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烤肉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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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tybittyhuac · 1 year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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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 them with kindness" Wrong. CURSE OF QIN SHI HUANG
的是不我一有大在人了中到资要可以这个你会好为上来就学交也用能如文时没说他看提那问生过下请��们所多麽小想得之还电出工对都机自後子而讯��去心只家知国台很信成章何同道地发法无然但吗当於本现年前真最和新因果定意情点题其事方清科样些吧叁此位理行作经者什谢名日正华话开实再城爱与二动比高面又车力或种像应女教分手打已次长太明己路起相主关凤间呢觉该十外凰友才民系进使她着各少全两回加将感第性球式把被老公龙程论及别给听水重体做校里常东风您湾啦见解等部原月美先管区错音否啊找网乐让通入期选较四场由书它快从欢数表怎至立内合目望认几社告更版度考喜头难光买今身许弟若算记代统处完号接言政玩师字并男计谁山张党每且结改非星连哈建放直转报活设变指气研陈试西五希取神化物王战近世受义反单死任跟便空林士台却北队功必声写平影业金档片讨色容央妳向市则员兴利强白价安呵特思叫总办保花议传元求份件持万未究决投哪喔笑猫组独级走支曾标流竹兄阿室卡马共需海口门般线语命观视朋联参格黄钱修失儿住八脑板吃另换即象料录拿专远速基帮形确候装孩备歌界除南器画诉差讲类英案带久乎掉迷量引整似耶奇制边型超识虽怪飞始品运赛费梦故班权破验眼满念造军精务留服六图收舍半读愿李底约雄课答令深票达演早卖棒够黑院假曲火准百谈胜碟术推存治离易往况晚示证段导伤调团七永刚哥甚德杀怕包列概照夜排客绝软商根九切条集千落竟越待忘尽据双供称座值消产红跑嘛园附硬云游展执闻唱育斯某技唉息苦质油救效须介首助职例热毕节害击乱态嗯宝倒注停古输规福亲查复步举鱼断终轻环练印随依趣限响省局续司角简极干篇罗佛克阳武疑送拉习源免志鸟烦足馆仍低广土呀楼坏兵显率圣码众争初误楚责境野预具智压系青贵顺负魔适哇测慢怀懂史配呜味亦医迎舞恋细灌