧昀眼前一片模糊,很吃力地認出了沈易,病懨懨地說:「你們把他招來幹什麼?多事……我又死不了。」
「大帥啊,」沈易苦笑道,「今早熬粥的大鍋就是壓在你身上煮熟的,你再燒下去,就成我大梁第一塊人型紫流金田了。」
顧昀本來就聽不清,這會還耳鳴,更是沒聽見幾個字,他彷彿也不關心沈易說什麼,頭一歪閉了眼,不知是又暈過去了,還是閉目養神。
「沈將軍,我怎麼每次見你,你都哭喪個臉?」陳公子抖了抖寫完的藥方,又咳嗽起來,咳得眼角泛紅,說話卻還是帶著笑意,這��總是樂呵呵的,用陳公子的話說,他們這些生下來就活不長的,已經很慘了,再不能比別人想得開,豈不是慘上加慘?
沈易心說:這不廢話麼?找大夫的,十個有八個是有病,難道還要放一掛鞭慶祝慶祝?
但跟他陳公子不熟,不便太不客氣,於是低頭抱拳道:「勞煩陳兄特意跑一趟。」
「不打緊,顧帥救過舍妹,又對我的脾氣,回頭等他好了,讓他給我寫個扇面就是了。」
沈易忙問道:「那他這場病到底……」
「病因是什麼,沈將軍應該知道吧。」陳飛雲沖他笑了一下,「他年輕,武將的底子,只要這三天裡能吃進飯去,人就不會有大問題,放心。」
顧昀的病因是什麼呢?
年前,他心急火燎地帶著四殿下趕回元和先帝病榻前,見了老皇帝最後一面。
他對老皇帝說:「皇上若去,子熹就再沒有親人了。」
現在才知道,原來他早就沒有。
顧昀不是任性的病人,三軍主帥,也沒地方給他撒嬌。端藥喝藥、端飯吃飯,他醒了以後,親衛遵醫囑,給他熬了一碗稀爛的肉粥,顧昀沒有二話,一口不剩,都喝了。
沈易聽說,大大地鬆了口氣,太原府陳家的人,說話總歸有譜。
誰知沒到半夜,才讓針壓下去的高燒又捲土重來,吃進去的東西都吐了個干淨。
沈易闖進陳公子的帳子,卻意外地發現那白衣公子好像在等他來一樣,已經穿戴停當。見了沈易,陳飛雲眉目不驚:「我說的不是吃飯,是吃進飯……走吧,我再去給他施一次針。嘖,這都是治標不治本啊。」
沈易率先走出帳子,替陳公子擋了擋風雪,突然回頭低聲問道:「要是,三天過去……」
陳飛雲頓了頓,呵出一口涼氣:「那……將軍,恐怕就恕在下才疏學淺了。」
沈易的心微微一沉。
三天眼看就要過去,顧昀這個看似配合的病人毫無起色,人像抽乾了精神似的消瘦下去,要命的是,別人說什麼也沒用——他聾在自己的世界裡,誰的話也聽不見。
到了第三天傍晚,眼圈通紅的親衛再次端來吃的東西,顧昀終於偏頭避開了。
親衛快哭了,手足無措地看著走進來的沈易。
顧昀略微抬了一下脖子,朝小親衛笑了一下,搖搖頭——你這面湯煮得挺香的,但是反復折騰反復吐,嗓子太疼了,實在有點嚥不下去。
「沒事,你先出去。」沈易接過湯碗,蓋上,放在一邊的小火爐上,沖親衛揮揮手,隨即從懷裡摸出一副琉璃鏡,別在了顧昀的鼻樑上。
冰冷的金屬框架有些刺激,顧昀略微清醒了一些,好一會,才攢夠了沖他打手勢的力氣——什麼事?
沈易神色復雜地在原地站了片刻,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他從懷裡摸出一封信:「京城……京城來的回信,你……」
他倆連哄再騙地瞞著長庚,偷偷摸摸離開侯府,半路上顧昀抓掉了一把頭發也沒想好怎麼哄,乾脆逼沈易代筆,自己謄了一份寄了回去。
長庚回信了。
那個元和先帝與北蠻人的孩子。
而他之所以流落民間,在雁回鄉下長大,就是因為三十蠻族死士偷襲玄鐵營那件事,他的母親給他的父親做了替罪羊。
顧昀透過琉璃鏡,面無表情地和沈易對視片刻:「……出去。」
沈易抿抿嘴,把信筒放在他床頭,往外走去,走了幾步,他又忍不住回頭:「子熹,你……」
回答他的是一聲脆響——顧昀把信筒拂落在地。
沈易懷疑自己出了昏招,只好再去求陳大夫想辦法,帥帳裡安靜得連一絲風也沒有了。
顧昀靠在床頭,幾乎要被這一場大病掏空了,他好像突然掉進了一個懸崖,他的前二十年都在深淵的另一側,彷彿是剛剛走過,回頭看,卻又遙不可及。
他偏頭看了一眼滾在地上的信筒——半個月以前,他還在盼著這封回信。想他的小長庚剛剛滿心歡喜地給他過完生日,他卻第二天就不辭而別。
想那孩子心事重,一定很傷心……
顧昀的手消瘦得只剩一層皮,青筋跳了出來。
「十六,吃藥了!」
「……別動,小心熱粥燙著你!」
「義父,你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了。」
「我不去,還得練劍呢!不學好本事,將來誰照顧你?」
「義父,吃完麵再進門。」
那碗麵裡還有蛋殼,煮成了糊,跟沈易剛才放在火爐上的那碗差不多。
火爐緩緩烤著碗底,細微的氣味從縫隙裡溢出,像是……正月十六那天,京城肅殺蕭疏的天寒地凍裡,那個迎他迎到門口的碗。
顧昀的胸口劇烈地起伏了幾下,他突然掙扎著爬起來,膝蓋一軟,又跪在地上,他隨手拽過帳子裡的一把割風刃,當拐棍撐著自己,把滾遠的信筒撿了回來,脫力的手抖得厲害,好半天才拆開。
「義父尊前:自別後,偌大京城,遠近無親,唯有片甲相伴,聊以慰藉……」
我身邊什麼都沒有了,就剩下你的一片肩甲。
侯府梅花快開敗了,希望你臨走的時候看見了那花,否則它的心意就白費了,又是一年徒勞。縱使以後年年花開,也不是這一朵了吧。
西北軍務繁忙,我是不是不能經常寫信打擾?
你肯定忙得很,一點也不想我……但我就不一樣了。
京城太寂寞了,除了你,我沒有別人可以思念了。
顧昀的手有些捏不住信紙,割風刃「嗆啷」一下掉在了地上,金屬的震顫聲傳出去老遠,親衛們嚇得魚貫而入。
那天晚上,顧昀忍著疼,灌了半碗和著血腥味的面湯,竟沒再吐了。
陳公子妙手,斷得很準,三五天後,他果然已經能起床走路了。又半月,幾乎痊癒,他親手把北疆的秘密埋在了這裡,連同自己那一副脫下的骨。
從此方才算是去了少年輕狂氣,他長大成人、刀槍不入了。
大軍浩浩往西行去,煙塵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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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新風尚背後的男人
隆安十年,新皇不等登基,就親赴兩江戰場。此後東瀛人臨陣倒戈,江南大捷。
至此大局已定,任憑西洋教皇有通天徹地的本領,終於也無力回天。
於是顧昀終於掛了印。
其實在兩江大營的時候,顧昀覺得自己挺好的——他既沒有斷胳膊,也沒有斷腿,甚至沒破相,依然英俊瀟灑。雖然打了一身鋼板,但他與鋼板兄相伴多年,早就「情同手足」。大敗西洋軍後,他認為自己離騎馬上陣就差一場好覺。
把一干事務交接給沈易,顧昀終於卸了心頭的甲,在帥帳裡倒頭就睡。枕戈待旦多年,這一覺果真是好覺,昏天黑地,夢也沒一個,幾乎就要睡死過去。
迷迷糊糊間,他先是隱約聽見有人聲,只是聽不太清,緊接著,又有人把手掌捂在他臉上,手指微涼,袖子裡透出熟悉的安神散香味。
「長庚啊。」他這麼想道,拉著意識的弦一鬆,神智又開始往下沉。
「三天了。」長庚抬起頭,臉色卻不太好,比不眠不休地飛到兩江戰場還疲憊,嘴唇上略微起了皮,輕聲問陳姑娘,「他為什麼還不醒?」
陳輕絮端了一碗水遞給他,長庚接過來,自己卻只嘗了一口溫度,就用小勺蘸著,小心地喂給顧昀。
「侯爺的藥裡有助眠的成分,不過大概也不全是藥勁,這些年虧得太多了,心神一鬆,就全發出來了。」陳姑娘道,「還有皇上身上帶著的安神散——」
長庚常年帶著安神散,已經被這玩意醃入味了,聞言立刻把裝安神散的香囊解下來丟在一邊,憂心忡忡地問道:「和安神散也有關系?對了,我早就想問,他好像對陳姑娘的安神散特別敏感,稍微點上一把就睡得很沉,這藥的藥性溫和得很,按理說不應該有什麼沖撞的,還是他……」
精神太差了?
陳輕絮說道:「陛下,睡得沉不是壞事啊。」
「我知道,只是……」
「其實像侯爺這種從小泡在藥湯裡長大的人,體質比一般人更不敏感。我聽人講,前些年侯爺在北郊溫泉山莊遇刺,賊人給他下的藥足夠放倒兩三個壯漢,他也不過是手腳麻痺了片刻而已,」陳輕絮慢聲細語說道,「陛下,烈性迷藥尚且如此,何況區區一包安神散呢?這一味藥裡,能讓他沉眠不醒的,大概也……」
大概什麼?
長庚有些茫然地看著她。
陳輕絮再江湖,此時也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後面的話覺得自己不方便多說了,就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沖他微微施禮,轉身走了。
長庚一開始沒明白她在不好意思什麼,莫名其妙,低頭繼續給顧昀喂水,忽然,一個念頭倏地劃過他心尖,長庚的手一頓——
能讓他沉眠不醒的,不是藥本身……那麼,是這股味道嗎?
是因為帶著這股味道的……我嗎?
長庚呆了好一會,輕手輕腳地把水放下,覺得心裡有一汪小小的水泊,綿密的波紋不斷地來回起伏。他忍不住勾起顧昀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那人指尖的細繭,繼而嘆了口氣,��指相扣……
就在這時,整個空間震蕩了一下,緊接著是一聲巨響,彷彿一頭巨獸的嘆息。
悶悶的「隆隆」聲動靜很大,活生生地把半聾顧昀也驚醒了,他的心神還沒遠離戰場,未及清醒,先悚然一驚。
顧昀猛地睜開眼,被晃眼的白光刺了一下,他下意識地把長庚往懷裡一扯,去摸床頭的割風刃……摸了個空。
割風刃呢?
甲呢?
即使琉璃鏡不在,他也發現這裡似乎不是兩江大營的帥帳——帥帳裡進出的將軍們帶來的冷鐵和汗的味道不見了,床頭似乎有香爐,燃著清幽的香,身下的床褥柔軟得要把人骨頭融化進去,而窗外……
一片白?
陽春三月天,江南還會下雪?
還是他更瞎了?
這時,被他護在懷裡的人輕輕地掰過他的臉,在他眼角親了一下,把琉璃鏡架在了他的鼻樑上。
顧昀的視野清晰起來,緊接著,「嗡」的一聲,「屋子」又是一震,窗外飛起雲海似的白霧,濃郁地湧動片刻,繼而緩緩散開,露出北方尚未復蘇的初春。
一排鐵傀儡和衛兵列隊兩側,為首一位似乎是御林軍統領。
長庚:「京城到了,子熹,回家了。」
顧昀分明記得自己是在兩江大營的帥帳裡,眼睛一閉一睜,竟然就到了京城。
他臉上一片空白,露出了這輩子最呆滯的表情:「……啊?」
半個月以後,縱貫南北的蒸汽鐵軌車才正式投入使用。
史書上說,早期的蒸汽鐵軌車燒紫流金,因此只供軍用,戰後過了幾年,靈樞院再三改造,降低了能耗,才開始開放民用線路。
史書上沒說,大梁鐵軌車第一次開跑,原是為了悄麼聲地偷走大帥。
唉,史書老遺漏重點。
後來,長庚雖然徹底擺脫了烏爾骨,身邊卻總是預備著幾包配好的安神散,朝廷內外都跟著這位皇上一起養生。「惜命」也成了朝中新風尚,大家沒事就坐一起交流怎麼「補氣養血」、「平心靜氣」,藥膳成了獨立菜系,在帝都紅極一時。
陳姑娘有一次陪沈將軍回京見了長庚,聞到皇上身邊仍然縈繞著淡淡的草藥味。好多年過去,她早把當年在蒸汽鐵軌車上的閒話忘了,隱晦地向皇上表示,烏爾骨真的已經根除了,陛下不用再這麼小心翼翼,這有點砸她招牌。
長庚笑而不語。
顧昀中年後不再駐守邊疆,除了例行巡視四境軍務,他大部分時間都在京城。京城的生活畢竟安逸,平時在自己府上又有人精心照料,時間長了,養得他添了不少嬌氣的毛病,偶爾出長差,到了新地方,總有那麼一兩宿睡不著。
不過,只要放一包安神散在床頭,他就不擇席認床了。
- - - - -
一、關於「故園」——
外人覺得顧帥行伍出身,常年吃沙子喝北風,性情又跳脫,一定十分不拘小節。皇上呢,打從少年時候起,就是個慢性子的斯文人,一舉一動透著風雅無雙的氣度,連他身上那點外族血統都能給遮過去。
所以表面上看,他倆私下裡過日子,應該是皇上安排周到,顧昀滿口「隨便」,怎麼都行。
但其實長庚這個鄉下出身的「土皇帝」,根本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精緻。他一天到晚除了俯首幹活、練功養生,沒別的志趣。只要顧昀一出差,他就過得跟和尚似的。每天早睡早起,跟鐵傀儡打一架然後上朝或者辦公(侍衛太慫,不敢拎著刀追著皇帝砍,代理的也不敢)。到了飯點,膳房給做什麼他就吃什麼,不好吃的不挑,好吃的也不貪嘴,八分飽,飯後沒有小酌一杯的惡習,因為早年睡眠不好,別說酒,他連茶都喝得少,以白開水度日……一直等顧昀回來,再帶他過有聲有色的日子。
顧昀正好相反,他不能閒,一閒下來,可事兒了。而且根據長庚多年來的觀察,這人其實不是挑剔,是以此為樂。
故園選址定下來以後,自然要翻修,這事長庚一開始是想自己攬下來的,因為他感覺是個苦差事。那麼大一個園子,不知得操多少心,他不捨得讓顧昀去掉這把頭發,只好自己勉為其難,親自過問。好不容易把園子的圖紙折騰出來,長庚頭都大了兩圈,顧昀北巡迴京,工部主事便奉皇上旨意,看看大帥還有什麼意見。
大帥的意見……那就像瓢潑大雨一樣密集。
長庚眼裡的苦差事,成了他那一段時間最大的樂子。回京以後,顧昀天天往工部跑,跟主事倆人每天湊在一起嘰嘰咕咕,一會要加一個這個,一會要改一個那個,然後每天回家,拿著一堆雞零狗碎給長庚獻寶。今天給他看江南一帶最流行的花磚,明天拿回五份迎客亭的設計圖,讓他挑一個最喜歡的……之類——那五份設計圖,長庚貓著腰,舉著琉璃放大鏡來回看了三遍,也沒看出有什麼區別。
「也行吧,」長庚不是很能理解他的熱情,只好想,「反正他開心就好。」
於是整個故園後期修建,幾乎全是顧昀拿的主意,他鼓搗起這些玩意,耐心就跟用不完一樣,連亭旁竹林種什麼品種都肯親自去看,抉擇不下來,還弄回了幾棵回京城的侯府養,說是要看效果。
長庚陪著他把竹子栽下,感覺這幾位站成一排,活像一個娘生的。他茫然地想,也許養一段時間會有區別吧?
還不等長庚看出區別,因為在帝都水土不服,幾棵竹子就死光光了。於是這事一直都是個謎。
故園落成之後很久,有一天,顧昀在後山放馬,長庚在旁邊卷著褲腿釣魚。
一有魚要上鉤,顧昀那幾匹破馬就跑過來撒歡,商量好了故意搗蛋似的,坐了半天,一條魚也沒釣上來。長庚也不急,心平氣和地撈桿換餌,眯著眼閒坐,也不知是釣魚還是養神。
顧昀想起了什麼,忽然問長庚:「你當年不是說,這園子你來建嗎?怎麼後來都成了我的活?」
長庚便懶洋洋地道:「我一開始的想法比較簡單,只有後院那一小片。」
整個故園,只有他倆平時住的那一點地方,顧昀沒怎麼大刀闊斧地改,因為長庚之前做得很詳細了,微微下沉的小院,流觴曲水、浮萍石階,都是親手畫的。
顧昀枕著雙臂,在後山的湖邊躺下:「我聽主事說了,其他地方你讓他們便宜從事,我看你就只有修一個院子的耐性。」
長庚笑道:「不是只有修一個院子的耐性,是我心裡只有一個院子。」
顧昀眨眨眼。
瞭然大師說過,「心有一隅,房子大的煩惱就只能擠在一隅中,心有四方天地,山大的煩惱也不過是滄海一粟」。
瞭然大師雖不大愛干淨,確實是當世得道高僧,長庚少年時,循著他這一句話,把愁與怨放逐到了四方天地,如今,愁與怨盡數消解,他就把自己的「四方天地」收歸芥子,統統塞進了一個小院裡。
這樣,情意豈不就濃稠得不可開交了麼?
魚群剛要意意思思地靠近,隱隱的馬蹄聲又傳來了,長庚嘆道:「大帥,你那幾匹退伍的兵痞子再來攪合,晚上可就沒有烤魚吃了,你自己把手伸水裡涮一涮,准備吃手吧。」
顧昀把外袍一扒,說道:「等著。」
長庚以為大帥要馴馬,誰知眼前一花,接著「噗通」一聲,差點被河水濺一臉。
顧昀:「接好了!」
他一掌斜斜切入水中,一點水花也沒驚起,一勾一挑,一條肥魚被他拋起來,在空中甩著粼粼的光,流光溢彩地砸進長庚懷裡,尾巴後面的刷水珠帶起一條彩虹。
太上皇手忙腳亂地接住,魚竿脫手掉進了河裡:「顧子熹!你貴庚了你!」
顧昀大笑。
然後他樂極生悲,晚上沒吃著夢寐以求的烤魚——長庚怕他著涼,押著他去洗了一通熱水浴,灌了驅寒湯,並不容置疑地把烤魚改成了白慘慘的魚湯。
還放了姜絲……這喪心病狂的狗皇帝!
二、關於長庚為什麼當了皇帝,還要被鐵傀儡追著砍
跟被戰場教養長大的顧昀不同,其實長庚一生中舞刀弄槍的機會不多。
他繼位以後,四海賓服、家國平安,將軍們都在邊塞種起大田,西北大營還組織過一次種瓜比賽,看哪位將軍帳下的小兵種的瓜最大最甜——何榮輝拔了頭籌,此後人送外號,「神瓜大將軍」,此人十分得意,每次回京述職都要給顧帥塞一車……也不管人家愛吃不愛吃。
在這種環境下,皇帝當然更不可能披甲上陣,但他仍是每天天不亮就起,赤手空拳地把侯府的幾個鐵傀儡毆打一遍,三九天也能打出一身大汗,風雨無阻。一直到了兩鬢斑白的年紀,他還駕得起鷹甲,拉得開最沉的鐵弓。
後世推斷,這應該是他從小生活經歷的緣故。
他在雁回長大,即使十幾歲的時候被顧昀帶回京城,統共也只待了一年不到,沒來得及習慣帝都的紙醉金迷,就跟著瞭然大師浪跡天涯去了。
幼年,他要靠自己機敏,才能在秀娘的虐待下少吃些苦頭。
童年,他要握緊手裡的刀,才能在狼群中苦苦支撐到有人來救他。
少年出門在外,遇見地痞流氓、山匪強盜與各路脾氣古怪的江湖人士不知凡幾,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情況太多了,指望他那幾位同伴肯定不行,要戰要跑,都得自己上。
及至好不容易長大成人,回京封王,京城又差點被洋毛子炸成渣。
他的前半生都是在兵荒馬亂與動蕩不安中度過的,因此一直沒來得及學會怎樣做一個高高在上的貴族,把身家性命交給侍衛和御林軍。他像一匹孤狼,養尊處優,也不敢忘記磨練爪牙,總覺得手裡的籌碼多一個是一個,還要時時提醒自己權勢如浮雲,不可太過沉迷依仗。
畢竟,他用盡全力,還要加上幾分氣運,險象環生,才算保住了自己想要保護的東西,又豈敢鬆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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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卷| 第三卷|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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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4kids · 7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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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蘭景點》宜蘭就要醬玩‧101個親子熱門景點都在這一篇,持續更新~(2018/05/01 Upd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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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心情都好起來了!2018宜蘭縣唯一熊貓彩繪田,地點在壯圍中央橋下,定位壯六路延著河濱走即可到達。壯圍中央橋右岸自行車道上或在橋上,就可俯瞰整個美麗『熊貓抱竹』稻田彩繪圖騰非常可愛,還沒去的朋友可把握在6月份稻子收割前去觀賞。
宜蘭不是只有童玩節,來到宜蘭,除了好山好水好空氣外,宜蘭的觀光工廠、美麗景點都是該好好的佇留,讓這個暑假留給孩子們更美麗的回憶,以下整理宜蘭熱門景點,孩子們若意猶未盡,爸媽們就加碼囉~^^接著以下文章區分成幾個區域,所以可快速的到推薦區域看看小編推薦的幾個熱門景點哦^^</p>
宜蘭、員山、壯園地區
礁溪、頭城地區
三星、五結、 羅東、冬山地區
大同、蘇澳、東澳地區
宜蘭、員山、壯園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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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程來到莎貝莉娜手作體驗館,這個不但是媽媽們最愛去的地方,也是孩子們練練手指頭及創作的好地方哦,在創作的同時,可以感覺到這些水晶圖章的創作,正一點一滴的從孩子的指縫中流出幸福。踏進新館就被館內跳動的裝飾吸引著,無論大人或小孩都不斷發出「哇~哇~」的讚嘆聲,館內的任一裝飾或角落全都利用水晶印章,變出想魔法一樣的飾品,而這些像精靈變出的魔幻就在牆上、玻璃窗上、衣服上,甚至完全的融合在生活用品上,把冷冰冰的水晶印章變成很有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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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蘭觀光工廠】帶孩子體驗DIY 有更實用的選擇!〈莎貝莉娜精靈印畫學院〉 【宜蘭】到鄉下找樂子《莎貝莉娜壓印童玩趣+田園童窯披薩DIY+大草坪野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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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器皿烘培室》在宜蘭河濱公園旁,依傍著宜蘭河河堤,一樓可以體驗陶藝與器皿製作,還有展示器皿文創小物與在地產品,二樓為清水模空間,坐在舒適的靠窗空間,看河堤旁的綠蔭喝下午茶,手沖咖啡加上康,一個結合手作與輕食餐點的空間,若有多餘的時間可以選些盤子回家吧。甚至騎著腳踏車或走到隔壁的力行國小玩,都是不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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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溜滑梯對小朋友有無限的吸引力!地景快樂島大型水泥砌成的溜滑梯、帆船形大遊具、2層樓雙軌日月星溜滑梯、罐頭形大遊具、小火車木製溜滑梯!快來享受自由滑落的快感!哇,靠近中山國小小巨蛋那邊有個大型水泥砌成的溜滑梯,正門口往裡面走還有艘海盜船溜滑梯, 另外還有一個從2樓滑下來的超大型水泥溜滑梯。加上罐頭形大遊具,方圓二百公尺內,有5個大型溜滑梯可以玩。玩完走到對面的幾米公園也只要2分鐘哦,而且裡面還有沙坑溜滑梯哦。
  宜蘭縣立中山國小週圍四個溜滑梯 (90分鐘玩四個溜滑梯) 地址:宜蘭縣宜蘭市崇聖街4號  
宜蘭火車站的長頸鹿來嘞~,火車站突然探了隻長長的脖子。瞇瞇的眼睛,微微地笑著~路過別忘了下來照個相哦^^
  宜蘭火車站(長頸鹿來嘞~ 拭目以待的幾米火車站) 地址:宜蘭縣宜蘭市和睦里光復路1號 電話:03-9323801
   宜蘭火車站正對面的幾米廣場,融合火車民謠和綠樹林意象的「丟丟噹森林」。戶外大空間的設計,仰頭看就能欣賞幾米作品「星空」,滿載著夢想起飛的星空列車出發。女孩與男孩,還有看著他倆的你,是不是也感同深受著滿載驚喜和夢想,雙手撐著車窗探出頭,享受著清爽的微風,一起旅行一同來個奇幻冒險之旅。
  幾米主題公園(跟著幾米一起小旅行。幾米星空列車完成、幾米主題公園與未來轉運站) 地址:宜蘭火車站前站。丟丟銅森林(宜蘭火車站對面)
位於幾米廣場旁的〈幸福轉運站〉,利用舊有國光客運的空地,將老舊公車改造成裝置藝術,延續幾米主題並計劃變成更完整的幾米公園。戶外的兒童遊戲區的舊公車,不盡是裝置藝術,仔細一看大象鼻子是條溜滑梯,後腿則是旋梯,前腿則金屬攀爬梯,而比鄰的長頸鹿更是大型兒童遊戲器材,肚子裡還有潛望鏡,就像潛水艇一樣,可以從長頸鹿的頭部看出去,看看週遭環境的美,最後離開時,別「忘記親一下」幸福轉運站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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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菌寶貝博物館 ( 園區導覽、影片欣賞、北蟲草DIY體驗活動 )→180元,整個活動約1.5-2小時,門票上附有50元商品抵用券哦
菌寶貝博物館 (下一站‧宜蘭,幸福的親子行) 地址:宜蘭縣宜蘭市宜蘭市梅州一路22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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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典蛋糕密碼館(親子快閃團‧週日宜蘭快閃 週一症候群OUT) 地址:宜蘭市梅洲二路122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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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典蛋糕密碼館(橘之鄉蜜餞形象館。手作果實DIY!) 地址:宜蘭巿梅洲路二段33號
  山寨村是一間以巨人赤魁和赤炎為主題的烘焙坊餐廳,店內環境分為兩部分,其一主要販賣是麵包、蛋糕以及糕點零食類的伴手禮,每樣商品都取了非常特殊的名字,包裝也十分有風格。
窯烤-山寨村 地址:260宜蘭市梅洲二路140號 電話:蘭陽糧食局 03 928-77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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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過年春節,捲捲頭帶我每天衝五個親子DIY,這次第一站,好巧,是我小學暗戀同學的家,到了才發現這個鐵工廠裡的銅鑼還真大耶,爬文後才知道,位於宜蘭市中山路的「林午鐵工廠」,便是響亮全省的銅鑼製造老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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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彌陀佛,求求你不要讓我每天打姐姐。阿彌陀佛,求求你不要讓妹妹每天打我。(媽媽豬心中的os)
  蘭陽別院(禮佛。蘭陽別院。) 宜蘭市中山路三段257號 電話:039-330333
 坐落縣政府對面的宜蘭積木博物館,從試營運開始就掀起一股熱潮,耗資千萬打造,超過百萬顆積木,逾千件館藏,展出數百件國內、外大師級鉅作,從美國知名樂高大師作品,到日本微型積木、全球最長積木名畫清明上河圖、星戰戰艦,全台唯一!
