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蘭山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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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個心情故事】娃娃臉新娘三
(三) 等待蜜桃成熟
我是多麼的愛著普麗緹,辦完她媽媽的喪事,盡快辦和她的婚事,她媽媽不會介意。可是,當年娶的是侄女,有她父母之命,不怕旁人指指點點。而今,再娶親女兒,血緣至親,年紀尚小,考慮鄉里的看法。還有小寶貝年紀太小,應付頻密房事,生育兒女,教她支撐不住。普麗緹身子比她媽當年單薄,不忍把未成熟的瓜摘下來。
普麗緹到底不是別家女兒,我可以作主張。情投意合,管他亂倫的忌諱,年紀不相配。我相信愛情,考慮的也是愛情。小寶貝是相戀情人,但普麗緹呢?沒愛情的夫妻不快樂。我的女兒要變成我的��情人,我才能讓她一生幸福。
於是,很認真的對普麗緹說,我不打算馬上成親。如果妳不想嫁我,把妳嫁出去也可以。我希望你明白爸爸娶妳因為愛你,甘心情願的做爸爸的妻子。普麗緹羞澀澀的說,帶着淚水的說,爸爸,把我嫁給你,我相信世上沒有別的丈夫比你更好。
我問她做了爸爸妻子,弟妹會變成她的兒女,還要為爸爸生育兒女。她說,願上天賜她好身體,可以服侍爸爸一生。我說︰爸爸和妳同床做愛,害怕嗎?她說,不害怕。偷看過你和媽媽做愛,媽媽對我說過,爸爸是個體貼妻子的好丈夫。
原來她已經懂得男女之間的事。
端詳她稚嫩的臉,純真卻堅定。我知道房事她尚未懂的,這方面我可以開導她。家務她會做,又疼愛弟妹。但是比妹妹只是年長兩歲,比弟弟長三歲,當他們的後母責任太大。兩個小的願意接受姊姊做媽媽是一回事。小小年紀要做人妻,父親作夫君,做自己親弟妹的後母,難啊!
普麗緹說不介意弟妹肯不肯喚她做媽媽。我對她說:「妳還是不懂了,他們的感受妳不沒法知道,他們不再是妳的玩伴,妳變成他們的母親,家庭的女主人,爸爸的要子。」
普麗緹對我說,看到我怎樣和媽媽恩愛,就知道我一定不會虧待她,一生跟着我總比嫁給別的男人好。又看到我怎樣愛護她和弟妹,就知道我將會是她的兒女的好父親。
縱使普麗緹再三表示,她可以馬上嫁給我。依村俗女孩八歲就可以出嫁,而她快九歲了。但我說,不着急,婚禮的日子容後訂定。
我把給小寶貝留下來的一枚戒指套在普麗緹手指上,告訴她我們訂了婚,是未婚夫妻。但是尚未辦婚禮,我們仍是父女。我們結婚的事暫不要張揚。
普麗緹身上尚未長出少女的身材,可是當我們眼神偶然相遇,普麗緹含羞地低下頭,就露出令我着迷的少女情懷。我對她有了慾念,不算罪惡,都訂了親。在同一屋簷下,我對她思慕,沒有越軌。普麗緹仍然和弟妹同睡,而我孤身獨眠。我夜裡都是想著她,看過去她睡的那邊,她也向我這邊看過來,和我相思著。我知道,只要向她招招手,甚至一個眼神,她會跑過來。但���定讓她等待到那個大日子。
等待什麼?尋求一個感覺,一個肯定。續弦,不是為我那話兒消火,而是譜出一首能平靜心間躁動的心曲。我愛上普麗緹是事實,但是,我們之間的愛情,像釀酒一樣,需要一個過程,讓果實發酵,才成美酒。我期待和普麗緹過性生活,發表性慾一下子完事,合體交歡的纏綿,像品嚐美酒,要口感更要尾韻。縱然普麗緹願意,過早摘取果實,會窒礙了美酒的成熟。
一家四口如常生活,普麗緹決定一家吃什麼、穿什麼。普麗緹巧手做女紅,針線、編織、刺繡手藝,無一不精。廚藝更佳,她用心燒的菜,使我們期待每一餐飯。閒來,一起郊遊、逛市集,看戲。小寶貝離世給我們的傷痛,給平淡卻快樂的時光漸漸撫慰了。
愛情都是悄悄地滋長的,當年我是清澀少年,和小寶貝越了輩份,互訴愛意。今日父女愛戀,發生肉體關係容易,只消什麼也不想,把她脫光抱上床,馬上成事。但是,和女兒像情人般單獨面對,竟然尷尬兼蹩扭
初次把弟妹撇下,和普麗緹兩個人在山徑漫步,我竟要費盡勁兒,才能伸出手來牽她的手。普麗緹的手小巧,柔軟,給我的大手掌握著。我感覺著,那不是父親拖著女兒的看顧,而是男女的親密。普麗緹給的嬌羞欲滴的表情在她素臉上現出來,我知道,我的心卜卜跳,她也是。我從沒有為一個女孩子這麼神魂癲倒,可能我愛着的人,是親女兒。
我說:小麗緹,妳是我所愛的人。從前我這樣拉着妳媽媽的手,以後也這樣拉着你。
我有時帶她到市鎮去逛逛,看電影。專門挑愛情故事看,看到男女主角互訴情曲,擁抱、接吻、愛撫和做愛的鏡頭時,普麗緹會害羞地挨著我,我搭著她的肩膀,告訴她那就是愛情。
普麗緹最愛看一家照相館的窗櫥,新娘西式白婚紗照吸引著她,我答應她,找一天和她拍一張洋裝結婚照,弟妹當花童,把照片掛在我和她媽媽的婚照旁。她說,可以穿她為自己縫的嫁衣拍照嗎?我說,當然可以。妳想穿什麼就什麼。
有一天,我們登山環視我們住的村落,普麗緹一直在我身邊坐著,倚著我的胳膊,整天沒作聲。我看看她,是一張懷春少女的稚臉。我���她在想什麼?她說沒想什麼。她不作聲,羞紅了臉。我輕撫她臉龐,有點明白了。
她閉上眼睛,讓清風吻上她的臉。我把她抱起,讓她坐在我的大腿上,她嬌小的身子埋在我懷裡半天。我在想,我和女兒快結婚了,為什麼我還沒有吻過她?和小寶貝已經吻過多少遍了,不能因她是我的女兒就虧欠她。
支開了她身旁的弟妹,在她濕潤的小嘴邊,給她一個初吻。普麗緹羞澀地讓我吻,而且堅決地回吻了我。我正想追著她的小嘴再吻深一點時,她開口說話︰「爸爸這樣做是愛情嗎?」我說:「我的小情人,妳可以在我給你的吻,嚐到我有多愛妳。」
她說:「爸爸,我喜歡和你拉着手,和我接吻。同村裡的女孩都不相信有愛情,男人娶她不是愛她,而是要她生孩子。起初以為爸爸也是這樣,現在知道了。」
「妳會為我生娃,不過妳先要是我的情人。你愛爸爸嗎?」
「爸爸,你知道我愛你。」
於是,迎接我的吻是一張稚氣滿臉的臉,但是,心意忽然相通了。不是我強加自己的情慾在一個小女孩身上,而是兩個相愛著的人,用接吻表達愛意。我心踏實了,我們不是父女親吻,而是培育著情慾的一對戀人。那一吻,我也不敢看她,怕有罪惡感。我的罪是把女兒留給自己當妻子。
我閉上眼,越吻越深。我的舌頭品嘗著她少女的蘭香,我的手越界探索她的肉體。甫撫觸,我立時發覺,在她的胸脯微微鼓起,有兩顆尖尖的東西,隨著我的撫弄而挺起。再往下摸摸,她兩條大腿,渾圓結實了。
我不敢任意從她肉體預支快樂,但壓抑不住胸臆的躁動。日後的日子,有時在她的弟妹面前禁不住接吻、愛撫她裙下,她大腿夾住我,與我廝磨。在弟妹面前和我親密,普麗緹初而有些難為情,兒女睜大眼睛,張開嘴巴的看。是的,有了愛情之後,就會渴慕被此的肉體。普麗緹藏不住少女思春的情懷,我把她的小手帶到我那需要她的地方,着她儘管放膽撫觸。她的小手變得靈巧,她的唇兒份外香甜。
有一晚,吻得忘記了我們是父女,互纏着竟不能分開。普麗緹清香的氣息吐在我的臉上,像催情藥一樣。我把她抱上我的床,敞開她的衣襟,袒露了她的肩膀,吻在她嬌嫩的肌膚上。她的內褲,給我扯到膝蓋下。我吻着她的唇兒,也不自禁地撩弄她的陰唇。吻大去她的頸彎耳背,再下去���兩顆含苞待放的蓓蕾,含在嘴裡。普麗緹開始嬌喘了。
轉念之間,我清醒了。把她挪回她和弟妹共睡的床上。普麗緹一臉不捨不解。問我是不是討厭她了。我對她說︰「傻孩子,不是。我是多麼想和你做愛」。她說,我不是屬於你的嗎?我說,是的。不過。女孩子的初夜只有一次,正因如此,我要把妳的清白留給妳的新郎,就是我。那個晚上很快到了。
我對她的慾望已到臨界點,再這樣下去,我守不住性慾的底線了。我們在一起時,禁不住親吻她,脫光她,愛撫她。普麗緹已經不害怕讓我脫光她,和我赤體相對,看見我雄起來時會變得像根杵子。我把手指探進她的小洞,輕抽淺插,讓她預嚐到夫妻彼此體貼的樂趣。我引導她握著那根杵子,帶到她門前,輕輕地磨擦陰唇。從前的我沒性經驗,也沒有和小寶貝預習過,洞房時胡亂往小寶貝的洞裏鑽讓她受了苦楚,現在還教我心痛。對着快要成為我妻子的小麗緹,我兼做母親教導她在婚床上怎樣服侍丈夫,我會怎樣和她做愛。我們彼比配合着就是幸福的夫妻。
模擬性交讓小麗緹學會挑逗和吻我敏感處,雄起的陽具沒嚇著她,弄得我差不多洩在她小手中。她的下體讓我出入自如,接吻時她讓我覺得她願望着我得到她。我們那麼彼此需要着,不成親對她不公平。
那一晚我完全沒入她體內,拔出來在她體外射精時,把心肝挖出來對女兒說,下一次做愛我會把種子留在妳裡面,替我生孩子。那日子妳來定吧。
我們都不能等了。
她說,媽媽十歳嫁給你,我可以比她早嫁給你嗎?