甲帝句属灵评骑宜败左追狂敢春狗际遇族群痛右康佳杨木病戏项抓徵善官护博补石尔营历只按妹里编岁择温守血领寻田养谓居异雨止跳君烂优封拜恶啥浪核聊急状陆激模攻忙良剧牛垒增维静阵抱势严词亚夫签悲密幕毒厂爽缘店吴兰睡致江宿翻香蛮警控赵冷威微坐周宗普登母络午恐套巴杂创旧辑幸剑亮述堂酒丽牌仔脚突搞父俊暴防吉礼素招草周房餐虑充府背典仁漫景绍诸琴忆援尤缺扁骂纯惜授皮松委湖诚麻置靠继判益波姐既射欲刻堆释含承退莫刘昨旁纪赶制尚艺肉律铁奏树毛罪笔彩注归弹虎卫刀皆键售块险荣播施铭罗汉赏欣升叶萤载嘿弄钟付寄鬼哦灯呆洋嘻布磁荐检派构妈蓝贴猪策纸暗巧努雷架享宣逢均担启济罢呼划伟岛歉郭训穿详沙督梅顾敌协轮略慧幻脸短鹰冲朝忍游河批混窗乡蛋季散册弃熟奖唯藏婚镜紧猜喝尊乾县伯偏偷秋层颗食淡申冠衣仅帐赞购犯敬勇洲束斗徒嘉柔绩笨拥漂狮诗围乖孤姓吸私避范抗盖祝序晓富译巨秀馀辉插察庆积愈端移宫挥爆港雪硕借帅丢括挂盘偶末厅朱凡惊货灭醒虚瑞拍遗忠志透烈银顶雅诺圆熊替休材挑侠鸡累互掌念米伴辅降豪篮洗健饭怜疯宏困址兮操临骗咧药绿尼蔡玉辛辈敏减彼街聚郎泡恨苏缩枢碰采默婆股童符抽获宇废赢肯砍钢欧届禁苍脱渐仙泪触途财箱厌籍冰涛订哭稳析杰坚桥懒贤丝露森危占茶惯尘布爸阶夏谊瓶哩惨械隐丰旅椰亡汽贝娘寒遭吹暑珍零刊邮村乃予赖摇纳烟伦尾狼浮骨杯隔洪织询振忽索惠峰席喵胡租款扰企刺芳鼠折频冒痴阴哲针伊寂嘴倚霸扬沉悔虫菜距复鼓摩郑庄副页烧弱暂剩豆探耐祖遍萧��愁龟哀发延库隆盟傻眉固秘卷搭昭宁托辩覆吵耳閒拨沈升胖丁妙残违稍媒忧销恩颜船奈映井拼屋乘京藉洞川宪拟寝塞倍户摆桌域劳赚皇逃鸿横牙拖齐农滚障搬奶乌了松戴谱酷棋吓摸额瓜役怨染迫醉锁震床闹佩牠徐尺干潮帽盛孙屁净凯撞迴损伙牵厉惑羊冬桃舰眠伍溪飘泰宋圈竞闪纵崇滑乙俗浅莲紫沟旋摄聪毁庭麦描妨勒仪陪榜板慕耀献审蟹巷谅姊逐踏岸葛卧洽寞邦藤拳阻蝎面殊凭拒池邪航驱裁翔填奥函镇丌宽颇枪遥穹啪阅锋砂恭塔贺魂睛逸旗萨丸厚斋芬革庸舒饮闭励顿仰阁孟昌访绪裕勿州阐抢扫糊宙尝菩赐赤喊盗擎劝奋慈尽污狐罚幽准兼尖彰灰番衡鲜扩毫夸炮拆监栏迟证倾郁汪纷托漏渡姑秒吾窝辆龄跌浩肥兽煞抹酸税陷谷冲杜胸甘胞诞岂辞墙凉碎晶邱逻脆喷玫娃培咱潜祥筑孔柏叭邀犹妻估荒袋径垃傲淑圾旦亿截币羽妇泥欺弦筹舍忌串伸喇耻繁廖逛劲臭鲁壮捕穷拔于丑莉糟炸坡蒙腿坦怒甜韩缓悉扯割艾胎恒玲朵泉汤猛驾幼坪巫弯胆昏鞋怡吐唐悠盾跃侵丹鑑泽薪逝彦后召吕碧晨辨植痴瑰钓轩勤珠浓悟磨剪逼玄暖躲洛症挡敝碍亨逊蜜盼姆赋彬壁缴捷乏戒憾滴桑菲嫌愉爬恼删叹抵棚摘蒋箭夕翁牲迹勉莱洁贪恰曰侨沧咖唷扣采奔泳迹涯夺抄疗署誓盃骚翼屠咪雾涉锺踢谋牺焦涵础绕俱霹坜唬氏彻吝曼寿粉廉炎祸耗炮啡肚贡鼻挖貌捐融筋云稣捡饱铃雳鸣奉燃饰绘黎卷恢瞧茫幅迪柳瑜矛吊侯玛撑薄敦挤墨琪凌侧枫嗨梯梁廷儒咬岚览兔怖稿齿狱爷迈闷乔姿踪宾家弘韵岭咦裤