詳文:超適合小學生堆疊想像、體驗DIY、寓教於樂的「積木博物館」 
宜蘭積木方舟博物館「Brick Ark Museum」 地址:宜蘭市縣政北路2號 電話:(03) 925-6180
 東門夜市,美食、衣服、還有小朋友最愛的打彈珠,但這裡不好停車.......
東門觀光夜市 地址:宜蘭市健康路18號(宜蘭火車站前方的宜興路上,附近有很多收費停車場)
  光排一個雞排就要15-30分鐘..........好恐佈阿...........不過帶上雞排上車.........人生阿~~ 貴族派雞排(蘭陽觀光夜市‧宜蘭夜晚另一個好去處)  地址:宜蘭縣宜蘭市復興路二段12號 (03-9325244) 昨天去了宜蘭縣政府,其實不應該說 "去",因為我們家就在附近啊。過年期間公務員放假,整個中央公園只有不到20個遊客,萬坪公園幾乎被我們二家人包了。
宜蘭縣政府(私房景點‧溜小孩的好地方「宜蘭縣政府」) 地址:宜蘭市凱旋里三鄰縣政北路一號
  嘿~~季節限定祕密景點「城南基地 波斯菊花海。 七公頃花海迷死人」
  城南基地 波斯菊花海(白米木屐村‧鈴瓏鎖圈DIY) 地址:1。宜蘭縣政府臨時停車場旁。2。宜蘭運動公園網球場側對面。
在宜蘭的好處就是,公園特別大,大到你無法置信,讓你不用人擠人。在火車站的這一側有兒童遊戲區,而另一側還有直排輪練習場,每到週末,這兒就是兒童的天堂。大人小孩散步,玩飛盤,放風箏,玩遛滑梯....等等,而且還有處特大的挖沙場。
宜蘭運動公園(宜蘭運動公園‧跑也跑不完的大草坪) 地址:宜蘭縣宜蘭市中山路一段755號
宜蘭東門夜市,有家很有名的「南塘水餃館」吃水餃,這裡乾淨又便宜,我們一餐二大二小,也才花了200元,真是物超所值
南塘水餃館( 宜蘭好好玩) 地址:宜蘭市聖後街85號 電話:03-9362091
  玩累了~這原本是最後一站,這個地點好,而且菜色豐富,價錢又經濟實惠,一定要預約的~~你們一定不相信我們點了七菜一湯、外加炒麵炒飯,另外白飯跟米粉、豬油拌飯免費,並乾了幾瓶飲料,全部2355元,還佔用了二桌..哈哈))))))))
  宜蘭喝酒大學(下一站‧宜蘭,幸福的親子行) 地址:宜蘭市縣民大道2段721號 電話:039-383266
光媽說:「想去勝洋休閒農場」走走,睡天使醒惡魔的會員就這樣,很隨性的出發了,我們稱此團為「宜蘭隨性團」,真的很隨性,就電話一call,大家就輕鬆往宜蘭出發了....
 詳文:勝洋休閒農場(有趣好玩的生態瓶) 地址: 宜蘭縣員山鄉尚德村八甲路15-1號 聯絡電話: 03-922-2487、03-922-3458 營業時間: 9:00~17:00,團體請電話預約餐廳11:00-21:00
  大過年的,捲捲頭選了正中午時帶我們來這,果真人沒爆掉,還不錯,這個糖菓一條35元,甜度正好,挺推的,其他都太甜了......價錢也不是挺美,但服務的小姐都很美哦..
  菓風糖果工房 (糖果DIY‧宜蘭菓風糖果工房) 地址:宜蘭縣員山鄉賢德路二段188號 電話:03-9233569
  為了可以趕快餵羊,這四個娃兒,竟然拍一次照就成功了,這個點出乎我意料的好玩,真的!
 可達休閒羊場 (可達休閒羊場‧出奇的好玩) 地址:宜蘭縣員山鄉蓁巷村惠深二路二段125號 電話:03-9225650     一進養蜂人家的蜂采館,就有導覽員陪同全程導覽解說,並透過實際操作蜜蜂,近距離觀察蜜蜂、貼近蜜蜂,了解蜜蜂生態。小開後面那個展覽窗是真的蜜蜂哦,與其在書上爬文,來個實際知道蜜蜂採蜜的過程,小朋友會愛哦~
養蜂人家 (品嚐純蜂蜜@養蜂人家) 地址: 宜蘭縣員山鄉員山路二段403號 電話:03 923 3668 服務時間:上午 8:30–下午 5:00
 古意的長梯,樓梯的盡頭是忠烈祠。在這可以俯看整個員山公園。 兒童休憩區,有滑梯、搖馬。是適合放風小孩的地方。週邊還有長椅可以讓爸媽休息一下。 小橋、流水,魚兒悠游在其中。靠停車場那裡的小池塘,可是有溫泉出水口。冬天偶爾會看到溫泉出水口冒著白煙呢~
 員山公園 地址:宜蘭縣員山鄉復興路(員山鄉公所斜對面) 電話:03-923-1991(員山鄉公所)
  員山機堡,於戰時興建,為員山地區重要的軍事設施。當時赤腳兵仔即沿著機堡旁的金山東路推飛機,並將飛機藏在沿路的掩體裡,免於美軍轟炸。戰後,楊姓榮民改員山機堡為住家,直至2001年員山鄉公所向軍方爭取此機堡作為太平洋戰爭展館。
  員山機堡(小朋友的最愛「員山機堡」看飛機)  地址:宜蘭縣員山鄉金山東路398號(台七線) 員山加油站旁
 Wonderful 玩的瘋是一家把健康及空間都留給孩子的親子廚房,精緻不精製的餐點,讓您不用擔心外食的不健康;留給孩子大大的空間,讓您帶著孩子用餐,不用再擔心玩鬧中的孩子遭到別桌的白眼,因為在這裡就是要吃的健康、玩的瘋呀!
   玩的瘋wonderful 親子廚房 粉絲團:https://www.facebook.com/wonderfulYilan 地址:宜蘭市金泰路 62 號〈近育才國小〉 電話:0913229263
   上回帶家人來過望龍埤,長輩對於遼閣的風景念念不忘,所以這回又想再去一次;就快到望龍埤的時候,姍姍看到延路的指標上寫著"兔子迷宮",馬上就開心的一直 問"兔子迷宮有兔子本人嗎?"(兔子本人...何來這種說法),聽美麗的宅婦娜妹提過,兔子迷宮是宜蘭新景點x餐廳,真的有兔子 ;應孩子要求馬上調整了行程,就先上山來瞧瞧兔子本人吧~
  A‧maze兔子迷宮咖啡餐廳 (A‧maze兔子迷宮~有兔子有迷宮....但迷宮沒有兔子) 地址:26446 宜蘭市宜蘭縣員山鄉枕山村枕山一村8鄰15號 電話:03 922 9575
  這個因為某某偶像劇而紅的景點,尾端的花田村已是遊人如織,整體已無六七年前的恬靜。
望龍埤(搭宜蘭勁好行公車,暢遊枕山望龍埤,喝喝小眼睛咖啡)  地址:宜蘭縣員山鄉坡城路54號(湖山國小後面)
  一直想要親手做窯烤披薩,捲捲頭馬上實現我的願望,先帶我到員山望龍埤散步,呼吸新鮮的空氣,過年時節,人真的好多,還好有停車場,所以一切都很順利 波的波可窯烤披薩DIY(波的波可窯烤披薩DIY@望龍埤)  地址:宜宜蘭縣員山鄉枕山村坡城路38號(望龍埤)
  久聞香草菲菲,身為宜蘭人竟然在這次春節才實現夢想,人潮依然很多,到了香草菲菲,果真空氣的味道變了,人的表情也變了,連聲音都變柔了,這個氛圍真的令人神昏巔倒
香草菲菲芳香植物體驗館(香氛的親子DIY@香草菲菲) 地址:宜蘭縣員山鄉內城村內城路650號 電話: (03)922-9933
很多人去過香草菲菲,殊不知會經過內城這個地方,因為員山榮民醫院就在附近,所以這個地方大部分都是榮民伯伯及務農的農家所居住。在94年經過社區總體營造,將以前農事收成用的鐵牛車用來做為改造社區的主力,透過力阿卡休息站的營造,凝聚社區意識,讓碰碰聲串連社區的休閒農業、自然景點與文化古蹟。
內城農村鐵牛車遊內城+紅龜粿DIY(內城農村體驗‧紅龜粿DIY) 地址:宜蘭縣員山鄉內城路393號 洽詢及預約電話: 林小姐  0980-408579 / 0972-887739 
在八甲魚場裡,美景真的信手拈來! 再來一張~ 武俠片很多這個...但這個是什麼? 用途是打水嗎? 八甲魚場(三代同堂 ● 宜蘭樂活小旅行) 地址: 宜蘭縣員山鄉八甲路1之10號 電話:03 923 1800
  大湖風景遊樂區,存在很多宜蘭人小時的記憶深處裡。這裡是宜蘭五大名湖之一(大湖、 龍潭湖、梅花湖、翠峰湖、雙連埤),從空中鳥瞰這片湖,像極了一隻正在展翅飛翔的天鵝,而這裡的環境恰巧也如同天鵝般一樣的優美。
大湖風景遊樂區﹝官網﹞ 地址:宜蘭縣員山鄉湖前路185號  電話:03-922-8080 / 03-922-9090 營業時間:8:30~17:30 門票:100元/人 (五歲以下兒童、殘障人士及七十歲以上長者均得免費入園) 備註:即日起入園券可抵消費。 可抵項目:釣魚、農村DIY、咖啡、奶酪,以上項目四選一。
礁溪、頭城地區
宜蘭二層樓的無料溜滑梯再添一處,試營運免費!不但適合熱熱的夏天,連冬天常下雨也很適合來這躲雨,室內的「潭酵天地觀光工廠」活動空間很大,一樓有麵包及飲品可購買,二樓還有免費好醋、好酒試飲及購買,價錢也很美麗!若想嚐鮮買好醋,可以專程來一趟,好醋值得買哦!
宜蘭潭酵天地觀光工廠 l 粉絲團 地址:宜蘭縣礁溪鄉龍潭村漳福路25號 電話:080 088 9096 營業時間:09:00~17:00
 如果三代同堂,有一個值得推薦的「亞洲區唯一」花旗參館可以參訪哦!這裡有伴手禮區、人參的文化走廊以及導覽。活潑生動的導覽聽完後就知道養身補氣不再是銀髮族的專利,因為花旗參是不分男女老少都可以使用的唯一人體全方位補品,還可享用花旗參茶,補充滿滿的元氣!逛完這個觀光工廠後還可以到鄰近的龍潭湖風景區走走哦~
  花旗參館〈大地天然生技〉 電話:03-928-9958 地址:宜蘭縣宜蘭市大坡路二段267號 粉絲團:https://www.facebook.com/ginsengpark/
接著來到大野放地點「龍潭湖」,龍潭湖的幽靜之美不用多說了,此湖三面環山,面積約17公頃,湖面遼闊,是宜蘭五大名湖中面積最大者。而最近在龍潭湖因有一片大大的溜滑梯,可以說像飛碟造型,這些野放的放山雞們,玩~~~瘋~~~了~~~
  龍潭湖風景區大溜滑梯(大大的溜滑梯) 地址:宜蘭縣礁溪鄉龍潭村環湖路1號 E 121°44'22" ( 121.7396) N 24°47'33" ( 24.7925) 電話:(03)988-3462
  小時候常去龍潭游泳,就在這條路上,確實有人在排隊,神奇啊~大鼻南包子 ~長這麼大還不知道這兒有排隊人潮。
  大鼻南包子  地址:宜蘭縣礁溪鄉龍潭村環湖路1號
  一日的夏日宜蘭遊,只有二個字「爽快」.........天氣晴朗、路程輕鬆、不用人擠人、不用花大錢,小孩快樂、大人輕鬆,人生一大享受....五峰旗風景區﹝安全、抓魚抓蝦的小溪、玩水槍更是快活﹞
五峰旗風景區(夏末宜蘭親子一日遊) 地址:宜蘭縣礁溪鄉五峰旗風景特定區 台二線( 濱海公路 )或台九線入宜蘭縣,進入礁溪後(往礁溪老爺酒店往內駛),循五峰旗瀑布指標右轉宜二線,車程只需5分鐘,即可達五峰旗風景特定區。 電話:(03) 9312152
   今天去了爸爸豬上班的地方。這塊草皮是心煩時會跑來坐坐,看看大海與龜山島的私房景點。一塊任意跑跳的大草皮,以及爸爸媽媽的陪伴,才是小朋友健康快樂的泉源啊。
  佛光大學(私房景點‧溜小孩的好地方「宜蘭縣政府」) 地址:宜蘭縣礁溪鄉林美村林尾路160號
  這裡不只是生態教室,還有結合民宿和咖啡廳,這裡為夫妻倆共同經營,以推廣生態教育為主,館內有許多的蝴蝶、甲蟲、獨甲仙、竹節蟲等等,透過導覽可以讓孩子們了解許多昆蟲的生長過程以及增長昆蟲知識。 甲蟲森林自然生態教室 地址:宜蘭縣礁溪鄉二結村﹝路﹞50-11號 電話:0958-900-810
  湯圍溝公園除了水岸綠美化空間及景觀涼亭外,並規劃充滿禪意的檜木風呂及半戶外泡腳交流地,這裡不僅可以泡腳,也可以泡湯,另外周遭也有許多的小吃攤飯、咖啡廳、體驗溫泉魚,馬路上兩邊店家林立,有名的伴手禮店、餐廳不少,湯圍溝公園過個馬路對面的中山路一帶區域為礁溪老街,老街上有許多的在地美食以及香火鼎盛的德陽宮和協天廟,一路上有小吃、特產、信仰,老街早晚的樣貌不同
湯圍溝公園 地址: 礁溪鄉德陽路99-11號 電話:(03)987-4882
  以森林為背景,公園化的佈置,營造最優質的泡湯氛圍,在這裡可以享受最溫暖、最幸福的泡湯感動。公園內規劃有與自然融合的優美「森林風呂」,能夠讓您體驗幸福泡湯;也可以在綠意盎然的露天池泡腳,何等愜意 礁溪溫泉公園。森林風呂 地址: 宜蘭縣礁溪鄉公園路16號 電話:礁溪遊客中心(03)9872-403
  這裡還有提供導覽原生種珍奇蘭花區的溫室植物園,藉以認識許多植物長知識,也有提供DIY花卉盆…,若是你喜歡植物,不仿帶幾盆花卉或是植物,放在家中或是辦公室中,特有療癒的效果 金車礁溪蘭花園 地址: 宜蘭縣礁溪鄉奇立丹路103之1號 電話:(03)988-7820 轉22    四圍堡車站也是主題式烘焙坊餐廳,與山寨村是同一個老闆,這裡的主題是以魔法世界哈利波特做為延伸,整體環境設計中都會發現仿照電影中的場景和角色,像是貓頭鷹、魔法棒、魔法帽等等,跟山寨村一樣,最主要是販賣麵包、蛋糕以及糕點零食類的伴手禮,每樣商品和包裝風格都是以魔法為出發 四圍堡車站 地址:宜蘭縣礁溪鄉礁溪路七段76號(礁溪甕仔雞旁邊,火山爆發雞斜對面) 電話:(03)987-1122 永興小館-中午餓了,只要錯過正午時間,約一點左右來到這永興小館,從五峰旗離開到這不用十分鐘路程,有多好吃,老饕們來說吧,總之就是超好下飯,尤其���牌的松子雞丁、豆瓣魚跟鳳梨蝦,一定要點。
永興小館(宜蘭好好玩) 地址:宜蘭縣礁溪鄉德陽路124號
 住在頭城,可以玩的實在太多了!蘭楊蟹莊〈泰國蝦生態園區〉老闆堅持有機養殖養出泰國蝦。窩在懶洋洋民宿的路口就是蘭楊蟹莊,這裡的釣蝦有小孩的釣桿〈單勾〉,親子客居多,而且環境超棒,300元1.5小時,如果沒釣完會補足半斤,還可以現場料理哦!代客料理半斤一道菜+120,碳烤沒收費。
蘭楊蟹莊 地址:宜蘭縣頭城鎮頭濱路三段 營業時間:10:00–19:00 聯絡電話:0983 428 019
蘭陽博物館座落於烏石港旁,館內常設展將整座四層樓建築分別設計,並以宜蘭的氣候、地形以及生物物種等特性,規劃有「山之層」、「平原層」、「海之層」等三處常設展廳,除此之外,還有「宜蘭的誕生」互動劇場、「仰望的奇蹟」以傳達蘭陽平原的特色,並介紹宜蘭地區的歷史發展。
蘭陽博物館│官網、FB粉絲團 館址:宜蘭縣頭城鎮青雲路三段750號 TEL: (03)977-9700 FAX:(03)977-9300 開放時間:週四至週二:9:00~17:00PM(售票時間:09:00-16:30) 休館日:每週三(若逢國定假日照常開放)/農曆除夕、年初一/政府公告之天然災害停止上班日/館方另行公告之必要休館日
經過頭城外澳往天空上看時,經常會看到飛行傘(滑翔翼)paragliding 運動,我只能投以羨慕加好勇敢的眼神,想要體驗當鳥人的滋味嗎?可以搜尋「宜蘭縣飛行運動推展協會」或是「外澳飛行傘基地」
外澳飛行傘基地 宜蘭縣頭城鎮石空路95號(外澳飛行傘基地)
到了宜蘭,好天氣時一定可以看到龜山島這個天然地標。那頭城的烏石港除了可以登賞鯨船,看飛旋海豚及瓶鼻海豚外,還可登上島看台灣唯一的活火山及溫泉,記得一定要吃暈船藥跟帶著噁吐袋。最後再去烏石港暢貨中心, 是吃海鮮和採購名產。
宜蘭賞鯨.龜山島旅客船務中心 宜蘭縣頭城鎮烏石港路168號1樓2號櫃台 線上預約:https://www.ez666.com/
  誤打誤撞不小心來到「外澳服務區」,外澳服務區有一個很黃很黃的的外表,一度被我認為只是個建案的樣品屋,但竟是一座別具特色並於國際競圖下所產生的建築,停車費一次50元。免費的大沙灘正對著龜山島,玩沙、沖浪遊客不少。裡面設有免費的沖腳區,另設有付費的淋浴區採室內隔間,水源為自來水,且採太陽能電熱器提供冷、熱水淋浴等心設施,也有室內咖啡館等供休憩。
 外澳服務區(世外桃源-外澳服務區) 地址:宜蘭縣頭城鎮濱海路二段6號 電話:886-3-9778725
從外澳服務區的對面紅色牌樓進入,沿著蜿蜒山路至山頂約開5分鐘,即可到達宜蘭頭城城堡咖啡二館品嘗咖啡。傍晚來更好天氣涼爽還可以跟風車拍照留影,也可以在二館上看到頭城填的市景及海景哦。
頭城城堡咖啡一館、頭城城堡咖啡二館 住址:宜蘭縣頭城鎮外澳里8鄰石空路95號 電話:03-969-9228
這個以大沙坑為基底,建置出來的遊戲區是二城國小,位於台2線濱海公路上,在這車水馬龍的重要幹線,我們一直忽略了它的存在。 要不是連續假日收假北返時,遇上國五大塞車,我們也不會踏進這美麗的學校。 二城國小 詳文:(國五塞車時,不妨停下腳步,先到二城國小放風、看火車(附頭城美食))地址:宜蘭縣頭城鎮青雲路二段200號
這間「紅螃蟹海鮮餐廳」已經是二訪,而且是光爸特別指定滴哊~~一打來預約時,跟店家說明只訂一桌,訂合菜5000元的,但能不能再送一個空桌給小朋友坐(此行13個大人、12個小孩),沒想到老闆超級阿殺力答應。
紅螃蟹海鮮餐廳(頭城紅螃蟹‧新鮮美味海產‧叫我第一名) 地址 : 宜蘭縣頭城鎮濱海路二段329號 (頭城外澳阿拉伯皇宮建築對面) 電話 : 03-9782248
頭城~理歐海洋渡假中心 這個渡假中心位於海邊,原預計來這裡可以一邊泡湯一邊賞海景兼吃個小小下午茶(泡湯+簡易下午茶$600),但由於當天的溫泉不夠熱再加上看過實景後,覺得收費過高,於是改參觀館主的私人收藏,有專職的導覽小姐哦!費用$180。 理歐海洋渡假中心[東森海洋溫泉酒店]( 宜蘭 - 棲蘭國家森林遊樂區) 地址: 宜蘭縣頭城鎮濱海路四段36號 電話:03 978 0782
                    三星、五結、 羅東、冬山地區
 還在羨慕歐洲有「畫框藝術博物館」嗎?現在亞洲第一座「畫框博物館」,把The Frame藝術變成了一幅畫面,現在不用出國就可以在宜蘭玩得不亦樂乎。宜蘭新親子景點,亞洲第一座!把世界名畫以各種面貌,讓來參訪的遊客,可以無拘束的IG自拍、彩妝體驗、闖關冒險,以及親子DIY,快來打卡吧!
OMG 畫框博物館│粉絲團 地址:宜蘭縣五結路三段81號 電話:03-960-6108 連結:線上預約單 售價:試營運價 150元(原價170元)門票均可折抵消費100元,五歲以下或身高未滿100公分之兒童,與70歲以上長者,免票入場
宜蘭五結的鴨寶鴨肉飯的鴨肉麵好吃!下水湯跟鴨肉飯也啾~啾~的一口接一口!離OMG 畫框博物館很近!這碗鴨寶鴨肉飯可是最近吃到最令人魂牽夢縈的在地美食啊!鴨肉的口感非常好,加了湯汁的白飯更顯分明,必點的歸鴨肉麵線可用美味來形容了~
鴨寶鴨肉飯 地址:宜蘭縣五結鄉五結路二段360-1號 電話:0976-973265 營業時間:10:30-13:30 / 16:30-19:30(周二公休)
網路上可以遇到同好真的太開心了,照片為網友翔爸提供,把二結穀倉稻農文化館拍的極美,喜歡上傳IG及打卡的朋友可以來看看哦。穀倉緊鄰二結火車站,館內有歷史痕跡,還有米的文化體驗,也有休憩飲食。
二結穀倉稻農文化館   地址:宜蘭縣五結鄉三興西路171號 電話:03 960 0277 營業時間:09:00–17:00 門票:50元〈可抵消費〉
Dr.Foot台灣足鞋健康知識館,觀光工廠內主要提供足部健康方面的知識及體驗,透過專業人員的導覽解說,可讓更多人可以更愛護、重視足部的健康及保養。並從體驗與遊戲學習中,深度瞭解足部疾病、鞋墊材質及如何正確的選購好鞋。
各式DIY活動:客製腳模彩繪、小石膏腳模彩繪、親子歡樂森林遊戲區、拉筋舒活區等多項體驗。
台灣足鞋健康知識館 地址:宜蘭縣五結鄉中里路18號(中里火車站前) 電話:(03)950-0551
「永馨園藝」占地一千多坪,距離冬山河親水公園約五百公尺,這裡有有各式各樣的園藝相關資材及器具與室內室外花卉盆栽,也提供造景服務。園裡還有:各式花盆、陶藝花器、塑膠盆器、藤竹盆器、玻璃花器 - 鐵製花架、人造花束、插花器材、水泥盆器、水缸酒甕、介質肥料及園藝工具,超多種類,且真的很便宜!