(四)琴絃斷親女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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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配雅詩
H:斛珠夫人第46集,又唸起張玉娘的「山之高」的詩。小說靠裝飾攀風雅,古詩靠戲劇揚名。20230508W1
網路資料
《山之高》
宋代:張玉娘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遠道。一日不見兮,我心悄悄。采苦采苦,於山之南。忡忡憂心,其何以堪。汝心金石堅,我操冰雪潔。擬結百歲盟,忽成一朝別。朝雲暮雨心來去,千里相思共明月。
張玉娘
張玉娘,字若瓊,自號貞一居士,女,浙江松陽人,宋末詩人,擅長詩詞。與李清照、朱淑貞、吳淑姬並稱「宋代四大女詞人」。 維基百科
出生資訊: 1250 年,中國麗水市松陽縣
逝世: 1277 年
關心戰亂時代國家和百姓的命運,寫下了“凱歌樂府”四首,《塞上曲》、《王將軍墓》、《詠史·謝東山》、《塞下曲》、《從軍行》等慷慨激昂的詩篇。蕙質蘭心,尤工詩詞,至今留存詩117首、詞17首闕。
百度百科介紹:
玉娘曾親手做了一個香囊,並繡上一首《紫香囊》詩送給沈佺。詩云:
珍重天孫剪紫霞,沉香羞認舊繁華。紉蘭獨抱靈均操,不帶春風兒女花。
玉娘寫下《雙燕離》詩:
白楊花發春正美,黃鵠簾低垂。燕子雙去復雙來,將雛成舊壘。
秋風忽夜起,相呼渡江水。風高江浪危,拆散東西飛。
紅徑紫陌芳情斷,朱户瓊窗侶夢違。憔悴衞佳人,年年愁獨歸。
玉娘父母迫於無奈,寫信給沈家:“欲為佳婿,必待乘龍。”沈佺不得不與玉娘別離,隨父赴京應試。玉娘不僅以私房錢資助沈佺,還贈詩表達自己的別離之情,《古別離》雲:
把酒上河梁,送君灞陵道。去去不復返,古道生秋草。
迢遞山河長,縹緲音書杳。愁結雨冥冥,情深天浩浩。
人云松菊荒,不言桃李好。淡泊羅衣裳,容顏萎枯槁。
不見鏡中人,愁向鏡中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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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妙好辭箋
絕妙好詞箋 : 卷一 - 中國哲學書電子化計劃 (ctext.org)
遇見最美的宋詞(精選12首) - 每日頭條 (kknews.cc)
詞句不錯 卻是似懂非懂 無從選取 適意為之 ;這種東西需要
懂得的人來細細解說,才會趣味盎然。
50多年前,老朽不到 20歲,購於重慶南路書店。原為散冊,
製裝匣函,算是待售骨董。中國古文物經過文革浩劫,已經蕩然
無存。得此一套,古樸風雅,為之書香門第了起來,人人側目;
海內孤本,歲月陳��,品相完美內斂,意者內洽,NT$20,000 .-
其他多套三國演義、金瓶梅 等等等。所收無盡藏,日後或可免於
街頭露宿。 絕妙好辭箋 民國 25年 上海中華書局
蹋 莎 行
院落深沉 池塘寂靜 簾鉤卷上釐花影 寶箏拈得雁難尋
篆香消盡山空冷
釵鳳斜倚 鬢蟬不整 殘紅立螁慵看鏡 杜鵑嚎月一聲聲
等閒又是三春盡
(一 之 8 洪邁)
醉 太 平
情高意真 眉長鬢清 小樓明月調箏 寫春風數聲
思君憶君 魂牽夢縈 翠銷香暖雲屏 更那堪酒醒
(一之22 劉過)
蝶 戀 花
兩岸月橋花半吐 紅透肌香
暗把遊人誤 盡道武陵溪上路
不知迷入江南去 先自冰霜真態度 何事枝頭 點點胭脂汙
莫是東君嫌淡素 問花花又嬌無語
(一之27 真德秀)
江 神 子
東風吹夢落巫山 整雲鬟 卻霜紈 雪貌冰膚 曾共控雙鸞
吹罷玉蕭香霧濕 殘月墜 亂峯寒
解檔回首憶前歡 見無緣 恨無端 憔悴蕭郎 贏得帶圍寬
紅葉不傳天上信 空流水 到人間
(二之12 劉仙倫)
解 語 花
雲容戶雪 莫色天寒 樓台共臨眺 翠叢深窗
無人處 數蕊弄春猶小
幽姿嫚好 遙相望 含情一笑 花解語 因甚無言 心事應難表
莫待牆陰暗老 稱琴邊月夜 笛裡霜曉 護香需早
東風渡 呎尺畫蘭瓊沼 歸來夢繞 歌雲墜 依然驚覺
想恁時 小几銀屏冷未了
(三之21 施岳)
天 仙 子
水調數聲持酒聽 午睡醒來愁未醒 送春春去幾時回
臨晚鏡 傷流景 往事悠悠空記省
沙上立禽池上暝 雲破月來花弄影 重重翠幕密遮燈
風不定 人初靜 明日落紅應滿徑
(一之 13 詞選 張子野)
憶 舊 遊
看方壺擁翠 ��極垂光 積雪初晴 呂闔開黃��� 正綠章封事
飛上層青古臺 半壓琪樹 引袖拂寒星 見玉冷閒坡金明
遂寧人住深清 幽尋自來去 對華表千年 天塌無聲 別有長生路
看花開花落 何處無春 露台深鎖 丹氣隔水 喚青禽 尚記得歸時
鶴衣㪚影 都是雲
(二之13 續詞選 張叔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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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蘭山徑外垵古道】新北石碇親子景點一日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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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象學家與冷血殺人魔的一線之隔
許多臺灣人對當時官員的印象,就是普遍品質參差不齊、沒什麼文化的武官在作威作福……起初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
二〇一四年,由獨立遊戲開發團隊艾蘿塔斯工作室(Erotes Studio)所製作的國產戀愛冒險遊戲《雨港基隆》(The Rainy Port Keelung)正式推出,劇情以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二二八事件當時的基隆市為背景,該遊戲一發行後反應熱烈。不過今天個人沒有要討論基隆大屠殺的經過,而是介紹當時的市長——石延漢先生。其生平一直以來鮮為人知,會知道這人也是因為自己在翻找氣象相關文獻時,偶然讀到這號人物的相關經歷,之後還在網路上搜尋許多有關他的事蹟,才發現這人同時也是國民政府自一九四五年接收臺灣之後,首任臺灣省氣象局(今交通部中央氣象局)局長。
石延漢,公元一九一〇年生於安徽省績溪縣。在廿歲那年自蕙蘭中學(今浙江省杭州第二中學)畢業後,考上日本第一高等學校和東京帝國大學,赴日攻讀七年之後便留在東京帝國大學物理系研究理論物理。由於當時受日本知名氣象學家藤原咲平(※)的熏陶,便投入氣象界。據戰後留美臺籍醫學教授鄭翼宗先生表示:「石先生是科學奇才,他是所有學生師長公認少有的天才。東大優厚他,以能保證他能當教授的條件留他。但他愛國心切,回到中國受蔣介石的信賴而在政壇得意。」
一九三七年春,回到杭州後,時任筧橋中央航校(今空軍軍官學校)擔任氣象臺長兼氣象教官的劉衍淮先生(※)曾邀請石至航校任職。同年四月廿三日,石赴浙江大學拜訪了校長竺可楨先生(※),並遞交了一封藤原咲平給竺校長的信,竺校長與其交談以後,勸他到氣象研究所任職。五月十二日竺校長再與石見面,認為他可以去氣象研究所代替張寶堃先生(※)的整理統計事務,最後石決定去氣象研究所任副研究員之職。可見當時中國氣象界對其才能的肯定。
由於當年七七盧溝橋事變和八一三淞滬會戰相繼發生,氣象研究所在八月奉令緊縮,不得不精減部分員工,石任職僅三個月便離所,之後便在福建省立醫學院任職物理教師。次(一九三九)年四月,福建省測候總所正式升格為福建省氣象局,而且是全國首所「氣象局」,受時任省主席陳儀(※)的提拔,由石擔任局長一職。據當時該局氣象課技術生的陳遵鼐先生回憶:「局裡頭設有一處幾十平方米的圖書館,桌椅齊備,還專門雇了管理員。石延漢很重視學術,圖書館裡收藏的除了氣象書籍外還有天文、農業方面的,也有很多大學教材。從某種意義上說,當時的氣象局也像是一個學術機構,讓年輕人有機會學習各方面的知識。」當時的福建省氣象局在石局長的指導下,儼然成為中國一流的學術機構。
一九四〇年十一月卅日,石局長路過貴州省遵義市湄潭縣時,拜訪了已內遷的浙江大學,並與竺校長談及有關福建省氣象臺的近況,並欲物色氣象人才。竺校長當即向他介紹楊昌業(※)、蔣丙然(※)、馬名海等。當時的福建省氣象局還設有天文課,所以石還向竺校長提到福建省政府為隔年日全食(※)籌款兩萬元作為招待費的事。
一九四五年,日本無條件投降,國民政府於當年十月廿五日軍事占領臺灣,當局指派石延漢前來臺灣,接收日本殖民時期所遺留之氣象設施,並成立「臺灣省氣象局」,石從福建省氣象局長轉調至臺灣省氣象局長,同時兼任基隆市長。當時在臺日籍氣象測候人員大部分都被遣送回國,因此石又從福建省氣象局調來一、二十餘人赴臺任職,當時的臺灣省氣象局核心成員皆是自福建省氣象局。如總務科長饒順昌、觀測科長王仁煜、天文科長林榮安、調查科長劉寶成、秘書林茂安等以及一些中下級人員,所以當時臺灣省氣象局的一些工作作風,多沿襲自福建省氣象局。