壳孝仇誉妮惧促驶疼凶粗耍糕仲裂吟陀赌爵哉亏锅刷旭晴蝶阔洩顽牧契轰羞拾锦逆堕夹枝瓦舟悦惹疏锐翘哎综纲扇驻屏堪弥贯愚抬喂靖狠饼凝邻擦滋坤蛙灾莎毅卒��征赠斗抛秦辱涂披允侦欲夥朗笛劫魅钦慰荷挺矣迅禅迁鹿秤彭肩赞丙鹅痕液涨巡烤贱丈趋沿滥措么扭捉碗炉脏叔秘腰漠翅余胶妥谣缸芒陵雯轨虾寸呦洒贞蜂钻厕鹤摔盒虫氛悄霖愧斜尸循俩堡旺恶叉燕津臣丧茂椅缠刑脉杉泊撒递疲杆趁欠盈晃蛇牡慎粒系倦溜遵腐疾鸭璃牢劣患祂呈浑剂妖玻塑飙伏弊扮侬渴歪苗汗陶栋琳蓉埋叡澎并泣腾柯催畅勾樱阮斥搜踩返坛垂唤储贩匆添坑柴邓糖昆暮柜娟腹煮泛稀兹抑携芭框彷罐虹拷萍臂袭叙吻仿贼羯浴体翠灿敲胁侣蚁秩佑谨寡岳赔掩匙曹纽签晋喻绵咏摊馨珊孕杰拘哟羡肤肝袍罩叛御谜嫁庙肠谎潘埔卜占拦煌俄札骤陌澄仓匪宵钮岗荡卸旨粽贸舌历叮咒钥苹祭屈陋雀睹媚娜诱衷菁殿撕蠢惟嚣踊跨膀筒纹乳仗轴撤潭佛桂愤捧袖埃壹赫谦汇魏粹傅寮猴衰辜恳桶吋衫瞬冻猎琼卿戚卓殖泼譬翰刮斌枉梁庞闽宅麟宰梭纠丛雕澳毙颖腔伫躺划寺炼胃昂勋骄卑蚂墓冥妄董淋卢偿姻砸践殷润铜盲扎驳湿凑炒尿穴蟑拓诡谬淫荡鼎斩尧伪饿驰蚊瘟肢挫槽扶兆僧昧螂匹芝奸聘眷熙猩癢帖贫贿扑笼丘颠讶玮尹詗柱袁漆毋辣棍矩佐澡渊痞矮戈勃吞肆抖咳亭淘穗黏冈歧屑拢潇谐遣诊祈霜熬饶闯婉致雁觅讽膜挣斤帆铺凄瑟艇壶苑悬詹诠滤掰稚辰募懿慨哼汁佬纤肃遨渔恕蝴垫昱竿缝蹈鞭仆豫岩辐歹甄斑淹崎骏薰婷宠棵弓犬涂刹郁坎煎螺遮枯台昔瘾蒂坠唔瞎筝唇表吁冤祷甩伞酱范焉娇驼沦碳沾抚溶叠几蜡涌氧弦娱皓奴颓嘎趟揭噹剥垦狭魁坊盐屎郝佩摧栗菊瘦钧匿砖嘘缚嘟盆债霞挽逍畔蕴颈获畏喂脾姬赴囊噪熄锡诀肇璋晕浊伐峡窃枕倘慌垮帕莹琦厢渺脏削锣虐豔薇霉衍腊喧娶遂睁裙韦矢伺钉婴蓄奸廿堵葬蓬鸦尝挨蕾璿���券厨醇呻霍剃浆葡暨滨履捞咕耕棉烁尉艰妓棺鹏蒸癌纬菌撇惩绑甫崩魄拂汰氓歇萝呒萄蕃曝疋向胏烛腻襄妆髓朴薯颂薛滩橘贰嘲叹枚侮豹巢酬碑翩蚕辽矿屡谴卵撰攀肌冯宴盏阪浦迦颁炼尬胀辟艘株只湘饲爹梨喽侍疫雕黯并铝弗爪鄙钗栽狸谘柄悸喉擅劈秉芷裸锵贾逗寓咚璞烫铅啸炳屿竖惶仕挪栅迄顷窄鸥鲢郊倩兜茧磊抒夷绰溯拙僚芙杖溃凶鸽妒沌祺呐卦聆栖蝇佮唾汇楣匠蛛悼舜耿瞄芋瞒竭茵吼苛浸拯克豆沛掠廊凸搅俺酌倡朦蕉暱焕掏蝉焰狄绳惰芽裹宛御赎燥滔贬悍袂坟颉啤押尴颤钝腥缔粮哑槟簿斧肿纶僵齣辖蹲敷喘扎酿佑肖愈隧嗜檬迳碌襟凋圭寇污哨倪筠桦诈姜旬秃脂噢撼衅庚炫谭惭涩崔贷胡晒琉捏绮膝拭暗醋膨杠鑫瀑喃剖袜逾涅扳惘凳呃掘捍榔窍蜗旷梵暇稻柠抉辗蔚钩卜莺匡蜘祯哔窟亟谛溢黛晦伶逮傍葱刁堤恍匣谍禧轿耸瀚斐忿泓拐驴罕沫绽刃窈渝仄瑛葵噜绣奕窥浏隶蔽仟敛丞诘鳖疤膏锥窕皱晰晖舅孰煽姚钞袱绊焚芦咸沮呕瞪淳丐茹盘菱篠涕衬蚀溉瑄翟怠钰躯肺掷丑奢荫靶纱芸佰峻阱哄肾庄囡阑戳腕菸凹蟾蒐呱巾雏螃盯馈垄毓犀逞姨穆樵阀弥跷搁隙疵憧忏琨阙萱怅辄搏榕饥捣渣眺虞俯绅谤珑咫俏淆蜀楠乞诅匀貂寰