永馨園藝資材行 地址: 宜蘭縣五結鄉親河路2段100號 電話: 03 960 2507 備註: 有停車場,離來來牛排館儘1分鐘車程
看食尚玩家節目有介紹到這家,當時就立刻收到口袋裡了~ 想想每回到宜蘭都跑去夜市人擠人,想吃的要排隊排好久,其它沒有人潮的又不想排怕地雷;這回真的吃點不一樣,這裡又有免費停車位,又不怕下雨天,換個角度想,不但省停車費又省下在夜市找停車位的時間,挺好的。
套餐親民價且圴附紅茶(可續約)、酥皮濃湯(超多料)、甜點,更棒的是還不加服務費喔~這裡的空間很大,位置很寬敞,洗手間還有設計感;主餐肉質有講究,麵條超Q有份量,一家四口吃的超飽超滿足~~~
來來牛排-宜蘭店 粉絲團 地址:宜蘭縣五結鄉親河路二段157號 訂位專線:03-950-2534 (訂位須知) 營業時間:11:00 - 14:30 、 17:00 - 22:00 停車場:有,用餐可免費停車 備註: 現金交易,不提供
宜蘭太平洋釣蝦場是朋友介紹的,空間很寬敞,也附有熱炒,老闆豪邁的放蝦數量是一桶桶滿滿的往池裡放,週邊也有10元吊娃娃的機器給無聊的小孩玩,廁所也是少見的乾淨,所以喜歡釣蝦的親子檔也可以來這試試手氣~
太平洋釣蝦場 地址:宜蘭縣五結鄉五濱路二段232號 電話: 03 950 8676
冬山河親水公園(童玩節園區) 地址:宜蘭縣五結鄉親河路2段2號電話→官方完整資訊
 現代的小朋友生活在科技化的時代,手中的玩具已不再是父母親那個年代的竹蜻蜓,打彈珠,陀螺等童玩,取而代之的是冷冰冰的3c產品...
  國立傳統藝術中心 [統一茶裏王茶文化故事館] 地址:宜蘭縣五結鄉季新村五濱路二段201號 遊客服務電話:03-9507711、0800-868676
  還在煩惱暑假要去哪裡嗎??小編忍不住要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茶裏王 茶文化故事館】2014/7/5正式在宜蘭傳藝中心開幕啦~~(灑花),在這裡,你可以看見悠久的茶歷史、聽聞到芳香的茶的一生、感受豐富的茶文化。更重要的是,還可以親自體驗製茶的過程,透過自己的手,揉捻茶葉,是非常難得的經驗喔~~ 立即領取優惠:http://goo.gl/mO3AAn
  國立傳統藝術中心 (加入粉絲團) 地址:宜蘭縣五結鄉季新村五濱路二段201號 遊客服務電話:03-9507711、0800-868676
宜蘭冬山火車站,全台最美的火車站之一,也是台鐵斥資興建的造型車站,因為線條獨特吸睛,吸引喜歡攝影的朋友來此取景;再加上車站底下的草皮溜滑梯是近期熱門的親子景點,無論天氣好與不好,這裡都是個可休憩、放電的地方哦~「瓜棚式」造型車站下,不再是罐頭戲具,在這裡鋪設了人工草皮及石頭溜滑梯,週邊還有自行車車道,以及吸睛的造景,假日時還有雜貨市集,所以沒地方跑的話,這裡不用錢,可以自由的放風,排遣無聊~
冬山火車站〈延伸閱讀:下雨不怕!宜蘭親子雨備景點〈冬山火車站草皮溜滑梯〉
看過捲捲頭介紹就知道溪和除了是一間冷凍水產食品公司,也是一間觀光工廠喔~大家有沒有發現~現在很多的傳統產業除了慢慢邁向現代化經營,還需要加入觀光元素的帶動喔! 若是成為觀光工廠,除了增加產業的知名度之外,也能帶起經濟效益喔~可以說是一舉數得呀~但我認為最大的受益者,還是我們這群擁有小人的拔拔媽媽們,因為 寓教於樂呀~有的吃有的玩,又能增長知識,會覺得整個行程超充實~
溪和三代目冷凍食品公司( <五結觀光工廠>溪和三代目↘ 汆燙、飯糰DIY自己來~) 地址:宜蘭縣五結鄉利澤工業區利興二路11號 電話:03-9907998
 這裡曾是中興紙廠,日治時期從回收利用甘蔗廢渣、鬼芒的製漿技術,到運用化學工業製造白紙,紙廠主要生產新聞紙,兼製各項文化用紙及工,現在則是為羅東文創園區,但她的名字為「中興文化創意園區」,這裡不只是IG打卡熱點,每個角落都有她的故事她的風景。
中興文化創意園區 住址:宜蘭縣五結鄉中正路二段6-8號1〈監理所對面〉 營業時間:平日10:00-18:00/六日10:00-20:00 戶外場域:全年開放(22:00閉園) 備註:每周三休館、園區免費入園
羅東夜市旁的小公園,說巧不巧,早上還真有彈珠可以玩,這種古早味,一次十元,就讓小朋友玩的不亦樂乎
宜蘭好好玩-羅東夜市[中山公園] 地址: 宜蘭縣羅東鎮民生路、公園路交叉口
到 了玉兔鉛筆學校時已經逾11點了,因為沒做好功課,所以不知道這裡要預約,而且也不接受散客,所以只能在門口看一看,沒預約的人連工廠都不能進去,這點我 到同意,但我卻不太喜歡工作人員說的這句話:「沒預約進工廠,我們怕鉛筆被偷....」(我同意,我沒預約本來就就要依照規定,但我不喜歡後面那句畫蛇添足的話......
宜蘭玉兔鉛筆學校(上課囉~宜蘭玉兔鉛筆學校) 地址: 宜蘭縣五結鄉中興路三段330號 電話:03 965 3670 服務時間: 09:00–17:00
  羅東夜市,是羅東市區逛街玩樂的好去處,周圍商店林立不少的商店及美食,若天色未暗,建議可先停好車後,前往觀光夜市內的「羅東中山公園」。羅東夜市裡幾攤排隊小吃。應該是粉讚!
羅東觀光夜市 地址:宜蘭縣羅東鎮中興路三號 (羅東鎮公所地址)
  什麼!宜蘭有動物園囉~ 但一探究竟之後,發現就是一座非常可愛的動物園,不但造型獨特而且還能吃喔! 2017/6 一開幕就已造成一股粉紅冰旋風,口味不但小孩、女孩喜歡,因為取材健康天然(當季水果丶新鮮食材),也適合帶長輩來清涼一夏!
youtube
詳文:【宜蘭。冰品】Ice Zoo艾斯動物園手作創意冰~IG打卡熱點、可愛動物造型冰、食材嚴選每日限量供應 
  Ice Zoo艾斯動物園手作創意冰  (2017.9.11起暫停營業) 地址:宜蘭縣羅東鎮康莊路61號 電話:03-957-5986 粉絲團:https://www.facebook.com/ice2oo/
宜蘭的好玩的地方,都是由外地人推薦出來的,像這裡「羅東林業文化園區」,就是由外地的光媽,告訴在地的我們,這真讓我覺的汗顏阿.........
  羅東林業文化園區(走~一起手牽手看火車、透中午也很舒服的宜蘭羅東林業文化園區) 地址:宜蘭縣羅東鎮中正路118號 TEL:03-9545114 美食:林場肉焿(羅東鎮中正北路109號)~就在林場的正對面,不用特別找,因為無時無刻都是滿滿的排隊人潮.....,離羅東夜市很近,也可以再繞去羅東運動公園玩。 服務時間: 09:00–20:00
 羅東運動公園位於宜蘭縣羅東鎮近郊,是座充滿運動設施、綠地以及親水設計的休憩場所,也是是親子出遊好去處哦
羅東運動公園 地址:宜蘭縣羅東鎮公正路666號 電話:(03)954-1216
 香廚臭豆腐~很久沒來吃了,沒想到現在已經企業化經營,領號碼牌等叫號了。不過,價格太高,品質差以前許多。
香廚臭豆腐米粉羹 (宜蘭快閃親子團一日遊) 地址: 宜蘭縣羅東鎮北成路1段122號 電話:03 951 5546
蔥仔寮體驗農場,當個快樂小農夫繼採完蔥後,見上篇,當個快樂小農夫後,馬上進入體驗課程。
  蔥仔寮體驗農場(蔥仔寮體驗農場(上)當個快樂小農夫、蔥仔寮體驗農場(下)好吃的蔥油餅自已做) 地址: 宜蘭縣三星鄉天福村東興路13之2號 電話:0937 995 104
紫色微笑帶著我們在田園迷宮中找到了彩色海芋田,真的很美,但海芋田面積很小,想必栽種的人一定很辛苦才完成培育..........
三星彩色海芋 (白色海芋田 PK 彩色海芋田) 電話:0972-200613 地址:宜蘭縣三星鄉尚武村11鄰中興路171號  (耕莘護專)
龍園餐廳以蔥蒜料理有名,在宜蘭三星鄉非常有名,只要饕客都知道雖然,雖然室內等非豪華,但道道都是手路菜,價錢又非常便宜,有來三星可千萬別錯過
龍園休閒農場 地址:宜蘭縣三星路六段130號 ���話:03-9895089
廣興農場[豬母寮,看雞、鴨、豬、雞等的好地方、還有摸蛤兼洗褲、DIY 彩繪],我家兒子最喜歡的地方,「唸唸不忘」,這裡可以親近家畜、又有許多小活動,比如:烤地瓜、摸垥、撈魚、撈蝦、手繪DIY等,門票只要50元哦。   廣興農場(夏末宜蘭親子一日遊) 地址: 宜蘭縣冬山鄉柯林村光華三路132巷12號 電話:03 951 3236 服務時間: 09:00–20:00
  這次我看過最多的鸚鵡了,而些隻隻乖巧靈活,連生性膽小的小開竟然主動說要合照...... 三富花園農場 紫屋森林(宜蘭三富花園農場‧紫屋森林‧好多鸚鵡) 地址:宜蘭縣冬山鄉中山村新寮二路161巷82號 (中山休閒農業區內,仁山植物園旁) 電話:03-9585485   採回的新鮮茶葉不是這樣就好哦,想帶自己做的茶回家嗎?往下看囉~~在這少說要待上二個小時哦~
  祥語有機農場 地址: 宜蘭縣冬山鄉中山村中城路173號 (宜蘭親子快閃‧城市小孩野放特集看這裡) 電話:03-958 7959 營業時間:09:00–18:00
宜農牧場,大家耳熟能詳,磨娘精最喜歡動物,尤其是家禽類...這裡門票10元,各種飼料10元,但動物們吃太飽了,所以我們也不買飼料了,因為地上隨處撿就滿滿的牧草、紅蘿蔔、麵包....
宜農牧場(宜蘭冬山+宜農牧羊場) 地址: 宜蘭縣冬山鄉柯林村長春路239巷17號 電話:03 956 7724
宜農牧場隔壁還有賽車場,裡還有小型HELLO KITTY摩天輪、投幣式的釣魚台跟打彈珠,宜農牧場旁發現這個方程式賽車場,投幣式一次10元,花了六十元,三個男人玩到翻掉~ 方程式賽車場(宜蘭冬山+宜農牧羊場) 地址: 宜蘭縣冬山鄉柯林村長春路239巷17號 隔壁
想要清涼一夏就靠著無敵雙料消暑秘技→店家的麻吉笑容+招牌雪花冰!走進冬山小風箏雪花冰,保證暑氣全消,涼啊涼~~單色雪花,到現在的雙色雪花,雪花冰呈現的樣貌愈來愈美麗且口感層次更豐富!
 小風箏雪花冰(宜蘭親子快閃‧城市小孩野放特集看這裡) 地址: 宜蘭縣冬山鄉中華路17號 電話:03 959 0875 服務時間:10:00–21:30
冬山農會才剛推出的,創意五色飯糰DIY,就是將在地的冬山米發揮創意,開發出新商機。
冬山鄉農會菇菇茶米館(菇菇茶米館,彩色卡哇依 飯糰DIY) 地址:宜蘭縣冬山鄉永興路二段48號 電話:09201811351/03-9582299
幸福20號農場(遇見剛開始的幸福....、 幸福20號農場。幸福這一站!) 地址:宜蘭縣冬山鄉大進村大進路446巷20號 電話:(03) 951-3771、0932-265790
 在梅花湖租了一台親子車,延著環湖路往上踩,來到東岸湖中有一座吊橋,三個小孩看足了自然生態,無聊中還是帶著興奮的去捕捉大自然
  梅花湖(宜蘭梅花湖) 地址: 宜蘭縣冬山鄉得安村環湖路1號 Rachel邀我們去梅花湖走走,原本還意興闌珊,但Rechal說梅花湖旁開了一家吳淡如的「小熊書房」,可以去喝喝下午茶.....到了梅花湖,果真看到小熊書房滿滿的人,也預了約,但要等電話通知到場,依昔,那就在湖邊溜溜小孩吧........
  小熊書房(宜蘭梅花湖+小熊書房) 地址:宜蘭縣冬山鄉大埤二路123巷22號 電話: (03)9510060
本石板橋於民國88年(西元1999年)進行修護與地景保存工程,並在同年的4月19日公告為縣定古蹟,頗具懷舊思古之情。以下摘至:http://taiwanpedia.culture.tw/web/content?ID=8462, 大埔永安石板橋,位於宜蘭縣五結鄉,舊時蘭陽平原的水資源豐富,水圳遍佈,其中貫穿南北的通蘭古道上,各有一座石板橋,北為武暖石板橋,南為永安石板橋, 其中永安石板橋為清代羅東往利澤簡古道必經的橋樑,橋址位於現今宜蘭縣 五結鄉協和村協和中路的成安宮旁,而當地俗稱為大埔橋或是永安橋。
  大埔永安石板橋(被遺忘的古蹟-大埔永安石板橋) 地址:冬山河親水公園側門 → 協和中路 → 大埔橋 → 過橋後,於第二條叉路右轉,直走 → 永安石板橋
                    大同、蘇澳、東澳地區
蜡藝彩繪館搬家囉~由原本龍德工業區內搬到省道旁,交通更加方便!入館門票因目前《試營運》打8折為200元 (可折抵100元消費),是很適合大人和小朋友都能玩得盡興,亦能長知識的好地方。這個CP值高的觀光工廠,DIY體驗可參與4種項目,包括:滾珠畫、彩色筆DIY、造型蠟筆DIY、人體彩繪,到蘇澳千萬別錯過這個親子景點喔~
蜡藝蠟筆城堡│粉絲團 地址:宜蘭縣蘇澳鎮海山西路500號 預約專線:03 9907101 開放時間:08:30~17:00
宜蘭勁好玩!準備計畫帶孩子來玩什麼呢? 來2017年7月最新開幕的科技綠能食品觀光工廠「安永心食館」暢遊吧! 館內運用科技透過互動化身美人魚悠遊海世界或與海豚共舞,再藉著遊戲了解生鮮的美味與營養;輕鬆玩樂一整天陪伴孩子探索大海中的新鮮事;吃魚、釣魚、畫魚、變成魚、看魚表演...通通都在這囉~ 這裡某些體驗區可以讓孩子盡情的跑跑跳跳,媽媽的理智線會好好的且優雅的看顧;但理智線有可能會裂在伴手禮區,因為還挺好逛的,魚製品、面膜...等,通通都想包起來,是說媽媽也是為了家人的健康與美麗著想啊~~~ (理由非常正當) 詳文: 【宜蘭景點】2017漁樂新探索<安永心食館>親子開心暢遊玩到不想走! (海洋奇幻show、DIY互動科技體驗、嚐鮮安心料理、健康美麗伴手禮)
安永心食館 【官網、粉絲團】 地址:宜蘭縣蘇澳鎮中山路二段415號 PS.請於入館前三天預約 線上預約:https://goo.gl/yeML5y  預約電話:0800-533-699、03-9953399#511 (請於營業時間10:00~17:00來電預約,每週二、三休館日)
宜蘭的觀光工廠數量,居全台之冠,而蘇澳,更是好幾個熱門觀光工廠的所在地。 位於國道五號蘇澳交流道下的宜蘭餅發明館,腹地之大,常是學校校外教學的必選景點之一。 在工廠裡,除了有展示區、購物商城外,宜蘭餅發明館還有提供牛舌餅DIY活動,每人每份120元,可以做成6片厚度0.1cm、長度22cm的宜蘭餅。並把成品帶回家~ 即將開幕的二館,二樓有超酷的3D攝影棚,拍起來都栩栩如生,猶如身歷其境。
宜蘭餅發明館 詳文:<親子景點>有吃、有玩、有攝影棚、還有DIY的《宜蘭餅發明館》 地址:宜蘭縣蘇澳鎮隘丁里海山西路369號(下蘇澳交流道直行300公尺右手邊)
預計農曆年前通車的蘇花公路改善計畫〈蘇花改〉,從蘇澳到東澳行車時間約十分鐘,比過去的蘇花公路約可省下20分鐘,讓東部民眾多了一條安全回家的路。在上蘇澳之前如果想要順遊2018新景點,那這一帶還有許多觀光工廠可以帶著孩子們一起玩!包括行經五結時,可以順遊「鬥陣來七桃體驗館」。
鬥陣來七桃〈國語:一起來玩〉主要是以「AR/VR/光學/多媒體」等為主軸的遊戲體驗館,很適合大人和小朋友都可以一起體驗。體驗內容: VR眼鏡DIY、AR漂漂魚立體水族箱、城市綠能、多媒體互動遊戲、雷射神偷、靜電魔髮球、黑潮跳跳魚、水彈射擊等等。
鬥陣來七桃 體驗館 │粉絲團 地址:宜蘭縣五結鄉利工三路59號2樓(利澤工業區內) 營業時間:09:00–18:00 (週三休館日) 電話: 03 990 8111、0971 532 787(歡迎家庭、團體預約體驗) 門票:A方案:380元;B方案:280元;C方案:150元
虎牌除了有世界米粉介紹,還有米粉發展過程的說明。走到懷舊米粉攤別忘了試吃有名的虎牌米粉炒。到虎牌除了有世界米粉介紹,還有米粉發展過程的說明。舊時代生產設備的展;同時回到1970那個年代,來到虎牌米粉創業過程的時空街景,走到懷舊米粉攤別忘了試吃有名的虎牌米粉炒。
宜蘭虎牌米粉 地址:宜蘭縣五結鄉利興三路5號(利澤工業區) 營業時間:09:00-17:00 售票時間 :09:00-16:00( 只有除夕休館 ) 電話: 03 990 7718
國道五號的終點出口「蘇澳」,新增一個以「米食文化」為主的觀光工廠,裡裡外外的壁畫也是個亮點,這裡面還有米食伴手禮、以及DIY喔。
一米特創藝美食館 地址:宜蘭縣蘇澳鎮祥和路199號 電話:03 990 7779 營業時間:09:00-17:30
喜歡寶石、珍珠、水晶、珊瑚、雕塑的朋友,一定會喜歡綺麗珊瑚寶石觀光工廠,尤其長輩們很愛!館內透過珊瑚來讓參觀的旅客更了解海洋文化,也提供珊瑚影片及互動活動。〈詳文〉
綺麗珊瑚寶石觀光工廠 地點:宜蘭縣蘇澳鎮利工一路一段6號 電話:03 990 5388 營業時間:10:00-17:00 門票:全票 250 / 團體票 180 /優待票 150
 雖然它是我的口袋名單,但好險不是專程來!我想當天去的不是時候,剛好遇到多台遊覽車,也剛好遇到裡面人山人海,所以....是快閃行。珍奶故事館人最少,看了一下珍奶的歷史,發現可以追溯到慈禧太后時期.........
奇麗灣珍奶文化館【官網/粉絲團】 地址:宜蘭縣蘇澳鎮頂強路23號 營業時間:9:00 - 17:30 停車場:有 門票:免門票
看的出來阿公阿嬤對於3D彩繪拍出來的效果都很有興趣,站著坐著通通要來一張,加上符合圖案情境的表情,非常會喔~這裡不大,一邊是3D彩繪拍照,另一邊則有漁獲物產,及DIY教室。
祝大漁物產文創館│粉絲團 地址:宜蘭縣蘇澳鎮江夏路52-2號 營業時間:9:00 - 17:00 停車場:無 (路邊停車和停車場停車服務) 門票:免門票
在白米社區發展協會的推動下,白米木屐村逐漸成為家喻戶曉的觀光景點,為社區注入新的生命力。至今木屐業雖已沒落二、三十年 ,白米地區為振興木屐產業,發揮創意及想像力,賦予木屐新生命,將生活用品轉換成手工藝品,使木屐不僅能穿在腳上,還能拿來彩繪、裝飾、欣賞等。這裡的舊 地名叫白米甕,因為這社區的地形長的像米甕......
白米木屐村(白米木屐村‧鈴瓏鎖圈DIY) 地址: 宜蘭縣蘇澳鎮永春路174號 電話:03 995 2653
十年前去找好友豪哥,豪哥帶我們到了一個夢幻到不行的海邊,我一直叫它「南安海邊」,因為它就在蘇澳南安國中旁,我還記得我們一群朋友躺在礫石上,看著星星,在微微的夏風裡聊著未來,這個海邊不是沙是一些小小的礫石,很特別。
  南安海邊(海水的味道變了~再見南安海邊) 地址:宜蘭縣蘇澳鎮造船路108號(定位:南安國中)
  蘇澳冷泉有神奇魔力,當看到身上附著小汽泡時,孩子們一定會驚呼好神奇哦!(蘇澳冷泉公園)
地址:宜蘭縣蘇澳鎮冷泉路6-4號 (照片的環境,目前整修中) 電話:﹝03﹞996-0645
泡完冷泉後,出門口左轉經過市場就可以吃到在地美食「蘇澳米粉羹」,一碗35元,和一般的米粉羹不同的是,它加了菜脯在裡頭。
蘇澳廟口米粉羹 地址:宜蘭縣蘇澳鎮中原路6號 電話:﹝03﹞996-5888
 離宜蘭餅發明館約10分鐘車程的「阿英小吃部」,哇噻!真的是爆鮮爆好吃的啦~上面那一桌全部450元!這家小店以魚雜出名,而且已經營了數十年,獨特的魚雜令人難忘,什麼是魚雜呢?就是用煙燻的魚的內臟部份,口味非常特別
阿英小吃部
地址:宜蘭縣蘇澳鎮蘇南路47號 (蘇澳火車站旁)
電話:03 996 2018
  不免俗的,大致介紹這個地方,無尾港水鳥保護區位於宜蘭縣蘇澳鎮內,公告面積約有102公頃,無尾港地區的主要水系均源自新城溪,自清朝以來,文獻上對這 條河川的記載有馬賽溪、武荖坑溪、及新城溪等,本地人則俗稱猴猴溪。因為這裡雁鴨群集,堪稱獵人們的天堂,這些獵人以口耳相傳的方式,將這條位在北方澳崖 角下,沒有出海口的河港,稱為「無尾港」。窯烤PIZZA採預約制,由社區裡的人輪流排班來這裡指導,我們預約了下午1:30,雖然晚到了,但社區裡的義工還是很幫忙的陪著我們做Pizza
無尾港窯烤PIZZA(親子DIY窯烤PIZZA@蘇澳) 聯絡資訊:港邊社區發展協會 電話:03-9909177 (請於每日下午五點前打電話預約) 時間:週六,日上午11點到下午2點 地址:蘇澳鎮蘇濱路一段196號(港邊派出所對面)
  <宜蘭蘇澳美食> 稻香園~NO MENU的家常菜。好吃哦~~~
稻香園雞肉飯(白米木屐村‧鈴瓏鎖圈DIY) 地址:宜蘭縣蘇澳鎮城東路199巷1號 電話:0956895265 營業時間:中午開始到晚上七點左右
  下午過後,帶著孩子來此弄潮玩沙,或當釣客揮竿垂釣,這裡絕對是親子同樂、出遊的戲水休閒好地方。裡還有一個很美的名字叫情人灣,海灘呈一圓弧曲線,同時以礫石細砂混積的沙灘,遍布各種紋路、色彩不一的小礫石,各種礫石會因陽光折射,讓海灘上的礫石如同灑滿寶石般閃閃發亮。
南方澳內埤海灘﹝情人灣﹞ 地址:宜蘭縣蘇澳鎮內埤路﹝北濱公園旁﹞
南方澳,而這裡除了有天然的漁港外,還有一間南天宮,廟宇內的翡翠媽祖,三樓供俸的金身媽祖遠近馳名,從南天宮的右側巷口進入,還有遠近馳名的「廖榮川米糕」,南天宮的對面即為「蘇澳媽黑糖糕」。
南方澳漁港 地址:宜蘭縣蘇澳鎮南正里2鄰江夏路85號 電話:﹝03﹞995-3885 蘇澳南天宮 地址:宜蘭縣蘇澳鎮南正里江夏路17號 電話:﹝03﹞996-2726 廟口廖榮川米糕 電話:﹝03﹞997-1513 地址:宜蘭縣蘇澳鎮南方澳���夏路9號﹝南天宮右側小巷進入﹞ 營業時間:11:30~20:30 蘇澳媽黑糖糕 地址:宜蘭縣蘇澳鎮漁港路99號 電話:﹝03﹞ 995-5311
一間幾十年的古早祖厝,有仿造早期郵輪的天花板,以及古老吊燈及黑膠唱片,在食棧門口的地上居然有小時候玩的「跳格子」,從店外到店內都保有古早味。
好地方食棧 地址:宜蘭縣蘇澳鎮南建里造船路59巷61號 電話:﹝03﹞ 995-4808
寒溪吊橋遠山連綿、浮雲片片的「寒溪吊橋」,驅車來到寒溪吊橋看看風景,築於羅東溪上源番社坑溪,全長324公尺...