當時福建省氣象局在石局長轉調至臺灣之後,由陳遵鼐的堂兄陳遵民代理職務,不過實際上仍由石親自遙控,每天均由政務電臺或無線電話,通報通話頻繁。圖書資料等交流,當時由臺灣寄贈的圖書資料、儀器頗多,如日文版的氣象學巨著、五十年颱風分析研究、探空儀及各種圖表,其中探空用的不同要求的多種溫度對數壓力圖數量不少。除了局際頻繁聯繫外,其他人員間或由於親戚關係,或同仁友誼,或工作需要,也不斷相互寄贈書刊、交流經驗。
由於臺灣受日本殖民半世紀,氣象設備以及技術條件優越,石局長頗有以臺灣帶動福建氣象工作的發展,以達到兩省在全國領先的雄心。一九四六年八月由福建省氣象局派出相關人員赴臺學習,一道學習瞭解臺灣省氣象局的全面工作,有些方面還實地見習操作(如測風、探空���地震等),以期有朝一日福建也能開展。石局長還在隔(一九四七)年八月曾組「玉山科學調查團」,成員共計十四人,即石延漢、王仁煜、何春蓀、滕詠延、楊卓然、斯煒、金城、王家儒、梁潤生、李世鈞、高英士、王康及江慕雲等人。他們調查完成之後,在阿里山開會決議出——呈請行政長官長署,將臺灣第一高峯「新高山」改回清代稱呼「玉山」。後來該山峯在同年十二月正式更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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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石在基隆市長任內呢?當時末任基隆市長丸岡道夫遵令,將關防、簿籍、圖冊、財產等市役所各項公物,分別造冊移交予行政長官公署所指派之石市長及其下屬官員。據鄭翼宗先生回憶,由於石有留日經歷而諳日語,於是鄭曾向石要求幫忙日本歸臺人士返鄉,可當時石「冷淡無情」,不肯說日語,只願以英語溝通。
據一九四六年十二月四日《民報》報導,當時市副議長楊元丁(※)的質詢:「一、市府接收時,本省人有一三四名,據十一月二十一日報紙上的統計,外省人七十六民,本省人七十四名是何故?二、公營事業也是外省人佔多數。三、市長前對林兩成的答覆說:因為土地生疏不知,有能相信的找本省人不到(找不到可信任的本省人),所以採用知己的外省人……有人說,現在市府採用人員,像是日本帝國主義一樣的奴隸政策。」楊元丁之子楊光漢在《基隆雨港二二八》一書中提及,楊議員在任期間不但著手對市府進行腐敗調查,並且常常在議會中揭發貪汙行徑,石因而對楊議員懷恨在心,二二八事件爆發之後還讓石有了報復的機會。
一九四七年,二二八事件爆發後的八天後(三月八日),憲兵第四團自基隆港登陸。由於石市長要求以強勢武力鎮壓動亂,部隊在未靠岸前便以機槍掃射沿岸市民,當晚行政長官公署便宣告全市戒嚴。期間楊議員在協調讓米糧車輛通過檢查哨時,遭到警方押走槍殺。據臺灣民主自治同盟創盟成員蘇新先生所述:「基隆市長石延漢指揮警察隊到處捕人,捕了數百個『奸匪暴徒』,用鐵線串足,每三人或五人為一組捆縛一起,單人就裝入麻袋投入海中,天天海面皆���死屍浮出。」
在前花蓮氣象站主任陳世嵐所撰的《一張泛黃老照片的故事-回應周明德氣象前輩》,更提到了石在二二八事件後,因市長交接不清案件,被行政長官公署送請公務員懲戒委員會審議調查,但石延漢並未在臺接受後續處置,而是趁陳儀自行政長官公署離職之後,赴浙江大學史地系繼續任教。當時石曾有赴美進修之擬議,曾探詢美國對中國派遣進修教授的辦法是否繼續辦理。
一九五二年,中國高等學校院系調整,浙江大學氣象專業相關的師生皆併入南京大學氣象系。石繼續在南京任教,直到三年後(一九五五年)爆發胡風案而釀起「肅清反革命」運動,曾任基隆市長的石被中共當局列為清算對象,隨即遭流放至青海勞動改造長達廿載。石最終於一九七五年獲釋,返鄉途中車禍身亡,死於非命,享壽六十五歲。據歷經文化大革命的鄭義宗先生回憶道:「他跟當時基隆市市長石延漢的接觸,石先生的經歷令人惋惜及感嘆,中國糟蹋腐化人才真是令人到吃驚的地步……他後來回到中國,更沒有好下場,被下放到青海而死於該地。他雖曾在大學當教授,專業上好像沒什麼成就。」鄭感慨中國人知識份子的命運,甚至認為石若繼續留在東京大學,在科學界說不一定可做出非常出色的成績。
「一個人才給錯位置放錯地方,不單是他自己的損失,也是國家、社會無形的損失。」陳世嵐先生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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瞭解到石延漢先生的生平之後,當下其實十分震驚,因為他竟然和我一樣同屬氣象界。他不諳執政,只能服膺於體制惡之下,並且成為共犯結構的一部分。這不禁讓我想起猶太裔政治理論思想家漢娜‧鄂蘭(Hannah Arendt),她所提出的「平庸的邪惡」這個概念,至於他是不是這類的人則不得而知了。自己也只知道,除了資深的氣象界前輩應該認識這號人物之外,現在幾乎沒什麼人知道他了。
「如果政權在本質上是邪惡的,氣象學家一旦服從這種體制,那麼能說這人與惡站在一起?」我問自己,可現在還不知道答案是什麼。
在此期勉自己,將來如果繼續投入這門領域,心中的良知猶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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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註】
※藤原咲平(一八八��—一九五〇),太平洋戰爭期間的日本中央氣象臺(今日本氣象廳)臺長,「藤原效應」(Fujiwhara effect)的發現者。由於曾受軍方委託,參與研究氣球炸彈的計畫,戰後因此被判處公職追放五年。
※劉衍淮(一九〇七—一九八二),近代知名地理、氣象學家,曾任教於國立北平師範大學地理系,同時擔任國立清華大學地學系教授。之後於筧橋中央航校(今空軍軍官學校)教授氣象,並於一九四九年隨國府遷臺。一九六〇年之後任教於臺灣師範大學地理系。
※竺可楨(一八九〇—一九七四),近代知名地理、氣象學家,中國近代地理學的奠基人,中國氣象學會的主要發起人之一。其先後創建全中國第一間地學系以及中央研究院氣象研究所。曾任浙江大學校長凡十三載,被尊為「中國高校四大校長」之一。
※張寶堃(生卒年不詳),近代知名氣候學家,中國農產及物候分季的研究奠基人。
※陳儀(一八八三—一九五〇),曾任福建省政府主席、臺灣省行政長官公署行政長官、臺灣省警備總司令部總司令等職。一九四七年在臺任內爆發二二八事件,其一面向民間宣布處理辦法,一面向時任總統蔣介石先生電請增援,自南京派兵來臺武裝清鄉,鎮壓過程血腥殘暴而不仁,最終引致數萬傷亡。
※楊昌業(一九〇七—一九九八),近代知名農業氣象學家,曾於北京農業大學籌建全中國首間農業氣象專業研究機構。
※蔣丙然(一八八三—一九六六),近代知名氣象學家,中國氣象學會的主要發起��之一並連任五屆會長,曾創辦全中國最早的氣象刊物《氣象叢報》。其後於一九四六年赴國立臺灣大學農學院任教。一九五八年,中華民國氣象學會在臺北成立後,出任首任理事長。
※一九四一年九月廿一日,遠東以帶出現日全食,閩浙交界的福建省政和縣境內恰好達到最大食分,本影出海之後不久,基隆亦落在本影當中。
※楊元丁(一八九八-一九四七),基隆大屠殺死難者之一,曾任基隆市議會副議長,二二八事件處理委員會基隆分會副主任委員,一九四七年三月八日遭基隆警方殺害。當代知名歌手伊能靜為其外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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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Raven of War: Ouverture
Chris的書信抵達巫師堡時,時節正好入秋。 金色的麥田在山谷底下肆意漫長,於��裡化為一片流淌的金海,晨間連結山峰的山道上霜漸增厚,不久後道路便將被厚雪凍透,將巫師堡與外界徹底隔絕。 巫師堡的中庭裡,受雇的谷底居民正在卸下巫師們訂下的最後一批書信貨品,Chris的書信夾在其中,並將會是由此刻起,直到初春以前,Kyle能接到的最後外界信息。 導師將信件遞給他,目光滑過封泥時,暗色的眼熠熠生輝。蜂蠟上壓著一層格外小心的咒,用以掩蓋信息。儘管蠟上印的並非高深的咒術,刻意的中庸反使得其偽裝性更加淺而易見。他用雙手捏住信封,半透明的纖維溢出濃烈的林木氣息,像條金色的絲線,在巫師們乳白色的眼裡流動著。在沉默裡,他猜想他們早已摸透了他的身分。 Cartman闊步從堡裡走了出來,鑽入谷底住民的隊伍裡,他撕開一封包裹,裏頭塞著幾罐琥珀色罐狀蜂蜜與山胡桃木燻製肉乾。他短短一瞥,便將包裹重新封起。短短數秒之間,包裹裡洩出的細小的蜂鳴,足以使巫師們豎耳傾聽,捕捉到大氣裡轉瞬間細微的魔力波動。 Cartman傲慢地瞟了他一眼,掏出一枚金幣遞給送貨的谷底居民,將包裹拽進懷裡走開了。Kyle捏著書信,觀望著巫師們幽魂似的,陸陸續續支付酬勞。巫師們夢遊似地搖晃身軀與Cartman銳利的眼神都令他不安,彷彿他全身赤裸,無所遁形。他將書信帶進大廳裡,扔進壁爐裡,火焰貪婪地啃噬著米色的信紙,焦黑的口逐漸將精靈王國的訊息融化成灰燼。 以渴求知識為由的他們,各自懷抱著自己的秘密來到此地,巫師們對此緘口不語,對來者無條件地開放知識。這是巫師堡世紀以來的信條,泰半是為了換取各方知識並維持中立所作的妥協。短短幾個月裡,Kyle便察覺巫師堡藉著低姿態所吸納,並擁有的機密具有高度威脅性。巫師們太過精通隱藏,將貴重的信息同織網似地層層交疊,刺入日常生活中每一樣肉眼看來微不足道的事物之中。