迋敞跪囚溺骆憬苇脊瑶疆乍杆眸窜孽卅夭簧徘馒趴鎚啼冗缉絮啄沸萃嘶鸳禽惫徨屐舆邂掀嫖苟檯矫铎棱哗徊拱蕙徬滞吠妞氾芹叩朽侪赦汐丰虔茅棠仑膳魉儡鸯懦渗邵筱畜崖瑕蕊揣擒挂屯莽矽侏弧澈饺奎裘塌饵偎泻蔓彗樽衔茍磋萎廓悯铸茎歼壤浇蚤恃瞻拚汀椒嚼粥磅佫勘脖吨澜锻笙厄嚷伽徽隅寥缤簾烘茜驯噎厦闰煤链锈诫颊俐曳蓓暧郤淌喀昆蔑峙躁菇逅雇殴泌酥缮莓辕骇巍糗扛杏茁琵礁秽岔僻焊嗡诵瞌捌遁赃涡琮卯锯扔苏邹莅隘蹋湛昼岫蛰桩藐汲禄皂濑绒耽粪粤卤曜懋咎痘聂垢瞳闵睿跤鉴躬斟淇莒毯幸骋岱庐殃橄恤叽鳞蒙芥榄楷硫苔麒椎禹喙厘袅亥倌吭诃裔梓蓦岩帜瓣狡惕蒙怯嫩龚嚎豚埠暸唆妃瓢蹄厮讥啃琶愿噱狷搪氢橙咆靡砌筷兑溼呸镀踹冢祟懈术搓攸橡膛俞祉冀炊瓷遐揽鹭茄蜢塘郡韬挟牟糙阎旻赘霆呎炭霄媳瘤猿颺煚铠蝠钜苓傀烬墅璇困愣恬嫉琐嫂淼梳憎搂藻酵屉陡摺箫飨桐蚱曦璧偈蹦昶咙铮嗤戌屌耘裳啾嵘胺笃烹巩厝疚鸶汹蔷沐咽烙畸讳揍曙铐朔涓睬矶岐凄鲫楞鲤荆偕徜饥���蔼辙恁霈诛鞠茉煜傭嗓酹昙铨艳绷峨揉珈鹃诲臆焰隽熔堇韧扒憨舵肛戊坝抠骷碘鞍冕榨肘羔哺霓巳铲蚵惆驹撷稽羹纺蜕趾吊豁褪癸眨臻慷蝙胧沼舱柚抨葭枷靥硝绚绞缆讪褚砗嫣蒲丫鹦蒹憩懊聋盎婊盔峦矜凛铺鹉蜴惚畴羁媛堑泛疮韶憋祁诟搔蜥袒奄忱玖拌悴祠扼髅筑蛤茱骐捶须亢葔艸筛岳岳慵戮跎砰仑炜篱笈瘫吏痊庶厥棘娑沁窘鲸缕硷俨栈蔬鸠闲迢恣昀泠涟眩噫娥荼鳄镖侃虏俾樟榴咛炬窦笠翱莘躇翡姜枭匕藩徉觞拣吱皈墉傌梢巅踌萌幌杭侥栾奠痲夸瘖芯蟀驿耨禾瑾
“kill them with kindness” Wrong. CURSE OF RA 𓀀 𓀁 𓀂 𓀃 𓀄 𓀅 𓀆 𓀇 𓀈 𓀉 𓀊 𓀋 𓀌 𓀍 𓀎 𓀏 𓀐 𓀑 𓀒 𓀓 𓀔 𓀕 𓀖 𓀗 𓀘 𓀙 𓀚 𓀛 𓀜 𓀝 𓀞 𓀟 𓀠 𓀡 𓀢 𓀣 𓀤 𓀥 𓀦 𓀧 𓀨 𓀩 𓀪 𓀫 𓀬 𓀭 𓀮 𓀯 𓀰 𓀱 𓀲 𓀳 𓀴 𓀵 𓀶 𓀷 𓀸 𓀹 𓀺 𓀻 𓀼 𓀽 𓀾 𓀿 𓁀 𓁁 𓁂 𓁃 𓁄 𓁅 𓁆 𓁇 𓁈 𓁉 𓁊 𓁋 𓁌 𓁍 𓁎 𓁏 𓁐 𓁑 𓀄 𓀅 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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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ngzhouzi · 8 month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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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饮食有什么好吃的?