寒溪吊橋 (宜蘭快閃親子團一日遊) 地址:宜蘭縣大同鄉寒溪村 (寒溪部落位於宜33線里程9.5K處) 宜蘭寒溪吊橋GPS座標: N24°36'40.3"E121°41'16.2"
武陵櫻花季是我肖想很久的一個點!這回真的是靠著部落格內大家的幫忙,十幾人同步一起作業上網+打電話搶這秒殺的營位,團結的力量果真強大,在此向各位幫忙搶的朋友,獻上我深深的一躹躬,沒有你們,我今年還是只能肖想而已
  棲蘭國家森林遊樂區(太犯規~武陵「櫻」姿煥發露營篇) 地址:台北國道五號(雪山隧道) →宜蘭→員山(台七線)→棲蘭(台七甲線)→南山→武陵農場(行車時間約3.5hr)
每年過年到處人擠人,車塞車,阿鬼決定今年逆向操作一下,選了最後二天,安排一趟棲蘭之旅,很幸運的,我們出遊那二天,是九天假裡天氣最好的,也真的如他所料,交通方面順~順~順!
  棲蘭國家森林遊樂區(棲蘭國家森林遊樂區) 地址:宜蘭縣大同鄉太平村泰雅路四段6號 電話:03-9362091
松 羅步道座落於宜蘭縣大同鄉境內的泰雅族松羅部落;松羅部落位處北橫公路(台七線)98公里處,社區入口有一充滿泰雅精神的地標,雕塑著泰雅勇士與織布婦 女;由此前行二、三百公尺,於示有松羅步道標示圖的路口右轉產業道路,續行約1.4公里即抵步道管制站與停車場。管制站離步道入口尚有1.5公里之路程, 沿著松羅溪而行,可欣賞田野山色、蟲鳴蛙叫與清溪流瀑
  松羅國家步道([就是愛趴趴走]松羅步道) 地址: 宜蘭縣大同鄉松羅步道之林務區網站
  有股泉水是大姑極推薦的好所在,每當她述說著這裡的天然美,就可以看她眼神會發光~在旁的姪子也會一直驚呼著:好好玩、水好冰!自己彷彿也能感受到一些些的清涼。
  東岳湧泉(消暑勝地~東岳湧泉(東澳冷泉) 地址:宜蘭縣南澳鄉東岳村蘇花路3段(東澳國小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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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yy5233 · 4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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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nyade · 5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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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伊國屋書店Kinoppy & 光文社古典新訳文庫 Readers Club読書会 #57「ハロウィン当日、ラフカディオ・ハーンが愛した”和の怪異”『怪談』にふるえる。」南條竹則さんを迎えて
日本の文化、伝統、習慣を世界に紹介し、いまや「日本の古典」になったと言っていいほど有名な「耳なし芳一の話」「むじな」「ろくろ首」「雪女」……。日本をこよなく愛したラフカディオ・ハーン(日本名、小泉八雲)が、日本古来の文献や伝承をもとに 流麗な文章で創作した怪奇短篇集を、ハロウィンの日に取り上げることになったのも何かの縁かもしれません。このハーンの代表作を、「年来の怪奇趣味と再話文学に於ける円熟した技倆、そして日本文化への共感・理解といった諸要素が結晶している」と語る訳者の南條竹則さんは、「訳者あとがき」も怪談にして締めくくってくれました。今回の読書会では、『怪談』に見られる”和テイスト”の怪奇の魅力はもちろん、イギリスやフランス、中国の怪奇話や国民性の違いなど、「お化け」をめぐるアレコレについても語っていただきます。(聞き手:光文社古典新訳文庫・創刊編集長 駒井稔)
光文社古典新訳文庫が紀伊國屋書店電子書籍Kinoppyとコラボレーションして開催するReaders Club読書会(Reading Session)、第57回です。
○日時:2019年10月31日(木)18:30~ (開場18:15) ○場所:紀伊國屋書店新宿本店 9階イベントスペース ○定員:50名 ○参加費:無料 ○参加方法:2019年10月9日(水)午前10:00より2階レジカウンターにてご予約を承ります。お電話でのご予約も同日より承ります。
お問い合わせ 新宿本店2階カウンター 03-3354-5702
*イベントは1時間30分~2時間程度を予定しております。 *トーク終了後ご希望の方には講師の著書・翻訳書にサインをお入れします。 *19:30以降の入場はお断りさせて頂く場合がございます。あらかじめご了承ください。
南條竹則 東京生まれ。小説『酒仙』で第5回ファンタジーノベル大賞優秀賞受賞。主な著書に小説『あくび猫』、エッセイ『恐怖の黄金時代──英国怪奇小説の巨匠たち』『ドリトル先生の英国』、主な訳書に『ねじの回転』(ジェイムズ、共訳)、『D.G.ロセッティ作品集』(共訳)、『新アラビア夜話』(スティーヴンスン、共訳)、『木曜日だった男 一つの悪夢』(チェスタトン)、『白魔』(マッケン)、『秘書綺譚』(ブラックウッド)、、『エリア随筆』(ラム)な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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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travel-editor · 7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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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費親子景點】♥2017新北市兒童藝術節懶人包♥ 歡迎光臨怪獸島。一年一次兒童嗨翻玩到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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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遊部落客專欄 / Audrey媽 】
想到剛開始要放暑假雀躍的心情
經過一個月後~我怎麼覺得暑假比開學還要忙啦?!
雖然少了開學的課業壓力
但是每天小孩給的精神壓力更是讓阿木崩潰
首先就是.......平常上學很難叫起床
一到放假,整個就是超級準時加尖酸刻薄
從早上6點半開始,每半個小時就對我 morning call
媽咪媽咪~快點起床,已經6:30了!!!
6:30~6:30~6:30~請問妳一定要這麼苛刻嗎??
就不能讓我趁你暑假不用上課睡晚一點嗎???
被挖起床之後,就是一連串的活動安排
暑假就是溜小孩~溜小孩~無止盡地溜小孩這樣!!
我們幾個家長每天都要互通有無一下
知道最近又有那裡可以溜小孩的好去處!
像今天我們就是要來去2017新北市兒童藝術節
趁著拔拔上班~我們母女倆搭捷運來去放風囉
搭乘捷運板南線至板橋站
沿著地下道走了約5分鐘
一出捷運口就是新北市政府大樓的側門
假日人潮比較擁擠,真的很推薦大家可以搭乘捷運更快速到達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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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捷運口迎接我們的是大型裝置藝術-【赤子之新】
這也是整個2017新北市兒童藝術節的主軸,
由知名裝置藝術家所展出的裝置藝術品
快點抓緊機會跟它來張合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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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個彎就可以看到新北市市民廣場
這次的 2017新北市兒童藝術節
主要就是以廣場和大樓腹地作為歡迎光臨怪獸島的地方
一共有6隻可愛怪獸帶來藝術互動體驗
6位國內外藝術家帶來10組近30件藝術裝置,為期10天
廣場主活動展期 : 106.8.4(五)~8. 13(日)
科技體驗區展期:106.8.4(五)~8. 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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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辦單位也很貼心的設計了一個可愛卡通導覽圖
整個展覽館一共分成了六大區塊
怪獸出沒請注意、藝術互動體驗區、兒童劇場、博物館體驗區、科技藝術體驗區、休憩服務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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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北市兒童藝術節簡稱-兒藝節
由新北市政府主辦,每年暑假都會在新北市市民廣場舉辦
內容具有藝術性、教育性、娛樂性等等各種項目
還集結了新北市6大博物館及美術館帶來的有趣互動遊戲
激發孩子的想像及創造力喔!
而且每年規劃的主題都相當多元創新
重點所有的活動都是免費且開放的
(看到免費眼睛都發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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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公尺長的觸角隨風飄揚扭動著,好像在跟每個孩子說:
來喔來喔~快緊來喔!!來這邊七逃~
儼然就是一個隱身在都市的兒童天堂啊!
新北市政府廣場看起來變得相當活潑有生氣
可別小看這幾隻觸角,是來自英國街頭藝術家的充氣作品
最擅長就是融合周遭景物創造出超現實巨型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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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北市兒童藝術節的開幕活動之一歡樂變裝遊行
在 8/5就已經隆重登場了~
這兩隻漂亮又巨大的怪獸和動物也有參與踩街活動喔!
可惜我們剛好錯過,如果有參與到的朋友
不妨可以在FB粉絲頁底下留言跟我們一起分享照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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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活動開幕當天早上我們就衝了!
但以下三區還沒準備就緒沒參觀到超可惜
不過當天下午全部就都完成了!
找機會在結束前再找機會帶Audrey再衝!
畢竟一年只有一次啊!!!
每天下午開始會有好幾場超精彩的��兒童劇場】
像是騎士堡劇場、如果兒童劇團、杯子劇團.....等表演
在官網上都可以查詢到表演的場次及時間喔!
每天不同時間都有不一樣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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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獸互動體驗區】
以六大怪獸為主題而設計的好玩互動遊戲
我覺得這次的兒童藝術節一定會掀起一波熱潮
這次的主題,就是很中小朋友的菜啊
可以有互動體驗的展覽,又是孩子最喜歡的怪獸
我看這個如果一開幕,應該不只全新北市的孩子
全台灣的孩子都想來要這裡朝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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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館體驗區】
由鶯歌陶瓷博物館、黃金博物館、淡水古蹟博物館
十三行博物館、林本源園邸、坪林茶業博物館、新北市立美術館
所提供的不同主題活動及展覽,還有搭配超好玩的互動遊戲喔
讓你一口氣就能逛到七間博物館!
重點每個博物館推出的活動都各有特色,各出奇招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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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憩服務】
小型的兒童樂園,讓孩子可以在這裡盡情的歡笑
旋轉木馬、小老闆市集、恐龍基地、著色換贈品活動
小老闆市集是類似跳蚤市場的概念
小朋友把自己的二手衣物、玩具、書籍等等拿出來販售
重點是~售出的所得還會拿來幫助需要幫助的小朋友喔
不管是買或賣~都相當有意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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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獸出沒請注意】
則是有好多不同的戶外裝置藝術
小朋友不但可以欣賞到大型的藝術裝置
拔拔媽媽也可以盡情地幫孩子多留下一些可愛的照片
因為每個裝置藝術都好可愛好特別,超級好拍的
順便也可以當成一種集點的概念
看你們能不能用最快速的時間~把這以下幾種裝置藝術給收集完成喔!
章魚佔領、章魚媽媽、馬卡龍、海洋王者
赤子之新、夢想高飛、疊疊快樂、瑞德兔
讓我們今天就擁抱吧、麵包師之旅、迷獸森林、小黑....
等你們一起來找找我們在哪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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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龍基地的由來,是因為章魚怪入侵市民廣場
馬卡龍和怪獸島其他的怪獸與動物們構築的基地
要做為抵抗章魚根據地喔!
恐龍基地一共有兩個
而且新北市兒童藝術節開幕第一天竟然還開放民眾夜宿
當然這活動之前就開放報名了
吼~~~超羨慕抽中夜宿的民眾啦!!!
裡面真的可愛到不行,而且不用怕熱昏
恐龍基地有冷氣的!(恐龍也怕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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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龍基地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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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說這不是打仗用的基地嗎
看起來怎麼比較像休閒度假的蜜月套房啊!
哈哈阿~阿木我整個都很想入住一晚
如果要去露營,這種帳篷我可以啊!!!
也太速c了吧~裡面還有空調設備耶
真的讓人想躲在這個秘密基地~隨便章魚怪了!
(我一整個就是沒用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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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秘密基地,感覺就有點像在IKEA的陳設屋裏頭
超有氛圍的~很舒服又很輕鬆自在的空間!
Audrey說好想以後都住在這裡...
ㄟ...所以是把家裡房子賣掉,以後都去草地上睡帳篷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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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龍基地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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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第二個恐龍的秘密基地更讚
完全符合孩子的需求及期望
整個裝置的風格比較童趣活潑
還有一些可以玩的小道具喔!  
Audrey還問我說麻麻~這個住一晚要多少錢啊??
哈哈!!不用錢,但就是要用抽籤的就是了><
不知道我們ABC Family裡~有沒有人幸運的抽中啊?!
羨慕中~~~(我也好想體驗看看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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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找怪獸在哪裡?】
除了前面藍色和橘色貨櫃裡的怪獸互動體驗區
在戶外也有好多可愛的怪獸等著你去收集拍照!
【水泥怪的夢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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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水泥怪跟同伴們守護在海岸線
一邊看海,一邊想像自己可以蓋出一棟美麗的房子!
旁邊有好多大積木可以動手搬看看
一起來陪水泥怪一起追求夢想打造舒適的遊戲空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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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本怪的怪怪好友】
書本怪愛吃書,每吃掉一本書就可以獲得書裡的故事~
Audrey說~這個書本怪一定很聰明
如果她也可以一次吃這麼多書就好了
果然還是孩子比較有想像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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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刷怪的果實圖鑑】
筆怪刷有著滑滑的頭髮,除了每天梳頭髮外最愛繪畫....
我覺得這次的藝術裝置真的是為了孩子而設計
我看每個孩子對展覽的作品都十分有共鳴!
而且看到的感受跟想法都不同也都很天馬行空
這就是讓孩子學習欣賞藝術的好處啊!
可以多多開發小腦袋的思考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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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怪的跳跳催眠曲】
音樂怪喜歡聽歌入睡,
身上有好多像喇叭的音樂怪看起來超級可愛的
彷彿好像就是會吹奏出一些很特別又逗趣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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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黏土怪的生日派對】
黏土怪平常喜歡躲在鶯歌的工作室裡埋首創作
回家後就像顆懶洋洋的馬鈴薯不想動~
我個人就覺得這個黏土怪超傳神又可愛
真的就是一坨懶洋洋的黏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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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怪的故事屋】
燈光怪喜歡聚集在熱鬧的地方看表演~
當街燈亮起你會發現燈光怪就在劇場舞台前
新北市民廣場其實不只是白天好玩
在夜晚的時候也很漂亮喔!
新北市兒童藝術節間,每天晚上六七點在這都會上演精采的表演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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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怪獸與動物們也分別坐落在市民廣場的不同角落~~
【迷獸森林】
突然覺得Audrey好像是怪獸版的愛麗絲夢遊仙境
走在不同怪獸躲藏的草地森林裡
不知道下一秒又會遇到怎樣可怕的怪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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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
我的老天爺啊~這個小黑表情動作真很逼真耶
讓我想起小時候阿嬤家一天到晚要追我的那隻小黑
大大的嘴巴跟牙齒~小心不要被小黑咬到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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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展覽真的很多~怎麼看都看不完
6位國內外藝術家,10組將近30件的藝術裝置
你看光是一個小黑主題~就有各種不同小黑
小朋友都會替主題編故事
Audrey就說這個是小黑談戀愛~小黑去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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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今天就擁抱吧!】
伸出大大的手~一起擁抱吧!
不一樣的擁抱~傳遞著豐富且熱情的感覺
看完之後~都忍不住和女鵝一起來個大大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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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戶外如果太熱
趕快進去新北市政府大廳吹吹冷氣...
裡面還有更多好玩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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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大廳有栩栩如生的動物展區...
每隻動物近看~都超級逼真的
感覺就好像置身在野生動物園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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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北市政府大廳東側西側都各有一個服務台服務市民
有需要租借輪椅、嬰兒車的
也可以在大廳的服務台登記,都是免費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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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還可以看到這樣的大螢幕可做設施地圖電子導覽
除了導覽還有許多小遊戲可以���動
每個小角落~都有孩子的新發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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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叫你們進來大廳,不是只是要吹冷氣啦!
這次兒童藝術節裡面還有一個超級厲害的
最受歡迎的【科技藝術體驗區】(展期到106.08.27)
每天號碼牌定時限量發放,可免費體驗VR
免費耶!是免費喔~~
VR在一般體驗也要150元起跳
這裡竟然是不用錢耶!!
我在這邊偷偷跟大家說個小攻略
就是一到兒童藝術節展覽會場
趕快先來大廳抽號碼牌再去逛,
這樣才不會錯過這個免費體驗的大好機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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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Catch Fish舞動捕魚趣】
戴上VR~你就可以身入其境的捕魚囉
你看這個哥哥架式多帥氣啊
不知道捕了多少隻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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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n 10 外星英雄】
這個也是小男生最愛BEN10
不過阿姨跟它比較不熟~哈哈
大概就是像射擊打擊壞人那類的吧
不過倒是看到每個孩子玩出來的表情都超興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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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lt Brush】
可以自己天馬行空在3D空間創作畫畫
隔空選擇顏色畫出你自己想要的作品!
外面的電視螢幕顯示的就是Audrey當下透過VR所看到的畫面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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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侏儸紀】
裡面這個是我覺得最好玩最吸引人的,也是最熱門的!
隨時隨地就是一堆人在旁圍觀...
記住~~一樣是要先去領號碼牌才能體驗啊!
不然就只能像這堆人在旁邊邊看邊流口水這樣...呵呵
阿木我整個玩得比小孩還要投入啊!!
因為難得可以近距離靠近恐龍
到我們了~到我們了~我也要來開拍重返侏儸紀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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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到裏頭面對我們的是全台最大 250吋AR螢幕
有沒有看到~一個龐然大物要靠近我們了
天啊~好害怕啊!!
感覺它正虎視眈眈地走向我們
哈哈哈~你說說阿木我是不是入戲很深啊!
接著還有一隻可以愛的小花豹來到我們腳邊
透過螢幕~還可以撫摸它喔!
真的感覺我們就在侏羅紀公園裡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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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只是幾分鐘的體驗但真的好有趣
有恐龍、迅猛龍、花豹、海豚、下雨、犀牛、還有太空人也來湊熱鬧....
結束後一旁服務台可以馬上透過電腦看照片
挑選一張印出來帶回家做紀念
這些都是免費的耶!
記得每次去那種樂園要是要現場印出來一張都要價四五百元
今天整個就賺到啦!!!
更讚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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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描現場QR Code還可以將所有的互動體驗照片下載或寄到自己mail
自己回家愛印幾張是幾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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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這幾張就是我自己上去抓的
家裡有恐龍迷、動物迷、太空人迷的,真的千萬不要錯過這個機會
你看看~Audrey還在跟迅猛龍共舞耶!
(阿木我一直抓不準距離,在旁呈現一種瞎子摸象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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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從早上玩到中午肚子咕咕叫
除了新北市政府樓上有對外開放的員工餐廳
新北市政府市民廣場下面也有好幾家很不錯的餐廳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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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新北市兒童藝術節是我們第一次來玩~
不要說小孩,就連我們大人也玩得不亦樂乎
內容上真的是十分豐富也新奇
一個早上逛下來~完全不會沉悶,還讓人意猶未盡呢!
而且都是免費的,真心覺得新北市的兒童們也太幸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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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雖然覺得暑假還是有種累死媽媽不償命的感覺
不過可以趁著暑假幫孩子安排很多各式各樣的活動
讓她們暑假有個難忘的回憶,也是我們當家長最想要的啊!
今天玩完新北市兒童藝術節,Audrey就說
哇!!今天的小日記又可以寫出很豐富的內容了
親愛的拔拔媽媽,千萬不要讓你的孩子暑假
不是看電視就是寫功課這麼枯燥乏味!
放下手裡的遙控器跟手機
趕快帶著孩子一起到新北市兒童藝術節來感受一下藝術的洗禮吧!
廣場主活動到 2017. 8. 13號,科技體驗區體驗到  2017.  8.  27號
錯過就要再等明年了喔!
文章出自:ABC Fami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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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ntsai · 7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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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拿大
去年五月兩個兒子結伴去大峽谷後(點擊這裡),今年他們又相約去加拿大西部Alberta (艾伯塔省),沿著洛磯山脈的三個國家公園去探險(參考下圖)包括:
Banff National Park(班夫國家公園)
Yoho National Park (優鶴國家公園)
Jasper National Park (賈斯珀國家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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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出發前,我叫他們給我寫一個『求生計劃』,查詢當地森林裡面最常出沒的五種危險動物,並提出應對方案。威廉在第一時間就回覆我,列出:
(1)灰熊grizzly bears,(2)黑熊black bears,(3)在交配期間的麋鹿elk ,(4)山獅mountain lions,(5) 狼wolves,和(6)『處在飢餓中的阿倫』(Alan when he is hungry). 
對付前五種動物的方式就是 -------------------- 把阿倫打昏,自己跑走。
而滿足阿倫的方案就是趕快找到中國食物給他吃。 
我正在寫罵人的郵件,威廉適時地又發來一封補充說明: 
(1)灰熊grizzly bears ------ 裝死
(2)黑熊black bears 和(4)山獅mountain lions ----- 製造出很大的聲響嚇走對方
(3)在交配期間的麋鹿elk  ----- 慢慢向後退
(5) 狼wolves ------ 一邊向後退,一邊用嚴厲的眼神瞪對方
阿倫也即時回應,他說他買了一罐專門對付野生動物的噴霧器,我擔心的是他在慌亂中有可能會把噴頭對向自己。。。。。。那就呵呵呵了。
六月十七日(週六),我把他們送去機場,為了省錢,他們要在科羅拉多州的丹佛(Denver)轉機,搭乘加拿大航空的飛機去艾伯塔省。飛機在新澤西州Newark機場起飛的時候就Delay了四個小時,錯過了轉機的航班,他們只好在Denver 過夜,第二天下午才到達目的地,租好車便去旅館Check in。
即使出發的時候遇到周折,但是他們彼此安慰『還好不是更糟』,所以照原定行程,去Banff National Park(班夫國家公園,第一張圖標示為3 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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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Lake Louise (路易斯湖)是這個公園裡面在網絡上曝光率最高的景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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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當日他們雖然出發得晚,但是夜幕卻在10點才降臨,他們慰勞自己一頓豐富的晚餐)
次日,他們繼續昨天的路線。一路上有很多遊客,但是兄弟兩人專找難度較高的山路,所以從照片上看起來好像是『包場』,有一種天地悠悠,千山我獨行的味道(下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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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遵從我的要求,每日必發照片,並打電話報平安。在這個人煙稀少的地方,沒有手機信號,就溜進附近一個高級酒店,找到WiFi.