對術士而言,僅是曖昧不清的頻率、波動、音律或著氣息,都是包覆著每一個完整拼圖中的關鍵。 他知道當他們的手掃過那層蜂蠟,上頭林葉的氣息就已將他曝光。他源於自身反叛,為了逃避責任而孤身前來巫師堡的行徑;Chris對此事所感到的憂慮與不滿。王與后為即將入冬時,密林豐收後降臨的靜謐所感到的喜悅;以及人類劍士包裹在清澈靈魂下的思念,這一切都被展開,揭露在巫師堡內陳舊的宛如凍結的時空裡。矛盾的是,正式此地具有橫跨著時代的獨特透明性,Kyle才被其冷靜洞察萬物的特性所吸引。 但他很確信,Cartman前來此地的理由必定截然不同。 夏季時當他們在谷地祭典相會時,Cartman看來不過是個開朗、健談,稍顯孩子氣的人類王子,Kyle一度以為他憧憬的巫師堡的理由,是源自同樣對學識的迷戀。他步上螺旋階梯,重新在火光的引領下來到書庫,即便尚未入冬,包覆在陰影之中的石砌通道以散出寒意。提燈內的火光僅能微微喘息,即便精靈向來對火抱持著敬而遠之的態度,巫師堡裡凍結的時空卻令他不得不將火焰緊緊貼在胸膛前。微弱的火光裡,他能看見藏書書背上燙著的字跡,它們按照人類字母至末排列,紀載著Zaron大陸從古至今所有民族、土地與生物的歷史,每本書物的內容都已被他詳讀,清晰烙印於腦海裡。但正如每一道光後必然緊隨的暗影,這些藏書不過是巫師堡的一個面向。 Kyle穿過書庫,來到房內的盡頭,將手貼在磚牆上摸索著,凹凸不平的磚面被一層灼痛的酷寒包裹著,即使戴著手套,他也能感覺到指腹被扎得刺痛。但當他的手指按入其中一塊磚裡時,通往禁書庫的暗門緩緩地在他的足前展開。 大門敞開使門內的光線薄弱的火把更因氣流的衝擊,在陳腐的霉味裡不斷閃躲。Kyle拉緊披風,以免在濕冷的空氣裡瑟瑟發抖,除了他的呼吸聲,室內一片死寂,只有黑暗聳立於林立的書架中,他對棲息於禁書庫黑暗感到害怕,他們就像與死亡及破滅共生之物,在那裏頭沒有回聲,沒有盡頭,只有虛無。同時他卻感到一種致命的驅使力,令他無法自拔地聽從召喚,踏入黑暗之中。 他吸了口氣,將集中力放回書架上,視線在每一本書冊的封皮上滑翔,追著自己曾經完成的足跡。正如他無法拒絕虛無的召喚,Kyle也對自己飢餓地啃食著每一本藏書上紀載的知識的行徑所迷惑,彷彿他正將自己推近瘋狂的刀鋒上,而理智仍柔聲說服他繼續下去。他視線突然落空,茫然地重新著地於自己前一晚完成的書籍封皮上,紀載著致命性毒藥製作的配方書,它的左側應當是《死靈祭儀》,這本書卻不在書架上。 他瞇起眼,抓著搖晃的提燈朝書庫深處走去,禁書庫盡頭的牆面上有著一個磚大的通風口,一旁放置了一張小桌,此時壟罩在微弱的油燈光暈下。 Kyle走進小桌時,座位上的人仰首,已飽含輕蔑的細長雙眼注視著他。 他吸了一口氣,那本《死靈祭儀》正躺在對方的手肘下。 偌大的圖書室內,按照書類順序閱讀的他,與隨機選書的Cartman屢次在禁書庫裡爭奪同樣的書籍是件十分愚蠢,並毫無邏輯的事,次數之頻繁,讓Kyle合理懷疑對方是刻意為之。好幾回他想問,為何對方會出現在巫師堡?又為何他們總每每來到同樣的地方?渴求著同一本書?他們也許能共享知識,早在山谷下的祭典,他們便已結識,在山谷裡人煙稀疏的村落裡以年齡相近的王儲身分相識,又毫無預警地在此處再度撞見更是難得的默契。他熟知並非所有人類都能平等地將終年生活於密林中的精靈一視同仁,但人類王子安逸地融入黑暗的姿態,相較祭典時,對其身分鮮明的厭惡態度只勾起他的怒火,總讓他下意識高速運轉的腦袋分神,難以思考。 你拿了我的書。他說。 上頭寫著你的名字嗎?Cartman挑眉。 不好笑。 誰說我在開玩笑。你幹嘛不走開,去外頭看你的兒童百科。 Kyle從懷裡掏出拆信刀,插在桌面上。 你真是我見過最無禮的人類!我已經厭倦你整天和我搶書了。 Cartman盯著沒入桌面的刀尖,再將視線轉向怒氣沖沖的Kyle。 我說,你們精靈到底要知道這些做什麼呢?在臭氣沖天的泥沼地裏蓋詛咒博物館嗎來娛樂自己嗎?Cartman將刀拔起,揚起的聲調帶著慍怒。 那你又想做什麼,人類,沉溺在自我毀滅的力量裡嗎?Kyle咬牙切齒地回答。 傲慢之徒!別說的你好像很懂似的!Cartman吼道。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你處心積慮就只是要阻���我借閱禁書庫的書! Cartman瞇起眼,一抹興奮的暗影在他的眼底流竄。 誰知道,在這樣連蛆蟲都不願棲身的死亡夾層裡,精靈王子會對這些腐朽的禁術這麼執著呢?你真的是精靈嗎──還是不過是披著精靈皮囊的死靈? 要不是我只有半年,才懶得跟你吵這些──Kyle吸了口氣,正要打斷Cartman,視線卻不自覺被通風口外的風景引走了視線。一片血紅正逐漸墜落,吞噬了狹窄視野下所能視見的天空。 Kyle偏頭,聽見雪地裡細碎的墜落聲。 那是什麼? 廉價咒術,封山前術士們娛樂那些愚蠢平民的幻術表演。Cartman冷漠地回答。 不,不是那個。他咬唇,將半身壓在小桌上,將上半身靠向通風口。 Cartman詫異地瞟向通風口,朝下眺望,說道:是渡鴉。 巨大的黑色的羽毛隨著第一陣落雪在空中飛舞,漫無目的,卻又在漆上緋紅光澤的雪花裡瀰漫著惴惴不安的氣息,一根尾羽乘著風滑進Cartman手裡的書。 他將書猛然闔上,羽毛在拍擊聲裡被深深擒入書頁裡。 看完了。Cartman咧嘴笑了,將書遞給依然疑惑的Kyle。讓給你。
Raven of War: Overture
濃厚的黑霧凝聚在大氣裡,靜謐而柔軟,延伸至四周所能視見的所有方向,除了細小的風聲,漆黑裡不存在任何事物的輪廓,沒有方向,沒有時間,連他自身的樣貌都被遮蓋的模糊不清。他既不明白他身在此地的理由,也記不清是為何徘徊,只漫無目的地在霧中行走。 他走著。彷彿世紀之久。 一塊黯淡的光在遠方顯現,氣若游絲地閃爍著。但當他下定決心朝它前去時,光線逐漸變得明亮起來。 光的盡頭是間書房,鋪著勃艮第色的絨地毯,溫暖的胡桃木桌椅與書櫃整齊地林立於室內,壁紙是金綠的,在燭光下反射出璀璨的光。牆面上懸著一張法蘭德斯壁毯*,用亮面繡線交織出一對年輕愛侶的畫像,花朵與樹木環繞著他們綻放,張開斑爛的色澤,身段優雅的淑女坐著,目光柔軟地垂下。在她前方的貴族,指間擒著一顆血紅的心型寶石,他伸手探向淑女,正欲將手中的心交付予她。(* "The Offering of the Heart",1410年,法蘭德斯織畫) 這幅畫作的前景洋溢著豐饒與浪漫,畫作的邊際卻壟罩在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他端��著壁毯,望得出神,過了片刻才意識到坐在胡桃木椅上的男人──Eric Cartman,正以古怪的眼神注視著他。 你在這裡做什麼? 他回過頭,視線落在對方捧在手裡的犢皮書。 他對那封皮的樣貌十分熟悉,因為封皮上的花飾圖騰與Cartman的性格毫不相襯,Cartman一直隨身攜帶,裡頭紀載密密麻麻的密語筆記。 他見過那本記事的內容,即將邁入夏季的時刻,Cartman將它與其它書籍夾在一塊,落在巫師堡的壁爐上。風將它的書頁吹翻,潦草的字跡被扯進火光裡。那時他經過壁爐,正好瞧見Cartman無意間遺忘的記事,在展開書頁的文字裡,望見一種隱晦而奇��的思念。 他沒有讀懂整頁記事的內容,因為匆匆回到大廳的Cartman將他粗暴地從壁爐前推開,在他從踉蹌中找回平衡時,Cartman已經記事重新拽回懷裡,脹著臉朝他大發雷霆。但無論Cartman當時的咆哮多麼無理取鬧,他只在其中意識到欲蓋彌彰後的脆弱感。 你不該出現在這裡。Cartman說,嗓音夾著矛盾的想望與抗拒。 你有什麼資格決定我該不該在巫師堡?他皺起眉頭,在Cartman眼裡浮現更多疑惑時,停頓下來。他發現Cartman相較記憶中要來的成熟,穿的並非巫師堡時那套簡便巫師袍,而是帶著毛皮的棗紅絲綢外衣。他覺得怪異,重新環視室內的細節,猛然意識到他並不在巫師堡裡。巫師堡中沒有這樣的書房。 人多少都有不願面對的掩藏事物。當時在壁爐前的他是這麼想的。那些潛藏於人們性格之下,極力掩飾的脆弱性,反讓人更接彼此的心靈。這顯示了在他們各自的人生之中,都具有著無法失去的珍貴之物,他們是有能力去愛的人。他可以選擇不恨Cartman,也許信任他──他可以嗎? 他倒抽一口氣,呼吸急促地後退,遠離Cartman。他開始重新記得發生了什麼。Stan劍鋒上的血。Kenny的屍體。Cartman在地面上畫出的魔法陣。 Cartman從椅子上站起身,但沒有逼近。 所以,那本書真的很有效,對吧?我們沒有一人真正懂《死靈祭儀》的意涵。Cartman自嘲似地笑了起來。現在,我明白為何巫師總抱怨事情不按牌理發展了。 他停頓,眼神轉暗,變得深邃而渾沌,口吻壓著難以掩飾的狂喜。 我還真沒想過你會自己來找我,這是為什麼呢?難道這正是收割嗎?Kyle,你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我可以展示給你,你想知道的一切,只要你乖乖待在這裡── 他無法回答。他的心底沒有答案。惡寒從他的尾椎一路竄升,蔓延至全身,眼前的景象倏地崩塌了。他因恐懼而顫抖,身體被高速托拽,撕碎,甩入遠方。他反射性地握緊雙手,但撲了空,回應他的是一道粗暴刺眼的光。 Kyle喘息,瞪著炫目的光線發楞,許久才從重新拼湊出周遭的景象。 他躺在床上,浸泡於厚重的疲倦中,身體與意識的連結支離破碎,即使腦部不斷下達指令,身體僅是微微顫抖著,動彈不得。唯有他的頭部,勉強回應著指令朝側方偏轉。 他看見Chris因震驚撞到門框,發出巨響。 快去稟告王和皇后!!殿下醒了!Chris抹了抹睡眼惺忪的臉,對走廊吼道。 他想回答,喉裡只發出一陣混濁的氣音。一群穿著長袍的精靈將他團團圍住,他們的綠袍上沾著濃厚的藥草味,衣領上別著藤蔓交纏的銀蛇別針,是宮廷藥劑師的標誌,上頭的漿果圖紋艷紅而飽滿,彷彿隨時要迸出血色的汁液。他們用枯枝般的手指將他扳來扳去,在模糊的囈語中檢視他,他們機械式地測量體溫,觀察他的眼睛,與他四肢對外界的反應狀態,直到皇后奔進室內,直直撲上床,這群烏鴉似的藥劑師才紛紛散開。 他被皇后Sheila抱了滿懷,在衝擊後的餘波中,搖搖晃晃地看見尾隨在後的父王Gerald,王不發一語,僅是伸手環抱住他的妻子與獨子。Kyle被鉗的呼吸困難,疑惑地望向Chris尋求答案,後者卻僅是站在門邊,神情寬慰。 發生什麼事了?他清了清嗓子,語言卻破碎地摔在床上,他奮力地反覆嘗試了幾回,才講出混濁的句子。 別擔心這些,孩子。Gerald說,拍了拍他的肩。其他事情可以慢慢來。 對。現在你得先好好休息。Sheila抹著眼角的淚水,將他按回床上,一面輕撫他的前額,將他緊緊裹在棉被裡。她熱烈地要他灌下一大碗湯藥,堅決要守在床側,直到Gerald用Kyle還需靜養的理由將她勸走。 有很多事情需要你慢慢理解,但在那之前,我們希望你能先康復起來。Gerald對他說。 Chris重新清空了室內的侍從,屋內只留下他與一名年邁的藥劑師,在窗邊打著盹燉煮湯藥。 那藥讓我想吐。他說。 應該是因為你很久沒進食了。Chris點燃一捲扎起的藥草,將發散的煙撒在他身上,藥草濃郁的甜味讓他放鬆,噁心感也消退許多。 Chris,我在精靈王國裡嗎? 正是。 為什麼我在這裡? My Lord,正如His Majesty所說,比起擔心這些,現在你需要的是靜養。 Kyle盯著自己寢殿的擺設發楞,他的身體與大腦正在重新組織,將混亂的訊息與記憶重新整合為完整的、精靈王國樣貌。周圍的一切景象都十分熟悉,父王母后的樣貌,他們的體態與嗓音,侍從唯唯諾諾的態度,與自小在身側服侍他的Chris,這些事物與他的童年交織在一塊,深深烙印在他的記憶裡。但當他開始延展,摸索在那以外的景象時,突然意識到其中少了什麼,有個不自然的空缺,令他焦躁。 他扯住Chris的袖口,腹部翻攪,試圖起身。 Chris,Stan在哪?我的護衛,他在哪裡? 他不在這裡。 那是什麼意思?他是我的護衛,他應該待在我身邊的── 一股古怪而強烈的不祥在他的胸口蔓延。 你冷靜一點。他沒事,只是暫時不在國內。Chris一怔,但很快便收拾起吃驚,將他按回床上,察覺Kyle並沒有因此放鬆。他嘆了一口氣,問:你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我記得Cartman的詛咒。Kyle舔了舔嘴唇。你氣炸了。 我當時確實是氣炸了。Chris平靜地說。 我做了差勁的決定,Stan試圖安撫我,他覺得是他害我中了圈套,他想要彌補。 Chris沉默地聽著他的陳述。 我覺得糟透了。我從來沒有感到這麼虛弱過。Kyle回憶起當時的狀況,但記憶依然模糊不清。當晚Stan攙扶他回房後,他全身發冷,異常疲倦,告訴Chris與Stan他要提早休息。Stan沒有離開,他守在床側。夜裡有人打翻了燭火,但他實在太疲倦了,試圖讓自己起身查看情況,卻昏昏沉沉地無法清醒。他記得他的名字被反覆喊叫著。他被橫抱起來。馬車輪軸在道路上行駛的聲音粗暴的幾乎要解體似的。 已經將近五年了,My Lord。 Kyle抬起頭。 那晚深夜你開始高燒,陷入昏迷。我們連夜趕到巫師堡,巫師掃遍堡內的典籍,找不到任何解咒的方式。 Chris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些駭人,即使他的口吻相當冷靜,Kyle依然能感受到其中壓抑的憤怒。 那人類雜種的詛咒,請原諒我的用字,打斷了你與森林的連結──你無法再從自然力量獲得生命力,我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帶您回來,回到精靈的土地上。巫師說如果不這麼做,情況可能惡化的更迅速。 Kyle難以置信地瞪著Chris,對方的神情沒有一絲玩笑的意涵。 我們嘗試了所有的方式重建你跟自然之力的連結,藥劑師掃盡了國內所有能尋獲的珍稀藥材與配方,但沒有一樣有用。 Chris抬起頭,目光直視Kyle。 你能提早醒來簡直是奇蹟。 提早。Kyle停頓。提早是什麼意思。 His Majesty已親自宣布您的繼承儀式會在三個月後舉行,正是因此,Stan奉命為您的繼承儀式進行準備。 什麼!?Kyle瞪大雙眼。等等,我甚至不到三百歲──而且按照你說的,我昏迷了快五年,現在我甚至無法自由移動身體,怎麼可能繼承? 您知道繼位儀式是怎麼運作的。繼任者的名字得在繼位前一年就由先知奉給聖樹,請求祂的同意,這是已經敲定的事,我不覺得His Majesty會改變心意。您會在這個時候醒來,也許是聖樹的祝福,希望您在繼任前有所準備。 你們嘗試了所有的方式都沒有成功,所以……你們連繼位儀式都賭上了?你們瘋了嗎? 精靈傳統繼位儀式裡,卸任的王要將畢生累積的智慧與被自然所加持的權杖,在王國中心的聖樹下賜與新任的王。當天清晨,飲用聖樹所墜落的晨露將給予新王祝福。晨露中所蘊藏的,是匯集了森林初生至今,所有生死循環的能量,也是最初賦予精靈一族生命的巨大能量。曾有先知形容,那龐大的生命力甚至能令亡魂起死回生。 Chris吸了口氣,解釋:我們都希望能夠樂觀地看待這件事。但My Lord,你很清楚和自然失去連結的精靈只會逐漸衰竭而死。我很抱歉這麼說,但你是精靈王國唯一的合法繼承人,我們負擔不起失去你。你必須好好休息,接下來的時日,我們會竭盡一切讓你能準備好繼位。 Kyle咬唇,不再說話,只覺胸口隱隱作痛。 儘管如此,My Lord,我很高興你能回來。Chris沉默了片刻,說。 他躺在床上,閉上眼,苦澀地消化著超載的訊息。
◇
一對雙眼注視著他。 它飄動在大氣裡,無聲無息。 Kyle別開頭,不安地將視線別開。倚著落地窗櫺的藥劑師睡的昏沉,懸在空中的月光皎潔地撒入室內,在地毯上留下銀粉似的光。他聽見聲音,隨著那雙眼在黑暗裡滑動,暗影從室內的角落墜落。它的步伐沉重地踩在地毯上,朝他逼近,那宛如骸骨碰撞的移動聲,飛散在風中的黑霧,使月光瑟瑟發抖。 他希望藥劑師能醒來,它就會離開。但藥劑師無法聽見它的聲音,唯有他能。他感覺到它冰冷的吐息,它落在床上的銳利爪子,它的低語。他看不見它,動彈不得。但它一直跟隨著他。無所不在。蓄勢待發地要將他吞入肚裡。
◇
他抹了抹臉,讓皇后勾住他的手。 她露出滿足的微笑,領著他踏進灌木林間的小徑上。他開始習慣每日早晨皇后親自攙扶著他,在花園進行的步行活動。他的身體正在復甦,重建昔日的肌肉記憶,進程十分緩慢,但已足夠讓他無礙地使用自己的四肢。 她��致盎然地談論著天氣,與花園內新植花卉生長的狀態,Kyle揉了揉鼻骨,心不在焉地回應。夜裡頻頻顯現的影像使他心神不寧,它們不同於夢境,真實的讓他無法安睡。馬匹的長嘶聲穿過五顏六色的灌木叢,端到小徑上時,他還意識混濁的無法馬上反應過來。 Sheila皺眉,領著Kyle先到花園內的涼亭歇息,要Chris去查探了騷亂的源頭,自己則涼亭內踱步。Kyle坐在長椅上,漫不經心地摩擦著相貼的十指時,隔著灌木叢聽見Chris的說話聲。 你應該要一周才能回來,我希望你沒累死坐騎。 我準備了備用馬。非常多。答覆的聲音因急喘聽來相當破碎。 Kyle倏地站起身,瞪視著Chris一路穿過灌木叢,回到涼亭回報,他尾隨在Chris身後,在涼亭前單腳跪下。低著頭,他的身形大半被佇立於Kyle前方的Sheila遮住,但若影若現的輪廓仍舊讓Kyle的心爆跳。 Her Majesty同意在這裡接見你,但陛下希望His Majesty在場,你必須等。Chris說。 謝Her Majesty饒恕在下的唐突。他說,嗓音中有著無法掩飾的狼狽。Kyle能感受到對方身上散發的急切,但Sheila在的場合他基於禮數無法回應他,這樣的迫切感讓他備感挫折。意外的是Gerald來到花園時,只帶著幾名貼身侍從,場面對稀鬆平常的對談來說顯得嚴肅,對正式會面又顯得太過隨意。 Stan Marshwalker,我希望你捎來的,是我期盼已久的信息。Gerald步上涼亭,站在妻子身旁,他伸出手,示意要Stan抬頭。 屬下相信您不會失望的。Stan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呈上。侍從接過書信,交付給Gerald。後方的Kyle看不清書信的內容,但其父閱讀時,異常嚴肅的神情彷彿他早已等候這音信許久。Gerald細讀之後,將書信折起,塞進懷裡。 做得很好。因為你的辛勞,儀式能在預期裡舉辦。 為此,屬下額外捎來賀禮。 喔?Gerald挑眉。 Stan吹了口哨。一名身影搖搖晃晃地從灌木叢間走了出來。 這位是Jimmy Valmer,Zaron聲名響赫的吟遊詩人,特意為此前來恭賀。 參見His Majesty。跛腳的吟遊詩人在Stan的協助下躬身行禮。 我很期盼能聽見你的演奏,不如你待會就在花園為我的皇后獻上一曲?Gerald歡快的嗓音也帶起了Sheila心情,她收起對騷動的不耐,揚聲贊同。 悉、悉聽尊便。 Jimmy在侍從的引領下退開。Gerald將目光重新落在Stan身上,說:我希望能從你口中得到更多此行的細節,用餐後我會在書房等待你。 Stan再度躬身行禮。 現在,容我在皇后的伴隨下享受漫步花園的時光。Gerald望向Kyle。我將此地留給你和你的部下敘舊。 他伸出手,召喚Sheila,她凝視著Stan片刻後,提裙迎向夫君的手,侍從尾隨著王與后,並領著Jimmy再度踏上小徑。 Kyle終於在隊伍散去後看清跪在涼亭前的Stan,他的拳擱在膝上,因過度緊握而關節浮突,彷彿費盡心力克制著自己。 Stan,你可以起來了。