旅程第四站是Yoho National Park (優鶴國家公園),這裡的景點需要搭Bus 前往,然而Bus的座位多被附近酒店,或者Motel壟斷。他們想要進山,就得購買酒店的套餐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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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山路非常不好走,為了眺高望遠,他們還買了『登上棍』,但是即使用了拐杖,還是很難找到著力點,結果。。。。。 結果有人失足滑到山坡下 。。。。。。。
威廉費了一番力氣爬上來,腳扭傷了,但是他們接著趕路,走著走著,哥哥發現頭頂很冷,原來他的棒球帽在剛剛那個意外中飛掉了。弟弟笑夠了之後,自告奮勇地要去幫哥哥找回來。他們回到原處,果然看到頂球帽掛在樹枝上。弟弟一向是我們家的『孫悟空』,所以立刻變身為『蜘蛛人』,成功拿回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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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後來回到民宿,那裡有一個『靈氣大師』自願提出協助,她不一定可以治療腳傷,但是可以撫慰受傷的心靈(啊?有到令人痛心的地步嗎?)。
由於哥哥不良於行,所以次日的行程以開車為主,這反而讓他們有機會慢慢欣賞Icefield 公路上令人屏息的風景線。這條公路每隔幾米就有標示,瀑布,小湖,冰山,懸崖。。。即使沒有指標的地方,也是驚喜不斷。他們途經一處,看到有幾輛車停在路邊,隨口問前車駕駛在幹嗎,對方要兒子們看左邊的窗戶,赫然看到一隻黑熊就在車旁!兄弟倆這下樂了,媽咪交代的求生計劃終於可以用上了,後來發現這些動物是吃素的,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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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中他們看到經過一個很特別的地方,但是沒有標示,他們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停車觀看,沒想到被他們發覺到一個人間仙境,他們自己給它取名為『鏡子湖』(Mirror La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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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文字都無法形容上面幾張照片。。。。
下面是阿倫製作的影片,哥哥選定的配樂。影片中威廉一躍,跳上峭壁巨石觀看瀑布;阿倫手腳並用在石坡上爬行;他們徒步走在岩石,木橋,碎石,溪水,薄冰,山尖。。。每一步足跡都是年輕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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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5/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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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6etf · 5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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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年9月,公司組織去九寨玩,蠻腐敗的,住在九寨天堂。第1天從原始森林一路玩下來,不表。第2天早上去長海,我因為以前自己去玩過,所以遊興一般,主要陪著同事,幫他們拍拍照片。去過長海的tf知道,那裡是個觀景台,人多的要死,拍照要搶位子的。。。 那麼幾個同事排隊準備憑欄微笑去了,我這邊也打開相機,先調好光圈快門,為了節約時間,我會對著要拍的位置上的陌生人測光,這次桃花運來了,一個姿色不錯的女人落入了我的鏡頭。。。 幫同事拍好後,我自己回看照片,女人不錯,大概27、8的樣子,10分的話7。5分應該是有的,但風情要給10分滿分的,因為就是在鏡頭中那麼一閃而過,我的心就彷彿被偷走了。--不過我的心比較容易 被 偷走 看她衣著,我想一定不是上海遊客,上海老、中、小s都比較會打扮,贊一下我們上海女人 我開始在人群中找她,可惜怎麼也找不到了,想搭訕失去了機會,有點懊惱,也有點慶幸。 我以前是很擅長搭訕陌生女人的,老婆也是自己搭訕來的,正因為如此,老婆把我看的很緊,包括錢和時間,我也樂意有人管束我,好結束浪子的生涯。 結婚後,搭女人就成了我的負擔,本性喜歡拈花惹草,但是搭上以後,又要想辦法存小金庫,又要編借口請假出來,最後也就是個活塞運動,沒什麼大意思。 不過,這個女人讓我很想重出江湖。 如果後來再沒碰到,那也沒故事講了,我們在諾日朗又碰到了,--地名中有個日字,難道是個天意 這裡用y來代表她。 y和幾個恐龍一起,老恐龍小恐龍,她被襯托的更加出眾,想好了台詞我就上了,,, 「你好」她很驚詫地看著我,恐龍們也很驚詫,我繼續,心裡略有點緊張,--前面說我擅長搭訕,不過每次還是會緊張的,,, 「你看,我剛才測光的時候碰巧把你拍進去了,不過拍的挺好的,就沒捨得刪掉,,,」她看了看我的相機,臉有點紅,說:是挺好的,恐龍們也圍上來看。 「你給我個郵件地址吧,我回頭髮給你」 我的攝影技術在山上拿不出手的,不過肯定比幾個娘們強多了,我早就料到,y是不會捨得讓我當場刪掉的,這會是她此行最漂亮的一張照片。 y很爽快,她說好啊,把你的手機號給我,我把地址發短信給你,--我靠,好容易啊! 我報手機號,她記,邊上的恐龍們笑的很曖昧,看來也很懂 記完,沒話找話說,我問她們從哪來的,她們說:紹興,正好我的一個sb同事叫我,我只好離開,心想紹興不遠,又有了手機號碼,以後有大把機會,卻忘記叫y撥一下我的號碼,這一點後來讓我很懊惱。 按過去經驗,女人主動問你要電話,那麼很快就會和你聯繫,所以我當時沒要她的電話,也沒叫她撥我一個,用山上的話說,有點ib,--在恐龍們嫉妒、興奮、yy的目光中,我瀟灑地轉身離開,放長線才能釣大魚,急吼吼把人家電話要來,待會打還是不打,不打卵癢心也癢,打過去說什麼?所以我一般扔下個電話號碼就走,一切盡在掌握! 意外來了,y就是沒給我打電話。 我晚上獨守著九寨天堂的大床房,沒有電話,噶好的錯b環境浪費,有點恨自己的ib行為,不過想想不要緊,明天回成都,正好有個會要開,會比同事多住2 天,y肯定也要回成都的吧,還來得及,吃吃火鍋,泡泡茶館,逛下春西路,--春熙路上美女大把,y你也別矜持了,美女在成都不值錢,晚上就從了我吧,哈哈。 不幸的是,在成都的幾天也沒接到y的電話,我想是她記錯電話了?是仍然矜持著?是根本忘記了我?猜過所有的可能,孤獨地在異鄉鬱悶,成都住的是喜來登,跟女人ib也不錯呀,又浪費了! 回到上海,也沒有電話。 一個月很快過去了,我徹底忘記了這件事。 忘記的時候,電話卻來了。 電話裡是個怯怯的聲音,向我問好,問我記得她嗎,九寨溝的那個女人,照片還在嗎,她想看,,, 女聲很好聽,普通話帶著紹興口音,小地方女人的那種羞澀,我是硬著和她說完第一個電話的,--女人開始和你交往了,後面的事情八九不離十了 昨天說到y的電話來了,怯怯的聲音惹人生憐,我故意將手機話筒貼近嘴巴,語速放慢一點,--我的嗓音比較低沉,有磁性,很多女人讚過的,彷彿女人對男人的聲音比較在意,或許耳邊一句輕回的低語,是開閘放水的密鑰所在,--y除了要那張照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也沒有結束電話的意思,大概心頭正在撞鹿吧,我蠻喜歡這樣的感覺,泡妞最愉快的階段,也就在窗戶紙將破未破之際了。 於是留了郵箱,想起來那張照片還在相機裡,導進電腦,調整一下對比度和色彩,邊調邊想:她為什麼過了這麼久再聯繫我呢?斷不至於是忘記,那麼就是在猶豫,如果是猶豫,那麼她一定猜到我有企圖,掙扎過後,還是決定開始一些感情的冒險,如此瞻前顧後,大概已為人妻了。。。--我喜歡猜一猜女人的心思,女人心,海底針,猜中了會很有趣,也使下一步的行動更加精準有效。 y是紹興市府的一名公務員,上班不能上網(後來可以了,也不知道為什麼),所以我們一開始通過郵件交流。頻繁的郵件來往,也漸漸瞭解了她的一些情況:她的家庭條件比較優渥,父親是當地要害部門的正印局長,兩個姐姐姐夫也是當地有點頭臉的人物,(從這一點,我開始懷疑她的實際年齡應該不止27、8歲,但至始至終沒有問過她的年齡,她也沒主動說過,所以我更加懷疑她其實蠻熟了,哈哈。)她上下班有馬6代步,老公(果然)也是公務員。 不要去人肉啊,大致是這個情況,但細節我改動過了 後來麼,老套路,她給我發得意的照片,我極盡溢美之辭,讓她很受用,不斷的給我發照片,我都看的煩了,看來看去都是穿衣服的,我就這點追求啊 不過有一張還是很不錯的,穿著白色的背心熱褲,光著腳丫盤坐在一張長椅上吃蘋果,骨肉勻停,巧笑倩兮,最流鼻血的是可愛的腳指頭,白��透紅,像嫩姜,或者象太湖紅菱,又生的盈盈一握,用它來搓弄我的弟弟,或者捉在手裡把玩,然後再輕舉上肩,那是何等旖旎的風光啊! y把電話全留給我了,兩個手機,辦公室電話;她辦公室3個人,我開始偶爾往她辦公室打電話,一來發揮我的磁性嗓音,二來慢慢地用話語挑逗,辦公室裡說這樣的電話有一妙處,因為有顧忌,她只能含混其詞,語焉不詳,我說到濃處,她只能應不能回,好比蓋著蓋子煮湯,也好比做的時候摀住嘴不讓叫,別有一功 我這個說法是有道理的,y5點就可以下班,慢慢的,她總要蹭到6點才走,就是為了等有機會和我單獨通電話,爽了就要叫,女人的控制力有時候蠻差的。那麼天天要等我電話,應該是魚兒在要鉤了吧? 不過電話的內容頂多也就是想要抱抱你啦,忍不住想親你啦,也直接誇過她的腳長的好看,我是由衷地喜歡女人有一雙好看的腳的。 越來越熟絡了,她給我發了筆記尼照片,居然很凶 以前沒看出來,--我這方面目力蠻厲害的,在九寨溝時沒覺得,那張背心照片也沒覺得,難道特意為我去隆凶了?發揮你們無敵的想像力吧,���案後面會給出的。 除了胸前的亮點,身材也沒話說,細腰豐臀,我的辦公室有獨立衛生間,當下自己去了下火,在自己腦中導演了我和她主演的一部片子 我覺得y是入巷了,決定更進一步,,, 有次電話裡,也是以一些初級情話開始,我腦子全是她的大咪咪,她的小嫩腳,說是在挑逗她,我自己早就硬幫幫,說到情深意切時,我說,好想進入你,好想好好地愛你, 一般來說,騷一點的女人會馬上配合你,可以完成一次電話ml;矜持一點的女人呢,會很害羞,說你是壞蛋, 沒想到她的反應是 她的反應很強烈,很西數,,, 她勃然變色,說:你把我當做什麼人了?!!!啪的一聲掛斷電話。 我有點沒回過神,這種情況沒經歷過呀,筆記尼給我看了,愛你愛我的說過了,電話裡親過抱過了,每天不等到我電話不下班回家的,那麼我現在要進入她,不是老正常的嘛?弟兄們說說看,正常伐? 回過神來我哈光火,更光火的是,y隔手來條短信說,你以後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 錯b,碰到赤老了,又不是青純少女了,裝b不是這樣裝的,玩弄我的感情是伐,我本想打電話去嘲伊兩句,想想算了,男人嘛,大方點,本來就是想上人家,上不到也沒必要失態。 照片、郵件、短信、電話全刪掉,留著是禍害,羊肉沒吃到到時候惹身騷,刪掉結束,以後不碰西數女人,路子怪來西。 兩個星期後,我正在下班路上,y打了我的電話,問了句你最近好嗎,我說還好,--語氣即不興奮也不冷淡,應該聽不出我仍有一絲介懷,她說:我好想見到你,,, 我知道精彩的開始了。 接下來兩個禮拜,她或暗示或明說,想和我見面,我總是推脫,我要再添上兩把柴,把y這鍋水燒得滾滾燙;再說,我那陣工作的確忙,不可能翹班,週末跟家裡請假呢,又要提早點鋪墊起來,不好有破綻,--偷吃味道是不錯,累是很累的,尤其是有個絕頂聰明的老婆。 估摸著水也燒開了,燒幹掉就不好玩了,約見面吧 不敢約到上海來,雖然茫茫人海,但有時候會碰赤老的;約紹興更不行,小地方轉也轉不開,何況她家人脈挺廣。取個中點,杭州。 我訂了劉莊的湖景房,以前公款住過幾次,環境是沒話講了,碰到過李朋鳥同志的,關鍵是06年12月,我在股票上開始賺到不少錢,手頭很活絡,如果是今天,有女f要和我ons的話,事先聲明,只能去168,不要怪我,怪這個國家吧 12月的一個星期五,下了班,我到南站坐上了最快到杭州的一班火車,沒開車是怕暴露車牌,第一次見面,小心不是錯;她也沒開車去,大概人同此心吧,理解理解。 她比我早到一個小時,在東站等我,不斷的發信息問我到哪了,我很想調侃她是不是已經太濕了,想去酒店換內褲啊,不過不敢造次,她的西數脾氣我領教過,雖然這樣的約會擺明了是場肉搏戰,但還是不要太直接,說不定人家喜歡婉約派,為了弟弟的幸福,我不能操之過急呀 說實話,在火車上我一點也不著急,長夜漫漫,狀態不可出的太早 看了兩份報紙,和一個回杭州的小姑娘聊聊天,火車就到站了。 出站,尋覓,伊人正在燈火闌珊處,她肯定先看到了我,在一盞昏黃的路燈下向我微微笑著。九寨溝一別,網絡和電話讓我們成了准情人,然而等到相見時,既陌生又熟悉,感覺好奇妙,拙筆難以名狀,,, 我也抱以燦爛的笑容,向她走過去,--眼中的她,比照片上更加嫵媚,新燙了劉海,紮起了馬尾,大大的含羞的眼睛,俏皮的嘴巴,江南女人的秀氣體現充分;紫色緊身的高領羊毛衫,套著件黑絲絨的中式馬甲,下身著黑色牛仔褲,蹬著一雙長統高跟皮靴,煞是英武明媚。 走過去,霸道地抄住她的腰,好像我們早就是對鴛侶,--腰肢很細很柔軟,我舉槍表示致意, 我柔聲問道:「先去酒店辦入住好麼?」,她輕輕地恩了一聲,把頭埋在我的胸脯上,才估計到,她大概1米63左右的個子,但是修長的雙腿,另她看來更高一些。 汽車載著雙野鴛鴦,穿過杭州的鬧市區,一片燈紅酒綠,行人如鯽,偶爾路過酒店或民宅,內裡有多少我們這樣香艷的故事正在開始,正在落幕,多麼輝煌或者平淡的人生,都逃不過一個情字,和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 車子從南山路到楊公堤(大概如此),忽地拐進一條小路,西湖國賓館的石碑,然後有上著雪亮刺刀的武警給你敬禮,呵呵,錯人家老婆還有武警站崗,不經歷一下算什麼人生? 房卡拿好,去餐廳吃飯,兩樣可口小菜,一個暖鍋,一瓶古越龍山,,, y大概有點酒量,是她要求喝酒的,看來蠻要的 暖鍋中蒸騰起的霧氣把我倆對面分開,氤氳中看著她笑語,想想其實y才是我今晚的菜,呵呵,或者我是她的菜,,, 幾杯下肚,烘暖了身子,她脫掉馬甲,羊毛衫裹住婀娜有致的身軀,--我知道你很凶,我已經聽不進你在說什麼,我只想著雲騰雨蔚的情形了 吃完散步,住劉莊不散步太浪費了不是? 牽手在湖邊走著,是夜有風,湖面漣漪陣陣,由遠及近,輕拍岸巖;是夜月光皎潔,灑落人間,山樹披銀,波浪湧金。 我將她抱起,在草地上轉圈,她咯咯地笑,兩團肉擠在我胸前,我突然將她放下說,哎喲,不行了不行了,她急切問道,怎麼了, 我說,我有個地方好硬了,怕被你壓斷,她大笑罵我流氓,然後要來打我,我將她手握住,拖入懷中說,我們回去吧,她點點頭,眼含柔情看著我,清晰地說:「好」 進房間,一張雪白的大床,足夠做任何姿勢 床頭有幅金色的題字,媽的,居然是赤壁懷古,看來我今天要被她的浪淘盡了; y沉下臉說,就一張床啊,兩個人怎麼睡? 無沙發,徹底無語 我想這女人又要來這一手啊,心裡有點不爽了,,, y倒笑西西地貼上來,雙臂勾住我的脖子,主動和我接吻起來,直接就是舌吻了,饒舌,咬嘴唇,下半身貼禁我,微微地扭動,大概是在試驗我的硬度? 說實話,我有點不喜歡女人這麼主動,不過也不能示弱,兩手開始遊走,一手撫腰摸臀,一手摸著她的脖子,捏弄她的耳垂 上面吻的越濕熱,下面越受煎熬,那話兒漲得有點發痛,一隻手從背後深入,摩挲她如玉的肌膚,背上那條脊溝向下,引導著我的手去探索,褲腰太緊,只能夠著臀溝的發源,不過癮,改向上摸,文胸後面沒有扣子,急死人的事情,,, 只好委屈小弟弟,稍稍離開女人的身子,欠欠身,將手從前面伸進去,摸著扣子,要擠開,但是太心急,幾下都沒弄開, yy把我推開,笑笑說,我先洗澡啊 洗澡麼,肯頂要進去水戰的,很不巧的是,老闆正好打電話進來,跟我討論工作的事情,我定定神和老闆電話,心裡把老闆家媽媽問候了好幾遍,個b樣囉哩囉嗦,講個不停,y裹著浴巾出來了,他還沒講完,我是等不及了,和y做了個眼色,拿著電話進浴室,邊脫說電話,節約時間,並且提醒他我手機要沒電了。 脫光了,我直接關手機,裝沒電,不管了。 快速洗好,重點洗弟弟和菊花,腳指頭也仔細洗過,--萬一她口味重呢,懂伐 再刷個牙,我來啦!!! y絕對是有備而來,居然換了件短擺的絲質內衣,床燈調到昏黃,玉體橫陳在雪白的床上,黃黃的燈光柔柔地從她肩頭灑落,看上去她就像塊��要融化的冰淇淋,我湊上去,吻了吻她的額頭,四目相交,慾望糾纏,愛意融融,,, 我將目光移下,絲綢也比不過y的肌膚細膩,絲綢隨意地在她胸前皺起,恰好露出那銷魂蝕骨的玉溝 我埋首去溝裡呼吸,耳裡只聽y的一聲歎息,夾帶些須顫音,也帶得絲綢下的雙乳一顫,用指間輕摸上去,乳尖已作豆蔻悄立 那雙玉兔是緊張還是渴望,她們等待著我暴雨來襲,呵呵,可我偏不,兵者,詭道也,我將她的秀髮向上擼起來,散佈在白色枕頭上,雙手卻去捧著她一張俏臉,只是吻她的眼皮,她嬌羞地閉著眼,朱唇微啟,努力地均勻呼吸 我很清楚現在可以驅入了,但不是最佳時機, y太渴望了,我可以多給一點,我去輕咬她的耳垂,在她耳邊粗重地呼吸,她的雙腿開始扭動,兩手抱緊我的後背,想用力貼近我,又鬆手躺下,無奈地去抓床單, 我在她耳邊細細地問她:今晚好好地要你,可以嗎? 她急促地點頭 我向下,挽起她的雙腿,分開來,私處畢現,毛很少,柔順地貼著,大概是好脾氣的女人吧,,肉鮑居然還是粉紅色,連蝴蝶翼也是粉的,不見色素沉澱,難道她老公使用的很小心 她急忙用手來遮,不叫我看,我求她,這樣的好鮑難得,怎可不品? 真的算是上品了,玉縫緊緊的,但玉露仍然滲出來,晶瑩透亮,向著菊花滑落過去,我捨不得它白白流走,舔了一下,微鹹,一種女人特有的淡淡的腥,她受此刺激,兩腿一夾,夾住我的頭,大概覺得不雅,又鬆開,但不好意思張的太開,好有意思的女人,我去看她時,她用手臂蓋住眼睛,輕咬著嘴唇,那份害羞真不像結過婚的女人,, 我說,你的汁水真好吃,等我慢慢吃你吧,她不作聲,將嘴唇咬緊了些 我說你等一等,去沙發的褲子裡摸出手機,呵呵,不是拍照,是放了個專輯《琵琶語》 然後重新上床,有音樂,y可以放鬆一些, 我仍然去弄她的玉鮑,將緊合的唇撥開些,竟有些水一湧而出,原來早已氾濫的不成樣子,我也不再逗她,伏進腿間賣力地刷卡 熱熱的舌頭從會陰處向上,刷過深溝,也刷過玉珠,幾下子,玉珠就爆了出來,我用舌尖頂住它,有節奏地抖動,, y開始哼哼了,伴著輕音樂,宛如天籟 也該我享受享受了,我爬下床,將她也拉下來,輕輕按她下去,她很順從地開始吃我的香腸了,, 不能不說,功夫很棒女人真是矛盾,看她的害羞絕不是裝出來的,但功夫卻又那麼出色,要麼是她老公調教的?但顏色看起來又像常常閒置不用的呀?琢磨不透,只管此刻的歡樂吧, 想到她的老公,我很邪惡地希望他這會來個電話,我好像有的tf一樣,可以讓她邊挨我的抽弄,邊和老公說電話,可惜沒那麼巧的 那話兒已脹成紫色,亮錚錚只想那個仙人洞 我將y重新抱回床上,讓她跪臥,伏低身子,橛高屁股,兩個門戶都暴露出來,我又去舔舔濕糊糊的玉戶,另她搖晃著臀部耐受;我興起,也顧不了許多,去舔她的菊花,她被刺激得嬌聲告免,一時再也跪不住,向側面倒在了床上 我扶她重新擺成剛才的姿勢,提槍進入,她仰首吸氣,彷彿這一刻等待良久,其實我何嘗不是如此 沒入之時,我只送入蘑菇頭,那一汪油立刻溢出,小嘴兒連忙包裹住我的蘑菇,我又拔出,蝶翼兒翻出裡面更嫩的肉色,稍離開一點,急忙牽出了兩根不捨的粘絲 反覆如此,音樂蓋不住唧唧汩汩的聲音,彷彿小貓舔吃糨糊(不知道哪本書裡看到這個比喻,很喜歡),彷彿老牛踏入春泥 y開始向後夠著,信號明顯啊 y低伏身子,任我後入不已,絲綢短裙的荷業邊半遮了我們的結合處,隨著每一下撞擊掙扎著向後滑落,漸漸地,暴露出一整個雪白p股,像個可愛的胖梨;裙邊顫落至腰部時,一時無險可守,倏地堆向肩頭,露出瘦瘦的背脊,脊線很是好看;玉兔的晃動也了然在目了。 我雙手把定y細細軟軟的楚腰,兩個拇指相距不過寸許,男人粗糙的大手和女人羊脂玉般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我忍不住將一手開始摩挲,滑向側前方,握住一隻跳脫的玉兔,肥滿的感覺彷彿從指間溢出;另一隻手仍然掌握她的腰部:淺嘗時,不讓y向後要的太多,疾進時,為自己的挺進加上一把輔力。在我多點進攻之下,y開始叫出聲來,淺嘗時低哼,悠揚而渴望,疾進時高聲,急促而滿足。 y漸漸被我推向高峰,她大概很需要一個著力點吧,一會攥緊床單,一會又將單手向後,抓住我扶腰的手臂,緊緊扣住,指節發白。快感陣陣湧了上來,從眼中,從手上,從肌膚相親處而來,敵軍勢大,將我軍密密匝匝圍住,任我左衝右突,急切難下;敵將多謀,用火來燒,又發水來淹,精兵耐受不住,幾番想突陣而出,皆被我勘勘勒回。我別過頭去,戰鬥場面不敢再看,哪知床頭櫃上的銅牌、呈亮的燈座、電視機的屏幕,無不倒影出兩具交戰的肉體。 女人的叫聲越來越響,我估計自己再也走不過三十回合,怕她失望,便打招呼似的說,你真迷人,我快要堅持不住了,,,沒想到y很體貼,她說,你不用忍的,你開心了就好。這話讓我更加憐愛這個雪白的、倦曲著的,嬌小的女人,雖然我們其實很陌生,但我決定今夜要好好地愛她一次,,, 暫時抽離她的身體,下了床,我要讓戰鬥部隊小小地休息一下,並且,還要玩個小花招增添點情趣,,, y有點奇怪我突然離開,卻不料我走到窗前,兩下扯開了窗簾,推開半扇窗戶。