Chris開口,他最後的音節還在大氣裡發散,Stan已倏地從地上跳起,衝向Kyle,將他拽進懷裡。Stan的動作太快,來不及反應的Kyle僅是愣在原地,他抱得太緊,壓的Kyle雙肩發麻。Kyle沒有掙扎,因為Stan微微發顫的身軀裡,能隱約聽見呼吸中伴隨的哽咽聲。 對不起,你身體還沒完全恢復吧。過了片刻,Stan連忙鬆開Kyle。 Kyle搖頭,仍然有些詫異,近距離見到Stan,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氣息時,他才赫然驚覺,對他而言短暫的一瞬間,時光卻實實在在在Stan身上流逝了五年。難以在精靈身上察覺光陰的變化,在身為人類的Stan身上,變化深切地體現出來。他們初次相識時,Stan只有15歲,如今在他面前,Stan的骨架已變得寬廣,身材高䠷,嗓音也低沉的多。 我好想你。Stan用雙手捧著他的臉。 我不懷疑。Kyle笑著,回抱如今姿態有些陌生的Stan,原先佔據在心底的不安預感變得模糊,必定是他將思念的焦躁與不詳混淆了。 我知道你們很開心,但就個人來說,我不建議你們在這裡接吻。 Chris任由他們相擁了許久,終於發出一聲嘆息,打岔。於是Stan側頭親吻Kyle的前額,惹得後者不住輕笑。 抱歉,Kyle。還有工作要做。Stan依依不捨地滑出Kyle的雙臂。 我以為他是我的護衛。Kyle朝Chris板起臉。 暫時不是。Chris無視他的抗議。 不會太久。Stan莞爾,走向涼亭外的Chris。 Kyle抱胸,摸著長椅的座椅坐下,他的目光追著緩步走下階梯的Stan。斑斕樹影的碎影打在他略顯陌生的側臉上,笑意迅速地消退,那裡容不下昔日的稚嫩,沒有陰柔,取而代之的,是Kyle不曾見過的淡漠。
◇
室外展開的枝枒逐漸被一條條花簇編織的藤蔓覆蓋,隨著厚實的葉片蛻變,換鑲上一層漆亮的金橘時,也牽引為放射狀的空中道路,一路邁向聖樹的根前。入秋的寒意輕輕在葉脈上騷動,登基之日已將降臨。 從書房朝外眺望,能一覽無遺地望見戶外景象的變遷。儀式本應在初春舉行,卻落在了秋季,因此舉國上下在完美完成儀式投注了所有心力,無暇分神。Kyle擒著鵝毛筆,���不轉睛地望著侍從與傭人來回穿梭在庭院裡,試圖在裝飾上重現春季生機盎然的景象,他們交談評論的聲音不時勾起他的注意。 當他的身體狀況被宣告穩定後,他便獨自被困在書房裡,在蜿蜒的輕煙裡過目一疊疊紀載著只有皇室成員能過目的機密書卷。起初Chris與Stan會在整頓完手頭上的工作後抽時間來見他,但漸漸地他們無暇來訪,使他只能貪婪底注視著他們暗青色的影子,偶爾與護衛軍的足跡一同滑過他的��下。 他揉了揉前額,乾草燃燒的氣息令他有些恍惚,使他進度遲緩,但要藥劑師不斷補上乾草是他的命令。他要他們日夜不停地焚燒,任由濃霧盤旋於任何他所駐留之地。煙霧阻擋著夜晚的記憶,那些渾沌的幻象,使它們不在日間溢出,侵入他的每一寸光陰與記憶裡。他能清晰記得夜裡每一回噩夢降臨時的細節,彷彿他們緊咬著他不放──冷霧裡搖曳的柔光,蠢蠢欲動的無數黑色輪廓,它在破碎的光點裡浮游,尾巴掃過他的足前,留下一片碎裂的厚霜。光點被它巨大的翅膀擊碎,殘片卻仍像隧道盡頭的引路燈,引誘著他向前,把他們拽近。Kyle心知光後通往的是何方,他知道對面火光的熱度,書頁翻動的聲音是什麼樣子。這不是夢,而是召喚,讓隱藏在胡桃木氣味裡的青年得以輕易穿過迷霧,將意識扎進他的體內,迫使他們被擠壓成模糊的結合體,穿透彼此的靈魂。他拒絕去理解,拒絕向前,即使停滯的酷寒凍的刺骨,也不願看再去窺探火光後的景象,寧可任由它在每一次漫遊的路徑裡畫出一條條森白的脊骨。 鵝毛筆從他的手心裡掉了墜落,筆尖落在桌面上,在文件邊緣濺出一片赤色的墨漬,Kyle即刻要重新抓起筆,將墨跡掃出紙面,卻發現手僵在空中,不聽使喚。秋季儀式。離死亡太近。不吉。他的手失去溫度,無比冰冷。停止。他在心裡大吼,猛然將握起的拳打在桌上,力道之大震的墨水瓶彈了起來,翻覆的墨濺在他手上,黏膩地像血。他的手心發麻,緊握的拳顫抖著,分不清是恐懼還是憤怒。 他抬頭,目光再度飄向窗外,禁衛軍手持旗桿上的鉻綠色正在飄揚,那姿態與Stan的披風漂浮在風中時如出一轍,但它一溜煙便逃出了他視線,彷彿窗外的一切景象都與他毫無干係。
◇
司祭將新編的冠冕按在他頂上時,蜿蜒的枝枒在秋季時已落光了葉,比起傳統繼任儀式上象徵著生機的綠冠,那交纏的藤枝看來更像公鹿銳利的角,���猛而驕傲。 他跪在聖樹前,被茂密的樹冠壟罩在下,Gerald微傾的權杖落在他的頭頂上,青色的光霧由鑲於杖上的寶石裡溢出,雨水似地打入他的前額。Kyle仰頭,望見日光照耀在聖樹上,青綠色的葉一如初春時柔軟稚嫩,在陽光裡發出璀璨的光芒,它窸窣的嗓音潮水似地沖刷著他,溫柔卻安寧地將他裹覆在裡。他用雙手捧著聖樹新葉製成的杯,一口氣飲下露水,它成了一道光,凝聚在他的胸口,暖意清明地穿透了他的身軀,驅散了原先冰冷的四肢,接上了光,熱氣穿透他的全身,一直到末梢,彷彿新芽要從指尖迸發而出。 Gerald用雙手將他扶起時,臉上揚著滿足而驕傲的笑意,但在Kyle眼裡,聖樹搖曳光芒下的父親卻瞬時顯得格外衰老。他握著父親的權杖,居高臨下地掃視聖樹前整齊站成兩排的出席者,一齊跪下向他展示忠誠,皇后、司祭、臣子與衛隊,躲藏在衛隊後的Chris用衣領抹了抹眼。 他轉頭望向晴空,雲層像隻被風切碎的巨龍,它的影子墜落,被聖樹輕柔卻堅定的祝福逼退至遠方。聖樹給了他新生,令它無處可躲。他緊握著手,感覺到權杖的重量,寶石發散的光湧現著希望。 他再度環視了出席者一眼,莫名傷感。
◇
Stan從草地上翻起身,單手貼在劍鞘上,黃昏前壟罩著一層陰影的湖面漾出騷動,映在裏頭的鐵灰天空與顫動樹影被一抹晃動的人影打亂了姿態。但他抬頭認出正悻悻然穿過湖畔朝他走來的對象時,貼在劍鞘上的手便鬆開了。 Chris說你在這裡。噘著嘴的精靈掃視著湖畔,漫不經心轉動的頭比起辨識四周的景象,更像是為了發洩滿腔暴躁的情緒。 你一整天都在這裡嗎? 仰視著他,Stan聳肩。 Kyle發出鄙夷的嗤聲,粗魯地踹著野草在Stan身旁坐下。Stan即刻意識到他頭上樹枝紮成的冠,被強硬地固定在毛帽上,給人一種不合時宜,固執的孩子氣印象。 我真不敢相信那些老古板竟然不讓你出席任何場合,用什麼聖樹不容忍不淨靈魂的藉口── 他咕噥著,Stan搓了搓手,沒有答話。 你真該看看Chris的樣子,晚會上他醉的簡直連話都講不清了,我從沒見過他喝到神智不清的樣子。 他大概高興地要瘋了。Stan欣慰地笑了。 我想是吧。Kyle揪著野草,停頓了片刻,悶悶地說。我真希望你也在那裏,為我驕傲。 嘿。Stan用肩膀撞他。從今以後你就是王了,你不開心嗎? Kyle嘆了口氣。 你知道我一直在外旅行的原因就是這個吧? Stan沒答話。 我一直不想承擔國主的責任,旅行就是為了不去想這些事情。我知道這一���終究會來,但不是這種方式。 Kyle抱膝,吸了吸鼻子。 父王在儀式裡看來老了好多,他一定分給我太多自己的能量,我卻只能裝作什麼也沒發生。我真是孩子氣── Stan搖了搖頭。 Kyle吸了口氣,望著湖泊吸收了環繞在湖畔樹群的影,與天空的顏色,靜謐的岸上只有葉叢細小的碎波迴盪於空中。逐漸轉弱的日光讓視野變得模糊,風在湖上激起的波紋也顯得黯淡。 這裡很像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才離宮殿六英里,我以前竟然從沒注意到。Kyle說,轉向Stan。 正確來說,是我的第二次。Stan莞爾。如果不是傍晚,看起來會更像的。 Kyle想在他的回應裡找到得以調侃的地方,但他凝視著Stan的臉,望著黏在他邋遢的短髮上,卻一時之間失去了焦點。Stan的笑意很溫柔,那雙藍色的眼卻在微暗的天色下閃閃發亮,隱藏著一種令人驚駭的集中,好像要穿破他。Kyle搶在忐忑從心底漾出前伸手揪住Stan的領,輕輕吻上他的唇。Stan愣住了,Kyle仍是反覆吻著他的唇,一面將他放倒在地上。 這是做什麼?Stan問。 索取我的登基賀禮。Kyle翻身騎在Stan身上,說。 我以為我已經給過你了。Stan的視線落在他的下腹與Kyle的鼠蹊部相貼的地方,嗓音有些乾澀。 我有種感覺。Kyle低下身,將Stan的視線逼退到自己臉上。你帶那個吟遊詩人回來,其實是為了討我父王歡心。 嘿。 看看我父王,幾乎讓他寸步不離的跟著。 天啊,你讓我無可否認──Stan喘了口氣。 你這條狡猾的蛇。Kyle拽著他的領口。 你撬掉晚會的理由就是為了找我算帳嗎? 我可沒忘記自己的身分,意思意思聊了天也喝了酒。Kyle理直氣壯地說。 我想也是。我能聞到酒的味道。 但我夠清醒到來這裡找你了。Kyle在Stan的額頭上拍出一聲輕響,雙手交疊,笑嘻嘻地趴在Stan胸前。我想知道,Stan,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都在想些什麼? 很多事情。Stan瞇起眼,沙啞地說。 Kyle預期Stan談自己的工作,談儀式漫長的準備過程,談他獨自被派遣時的旅途細節,但Stan沒提及任何一項,彷彿那些事物毫無價值的不值得一提似的。即使從他的表情裡看不出來,Kyle依然在一瞬間就察覺了Stan的勃起頂在自己身上,他沒有立刻反應過來,一時之間迷惑於預期與現狀間的落差。他遺失了Stan青春期快速蛻變的那段時光,在記憶裡Stan對他的感情不曾以如此輪廓鮮明的慾望表現出來──他總是那樣羞澀與沉靜,現今由他身上發散的體熱彷彿在強調著,隨著時光流逝越漸濃烈的執著。 原來今晚醉的是你。Kyle的胸口凝著一團熱意,使他不自覺伸手撥開散在Stan額前的瀏海。 我可沒喝任何含酒精飲品。 但你的心醉了,不是嗎? 那聽上來很詩意。Stan帶著笑意的聲音飄在空中。 別挖苦我。Kyle的指輕輕下滑,撫摸著Stan的側臉與額。 我會因為猥瑣國王被斬首嗎?Stan的眼閃爍著光。 今晚不會。 你確定嗎── 我可是王,你有我的批准。 Kyle用下體磨蹭Stan,Stan揚起下巴,後腦壓進草地裡,閉起雙眼,拉出一聲急促的長嘆。Kyle伸手去探Stan隔著衣物被磨蹭的發熱的褲頭,卻在半空中就被Stan攔下。 怎麼?Kyle狐疑地望著Stan。 是補償你的禮物,應該由我來做。 喔,你又知道我想要什麼了?Kyle瞇起眼,戲謔地笑了。 Stan翻起身,將Kyle反壓在草地上,深吻他唇上還沒徹底消散的笑意。Stan的吻帶著吐息的熱氣,他的汗毛發顫,體溫發燙。Stan解開Kyle的外袍,伸手來回撫摸他的陰莖,Kyle發出悶哼,隨著Stan的觸碰擺動著腰。他讓Kyle的性器在手裡變得黏稠,喉間溢出滿足的嘆息。 Kyle抹了抹額前滲出的汗珠,將冠帽滑落在地時散落的紅髮後撥,重新調整姿勢,讓Stan的身體夾在他的雙腿之間。 請便吧。他說。 你的禮儀去哪裡了?Stan扳開他的腿,朝他的鼻尖輕聲說。 說的好像你又多懂禮節一樣。 Stan扯下Kyle的長褲,Kyle一腳將它踢在草地上,並伸手擰了Stan的臀部。Stan揚眉,報復似地托起他赤裸的臀,用指稍微擴張後便將勃起的陰莖插了進去。Kyle弓起身,因緊張不由自主地退縮,Stan笨拙地將他按回地面,一面深入一面吻著他的鼻樑與前額。 天啊,你原本只是個孩子。Kyle嗚咽地說。Stan在他的體內膨脹,翻攪,隨之融化,他攀上Stan的頰,一路滑落,最後環住對方的肩。 不再是了。Stan低聲回答,一鼓作氣輾進Kyle的身體裡。 Stan斷斷續續的侵入與親吻使Kyle暈眩,一面規律地擺動身體,一面輕撫Kyle後頸的挑撥更令Kyle難以把持自己,他胡亂攀著的手與Stan的披風糾纏,彷彿索求著Stan更為深入地內探。 他的恐懼被揪了出來,在大氣裡飛散。偶爾他會認為Stan對他的感覺會隨著年歲增長而變得遙遠,在界線分明的階級與種族隔閡下,朦朧而壓抑的逐漸化為純粹的憧憬。他不懂Stan對他是什麼感覺,不懂人類的愛戀與感情最終會以什麼樣的方式展現出來。但現今逼迫著他全面潰散的渴望,令他意識到Stan的真實,像團焦躁的火,尋求得以燃起焚燒的地方。他原不是火,如今從他血骨裡爆發的慾望卻能融盡Kyle的世界。 Stan扯掉披風,拒絕讓Kyle打亂節奏,他緊迫逼人,Kyle頻頻被那熱鈎的在草地上拱身,卻又被Stan扳直,再度壓制回掌控裡。他嗚咽地呼喚對方的名字,推擠著Stan的胸口,希望對方放緩節奏,但Stan沒有妥協,要他用全身去容納他,感受他,成為他的容器,一次又一次臣服在恍惚的熱潮裡。 Kyle喘息著揚起頭,視野裡天空已被黑暗壟罩,星點閃爍,Stan的眼卻在夜色裡越發明亮,融進繁星裡。他的手打滑,栽進Stan的胸口,觸摸到一片粗糙而顛簸的疤,但他無法思考。即使那觸感無比陌生,世界卻離他很遠,只覺熱潮衝進他的體內,逐漸完整包覆住Stan全身的自己脹得要碎了。 Stan將Kyle從地面上扶起,讓他冷靜下來。Kyle坐在Stan的腿上,手還貼在對方的胸前,疑惑,遲疑地順沿著上頭崎嶇不平的紋路,滑到他的腹外斜肌上。Stan將Kyle抱在懷裡,讓他靠在自己身上,而不去探索他的舊傷,但Kyle沒有停下摸索,他繞過Stan的胸口,來到側腰,背脊,用指尖記住他肌膚上每一處陌生的傷口。Stan的視線穿過黑暗,落在湖上,滿月皎潔的光芒將夜晚的湖畔照得格外清晰,將一切公平的揭露展開,連夜風都承載著一抹銀色的輪廓。他聽見Kyle的吐息變的濕潤,但Stan對此無話可說。 事實上,他並不覺得這座精靈王國的湖像他們相會時的湖泊,也許只是想念讓兩處的景象錯誤重疊。他們相會時的景色在他的記憶裡如此鮮明閃亮,連大氣裡都瀰漫著細小的星火,是這黯淡夜色中過分靜謐的湖泊無法重現的。 Kyle的指腹滑到一側曾被撕裂的傷,Stan崩起身體,正要退出。 別。Kyle制止Stan從他腰間鬆開的手,輕聲說。 細微的神情掃過Stan的臉,Kyle不明其中的意涵,像是畏懼,不安,卻平淡地缺乏徵兆,難以被看透。但他的動作使Stan逐漸放鬆下來,平緩地沉在Kyle的體內,維持著相連。 他吻上Stan的眼,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多年以前──
◇
他被眼前景象所迷惑,止步於湖畔的灌木叢。Chris正雙手持劍,將劍尖指著地面,展露缺乏防備卻又挑釁意味十足的攻擊架勢,看似正要挑起一場決鬥。 Stan單手握著劍鞘,另一手橫壓在劍柄上,有所防備,擰起的眉卻帶著遲疑,彷彿正對Chris的備戰姿態難以理解。 Chris,誰讓你擅自找碴別人的護衛了?難道我們是流氓?Kyle闊步跨越灌木,將碎葉掃了一地,大姿態打斷了Chris。 這不是找碴,若您允許,My Lord,我想見識見識人類劍術錦標賽冠軍的實力。Chris沒有動,依然維持著備戰架式。 Kyle對Chris的無禮態度發出一聲嗤笑。 無須多問他也知道Chris打著什麼主意,Chris向來扮演著提醒Kyle懸崖勒馬的角色,但那並不代表他不懂如何僭越職責。當然他的冒犯是有理由的,以下犯上不過是一場為了刺探情報所演的��,替Kyle刺探那些以一個王儲禮節上不應過問,下屬卻能以無知當藉口代行之事。他們和人類的外交關係,表面平穩,卻不至於至全然信任的地步,精靈王與后容忍他肆意在外遊走,泰半也希望Kyle藉此切身體會國家之間的實際關係,Chris的積極並不是毫無理由。 禮儀上Chris公然挑釁並脅迫他國護衛的比試極為無禮,幾乎等同於是對其主的污辱行為。但Kyle清楚知道,這是基於Chris對Stan身為公主護衛卻屢次獨自前來與Kyle攀談的動機有所疑慮,才冒然用虛張聲勢的方式試探Stan的反應。 Stan躊躇的態度表態了對比試毫無興趣,這有些可惜,或許Stan是個懂得自制的人,也可能是個懦弱之徒。無論是哪一種,都掩蓋了他們得以分辨他的行徑是出於個人,或是履行職責的刺探的跡象。 Kyle雖有些失望,卻依然露出微笑,張手走向兩人之間。 ……我替我無禮的部下向你道歉。他看來是被祭典與鄉村新鮮的空氣沖昏了腦,請別將此事視為對公主殿下的冒犯。 他轉向Stan,等著對方接話,替這場即興演出劃下句點,Stan卻出乎意料之外地陷入沉默,視線追著Kyle的嗓音,落在他身上。原先面對Chris的迷惑已從Stan的眼裡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迫切。Kyle被那樣直白的迫切怔住了。他們結識的短短幾天內,Stan確實不時表現出對他的傾慕,但他的言語與行徑謹慎地使他的動機也隨之模糊不清了。 然而與他四目相對的霎那,Kyle意識到是自己模糊的態度讓Stan產生了誤會。他的言行舉止之中沒有謊言,也並非曇花一現的迷惑,他的斟酌純粹是害怕Kyle拒絕,他的脫序行為不過出自於年輕──忠於自我。 他橫在劍柄上的手勢在Kyle的眼下突然變得堅定,目光忐忑,卻盈滿希冀,彷彿期盼著為Kyle展現隱藏於鞘中的劍光。 Chris悶哼一聲,似乎覺得可笑。Kyle卻開始被對方熱烈的視線攪得迷亂起來。 咳,你不介意? 一點也不。Stan禮貌性地躬身。 聽你這麼說,我就寬心了。Chris是我的劍術指導,但我向來不是個出色的學生,我想他必定希望藉此激勵我學習劍術的熱誠。Kyle解釋著,卻覺自己的嗓音聽來相當緊張。 這是在下的榮幸。Stan輕聲回答。 Kyle退開,和Chris交換了眼神,後者頷首,重新擺好備戰架式時,Stan已經將劍出鞘,雙手將劍身舉於臉側,劍鋒直指Chris臉部。 Chris的刺擊率先挑起火花,Stan身子一偏,捲劍上挑,撥離直來的劍鋒,幾乎是同一瞬間闊步朝Chris的頸間刺去。Chris立刻將劍身下壓,將對方的攻擊打斷,Stan迎刃有餘地整理步伐,舉��過頂,水平迴劍旋斬劈向Chris的肩部。Chris回以一個旋斬格擋,雙劍交纏,撞出悶響。 Chris的交鋒落點較佳,於是他使勁將劍身前壓,使劍刃推向Stan的肩頸處,但Stan將劍身繞開,讓Chris撲了個空,單手握住下墜的劍刃,一手持柄,一手持刃,握矛似的只以半劍朝Chris突刺。Chris閃避。Stan跟上,緊咬住他,半轉身,背朝Chris,旋劍就以劍柄末端再度朝Chris的臉部猛擊。他的攻勢很快,Chris來不及再次閃避,只得任由Stan刻意中斷攻擊動作,將劍柄收在他鼻尖前。 即使不擅劍術,Kyle也看出短暫的交鋒後Chris的神態變得嚴肅起來,他原先漫不經心的刺探態度被Stan流暢的動作徹底粉碎。Stan在交鋒的時刻展現著是自信,並非自滿,或著對於勝利的執著,而是對交鋒時的每一處細節有著無比冷靜的洞察力與判斷力,甚至可說應對的十分老練。 Chris沉默地退開,單手持劍轉了架式,示意要展開第二輪比試。 這回Kyle就無法理解Chris再度邀戰的意圖了,Chris初回的攻擊是配合Stan身為人類,擅長雙刃長劍的架式,但此時他變換的才是精靈真正善用的單刃配劍架式,相較搏擊動作較多的人類雙刃劍術,精靈單刃擅長的是高速劈斬,但由於精靈與人類世界文化與地理位置的界線,人類中鮮少有人熟知這點,只認為精靈十分古怪。 他皺眉,要開口制止時,Stan已經二度做出回應,將手半劍轉為單手持握,以劈砍姿態做出攻擊。 相較起Kyle,Chris對Stan的反應更要錯愕,但沒有因此錯失了格擋對方攻勢的動作,迅速給以反擊。雙方交叉來回相互劈砍與格擋使雙劍頻頻碰撞,發出連綿不斷的撞擊聲。 Chris的迴轉劍身在空中左右反覆劃圓,快速打擊並逼近,縮短他與Stan之間的距離。Stan閃躲,並頻頻以劈砍架住Chris的攻擊,看似被壓制,反應卻十分平穩,絲毫不顯忙亂的做出防守。