房間在三樓,還不到睡覺的時間,冷冷的風從西湖上掠進來,夾雜著夜晚散步住客的交談聲;高昂的玉杵首先感到了一絲寒意,清醒許多,但硬崢的姿態不減,我瞥到它時,它還塗著一層愛液,月光正好灑落,憤怒突起的青筋帶了點陰影,看上去分外的雄壯冷冽。 回頭壞笑著看她,她俏臉通紅,急忙拉了個被角遮住身體,說,你幹嗎呀,人家要看到的,我走向她說,大概不會看見的,但是你叫的那麼響,他們肯定能聽見,明天早上走廊裡撞見了,要他們妒忌有這樣一個美麗的女人被我弄的尖叫。她嬌嗔著那拳頭��擂我,卻被我掀開了被子,捉住一隻腳踝抗上肩頭,再一次地插了進去。那傢伙剛才受了點寒,又回到軟綿濕潤的地方,精神抖擻地重新研磨了起來。 y果真害怕叫聲被路人聽見,壓抑著不敢出聲,我中間得了次喘息,這回更是精進勇猛,y略有些嗚咽,含混地叫我老公,說她愛我,我也不理會她,閉目只顧遞送,魂靈彷彿飄出了腔子,作一個旁觀者,逼視著兩具肉身。即便在那一刻,我想我還是愛我的髮妻的,我確定了好幾遍;眼前這個迷亂女人,在家庭和單位裡又以何種形象出現呢?我和她的人生本來是兩根毫無關係的平行線,卻在這刻交軌,是魔鬼的誘惑,還是上帝的賞賜? 肉體還在瘋狂糾纏,靈魂卻在一旁發笑,人真的屬於自己嗎?還只是別人的一個宿主而已! y終於壓抑不住自己,毫無旁顧地叫了出來,倒將我的魂靈拉回身體,窗外一片寂靜,剛才交談的幾個人不知是走遠了,還是在聽壁角,反正不管了,稍遠處,西湖水輕拍著石岸,有幾股正好湧進了石穴中,猛發出汩地一聲,我的身體也開始僵直,小頭漸漸不聽指揮了,索性將y另一條腿也抗起來,向前一壓,使她的臀部離開床墊,迎合我最後的衝刺。 我蹲起來,雙手叉在y的膝彎,用力將一雙大腿壓向她的身體,直到壓扁了ru房,y的門戶已是一片狼籍,像洪水過後的河灘,兩岸茅草雜亂地倒伏,沾滿著泥漿,我定神欣賞著自己的傑作,一派淫糜難言的景象,短暫的停頓後,船兒堅定地進入河道,每下都抵達最深處。y的玉戶開始節律地緊縮,一陣一陣,一浪一浪,我的腦中一片空白,深,深,,,還要更深處,,,我將所有的愛慾噴射了進去。 那天晚上,梅開二度,連續作戰兩次,已經讓我很疲憊了,我靠在床上抽一支事後煙,y倦縮在我懷裡,安靜地發著短信。 y的頭髮燙過,有點硬,--不像我老婆頭髮那麼柔軟,--毛扎扎的,讓我赤裸的胸膛感覺不太習慣。短信來回了三兩條,我隨口問她再和誰發呢,她拿手機給我看,屏幕上寫著「放心吧,再打兩圈就回家,你也早點睡吧」,我看看她,她頑皮地吐了下舌頭,略帶幽怨地說,這個傢伙,老婆丟了還在外面玩的高興。我聞言心頭一蕩,放下香煙,又去把玩y的ru房,y也貼緊了我,拿臉在我脖彎親暱地蹭著,忽然在我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推開我,一陣風地下了床,問我要不要喝水,我吃了一痛,有點蠢動的老二偃旗息鼓,才感覺那裡有些脹痛,想想算了,不必強逞少年之勇了。 熄燈睡覺,一夜無夢。 第二天醒來,y先洗漱,換好衣服出來,卻把那件珠光色的絲綢內衣小心地收進坤包裡,說是上面有我們的氣息,回去也不洗它,好作個念想。我見她說的誠懇,暗自慚愧,女人到底多些情誼,不像我,昨天風流之後立刻開始想家,恨不得從杭州趕回上海,--睡在自家的床上,才算睡得塌實。 早餐時,說說笑笑,我拿她昨天的表現打趣她,她羞赧要來啐我,四目相交時,腹內暖流又在奔流,眼神裡,彼此有了那意思,匆忙回房,又是一場好鬥。 事畢,離退房時間還早,我和y便在劉莊裡散步,這地方對面就是蘇堤,園子裡有參天古木,有茵茵綠草,是游西湖的絕佳所在。一路走走,到了丁家山上,說是山,但其實很袖珍,上山有座小房子,終日鎖著門,邊上立塊石碑,以前看過,知道是毛臘肉的讀書處,不過誰知道他在這裡幹些什麼。 我不是無緣無故把y引來這裡的,這小山包上,濃蔭蔽日,只聞鳥鳴,罕有人至。我讓y背靠著那小房子的牆,細細吻她,間或柔聲說些甜蜜的話,待y慾火重新燃起,將她一條腿從靴子和褲子裡脫出,y稍稍抗拒也就從了,白白的腿被我盤至腰上,探手摸下去,蕾絲內褲已經濕透,我掏出寶貝,用手指挑開她的褲邊,陷了進去。 陽光透過秋葉,灑在我們身上,即便這樣,12月份的天還是挺冷的,y的光腿上起了雞皮疙瘩,我心疼她,加快了速度,想早點結束。 蘇堤上的人聲遠遠地傳來,近處是鳥鳴山更幽,我低頭看她,她一腿穿著英挺的皮靴,一條腿赤裸纏繞,心裡又怕有人也上山來玩,百八十下後,就把持不住,突突地完成了這次野戰。 那天中午,我們在知味觀吃了頓飯,我特別喜歡他們家的醬鴨,其實楊公禪寺煲我也喜歡吃,不過臭臭的味道,不適合雲雨初霽的氣氛,,,總之,在知味觀隨意點幾個小菜,絕對不會讓我失望,,, 餐後沿著楊公堤向東,牽手散步,一路只有三言兩語。大概連續晴了好些日子,地上枯黃的梧桐葉被烤得很乾了,有風吹過時,滿地亂走的葉子摩擦出刺耳的聲音。三點鐘還不到,太陽就開始發白,無力地遠遠掛著,我們各自豎豎領子,找不到什麼話說,「激情過後的那一點點倦」,老b樣寫的哈好。 我說回家吧,y也有此心,於是打車去火車站,各自跳上一列最早的火車,分作東西。。。 分開以後,親暱增了一層,神秘去了七分,y開始每天給我打電話,不過一直很遵守紀律,工作日之外,從不給我打電話和發短信,估計她自己也不方便,這是少婦的又一個好處,, 我往她辦公室送過花,送過別的禮物,機關裡的風氣有點壞,這些東西出現在桌子上,擺明了有情人,她同事看到後居然羨慕她,這讓y很受用,,電話裡多次提到了她們同事怎麼怎麼說,又個和她非常要好的女人,居然知道了我們的一切,我猜,床上的表現她大概也知道了,女人們好像會在一起說這些話題的,, y這個同事被提到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我也知道了她的名字和一些情況,她叫z,27歲,大概和某局長有些曖昧,一直單身。聽下來我覺得,y會紅杏出牆,多少受z的作風影響,反正z對我們的地下工作很鼓勵,勸y要把握機會,好好享受激情 漸漸地,我開始感覺到,z不僅對我和y的密情感興趣,彷彿對我也充滿好奇,--我的直覺很靈敏,難道???我開始生出了得隴望蜀的念頭,, 心裡落了顆種子,就一定會生根發芽,我和y的聯繫中,多了一個影子,只是當時,自己也沒有意識到。 07年春,我有個機會去寧波出差,通知了y,她非常開心。在寧波快快地處理完公事,下午就溜到紹興,在鹹亨開了間大床房。 選擇這家酒店,是因為它餐廳的飯菜比較可口,我們可以叫房餐,省得跑到外面去招搖。 把房間號發短信給y,看看離下班還有一段時間,乾脆去重遊沈家花園。少年時為陸游和唐婉的愛情故事糾結,長成後也難以釋懷,每次總是懷著些許親切感去看看這個園子。這次又有些別樣的感覺,--當年的才子佳人,能逃開道德的枷鎖,盡享這江南的春色嗎?若是不能,詞裡行間,又怎麼會字字淒血,纏綿悱惻呢? 暮春時節,風是融融的,帶著花香的味道,我側坐在迴廊的美人靠上,享用一支香煙,--其實我抽煙很少,與其說是為了過癮,不如說是喜歡指間煙霧縈繞的感覺,縹緲散去的樣子,令人遐思。 不知不覺,日頭偏西,我看看時間差不多了,起身回酒店,起身的剎那,想起了房間裡的大床,襠下一緊,流過一陣麻癢的感覺。原來從靜思人生的狀態轉入偷腥的激動,彷彿也只需要按一個切換鍵。 回到我住的樓層,折過彎,y已經等在門口了,拿著手機正給我發短信。好個熟透的少婦,一身淡粉的套裝,透明私襪,淡粉的細高根鞋;衣服是「凹」字領,露出點粉嫩的胸脯;新剪了齊耳短髮,顯得明眉皓齒的樣子。 我熟稔地摟住y的腰,去她耳邊說聲好想你,她含羞回應,鼻中聞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女人香,一陣魂銷,便去親她的小嘴。y薄施粉黛,抹了珠光色的唇彩,應該是為了這次約會刻意打扮過,--y打扮時,她的老公應該就在身邊吧,我有點邪惡地想,越是告誡自己不能不厚道,越是難禁這份收穫人妻的刺激。 y推開我的狼吻,說趕緊進去吧,要給人家看見的。我忙打開門,甫一進去,便將y頂在牆上,y也被急速引燃,和我濕溫起來。思念已久的小弟立刻膨脹,支在y 的腹部,脹得難受,我從套裙中探手進去,竟是開襠絲襪,絲質的小褲褲裡,肉唇清晰能辯。這一摸讓我更加迫切,手指老練地從褲邊溜入,想著來次閃電戰也很不錯,不想y連連拒絕,說到,現在不要,我說為什麼,小甜心,她答到,馬上還有人來,,, 我吃了一驚,還有人來?莫非是z?也只有z了,腦子快速轉動,但不敢確定。 還閃過些念頭:y故意把z引入局,拿我當鴨子?還是我想多了,y只是把情人向閨密亮個相?或許說,鴻運當頭,有雙飛的機會? 我假裝一點也不知情,問是誰啊,y神秘地說,待會你就知道了。 大腦一思考,小頭就沒那麼衝動了,拿起電話打到餐廳點了幾個菜,要了瓶紅酒,心裡盤算著,不管是上面哪種情況,相機而動吧 我對y說,你先看電視,我去洗個澡,,,從包裡拿出件乾淨的白襯衫,順便把armani的香水也帶上,收拾乾淨,面對女人會更有自信,,, 快洗完時,門鈴想起,y去開了門,多了個女人的聲音,z來了。 剛擦乾的頭髮,男士香水,敞開的白襯衫,我覺得這樣應該有幾分性感的 拉門出去,看到y和z正在沙發上聊天,假意很吃驚。兩個女人站了起來,z面目嬌好,笑矜矜地望著我。z居然有168左右,江南女子中算得異類,但仍不失越女的溫婉,著一身嫩綠淺花的連身裙,腰身剪裁得很貼合,曲線畢露;裙裾及膝,未著絲襪,皮膚有著瓷器的光澤。 y介紹說,這是我們局裡的大美女z,我的好朋友;指著我臉泛紅暈地說,這人就不介紹啦,你知道的,,, z倒是爽朗,說,果然是位大帥哥啊,難怪我姐姐著迷, 我豈是什麼帥哥,中人而已,眼前桃紅柳綠,吳噥軟語,倒是一雙璧人。 三人相對,一時有些沉悶,我一時沒把握猜透兩個女人的底線,又按捺不住地渴望終極艷事,本來會說的嘴巴,也有點找不到台詞,,, 恰好有點冷場時,服務員叫門送餐,小餐桌推到床邊支開,白色的餐布逐一擺放好菜餚,紅酒,高腳杯,然後那小男生彬彬有禮地告退,氣氛一下就好起來了,我們愉快落座,窗外正值華燈初上。 z先舉杯祝我們浪漫相隨,我回敬雙姝更加美麗,一時以不同組合,各式祝詞,觥籌交錯起來,,, 幾杯紅酒落肚,漸漸烘動春心,我暗自思量,如何拿話來挑 正在犯愁間,z鬧哄哄地要我和y喝個交杯酒,我笑著說我們相交很深了,再來喝交杯酒豈不是小兒科,,, y聽懂我說相交很深是帶著雙關,呸了我一口,倒讓這句5z話更加露骨。我站起身,y也施施迎著我,我梢欠下身,兩人臂彎擁著脖子,來了個大交杯, 我聞著y的香味心花怒放,想起y那開襠的褲襪,又想著若和z這樣喝一杯,以她的身高,大概更加和諧,,,男人欲貪天下色,女f少怪。 z在一旁又是叫好,又是怪我們做作,秀恩愛給她看。我漏嘴說,要不我們也來交個杯?說出立刻覺得不妥,忙拿眼睛去看y,--喜新不厭舊才夠紳士,莫要傷到y才好,,, 但又想說了也好,看看y的反應,若是接口往下撮合我和z,那麼今天兩個女人是來玩雙飛來了,想把老子當鴨子;若是慍怒,倒還對我有些真情,z也只能夢裡相會了 y笑西西地對z說,給姐姐個面子,讓這臭男人便宜一回,和他喝一個。我聞言心裡正五味雜陳,腿上卻傳來一陣生疼,原來y暗地狠狠的擰了我一把,我不敢作聲,卻聽y有點冷冷地說,你們倆還不快喝? z大概也聽出y的弦外音,說,才不要便宜他呢,你喜歡的男人你自己多喝點,我才不來和你搶;我也連忙訕訕地把話岔開來,,, 妄想既已破滅,腦子就清楚起來。想想y和我雖是露水一場,但她在床上婉轉承歡,平時儼若情侶,給了我很多美好時刻,我怎可初見z就想另攀新枝?我倆雖沒有說過海誓山盟的話,但逢場作戲時也有許多甜言蜜語,輕易負她不似我平日所為,,, 都怪平時黃書看多了,想什麼雙飛的好事,這下得罪了y,也讓z笑我孟浪! 心態端正以後,不再去招惹z,十分慇勤,七分給了y,y自然很開心,兩頰各飛一朵紅雲,眼神溫柔流盼,似要滴出蜜來,, 我知道今夜自有一番繾綣,想想y那特意為我準備的裙內風光,不由心旌動搖起來。 待會z一走,就要把y扔上床,直接把她的套裙擼起,隔著那條絲質小褲頭搓她的小肉頭,看她怎樣求饒。不過剛才已經濕了一次,騷味太重,若要吃她時,還需脫光光去衛生間洗洗乾淨,--心裡想把y層層剝了舔吃,桌上的菜就沒心思動了,, 點上支煙,一手夾著,一手搭在膝蓋上,箕坐在床沿。 不料大腿隨意一動,搭著的手碰到一片柔膩,是微涼光潔的皮膚,我知道那是z的腿,心頭猛顫了一下,趕緊把手逃開 偷看z的神色,她彷彿沒有注意到什麼,或許她不反感這樣的觸碰?--其實也就是無意碰到一下,但那種滑膩觸感帶來的快樂,遠遠勝過ktv裡滿把滿握的揉捏。 我大起膽子,將腿靠攏剛才邂逅的位置,估計也就十多公分的距離,我卻像完成一次太空對接般的困難,臉上強作神態自若,心頭卻連連撞鹿。 等我移動到剛才的位置,卻沒碰見z的美腿,再靠過去點,還是沒有碰到,原來我有心她無意! 我真想碰落一雙筷子,好學西門大官人的招數,趁撿筷子時,去捏那雙金蓮。念及此,暗暗側過身子,去桌布底下看那雙美腿。 只見她一隻腳斜斜撐著,著一雙綠色淺口皮鞋,鞋子有繁複暗隱的雲紋,低調而精緻,白皙的腳趾收攏在淺淺的鞋面裡,露出一排嫩生生的趾溝;另一隻腳絆在這只後面,半脫出皮鞋,足弓底側的粉紅色隱約可見。 愚以為,女人三種溝中,趾溝的性感一點也不亞於乳溝和臀溝。 到趾溝,我還要囉嗦一句:設計這種淺口女鞋的人真是了不起的天才,懂得穿這種鞋的女人多半有幾分媚惑。不過,今年街上這樣的鞋越來越多,真怕會像黑絲一樣,氾濫成災,最後變成惡俗的潮流。 z的美腿美足讓我魂不守舍,菜羹已殘酒微醺,接下來z該先走了,她滿足了見我的好奇,我留下春草一般的情思,, 一念至此,頓生愁腸,佳人尚在,天涯已遠,, 我能做的,就是頻頻側身偷窺美妙絕倫的一雙小腿。不知道她們倆各懷了什麼心事,竟也漸漸無話,房間裡又安靜了起來。。。 我正瞥著z的裙裾輕擺,分神之際,y起身說要去洗手間,我被說話聲稍一驚,眼神從桌下抽回來,恰和z四目相交,--憑我的第6感,與其說我們目光偶然相遇,不如說她的視線早就在那處等我,, 我心頭一熱,耳聽得轉角處衛生間門「卡塔」鎖上,更是全身的血液往頭���湧,要知道,這是唯一和z獨處的機會,若要說什麼做什麼,那就該在此刻! 但我腦中充盈了快樂和興奮,同時冒險和猶豫也激烈交戰。一個聲音對我說,快把握機會;一個聲音說,別背叛y;又一個聲音說,你早就沒資格考慮「背叛或忠誠」;還有個聲音冷靜地說,小心是陷阱,兩個女人設局考驗你呢。 一時間頭緒紛繁,倒弄了個張口結舌,面紅耳赤! 我彷徨之際想把目光移開,反被z的目光死死鉤住,見我窘迫,她倒先開了口,壓低聲音問,剛才看夠沒有? 她一言甫出,頓時滿室春光,她自己也臉上飛紅,忙端起酒杯來輕泯一口,卻也遮不住她帶笑的梨渦。 原來早被她察覺到,既然她已挑明,那還等什麼?等著來山上被判3年嗎? 當下再不多想,一手立刻從她裙擺處探入 我一邊摸入裙中,一邊柔聲答到,怎能看的夠?怎能摸的夠? z的臉上紅雲更盛,忙用手把我那只還在向上溯流的狼爪拒住,小聲地嗔到,快拿出來,你膽子好大! 雖是隔著裙布,被她玉手一握,我心裡更熱,哪肯抽出手來,先前知道紹興女人慣會欲迎還拒,手上加了把勁,想去佔領那慾望的高地。 我見再難深入,乾脆以退為進,手向下一滑,滑過膝彎,順勢將她小腿抄起,擱在我大腿上,來回輕輕撫摸,陶醉在那份柔膩的觸覺中,, z也不再抗拒,微微閉眼,鼻翼翕動, 那一刻極其短暫,但我和z彷彿沉醉了很久,直到衛生間傳來沖水聲,z忙把腿收回。 z說,別這樣,被她看見不好。我心裡發笑,想你剛才怎麼不說這句話? 衛生間裡水籠頭打開,我急忙抓過z的手機,撥打一下我的號碼,掐掉; 衛生間門「卡塔」打開,我堪堪將手機放回原處。 z背對著y走過來的方向,朝我吐了吐舌頭,莞爾一笑,臉上紅霞兀自位散。 y也不坐下,單跪在床沿,依在我肩頭,我摸著她的手回頭和她笑笑,見她短髮的樣子頑皮可愛,隱隱有些愧疚。 y問道,你們吃好了嗎?那意思,有點像逐客令了,這少婦大概有些想要了吧。 我這會又怕z也感到這層意思,想找話岔開,忙對y說,你看她的臉這麼紅,別是酒勁上來了,我們泡點茶來喝吧。 y看看z,笑道,喲,你平時這麼好的酒量,今天怎麼紅成這樣了?我接住話說,面孔紅通通,肯定想老公,,, 桌子底下,我的腳被z用力踩了一下,--一會被y擰,一會被z睬,疼在身上,甜在心裡。 閒聊了幾句,z知趣地告辭,臨別留下一句,讓我晚上留點力氣。y當作一句玩笑,兩人鬧紛紛地哄笑;我卻別有理解,猜她是要我留下一份情來給她,這麼一想,胯下巨物傲然挺立。 門才合上,我便抱起y往床上一丟,自己脫去襯衫和牛仔褲,y在床上媚眼如絲,膩聲說,要你,,, 我來不及脫三角褲,撲上床便將她裙子擼上去,粉色的小褲在開襠處,作最後一道遮掩 我隔著小褲頭在核心處一陣揉弄,已把布料濕透,我剛想去撥開她褲邊,卻被她拉手起身,直拉到床邊地下站立,,, y主動來尋我的唇,一陣濕吻過後,她開始一路向下吻去,最後跪了下去,把臉頰靠在我凸起的部位,來回磨蹭,長長地呼吸。 我低頭看著她,只見自己白色的棉內褲高高地支起,她一張俏臉粉紅,似有火在暗暗燃燒,連露出的胸脯也呈紅色了。 我伸手去摸她的頭,穿過短髮,摸摸她的耳垂,她受到撫摸的鼓勵,笑盈盈地抬頭看我,我見鼻子長得俏模俏樣,忍不住刮了一下,她輕哼一聲,低頭隔著內褲便將鵝含住,兩手發力箍住我的屁古 少婦真是有顆狂野的心,未過片刻,又將我三角褲拉下,鵝蹦出來,打在她臉上,那活物還在晃動不已時,已被她一口含住,令我頓覺陷入溫暖的軟泥中,--有一回洗泥浴,大致便是那麼舒爽! 少婦品咂了一會兒,吐出,衝我笑笑說,等我先去洗洗,--這樣甚好,我喜歡先把女人洗乾淨,去除異味,方可以弄個盡興。 y背向快速脫去裙襪和衣服,只著三點,翩然走進浴室。 y的胸不算小了,但背卻很瘦,有條很好看的脊溝,靠近溝的下端有兩顆痣,反顯出皮膚的白來;溝的上段,乳罩的帶子正好跨過,像座白色的小橋,,, y扭著pp走進去,搞得我心神蕩漾,自己擼了兩下,稍稍慰問一下。 等她洗了一陣,我也走了進去,美人洗澡的景致,怎麼能錯過。 我閃進去,熱水從頭澆下,y將我拉開一點,躲過水幕,幫我也塗上沐浴露洗起來,洗到臍下三寸,y將它一手握住,藉著沐浴露的潤滑前後套弄,時而放開它,卻去溫柔地把玩兩隻油麵筋,這樣來回數次,我幾欲噴發,, 我趕忙將y轉過身來,背對著我,好叫她無從下手,我卻將手繞至她酥胸前,將我倆前後貼緊,--我將肉香蕉側過來,也緊貼在她背上,, 我們開始慢慢摩擦,貼合處皆是的滑滑的;互相亂摸,著手處也儘是滑滑的感覺 我倆漸磨漸快,慾望的火焰也越升越高,我顧不上摸別地方,但將兩手佔據她的胸前,或輕輕地感受她的圓潤,或重重地體味她的彈性;她似全身酥軟無立,用兩條手臂勾住我的頭,仰起細長的脖子任我親吻她的肩窩。 腳下一個散亂,我倆退入水幕中,水嘩嘩地灑下,又飛濺成千萬顆細小的水珠,分不清是從誰的肌膚上彈起,都在燈光中飛舞, 「月照花林皆是霰」,--可有幾分相似處? 沐浴露的泡沫漸衝去,我扳過y的身體,去含弄她的蓓蕾,一些水流順著那弧度進了我嘴裡,我興奮已欲狂,將水吞下繼續舔食。 y被我弄得絲絲吸氣,突然將我的頭抬起,在我的脖子上咬住,良久不鬆嘴,身體緊緊貼住我,大概是到了一次。 我給y一個長長的擁抱,這是女人高潮後最需要的,但自己的慾望還沒有消退,大大的傢伙頑固地擠在我們中間,, 過了一會,y緩過勁來,小手又開始摸索,我便讓她扶著那面玻璃,稍稍分開腿來,我自己蹲下一點,一聳而入。 大概貪圖更深,y將臀撅起來湊,這樣一來,她乾脆將臉和胸貼在玻璃上,可惜我無法分身,否則真想在玻璃外欣賞兩隻擠扁的ru房。 她前面到過一次,我也就不用再照顧她,乾脆將她一條腿抄在手中,也不說話,一味猛幹起來。 周圍全是靜默,只有嘩嘩的流水聲和偶爾響亮的撞擊聲,我不敢低頭逼視顫動的臀肉,去仰天看那噴薄而出的水線,想著逝者如斯,而我的青春也只化作一次次激情艷遇的回憶,別無痕跡。 原始的快樂漸漸如潮頭漲起,趁雷霆之怒,夾風帶雨夾衝擊堤壩,幾番之後,終於潰堤而去。。。 我們回到床上,相向而擁,她盡量倦曲著,像嬰兒在母體的姿勢,我也倦曲著,貼合著這個旅遊撿到的寶貝,, 風暴過後,我們安靜地聊著家常,基本上是她說我聽,聽她講前年父親病故時的傷痛,形容丈夫的模樣和性格,描繪機關同事間的傾軋。。。生活的細節讓懷裡的女人更真實起來,,, 說話間,手機響了,有條短信進來,--手機放在y那側的床頭櫃上,本不想看,又下意識覺得應該看一下,--請她遞過來,打開一看,已有2條未讀信息,, 是個陌生號碼。大意如下: 短信2:剛才膽子那麼大,現在當她的面短信也不敢回了? 往前翻, 短信1:壞男人,在幹嘛? 我心裡發一聲笑,z在咬鉤了。 不過總感覺有點太快,女人和男人燃點不同,任你脂粉班頭,風月老手,也難讓她們片刻之後傾心於你。潘、驢、鄧、小、閒,她要是圖其中一樣我倒也塌實,想來想去我也沒什麼可讓她圖的呀? 我將手機丟在枕頭邊,暫不去理會她。 y自然不知道我在想什麼,只顧說她的。 只聽她說道:「我們單位的黨委書記可討厭了!」 我隨口接道:「怎麼了?」 「老色鬼,經常揩油。」 「許我揩不許人家揩呀?」 少婦拍了我一巴掌,接著說:「去年吃年夜飯,大家喝了不少酒,飯後包了個舞廳去玩,他和我跳舞時手不老實,把我的p股摟得緊緊的。」 「好過分」,我表示憤慨, 「那裡還頂著我」 我聽了居然有點興奮,也頂了她一下,問:「哪裡呀,是不是這裡頂的?」 「啊呀,你好壞哦,沒有同情心,不理你」。 我不理她的話,下面開始起來了,抵緊了她兩腿間,有問:「他的大不大?」 「恩~~,不知道」 「有我那麼燙嗎?」 「沒有,哦!」 「有沒有頂到你這裡?」我已經抵住了她的要害,濕濕熱熱的感覺傳來, 「沒有,討厭死了,你」她將身體扭了兩下,分不清是在逃避還是調整一個更好的位置。 倆人已有默契,幾下子就滑了進去。 這個體位不能深入,只能把一個螺頭滑進滑出,有個好處,倒是我能充分享受她的咬合力,她能仔細感受我的粗細, 不一會工夫,突起的那一圈就被她刮得酸脹,她也被那個圈撩得難耐極了,開始斷續地出聲 我說我要不行了,再找個男人一起來好不好?她說不要, 我停了下來,說我真的堅持不住了,得歇一歇,她含混答應,但不停扭動, 我說現在我就是你們書記了,讓我進去嗎?她趕緊同意,說快點進來, 我將身體朝後挪了挪,和她幾乎呈90度,一下滋到深處,惹得她失聲大叫 恰在此時,電話鈴又響,抓來一看有是z的短信,「知道你們在幹什麼,就是故意騷擾你們,嘻嘻,好好玩吧,不打擾了」。 人在那樣的狀態之下,根本顧不上思考,不知道哪起來的邪念,按了下回復電話,塞回枕頭底下。。。 早些年上歡歡的時候,彷彿看到過這樣的情節,沒想到居然會被我用上了。 我稍稍放緩,估摸著那邊快接通了,就使出渾身解數,直弄得y長哼短吁,我仍覺不夠,不住地問她喜歡我嗎?喜歡我cha嗎?還要更深嗎?我情緒高漲,每發一問,y也興奮地大聲肯定,幾十下後,我在y的鶯聲燕語中結束了風暴。 趕緊伸手到枕頭底下,按掉電話,還怕有隱患,乾脆關掉手機。 