Chris的意圖是以極近距離壓縮Stan的防禦空間與反應速度,高速將對手切割。Stan在閃躲時有節奏地反覆調整雙方之間的距離,但似乎疏於防範Chris壓近的速度。Chris抓住時機一擊斬向Stan喉頸,Stan卻沒閃躲,而是突然將劍身筆直向前刺去,在Chris肩旁落空時,Chris的劍刃淺淺扎進了他胸前的衣物。 看來我太小看你了。Chris收回劍,說。 中途改了劍法獲勝,說這樣的話也失風度了吧。Kyle雙手抱胸,不以為然地插話。 My Lord,您的劍術還真的是毫無長進,剛剛是和局。見Kyle露出頗被冒犯的眼神,Chris嘆了口氣,繼續解釋:他看似被壓制只是佯攻的佈局,如果剛剛他用的是彎刀,我們會同時刺中對方要害,是因長劍沒有弧度才落了空��� 我確實不擅長配劍,其實只是孤注一擲。Stan搖了搖頭,說。 是誰教你的劍術?Chris不理會Kyle瞪視他的神情,問。 我的父親。 你是半精靈?Chris瞇起眼,狐疑地重新來回打量Stan。 不是的。我父親,正確來說,是我的養父,是精靈。 Chris陷入思索,久久沒有回話。Stan也沒試圖打擾,視線飄忽地轉向Kyle。 你真是滿帶驚喜啊,我都有點羨慕公主了。Kyle明白了對方正在等待自己評論,夾著客套說道。 Kyle發現Stan的臉頰泛紅了,或許是對方的反應太過直白,Kyle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接話,臉頰也跟著開始發燙。 不如,你也和我交手一輪吧。Kyle磕巴地說。Chris,把劍給我。 Stan猛然抬起頭,遲疑中帶著惶恐。 Chris蹙眉,但沒阻止被自己的提議說動,開始產生興致的Kyle,解下配劍就扔向Kyle。 快點,可別放水。Kyle拍了拍Stan的肩,Stan瞪大雙眼,緊張地死握劍鞘,在Kyle不斷催促之下在先前比試的位置上站好。
他們回到祭典廣場,午後的陽光灼熱,熾白地照的人眼花,他們懶洋洋地並肩坐在被遮陽棚護住的賓客席裡,讓人類適從斟上冰鎮的薰衣草檸檬水,藝人正魚貫進入廣場,在詩人的吟唱與伴奏下,展開戲劇演出。 Kyle望見Stan單手持劍輕巧地從後方鑽進公主Kenny的賓客席裡,彎身與她交談了一陣,隨後中規中矩地在她的座位後方佇立。 他很不錯。Chris似乎是注意到Kyle的視線,低聲說。 喔?真難得聽見你誇獎人。 他的劍術,無庸置疑。 不是因為他養父是精靈,懂得我們這套,你才這樣講吧。Kyle挑眉。 My Lord,我充其量不過是指導,但他的養父無疑是大師級的水平,以照他的年紀已經有這水準,他在湖邊如果是要行刺,憑您的水平,都不知道得手幾次了。 你的意思是我應該慶幸他對我有好感? 您別對自己的樣貌太過自信了,該慶幸的是他的缺陷很明顯。 你是指他沒有勝負心這點嗎?Kyle聽出Chris口吻中少開玩笑了的指責意味,沒好氣地回答。 他有力量,力量卻未被慾望染上雜質這點很難得,人類一旦浸染在慾望之中,就很難再看清世界的樣貌了。 畢竟,他們的壽命這麼短……Kyle用指敲了敲桌面。短暫壽命換來激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很具感染力,不是嗎? 哼嗯。那位公主殿下撿璞玉的眼光總是特別奇怪。Kyle瞇起眼,目光不自覺隨著話題導向Kenny。她注意到Kyle的視線,只是一笑,朝他招了招手。 她無論好壞,確實獨具慧眼。但比起她,您被迷惑的厲害了。 我?Kyle的聲調拔高,惹的周圍侍奉的適從驚恐地連忙詢問是有哪裡出錯,Chris只得頻頻揮手將他們打發走。 我擔心您交了太多人類朋友,變笨了。他嘆了口氣。 Chris,我發誓你要是再耍嘴皮── 您想要他? 少來了,我才不讓人類當我的部下。 Kyle不耐煩地說。Chris似乎鬆了口氣。 您覺得我和他最大的不同是什麼? 哈,Chris,你當我部下這麼多年了,我會說,你永遠不會背叛我。 人類可以,不是嗎?他們會燒得你粉身碎骨。 Kyle蹙眉,胸口一陣沉鬱,他注視著Chris,卻沒有任何一人再度接續這話題。 劇團接續了第二齣戲,一名被龍所扶養成人的人類王子,為回到人類世界而屠龍,成為人類英雄的故事。
◇
哼,你們還真的都在這裡啊。 Stan回過頭,Chris正站在樹影裡,單肩靠著樹幹,一手還拿著酒瓶。 他板著的臉看不出是嚴厲或是不快,只是以銳利的目光一路掃視臉色有些尷尬的Stan,落在地面上,披蓋著披風熟睡的Kyle,隨後吸了吸鼻子,灌了口酒。 抱歉。Stan半摀發紅的臉,沒敢直接迎向Chris的視線。 要是我在意這種事情,老早就把你轟出宮裡了。Chris瞇起眼,彷彿對Stan的反應覺得可笑。 Stan沒說話,在宮裡侍僕幽會確實並不罕見,Chris也早就明白他們之間的關係,但被當面戳破王與護衛的親密關係依然不是什麼值得說嘴的事。 這是好事,現在他能好好睡著比什麼都要來的重要。藥師開了這麼多藥方都沒用,那憑依在他身上的玩意真是夠嗆。 和His Majesty所料想的一樣,也只有儀式才足以驅散古代死靈的影響。Stan低頭,指尖輕輕掃過Kyle的髮絲。 那東西跟黃泉太近了,一般的術士能抵抗牠的陰影就已經很了不起了,這倒也說得通,能使死者復活的術,怎能不經冥府之主的使者同意,但就連祂(聖樹)的加護都沒能打斷連結……那狗娘養的雜種──Chris不自覺飽帶憤怒地揚起聲調。 Stan沉默,Chris的憤怒他怎能無法理解。死靈祭儀本是公平分攤施術者與祭獻品供給的魔力,藉由亡靈之力再造復活者的血肉,並固定其靈魂。但當年Cartman替換了施術的音節,造成魔力連鎖,使他與Kyle、Kenny三方的生命被強制綁定,身為壽命最長的精靈,Kyle成為了主要的魔力供給者,他與祭獻品的魔力大半被Cartman分割,令Cartman獲得超脫人類的壽命與魔力。 更不用說祭儀打斷Kyle與森林生命力的連結,作為仰賴自然力量來維持生命的精靈,幾乎可說是致命性的重創。近五年的時光,Kyle臥病床榻昏迷不醒,即使他幸運地自行甦醒,卻終日被亡靈帶來的死亡陰影纏身,���不能寐,在生死的界線上苟延慘喘,是國王轉位時的祝禱儀式,才使Kyle與地脈的連結重新復甦。但未來,或許他再也無法離開在聖樹加護下的,精靈王國的國土,壽命也會因祭儀魔力切割的緣故嚴重削減。 他什麼都沒說。 他才不會說,越棘手的事就越不說。Chris悶哼了一聲。芝麻綠豆的事反倒聒噪的要死。呿,他還真以為瞞得住,也太小瞧我了吧。 Chris,你真是醉了。Stan莞爾。 你不會出賣我吧,人類。Chris瞇起眼。 不會。Stan笑了笑。 Stan。Chris嘆了口氣,隨後停頓。 嗯? 他拋出酒瓶,Stan一臉迷惑,但依然順手接住了。 補償你的。 沒什麼好抱歉的。 老頭子們不是開玩笑的,聖樹討厭血的味道,你又不是精靈,就算不是今天,你一輩子不能靠近聖樹,祂會消滅你的。 那就,謝你了。Stan聳肩,扭開酒瓶,朝Chris敬酒。 His Majesty再半年就會完成所有交接,和皇后一起隱退,接下來我們得確定陛下隱退之後有足以託付重責的臣子,對人類的防備也不能再拖了。 輔佐跟備戰,燙手山芋都落在我們手上啊。Stan苦笑。 雖然我想說,你該慶幸自己同時被國王父子信任,但今晚我只告訴你,多喝點,以後會更辛苦的。 這些事情,他不必知道? 陛下也是這麼認為的,時機未到。 Chris穿過草皮,走到Stan身旁,接過酒瓶,又喝了幾口,再將酒瓶遞給Stan。 敬無血緣的兄弟。 敬無血緣的兄弟。Stan說,一口氣將瓶中的酒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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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優雅綻放 新北推精選賞荷遊程盛夏初到,喜愛賞花的民眾一定不能錯過此時節的清秀荷花盛開!新北市擁有許多賞荷的絕佳景點,分布在都會田野之間,每年6至9月盛花時期是遊客們的出遊好時機,新北市政府觀光旅遊局特別為喜愛賞花的民眾們,推出精選賞荷遊程,且考量到綠能環保,即使不開車也能透過搭乘大眾運輸玩好玩滿。觀旅局說,喜好欣賞鐵道風景,以火車行進時軌道發出的聲響節奏做為旅途配樂的朋友,一定要去雙溪上林里荷花田!抵達雙溪火車站後live173轉搭公車,即可到此觀賞荷花優雅綻放姿態,步行於田野小徑,身心都能得到舒展洗滌。並指雙溪區公所將於7月9日(六)上午8時至12時,在雙溪上林里荷花田舉辦「新北稼日蒔光 戀戀雙溪荷所在」荷花季活動。賞荷完可到雙溪老街探訪深具歷史底蘊的三忠廟、林益和堂中藥店、雙溪渡船頭等。此外,喜歡接近海洋的朋友,那就非常適合到淡水屯山里荷花田��三芝山豬堀荷花田或金山清水農地,欣賞幽香盛開的荷花!除了荷花秘境之外,其他像是:三芝地區的淺水灣海濱公園live173芝蘭公園、石門的麟山鼻地質景觀生態步道,或金山的獅頭山步道、中山溫泉公園等景點,也是很適合網美挑戰拍出獨具風格的美照必拍之地。另汐止區鄉長里大埤荷花池也能覓尋到荷花盛開的美景,賞荷時順道來趟鐵道旅程,到汐止老街感受傳統的紅磚牆及巴洛克風格洋樓,別具一番風味。民眾都可以依據自身居住地點或是遊程安排,選擇最適合的遊程。欲查詢更多新北市旅遊資訊,可上新北市觀光旅遊網或新北旅客粉絲頁查詢,實際花況可查詢「賞花快報」臉書粉絲專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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