今年9月份的一個中午,正在kds上潛水,彷彿那天天氣不錯,微微有點涼,我起身關掉扇窗戶,在短袖外套了件針織背心,剛要坐回去,接到y的電話,說她此刻就在上海,下午就跟公司的車子回去,言下之意,約我見個面,, 我問清她的位置,趕忙定好愚園路長寧游泳池邊的餐館,自己先急急趕到,找了個露天座位,把菜點好,燒起一支香煙,心情複雜地等待女人的到來。。。 女人赴約總是姍姍來遲,不過想到她們見你之前必須照上100遍鏡子,那麼多等一會,其實是種榮幸,, 我無聊之中,望著指間裊裊青煙定定地出神,思緒瞬間回到了1年多前那個離奇的夜晚。 昏黃的燈光,椅背上搭著的衣褲,皺皺的白床單,兩具赤裸的肉體,像極了一幅電影海報,, 我仰躺著,y俯身趴在我邊上,用一根手指頭在我胸膛上畫著圈,--她大概在享受暴雨過後空氣的芬芳,我卻暗怪自己剛才有些太鹵莽,--z到底聽到沒有,她會怎麼想,她以後會怎麼給y說,會不會把不好的影響帶到y的生活中去? 雖然,老實說,y和z並不是我生命中不可失去的女人,但是。。。我心裡非常忐忑。 我把一條胳膊攤開,y很默契地將頭枕上來,我側身將她擁得緊一些,她的身體也側了過來,擠出一條深深的ru溝。我用手指托住ru房的下沿,輕輕掂了兩下,--y的ru房讓我很迷戀,總是百玩不厭。 電話鈴想了起來,我不太想打破安詳的氣氛,擁著y的手臂沒有鬆開的意思,y頓了頓,還是將我輕輕推開說,大概是她老公的電話,說完便溜下了床,一跳一跳地去拿電話,, 我見她胸前兩隻白兔也隨之起伏不已,有點邪惡地開始想像她老公在電話那頭的樣子,不過隨即冒出另一個念頭,叫我厚道一點,不可以這樣欺負人家。 y接起電話,嘰嘰喳喳地用紹興話說開了,--那一帶的方言,講的慢一些再結合上下文,我是能聽懂的,但是他們這樣刮啦刮啦地講,我多半如墜雲霧裡。 只聽y開始還講得高興,慢慢開始說得少聽得多,臉色也陰沉下來。我覺得有點不妙,猛然意識到可能是z來的電話,這女人,行事風格怎麼如此生猛! 只聽y啪的一聲合起電話,拿起椅子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穿起,也不說話,,, 這時我基本能猜著個七、八分了,想想任何辯解也是徒勞,乾脆也不說話,穿起內褲,坐在床邊等她發作。 待y全部穿好,拎起包包就朝門走去, 「你去哪」我問, 「回家」, 「深更半夜,你身上有我香水味道,怎麼回家?」 被我一說,y眼圈一紅,落下淚來,怪我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傳到單位裡去我還怎麼做人?」 我也後悔當時鹵莽,不過多說無益,只問說:「她在電話裡說什麼?」 「說她全部聽見了,誇你好厲害,總之你們背地裡對上了眼,別將我扯在中間,我現在就回家,給你們騰地方。」 她一副梨花帶雨的樣子,楚楚可憐,反惹得我柔腸百轉,先前一心想求新歡,這時卻立志呵護好舊愛,主意一定,便對y說,你哪裡也別去,好好在這裡待著,我來處理這事。 當下開了手機,給z撥了過去,,, 電話那頭等待音響起,我心裡也很矛盾,不知道接通了該說什麼好?自己和她一起瘋的,不能去指責她吧? 卻被y把手機拿過去,聽她說了一些話,最後用國語說了句:「你還是上來吧,你們兩個神經病一起給我道歉」,說完將電話還給我,見我十分錯愕,她說前面那個電話裡,z說她一直沒回去,就在一站路外的咖啡館裡坐著。 趁z還沒上來,y說了些關於z的佚事,彷彿倒在為她開脫,我心裡好笑,心想你不介意了我就更無所謂,偷眼看y的臉色,也不像還在生氣的人了。 門鈴再度響起,我早已穿戴整齊,忙去將門打開。走廊裡的燈光一下子鋪射進來,我眼睛一時不適應,晃眼間,但見z一襲綠衣,亭亭玉立地背光而立,光暈籠罩之下,美麗不可方物。 z見是我,低頭抿嘴,也不理我,從我身邊擦過,逕向y快步走去,我回頭看時,桃紅柳綠再度並立,一時叫我恍惚不定:如此良人佳麗,方才正是我淫戲之人? 只聽z嬌聲道,姐姐不要生氣,都怪他不好,我本來就在羨慕你們成雙結對,他還那樣來惹我,我也會受不了的,--聲音漸漸低不可聞。 「先生,冷菜給你上一下」服務生的話打斷了我的回憶, 冰鎮黃酒雞、四喜考夫、桂花糖藕,--他們家的本幫菜非常地道,在配上老洋房的環境,是向外地朋友介紹上海文化的一個好去處。 我向服務生點頭應允,恰看見y從院門裡進來,緊身牛仔褲,白色慢跑鞋,白t恤,還是那樣的短髮,我正要揮手,她已經看到我,笑盈盈地走來。 y今天的裝束顯得分外青春活力,我忍不住發揮口才,大大地恭維了一番,她自然受用,一陣花枝亂顫後,卻幽幽地歎到,「你只會甜言蜜語哄我,1年多了,怎麼不見你主動聯繫過我?」 我說聯繫得太緊,怕自己會愛上她云云,搪塞了幾句,知道她也不會信,, 心裡暗自歎息「也別怪我無情,『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邂逅的美麗,也就在於初見之時,一回鮮,二回熟,三回就有點乏味了。若再碰到不明智的,日子一長動些真情,豈不生出些額外的煩惱?」小弟是有原則的人,再好的酒,只飲三碗。 一會兒,熱菜也漸次上來,有份熏魚是我最喜歡的,老早過年的時候,爸爸媽媽買回青魚段,為了年三十吃新鮮,會在小年夜裡熬夜趕製,, 我給y夾了一塊,叫她趁熱吃,介紹說,這家的熏魚是現做的,熱的時候肉質酥鬆,飽含蜜汁,, 她連忙咬了一口,連連稱讚,我突然湊到她耳邊說,我吃你的時候就這口感,,她聽了俏臉通紅,瞪了我一眼,卻問,「你後來背著我和z聯繫過嗎?」 1年多來,我沒和y見過面,至於z,甚至連電話也沒有打過。 07年紹興的那個晚上,好像有陣冷空氣下來的,--因為記得z說,她沒有叫到車,走了一站路過來,街上突然起了風,吹得好冷路好長,,y關切地叫她趕緊去洗個熱水澡,那姐妹情深的樣子還真不像是裝出來的。 我仍舊沉浸在肉厚汁多的熏魚帶來的聯想中,用這個聯想調侃y其實也是對她的一份讚賞,我至今驚異於少婦在性事方面的潛力,並因為她那一晚的表現而對她感激不已。 y見我吃得有點沉默,問我在想什麼,我說我在想那天我們好瘋狂,但不知道你怎麼會肯的? y聽我提起這一茬,嬌羞地將頭低下,--我迷戀這個婦人的,就是她在夜裡盡情綻放,又在白天不勝嬌羞。 半晌,她似乎想好了答案,看著我堅定地說,「我知道我們沒有未來,可能也不會長久,所以在一起的時候,就要開心」。 逢場作戲也不是一兩次了,但聞此言,還是被小小感動了,女人能這般通達,當是我的福氣。 我敬了y一杯,自己先乾了,微笑著看她喝完。陽光下,y的眼角爬上了幾絲不易察覺的魚尾紋,我壞壞地想,如果把這個細節用大光圈定格下來發到山上,估計叫阿姨、菜皮的tf至少會有兩頁吧,不過,熟婦的好,只有「懂的」人,才會發出會心的 不過女人到了這個年紀,會越老越快了,--1年以前,我曾在燈下那麼仔細地將她看遍,那時光潔的臉龐上絕對沒有歲月的痕跡,,, z進去洗熱水澡了。 我的心猛烈地跳動了幾下,有一下幾乎要跳出腔子,一種興奮到要窒息的感覺,傳說中才有的雙飛,本人艷遇史上的重大突破,眼下就要發生。 我定定神,知道還有一件事情沒解決,, 一龍二鳳的好事就是張窗戶紙了,但即便是張紙,也要有人捅破呀,我不見得等z洗好出來就對人家動手動腳,萬一會錯了意呢? y正站在一面茶色的長鏡子前,不知是不是看透了我的心思,飛了我一眼,似嗔帶笑,似笑含怨。我走到她背後,伸手摟定她,在鏡中看她那張粉臉,--她也在鏡中含情地看我。 茶色鏡上方有兩盞射燈,長長的金屬燈腳彎曲著,像昆蟲的觸角。我把兩隻燈腳都擰向上方,鏡子失去了直接照射的光線,裡面的人像變的柔和起來,好像正在上演懷舊老片;室內的空氣彷彿也有了咖啡的味道,香濃順滑。 曖昧的空氣勝過任何多餘的語言,我感到身體裡的火苗重新點燃,漸漸燎原,y的春潮再度暗湧,雖然鏡中淺淺的微笑沒有絲毫變化,但既然在我的懷中,又怎麼逃得過我的直覺? 我幫她褪掉絲襪,除掉內褲,她默默地配合著;再叫她穿回絲襪,這回被她輕輕捶了一下,, 她既然讀懂了我的壞念頭,那麼就是最好的挑逗了,我等她自己拉勻連褲襪,向她中間一摸,果然已是夜露正濃了 y推搪說z快要出來了,我心想就是要她看見才好順利切入正題,嘴裡卻說我們快快地來一次,, 見她不再反對,我把椅子拉到鏡子前,自己將褲子脫到膝蓋,坐到椅子上去,叫y分開腿,跨坐在我上面,, 蠟燭是我的,蠟燭油是她的,我們合夥開張起蠟燭買賣來,,這個姿勢彼此很省力,也很深入,但有兩個缺點我不喜歡:我的頭埋在她胸前,太悶;視線被阻,少了份刺激。 我令她轉過身,順便脫掉衣裙,只剩了bra和開襠絲襪,我則在椅子上挺直了身體,,y大概覺得這樣比較有趣,笑著跨上我,低頭扶住我的蠟燭,再次將蠟燭油倒澆了上去。 我們的蠟燭鋪面清楚地暴露在鏡子中間,絲襪將女人的腿型修飾得很漂亮,而我繃緊的肌肉也蒙上了層巧克力色,具有雕塑的美感,, 少婦被我強令著一起欣賞鏡子中的動畫,大概是受了這份視覺刺激,起伏得更加賣力起來。 y雖然如此賣力,我卻離爆發還很遠,主要是三分魂靈在當前,七分魂靈在浴室裡,--那邊廂洗澡水關掉有一會兒了,z這會在幹什麼呢?待會出來撞見了這場面,她又是什麼反應呢? 這是我從來沒經歷過的,饒得是平日智機百出,也不由地緊張起來。 我使勁抬腿挪了挪,以便稍稍側身,好借助鏡子的反光看見衛生間的門,,卻發現,那門留了道縫,並未關嚴,--我分明記得z進去的時候有落鎖的聲音。 呵呵,定是她偷偷在看外面的情況,藉著鏡子,估計能將我們看得很清楚。 那就讓你看個夠吧!我很方便地摘掉y的乳罩,一手一隻肉球摀住,將y的身體向後扳,直到靠在我胸脯上,小嘴也將香蕉扳起,不能像剛才那樣深入,卻很誇張地呈現在鏡像之中。 y被我雙手捂胸,動彈不得,卻又正是最難耐時,兩隻手抓緊了我大腿兩側,將下體和我癡癡纏繞,, 我怕被她纏到爆發,只好輕聲提醒到,z大概正在看我們呢, y聽後清醒了幾分,忽然將我從她身體裡退出來,跑回床上躲進被窩裡說,你快去找她。 這份上也顧不上許多,我大剌剌地去推衛生間的門,胯下閃亮的武器兀自挺立晃動,, z已知道我要進來,拿浴巾擋在胸前,站在霧氣騰騰的浴室中,等著她的君主前來臨幸,,那條浴巾半遮半掩反而讓眼前的裸美人更加秀色可餐。我微笑上前,將她橫身抱起,浴巾隨之落下,我轉身走回臥室,將她丟在y的旁邊,, 大床上,一位美女掩隱在雪白的被子下,吃吃地笑著;另一位美女玉體橫陳,羞得拖個被角蓋住臉面。--這是怎樣撩人的活色春宮啊! 一帝二妃雖是生平頭遭,但既然這個遊戲中,我為帝二女為妃,那就由我主動,無須再作扭捏, 當即分開z的兩條長腿,學那蜜蜂去花蕊中採蜜,,一隻手向她穎長的身體游了上去,--z的身體又是另一番好處,小腹更加平坦,mimi不如y的大,但彈性十足,我這才剛剛摸索,她已扭動起來,, 我稍停止飲蜜,叫y也來摸z的椒ru,y聽話地俯身來摸她同事,不想z也不甘示弱,也騰出一隻手去托住y垂下的白球,兩個女人自己嬉鬧起來,我得此空隙,也把自己脫個精光,但見斗室之中,肉光一片,無邊春意洋溢而生,, y白皙而豐滿,z修長而緊繃,嬉戲之時,四條藕臂纏繞,四座山峰對出,嬌喘未定,顏色艷若夏荷,吐氣如蘭,芬芳氤氳滿室,嬉笑之聲,婉轉而如百鳥投林,, 我剛才已有兩度梅開,此刻也不急於提槍躍馬,但將寶物握住,笑吟吟賞盡這人間春色,, 至哉舜聖,得俄皇女英共伺;孝成何幸?偕飛燕合德同歡;最可笑曹家阿瞞,被東風燒敗,江隔二喬,銅雀空鎖。 我雖是籍籍無名之輩,卻也能擁有自己的風流美談,老天真是厚顧。 正當我苦苦追思古代雙飛達人的時候,y喚我一起「收拾」z,我忙趕入戰團,z也半推半就,任我倆撲倒,且將腿分開,撥開那荷葉邊,中間一抹花蜜早已包夾不住,手指一試,便牽出蛛絲來,, 我那聳立的危巖,本待一貫而入,轉念一想,三人之樂,不可太過尋常,須化簡為繁,花樣疊出,, 便叫y幫我分開荷葉,我的巨龍擦過她的指尖,再歸於z的巢穴。如此一來,三人的視感觸感交織在一起,再排列組合一番,別有一番奇妙滋味 我見場景如此淫糜,心意快要飛散出去,趕緊小心收攝心神,不敢大意,只將巨龍慢慢進出。z舒服得將腿夾緊,卻把y的手指夾攏,挨挨擦擦地靠著我的龍身。小龍進進出出地帶出些白水來,潤滑無比,將y的手指從荷葉上滑下,卻正好捉住我的小龍,數度之後,y也不去分開z的肉荷葉,玉手直接圈住我的塵根,閉上眼睛,遐想著那份磨擦,, 我見y也動情,稍稍直起身,將她摟近,吻上她的嘴唇,,她忙吐出香舌任我品咂,身體也不由地扭動起來,, 我的小龍不會分身數,只好先委屈舊愛,將兩根手指暫時替代,,, y扭動更加劇烈,我心中有愧,不忍她空巢太久,便指揮y俯身摟抱住z,兩個女人初次裸體相擁,有點彆扭,但如今二女共事一夫,也格外順從,,兩人摟抱在一起,分別將頭別過,少了點剛才嬉鬧時的輕鬆,, 我從後觀之,兩處桃源,並蒂蓮開,問到,我要上上下下跑進跑出咯?y輕聲說了句,隨你怎樣都可以,z也恩了一聲。 得到許可,我也省去了換次房間換次衣服的麻煩,鼓起全部精勇,上下求索,左右逢源,如水田里的鰍鱔,才出土隙,又入泥穴;也像在吃西式自助餐,才嘗了千島汁,又試試愷撒汁。 我把手掌從兩個女人身子中間插入,費力地上下移動,手心手背是兩個不同女人的溫熱肉體,感覺真是奇幻,, 小龍也沒有片刻休息,繼續遊走於兩片茂林深處,交換之間,停頓雖然短暫,但情緒卻分外微妙。每次抽離,是一個女人的留戀,每次進入,是另一個女人的渴望;用它山之水,潤澤另一鄉的幽谷,帶一泓泉水的溫度,累積另一眼泉水的沸點。 我奮起神威,這坡行雲,那坡布雨,忙了個不亦樂乎。 小龍彷彿比平日更大更長,似膨脹到了極點,慾望也膨脹到了極點;身下交疊的女人也漸漸摟抱不住,像是因為脫力而要各自散開,又像是為了攀上某個高處而扭動不已;耳邊兩種叫聲纏繞,此起彼伏,我也忍不住地哼出聲來,, y先退出戰團,滾至邊上自己喘氣去了,我少了個對手,便專供z的桃源,全部本領盡讓她領教,直到她將我盤緊,口中聲不能出,我也不再堅持,三春雨露,盡施於她這塊新田。 我翻身躺在兩姐妹中間,將她們的頭左右攏在胸膛上,自己仰望著天花板享受生命的中最寧靜的時刻,--如果天花板上有個照相機將這一刻記錄下來,該是多麼傑出的作品! 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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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usaimanjoseph · 6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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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冠中:記丘世文
記丘世文
他記性特好,好像愈遠的事情愈記得愈清楚,我有次笑他「每天睡前都把一生重想一次」,他欣然接受這個說法,以後並經常對人說我這樣說他。
作者:陳冠中 日期:一九九八年十月
丘世文跟我是在香港大學利瑪竇宿舍相識的,時間是一九七一年九月,我們是新生,皆穿了白襯衫,打了窄領帶,準備過渡兩周的「玩新生」,不過丘世文的領帶不是一般尖頭那種,而是平頭的,加上他那蓬厚的鬈髮,我很快就看到他,是我第一個自動走上去自我介紹的大學新同學。
丘世文是那屆宿舍新生中,唯一唸英國文學的。我是在社會科學系,但文學是我自以為必須知道的基本功,所以跟唸英文系的丘世文好像有幾分親,交談自然多。「玩新生」期間,那些舊生,又叫「大仙」,個個神采飛揚悠然自得的在說笑搞怪,但是新生不准笑,誰笑誰就被罰站在大飯桌上,還口咬住自己的領帶頭,丘世文常忍不住笑,故屢見他站在大桌上咬自己領帶。不過他能彈一手結他,唱民歌,很快已廣結人緣,成為開心果,大家心裏都喜歡他。
他唸英國文學是全心全意的,記性好,不停看書,到年終大考,宿舍裏有些三年級主修英國文學的大仙還要叫丘世文替他們惡補莎士比亞和艾略特,是真的,我在場。
大學畢業後他去巴黎唸書,回港後在黃錫照、麥當雄主持下的麗的電視做人事管理,每次他把一些工作經歷告訴我,我都被他的措詞和精選細節逗得捧腹大笑,甚至笑到往地上打滾。
他有說故事的本事。
他結婚一切極簡化,就是去婚姻註冊處簽個字,我和另一名文學系同學見證,還穿了西裝,但他們夫妻倆卻只穿着牛仔褲。
丘喜歡做好朋友的主人,招待時候精神抖擻,故事源源不絕,加上丘太太周雅麗能煮各種複雜美食,我以到他家串門為樂。他記性特好,好像愈遠的事情愈記得愈清楚,我有次笑他「每天睡前都把一生重想一次」,他欣然接受這個說法,以後並經常對人說我這樣說他。
他是名副其實的五、六十年代香港口述史料家。我是他的同代人,所以才能確定他是記憶力驚人。
一九七六年我辦了《號外》雜誌,主要寫手是鄧小宇、胡君毅和我自己,包辦大部份文章,幾期後我成功的引誘丘世文替 《號外》寫東西,很快他比我們更多產,把原來是我的兩個筆名接過去,又把原本是胡君毅、我和他合用的「胡冠文」完全接手,由他一個人寫了許多懷舊和文化觀察的文章,又用顧西蒙之名寫了著名的《周日牀上》,用尤明實錄了香港時人的獨特的 —— 往往是可笑的 —— 口頭文化,一直支撐了近二十年,他部份文章結集成《在香港長大》和《愛恨香港》,最近重版為《看眼難忘》。
他是香港作家。我相信他喜歡我這樣稱呼他。
他的職業是會計師,是他從巴黎回港之後自己去修回來的。岑建勳主管《號外》的時候,大家都跟着岑稱丘世文為「經理」,因為他經常規勸我們以實務為重,量入為出。這是他務實的一面。
那個時候除了《號外》一幫人經常利用他家來開月會之外,他很少接觸文化界。他身邊的朋友很多,包括喇沙舊同學和利瑪竇的宿友,多是醫生、律師、會計師、公務員、商界的人。他的朋友很少斷線,可見他重友情。
丘世文的工作和生活圈子,令他看到一般寫文章的人看不到的世界,這使他創作不斷,而他寫作的旨趣,正是捕捉香港某一瞬間變幻未定的現象和感覺。他為了紀念英年早逝利瑪竇宿友陳修治醫生,寫了《同行四分一世紀》,裏面說:「太久以來,我們習慣了只記只看以天災人禍為經、以王侯將相為緯的歷史,從來沒有着眼留意尋常生活中,環繞我們的一般所謂凡夫俗子;他們一舉手、一投足,其中或許蘊藏有無限的心思,乃至好意也不定。」
丘世文寫的是當前,是香港,是局內人的立場,而不是依從前人的視角,或「中心」文學的成規。他大學時,看見巴赫金的「對話」觀,留法期間碰上了結構思潮的解散和後現代的挑戰,一直不相信任何一統天下的規範,明白到真理的吊詭和現實的狡猾。他經常眉頭一皺,苦思如何用一些語句去說出那幾乎不能說的道理,最後只得借用「對話」、「反諷」、「反思」、「多元」等,來模擬他心中有數的,開放而沒有絕對的世界。
他一生貫徹,小時候愛看書,到大了還最愛看書,博覽中英文書。我問過青文曙光書店,丘世文是否常來找書,馬國明說,不是常來,而是每天來,有時候一天來幾次。我也做過非正式調查,問了幾間英文書店負責人,有哪些主要個人顧客,丘世文的名字就出來了,他買了書後,回家用鋼筆在扉頁簽上中文名和寫上日期,然後包書。
我每次到他家的另一樂趣,是翻他的書,他看書沒有功利或實用的目的,是為探索而探索。他曾舉《西遊記》為例,說探索過程比成果更為重要。他是真正的讀書人,另一個我認為他會喜歡的稱呼。
他患腦疾之初,曾對我說他算是蠻stoic,素來不把死亡看作甚麼大不了。在寫陳修治醫生的書內,丘世文說自己在宗教上是「一名存疑論者」。這幾年我近佛,卻未曾和他談過這方面的想法。那次我問他如何看佛教,他說「不是很喜歡」。他的書架上,佛學書是明顯的不足。當時我們沒有繼續這話題,我想:以後要找時間跟他談一次,不望說服他,只望播下種子,為我們的半生緣留下延續的緣份。他不曾知道我這份心願。
* 初刊於《明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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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itukong · 7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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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神劇一不留神就成了神棍劇!
什麼是“神棍劇”呢?
神棍是指故弄玄虛的騙子,顧名思義,神棍劇就是指劇情玄、幹貨少的劇集…
網飛去年的[先見之明]就是標準神棍劇。
圍繞少女失蹤案展開複雜的劇情,甚至還有集體跳大神的修仙場面,令人百思難解…
一年過去了,沒料到網飛又來一部神棍劇 ——
暗黑第一季
Dark Season 1
這部[暗黑]色調清冷、場景複古,劇情還沉浸在超自然的靈異現象中…
時間是2019年。
連環失蹤案鬧得溫登鎮人心惶惶,鎮上的多個家庭有的丟孩子,有的連大人也失蹤。
小鎮周圍的動物也無原因的大面積死亡!
甚至還出現了無名的兒童屍體,死狀駭人!
因此有人說,溫登是一個被詛咒的地方。
兒童失蹤的劇情和[怪奇物語]十分相似,甚至不少媒體都把[暗黑]視作德國版[怪奇物語]…
但開播後劇迷卻著實看懵了!
劇中的超自然事件更像鬼扯,原本的超高期待目前只換來7.8的評分,不知道未來它的評分能否突破8分線…
一個科幻故事,又被網飛拍成了神棍劇?
探長我先概覽式的為各位試水排雷。
如果廣大探友們追得起勁,探長我再考慮繼續詳細解讀這部難得的神作&神棍混合體…
視覺元素:儀式感烘托神秘主題
這部[暗黑]繼承了網飛一貫的品質。
劇中很多鏡頭都帶著強烈的風格:構圖、色彩、比例顯示出精致的儀式感…
身穿黃色外衣的男孩在公路上孤單的騎自行車。
蹣跚的老男人在夜幕中行走在空無一人的街區。
沸騰的人群在學校禮堂中集合卻各自懷揣心事。
空間和人物的對比增添了敘事的目的性…
這個看似平靜的溫登小鎮卻暗藏洶湧,而且這洶湧和每個人物都休戚相關。
溫登鎮的居民和[西部世界]里的接待員類似。
小鎮即是他們反複登場的��台!
學校、汽車站、核電廠、神秘洞穴反複出現,這些標志性場景成了符號化戲劇元素…
因此,人物在某場景中出現時便會產生意義,而對其中意義的思考則為燒腦做了準備…
神棍元素:時空、困境、命運
和[西部世界]、[守望塵世]、[先見之明]等被劇迷們貼上神棍標簽的電視劇一樣…
[暗黑]也填充了玄而又玄的腦洞。
時空穿越、改寫命運便是其中的核心主題!
時空穿越表面上解釋了孩子和大人的失蹤,但卻無形中牽扯出了更複雜的問題…
經历時空穿越的人,命運發生了怎樣的改變?
探長我以劇情舉個栗子:
名為米凱爾的男孩穿越回到1986年,報紙上赫然刊登著當年切爾諾貝利核事故。
他在86年的溫登鎮遇到了鄰居家的阿姨。
只不過那時候鄰家阿姨還是年輕妹紙,所以米凱爾和她很快便成了青梅竹馬…
但這段感情卻催生了史上最亂的人倫關系!
他們倆生下的孩子是2019年時空里的約拿,那個曾經站在米凱爾身邊的鄰家大哥…
而當約拿知道真相後非常崩潰。
他無法接受鄰居小弟成了自己老爸,他甚至還和米凱爾的姐姐接吻,而那卻是他姑媽…
更驚悚的是米凱爾的爸爸還和約拿的媽媽偷情。
鄰居偷情成了翁媳間的不倫!
和平行宇宙不同,[暗黑]里的時空穿梭將人物命運視作历史性存在,因果都在一條時空線中。
過去的抉擇會改變未來,因此從未來回到過去便能改寫历史,甚至在历史中留下痕跡…
比如2019年的人物,卻出現在1953年的報紙上。
現實中也有很多關於“時空旅行者”的傳說…
明明是古老的黑白照片,畫面里卻出現了未來的人或事物,看得人毛骨悚然。
編劇和導演用多個符號和理論解釋這種時空宿命感,比如凱爾特三角圖騰…
劇情涉及2019年、1986年、1953年三個時間點。
正構成了凱爾特三角的象徵:
每個時間點都是其他時間點的基礎和前提,對任何時間點進行改動便會波及其他時間點。
銜尾蛇、三兔圖、莫比烏斯環等圖騰或符號,也有對時空、因果、命運的象徵意義。
[暗黑]中越來越多人意識到历史被篡改,但如何讓三個時空重回有序成為終極矛盾。
劇情亮點:明明是德國版[大小謊言]
追這部[暗黑]最大的困難還不是腦洞,而是登場的人物多到嚇人,再聰明的腦瓜也得懵…
涉及��個時空三代人的劇情,主演演員超50位!
對於臉盲+記憶力差的人來說,簡直就是人名、長相以及人物關系完全搞不明白…
探長我列了個家族清單,人物關系就不劇透了。
看到這里很多劇迷應該反應過來了:
這並不是德國版[怪奇物語],而是多人版[前目的地],驚悚版的[回到未來]…
但探長我卻覺得…
這部[暗黑]卻充滿了[大小謊言]式的人性細節。
2019年的時空里,成人們迎來中年危機:有偷情出軌的、有丈夫變Gay的、還有得絕癥的…
而孩子們則是青春期,叛逆放肆。
而回到過去,1996年和1953年的時空里,父輩祖輩們的生活也充滿了各種秘密…
從過去到現在,所有的抉擇都在發生影嚮。
而如今時空穿梭給了他們機會,所有人都在躍躍欲試著挽救什麼、避免什麼…
可是這真的能成功麼?
(在公號對話框發送劇名,就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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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4kids · 7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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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中部】自駕遊記:名花之里、美麗仙境上高地、夢幻大正池、新穗高高山纜車、奧童話村落夏日合掌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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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是什麼喚起記憶?讓我想再度重遊岐阜縣及長野縣,那應該是我們夫妻倆人在51勞動節時看了電影《你的名字》的關係,重遊的目的不是為了到電影取景地踩線!而是為了飛驒這二個字讓我們想到曾經說過想帶著孩子一起來!
日本北陸三日自駕行程規劃:
DAY1:往三重縣→名花之里→御在所休息站→【岡田旅館】
DAY2:往長野縣→上高地→大正池→平湯瀑布→新穗高→【湯元館】
DAY3:往岐阜縣→合掌村→關休息站→往名古屋→【中部機場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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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規劃名古屋玩五天,其中三天規劃租車從名古屋到合掌村地帶,三天租車及高速公路過路費、油錢等抓的預算在台幣15,000內,最後信用卡出帳竟然11,450元。突然有一種賺到的感覺!
這其實要謝謝日本豐田租車的中文服務員,詳細請看【日本北陸租車交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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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AY1:往三重縣→名花之里→御在所休息站→【岡田旅館】
從豐田常滑站前店出發到三重縣的賞花名勝「名花(NABANA)之里」約末40分鐘。雖然名花之里有名的是日本最大夜間燈海,但占地23萬平方米〈約有5個東京巨蛋大〉千株花草形成的花海也是非常漂亮的!再加上這裡面積非常寬廣,以及有天然的長島溫泉經過,並有四個大溫室,冬暖夏涼,帶著小孩及長輩來都極會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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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裡還有從長島溫泉樂園移過來的富士山瞭望臺,坐上這個360度緩慢上升,可以一覽腳下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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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高攬景才發現這理絕對大於豪斯登堡的華麗花海,如果有機會真想來看夜景的點燈,但聽說那時的人潮是人山人海,連走路都是水洩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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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園藝及賞花的話,園裡有四大溫室,只能用夢幻優美來形容,真的會忍不住一而再的跟花兒拍照。這裡收集了世界各地的10,000餘種的華麗海棠,還有迎風搖曳的風鈴花、各式的玫塊及睡蓮,實在令人流連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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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日本最大的海棠花園溫室,因為有最新的空調管理系統,所以四季都可以看到海堂盛開的燦爛,從沒想過頭頂上是5,000多盆燈泡海棠,四週被各式花海包圍,真的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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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內還有數個餐廳,有輕食、套餐、壽司等專賣店,另外還有以花為口味的冰淇淋、甜點、麵包,非常值得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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なばなの里〈名花之里〉 官網連結:開花狀況、花火大會、點燈查詢 粉絲團資訊:https://www.facebook.com/nagashimaresort/ 地點:〒511-1144 三重県桑名市長島町 駒江漆畑270〈Map Code:38 894 3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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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高速公路就一定要停休息站,因為日本的休息站實在比超市跟更好逛!這是「御在所」上行休息站,這裡不但有賣名古屋的名物,也有伊勢、三重、關西跟東海等限定的伴手禮。雖然剛在車上吃了好吃的麵包及點心,但看到黑毛和牛排、章魚燒及拉麵,還是忍不住嗑起來,最後一定要來一支伊勢抺茶冰淇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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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在所 SA 〈Map Code:38 641 787*43〉 前往大阪・三重 │ 東名阪自動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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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下榻的旅館是岡田旅館,這是一間是超過100年歷史的旅館,非常具有日本風格溫泉旅店。
車子在高速公速上奔馳,從三重到岡田旅館要3小時,到達時間已7:30PM,晚餐最晚入席為7:00PM,因此我們迅速的將行李安頓後趕緊進餐廳。今晚住的是獨棟樓,一樓總共10個房間,分別是睦月、如月、彌生、卯月、五月、水無月、文月、葉月、長月及神無月。 每個房間都有專門的露天泡湯及室內沐浴設備,也有專屬的晚餐及朝食用餐區,當我們進入餐廳時,桌上已是滿滿的美食,服務人員極為貼心的仔細為我們介紹每一道佳餚及食用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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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館晚餐所提供的飛驒牛肉,是具有多年經驗的主廚經過廚師嚴格的選擇購買的。道道美味佳餚,真的可用美味及藝術來讚譽主廚精湛的廚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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岡田旅館有著純日式客房,且具有濃濃的日本傳統風格,睡起來特別的舒適,完全的放鬆與悠閒,從窗外可以遠眺飛驒山脈和大自然的美麗風景。連房外的園藝造景以及古傳統日式風情的建築,都讓人心曠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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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的早餐,七點房內響起輕柔的森林音樂,天籟琴聲晨喚我們起床,完全放鬆沒有任何壓力,這是我每日朝九晚五的所夢寐以求的。
梳洗後來到了睦月〈我們的客房名稱〉專屬的朝食區,眼前已擺滿美味的朝食,光看桌上這些餐桌風景,胃口早已大開 。飯店服務人員對於碗筷的擺放位置非常注重,大人有大人的座位,小孩也是一樣,就連陶瓷製的筷子座也有分大人和小孩,由於我們隨意坐,服務人員還因此特地為我們更換,真是一個注重傳統禮儀的日本温泉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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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岐阜縣,一定要吃飛驒牛。高山經典吃法:放在曬乾的补葉上,淋上美味的味增一起燒烤,那個滋滋作響的聲音��令人垂涎三尺,再和著白飯吃真的是人間美味!〈补葉在週邊的紀念品店都有販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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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飛驒平湯温泉│岡田旅館・和樂亭
地址:506-1433 岐阜縣高山市奧飛彈溫泉鄉平湯505番地 官網預約:www.okadaryokan.com 備註:1室4人間(含晚餐,早餐,配備溫泉沐浴〉,房價:¥26,500,無自助洗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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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2:往長野縣→上高地→大正池→平湯瀑布→新穗高→【湯元館】
從岡田旅館往下走5分鐘即是前往上高地的巴士站〈平湯溫泉站〉,為了讓上高地〈日本阿爾卑斯〉保有大自然的原始風貌,上高地全面禁止私人汽車進入,只有公車和計程車可進入,以減少汽車排放的廢氣造成空氣汙染與環境的衝擊。
來到購票機前購買前往上高地的車票,每個旅客個都很有秩序的排隊,等待巴士開車的時刻,完全沒有都市裡的喧囂吵鬧,只有平靜與悠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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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高地有著日本阿爾卑斯脈的美名,沿途主要景點有:大正池、田代池、田代橋、穗高橋、Weston碑、河童橋、明神池、明神橋、德澤、新村橋、橫尾。坐在車內就有被森林包圍的感覺,而且風吹的好涼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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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年前來到此處,多年後讓我訝異的是這兒的每一景像都好熟悉,完全都沒變,這或許是每位旅客都希望上高地能維持原始的美景而所做的努力,讓我們的下一代在多年後也能欣賞令人讚嘆的大自然景色!
與兩個寶貝坐在梓川岸旁,用雙手感受一下梓川是如此的冰涼與清澈。河川另一岸即是奧穗高嶽、西穗高嶽、前穗高嶽,而中間的餘雪則是海拔3,000公尺高山融雪所流下來的。透過親身體驗的同時,兩個平時吵鬧的小鬼也都感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靜下心來,靜靜的用心感受大自然的優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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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童橋」來到上高地一定要造訪的地方,也是拍照的勝地。來到這裡的人每個都像流動的溪水一樣,不停地、不停地按著手中相機的快門,恨不得將此景像照片一樣留在腦海裡。
由於時間有限,我們沒辦法花八、九個小時的路程,把這裡主要的景色一一走遍,心中有點小小遺憾,只能沿著梓川兩旁,在落葉松與鑽天柳的陪伴下,在蜿蜒小道裡大略的探索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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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河童橋的造訪,我們前往下一站,大正池。
大正池是因為火山爆發流下的泥石將梓川截斷所形成的湖,光看眼前優美景色足以讓人讚嘆大自然偉大的力量。下了公車,沿著公車站牌旁的小徑往下走就是大正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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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光倒影的夢幻,湖面清新無波,猶如在仙境般好愜意。湖上划船只有週六、日才營業,30分鐘1,000円,光看周遭群山環抱的美景就已滿足到不行,更何況是可以在池中划船,這更是一生中不能錯過的時刻,當然要好好把握這短暫的美好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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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大正池的自然洗禮後,搭巴士回到平湯溫泉的巴士站,順道在裡面享用中餐,再走回岡田飯店開車,繼續下午的行程「平湯大滝〈平湯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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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平湯溫泉站開車到平湯大滝外的停車場約為10分鐘車程,再步行10分鐘就可到達平湯大滝。平湯瀑布是飛驒三大瀑布之一,聚集乘鞍山岳的山泉水,直線往下流垂直的角度幾乎貼近岩壁,瀑布山壁的落差約有64公尺,且到了冬天還會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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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驒高山3大名瀑之一結冰的《平湯瀑布》,很可惜正值夏日看不到,但依然不減磅礡氣勢。
站在瀑布下貪婪地多吸了幾口芬多精及負離子,好舒服喔!真的走一次親身走過,這樣才能深切體驗飛驒高山的歷史文化與自然環境,這正是日本每年都吸引我們家造訪的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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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湯大滝;平湯瀑布│官網連結〈Map Code:620 651 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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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穗高高空纜車,從平湯大潼開車到新穗高高空纜車站約為30分鐘的車程。沿途的美景自然不在話下,這就是自駕的樂趣,唯有這樣才能更深切的感受日本大自然的唯美。
這也不禁想起多前跟團到此一遊時到導遊所說的:上車睡覺,下車尿尿。如今想起來,只能說當時真的失去太多機會去感受這一切的美,如今要好好把握珍惜在此時此刻的時光。
新穗高纜車是日本唯一有二層的高空纜車,從「新穗高溫泉站」到「西穗高口站」沿途會經過兩個平台,第一個平台是「鍋平高原站」也是第一段纜車路線,第二平台是「白樺平站」這是第二段纜車路線。第一段的纜車只有一層,第二段則是兩層的高空纜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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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點西穗高口站屋頂的瞭望台標高2,156公尺,從起點標高1,117公尺的新橞高溫泉站到瞭望台共上升了1,039公尺,搭乘纜車居然只要約11鐘。透過這短暫的十幾分鐘卻能飽覽北阿爾卑斯的群山萬嶺,實在是精彩又奇幻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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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到風景區若有專人照相的區域,我通常會避掉這一區,唯有這裡是我很樂意花1,500円來一張全家福照,2017年07月21日這是難忘且有紀念價值的一天。
對大家來說或許這是一張平凡無奇的家庭照,但對我們家而言卻是一個此生難忘的回憶。這裡一年四季都能欣賞到不同的自然景色。春、夏、秋、冬四季,北阿爾卑斯山的美麗衣裳只能親自到此才能深切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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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穂高ロープウェイ;新穗高高空纜車│官網連結〈Map Code:898 114 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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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今天的旅程到今晚下榻的溫泉飯店「湯元館」,這是一間夫婦經營的旅館。日式圍爐是飯店的特徴,從民宿內外的打理都是夫妻共同維護的。餐點也很有媽媽的味道,早餐及晚餐都是道地的溫泉餐,有溫泉蛋、烤魚、烤味噌、傳統醬菜、生魚片等等,每樣餐點的量不多但多樣性,所以吃的有點撐。
住這裡唯一不習慣的是「客房內沒有獨立的淋浴設備」,只有洗手檯跟免治馬桶,所以洗澡必須到公共大浴池〈有大浴池及開放淋浴〉,或是三間獨立湯屋〈湯屋裡沒有淋浴〉。對我們家三個男生來說還好,但對媽媽來說就有點不方便。趁著用餐前,我們先到大浴池洗澡、泡湯,由於我們當天早早就到,所以浴池就被我們包場了。這裡的溫飯店各有各的特色且都歷史悠久,且都是天然的平湯溫泉,若有機會可多安排幾天在此體驗不同的溫泉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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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元館│http://okuhida-yumotokan.com/ 地址:〒506-1433 岐阜県高山市奥飛騨温泉郷平湯107 備註:和室10疊(含晚餐,早餐,溫泉浴〉,房價:¥10,046,無自助洗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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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AY3:往岐阜縣→合掌村→關休息站→往名古屋→【中部機場飯店】
今天的晨喚是在蟲鳴鳥叫自然聲中醒來,用完早餐後就前往此次的重頭戲,世界文化遺產白川鄉-合掌村。從平湯湯元館到白川鄉的合掌村行車時間約為3小時,進入到白川鄉馬上就可以感受到濃濃的日式風情,樸質的氛圍在車內就可以感受到白川鄉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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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說合掌村是此生中必定要造訪的地方,而這對我來說是第二次來到此地,因為這裡景色實在讓人難以忘懷,就好像童話世界裡真實上演著我此刻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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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掌屋的特色是以厚重茅草覆蓋而成的屋頂,人字型的屋頂就好像是同雙手合十一樣,且在興建過程中完全不用釘子,十分牢固,陡峭的屋頂,目的是使積雪容易滑落不會堆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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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著合掌村唯一道大道上沿途參訪,雜貨店裡有各式當地的特產及新奇的小玩具,讓這兩個初次到此的小搗蛋覺得有趣又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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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合掌村「和田家」是必定要造訪的,透過紀念館裡的記錄,可以了解到日本江戶時代遺留保存的傳統庶民建築,還可以品味合掌屋與其時空背景下的文化產物及歷史意義,感受當地的人為了保護這些傳統建築對於自然環境的保護,所付出的珍惜與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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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掌村的山坡上有一個視野極佳的城山瞭望台,為了節省時間我們放棄了途步而選擇更節省時間的方式「搭接駁車」,每人費用是200円〈孩童100円〉。
到了觀景台上,有如童話世界裡的合掌屋聚落盡收眼底,美不勝收,整個人的心胸也都寬闊起來。再美的文字描述都比不上這張照片,透過一次又一次的旅遊,欣賞大然的美景真的可以療癒人們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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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們所參訪的合掌屋不只是百年的建築物也是當地居民的住家,在參觀的同時也應注意禮節,不要隨地丟垃圾,也不要帶垃圾進來。
村莊裏沒有設置垃圾桶,要把垃圾帶回家,維護村莊的清潔,也不要把村莊的植物帶回家,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是居民種植的農作物,將這美景留給我們的下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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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遺產白川鄉 • 五箇山的合掌造聚落│官網連結 地址:岐阜縣大野郡白川村荻町1086 (白川鄉停車場 Map Code:549 049 190) 和田家營業時間:09:00~17:00 門票:成人300日圓/兒童150日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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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白川鄉回名古屋,特定選了知名的休息站「關SA」,鄕民都力推高速公路停留「關SA」絕對超值!因為不但東西好吃、連伴手禮都超好買的,再加上這裡還有賣「關市」嚴選刀具及指甲刀,商品總類多達200種。
記得有經過的話一定要點「飛驒牛烤牛肉蓋飯」,以低溫燒烤調理,肉質驚人的柔軟外,更嚐到飛驒牛本身的美味,真的有夠好吃!還有飛驒旨豚冷拉麵,以及東海的拉麵,湯頭清爽別有風味。別忘了再點上幾支香魚、手羽仙、飛驒牛肉及炸物帶上車哦!
關休息站真的很卡關!在這裡我們足足停了2小時,而且還買了幾樣伴手禮,黑豆羽二重餅及関の月糕點,一定要買!這二樣都是使用關市當地產的牛奶,外頭鬆軟有彈性,內餡則是裝了滿滿的卡士達醬,送禮自用兩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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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 SA前往愛知・大阪 │ 東海北陸自動車道 http://globalsapa.c-nexco.co.jp/tw/sapa/Seki-SA-Aichi-and-Osa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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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天用自駕的方式旅遊,不受時間拘束,自在享受北陸的魅力。看到名之花里的華麗中帶著優雅的花海,進入高山感受人文與自然契合的恬靜,重遊世界遺產的白川鄉合掌村,一年四季如詩如畫的風景,宛如童話世界令人陶醉,能在日本自駕絕對是難能可貴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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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TOYOTA租車〈りんくう常滑駅前店〉旁,有知名的AEON MALL常滑店,終於可以好好的採購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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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選擇「トヨタレンタリース名古屋」,租車旅行自由而且靈活度高,不僅可以參考優待手冊隨時追加觀光行程,也可以到休息站用餐休息,利用租車服務以及Central Nippon Expressway Pass,享受日本中部旅行,絕對讓旅行更加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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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這三天的租車〈七人休旅車〉,含括CEP、稅金等,總共費用是37,620円。還車前要把油箱加滿,加油費用為4,794日圓,總共為42,414円〈台幣11,45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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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TOYOTA租車りんくう常滑駅前店:https://rent.toyota.co.jp/zh-tw/ 交通方式: 1.中部國際機場→搭乘名鐵機場線→りんくう常滑駅,僅一站車程2分鐘、步行1分鐘即可到達。 2.店鋪位於りんくう常滑駅前,距離機場約10分鐘車程,可安排免費接送。 備註: 1.要在日本開車,只須至監理所或線上辦理『台灣駕照日文譯本』,規費100元。 2.粉絲團-Driving 昇龍道 -日本中部:https://www.facebook.com/hayatabi.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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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著戰利品坐一站地鐵回到中部國際機場,今晚下蹋「Centrair Hotel〈新特麗亞機場旅館〉」,飯店就在機場裡,對明天一早9:00的早班飛機來說相當的便利。
新特麗亞機場旅館與機場相通,完全不用走出機場就可輕鬆抵達!走出飯店即是名鐵車站,交通超便利地理位置絕佳!房間整潔舒適,開窗可看到飛機起降,而且隔音效果很好,不會吵雜,飯店門口是24小時的FamilyMart,不怕在機場內買不到宵夜和生活用品!房間設備︰電視、免費無線上網、盥洗用品、吹風機、冰箱。〈飯店內無自助洗衣〉
  【日本中部】自駕遊記篇:賞花名勝名花之里、美麗仙境上高地、夢幻大正池、新穗高高山纜車、奧飛驒溫泉鄉-平湯溫泉與瀑布、童話村落夏日合掌村 原文出處: 睡天使醒惡魔成長日誌http://www.me4child.com/blog#ixzz4qRWowUH0 Follow us: @Me4child on Twitter | Me4child on Face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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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nrylin411-blog · 7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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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蜜月定終生 五大蜜月主題套牢新嫁娘
想要尋找一個最浪漫的蜜月旅行,線上訂房網站Booking.com特別推薦自然風情、美食饗宴、文化之旅、歷史人文,以及海灘度假5大旅遊主題,精選完美蜜月地點,不論是渴望與另一半攜手完成一場刺激的冒險旅程,或是以美食揭開序幕的風味之旅都能在以下地點完成,讓喜好不同旅遊主題的新人們,與心愛的另一半,共同打造永生難忘的美妙體驗,創造難忘回憶。
主題一:大自然的親密接觸,高山見證真愛永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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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嘗試來趟以親近大自然為主題的蜜月旅行,也可以拜訪其他擁有壯麗自然風光的地點,例如葡萄牙-蓬塔德爾加達、智利-普孔、巴西-聖安東尼奧杜皮尼亞爾、捷克-哈拉霍夫。
主題二:入住饗食天堂,神仙眷侶食珍餚品佳釀
美國的阿什維爾是蜜月旅行的好去處,除了能體驗南方人好客的熱情,還可享用美味的非洲美式餐點。可以用藍嶺山脈絕美景色,為甜蜜早晨揭開序幕,享用歐陸式早餐前,可於室內與戶外的泳池中放鬆身心。飯店的地下SPA,或由著名設計師唐納德羅斯設計的高爾夫球場,也都是新婚夫婦休憩放鬆的好去處。此外,在日落陽台享用牛排與海鮮,或藍嶺餐廳一嘗道地的南方美食、手工啤酒,為一天畫下完美句點。
若你與另一半都是美食控,另外推薦拜訪義大利-巴多利諾、喬治亞-第比利斯、塞爾維亞-貝爾格萊德、秘魯-阿雷基帕這些世界級的「好吃」地點。
主題三:體驗在地文化,原味風情滿足佳人情郎
印尼烏布為熱帶島嶼天堂,而當地的神聖宗教景點則是發掘古老文化的獨特選擇,除了印度廟、神廟與古老宗教遺跡供遊客參觀,精緻的大象雕刻出名的象洞以及美麗秘境卡威山遺址更是體現在地文化的經典景點。此外,烏布除了有受觀光客喜愛的道地風味米布丁外,傳統工藝與舞蹈也相當頗負盛名。要想親身體驗烏部浪漫氛圍的夫妻,下榻阿拉姆露台別墅酒店絕對不會錯!隱密在烏布的熱帶雨林中,絕佳位置方便旅客造訪鄰近的猴子森林、魯基桑美術館與烏布傳統市場。
若小倆口想沉浸在完全不同的文化氛圍裡,秘魯-庫斯科、柬埔寨-暹粒、墨西哥-瓜納華托、瓜地馬拉-危地馬拉安地瓜也都是不錯的選擇。
主題四:考古歷史文明,復刻愛侶享受獨特浪漫
要想深入體驗經典文明的興盛,拜訪號稱歐洲中古世紀歷史遺跡的著名朝聖地點-英國坎特伯里準沒錯。舉凡六世紀的聖奧古斯丁修道院、坎特伯里羅馬博物館、到坎特伯里堡的諾曼堡壘,豐富的歷史知識一定能讓來此渡蜜月旅行的小倆口增廣見聞。另外,欣賞復刻與懷舊元素的新婚旅客,絕對也會愛上擁有田園風光的一峰農場酒店,坐落於肯特郡美麗的鄉間,提供寬廣的客房、花園景觀與每日早餐。快拋下煩惱,與愛侶盡情徜徉於美麗的英國鄉間吧!
喜愛歷史人文的新婚夫婦想來趟以考古為主題的蜜月旅行,日本-廣島、以色列-耶路撒冷、英國-約克、美國-查爾斯頓也是絕對不能錯過的歷史城市。
主題五:漫步黃金海灘,攜手約定共度永生
若想在祥和的海灘度個悠閒的蜜月,選擇造訪西班牙的寧靜小鎮-薩阿拉德洛斯阿圖內斯享受陽光是不錯的選擇。位於美麗海灘旁就是迷人的阿伽維鄉村民宿,溫馨可愛的花園、露臺與烤肉設施提供新人們放鬆與休憩。此外,在金色沙灘上駐足,放鬆身心並探索沿岸許多小海灣也是度過優閒午後不錯的選擇;當然,也可以選擇在海邊的懸崖上與另一半欣賞寧靜、清澈的藍色大海。
渴望尋找陽光、沙灘與海的新人們,也能到巴西-弗洛里亞諾波利斯、西班牙-科尼爾-德拉弗龍特拉、葡萄牙-贊布熱拉杜馬爾、哥斯大黎加-聖何塞享受一個特別的海灘蜜月旅行。
資料來源:今日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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