  王志安经常发表各种各样非常浅薄无知的言论,有人把他的言论收集起来在网上传。我注意到他有一条在评论世界各国的饮食:“要论吃,哪也比不了中国。”“日料再好吃,充其量也就算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中华料理中的一个流派。当然,日本比欧美还是好很多的。美国的饮食实在是太单调,汉堡薯条牛排,程咬金就三板斧。”
  王志安对美国饮食的这番评论代表了相当多中国人对美国饮食的看法。很多中国人对美国饮食的了解,只限于麦当劳、肯德基,偶尔去中国式西餐厅吃一次牛排,就觉得美国的饮食也不过如此,非常单调。即使有机会到美国旅游,还是喜欢去中餐馆吃饭。即使当地朋友请他们去美国餐馆吃饭,因为看不懂菜单,点菜也只会点牛排尝尝,不会尝试美国各种各样的美食,所以依然觉得美国的饮食非常单调。
  如果王志安说美国饮食不好吃,可能没人会跟他争,因为某个东西好吃不好吃是很主观的判断,也很受人们从小养成的口味的影响。有些人就认为全世界只有他家乡的饮食好吃。但说到美国的饮食是不是单调就可以争一争了,因为这是有客观标准的。只要有一点脑子,智商比王志安高一点就知道,认为美国饮食很单调完全是胡说八道。美国是一个移民国家,一个大熔炉,世界各国的人都跑到美国来一起生活;而美国又是特别多样化的,食品、食材极其丰富,并不是连饭都吃不饱的落后国家。世界各国的美食都汇集在这里,美国的饮食怎么可能很单调呢?
  相比而言,美国的饮食要比中国丰富得多,中国饮食反而比较单调,因为中国人吃的主要还是中国菜,外国饮食很难进入中国市场。除了美国那几家快餐店,麦当劳、肯德基、必胜客还能在中国开比较多的店,中国人有时候也会去吃,其他的就很难进入。东亚国家的饮食跟中国饮食比较接近,大城市可能还有日本料理、���国烤肉之类占领一定市场,其他国家的饮食基本上就没有了,超大型城市北京、上海可能会有那么一两家,但平时大家也不会去吃,也没啥竞争,质量也就马马虎虎,好不到哪里去。
  这跟美国完全不一样。世界各国饮食真正融入了美国人的生活,他们平时也都在吃。在中国约饭局,朋友们问吃什么,就是问想吃川菜、湘菜、湖北菜还是广东菜,最多再问一下要不要吃日本料理、韩国烤肉;在美国问起吃什么,问的就是吃意大利餐、泰国餐、中餐还是日餐,世界各国的饮食都有,因为这是大家平时都在吃,而且从小就在吃的。
  举一个例子。我女儿学校周围有很多餐馆,明显都在做学生的生意。学校只管早饭和午饭,不管晚饭,有些学生下午放学后有活动,在学校待得比较晚,就顺便在周围吃晚饭。高年级学生只上半天课,下午不上课,午饭就到外面吃。聚集在学校周围的这么多饭店是什么样的饭店呢?
  有三家墨西哥餐馆,这很容易理解,因为圣地亚哥就在美墨边界上,很受墨西哥文化的影响,所以墨西哥餐馆是最多,也是最好的。还有两家越南餐馆,一家卖越南米粉,一家卖越南式三明治。越南移民在圣地亚哥非常多,因为南越沦陷后,相当多难民被安置到这里,所以这里的越南餐也非常流行,有很多越南餐馆。夏威夷生鱼片饭是夏威夷的一种特色食品,米饭上面放生鱼片和各种各样的冷菜,目前在美国西海岸也很流行,光学校周围就有两家在互相竞争。有一家意大利餐、一家印度餐、一家泰国餐、一家美式中餐、一家日本铁板烧。以上这些算是比较正规的餐馆。还有一些属于快餐店,有的是连锁店,包括一家披萨店、一家赛百味。有一家卖“超级食物碗”,这是南加州目前比较流行的一种食品,在碗里放上各种各样的“超级食物”,也就是比较健康的食物,主要是水果,像火龙果、蓝莓、草莓都混在一起,挺好吃的,小孩也喜欢。有一家可丽饼(法国式薄饼,里面裹上各种菜或甜点)。有一家鸡翅店卖各种口味的鸡翅。还有卖糕点和饮料的,一家甜甜圈店专门卖美式甜甜圈,一家星巴克和一家波霸奶茶。如此丰富的各式餐馆、快餐店,看上去就像小联合国。
  有人可能认为,说美国饮食就不该把外国饮食也算进来。其实,这些外国饮食已经融入了美国社会,就该说是美国饮食。即使特指美国本土的饮食,那��不单调。美国很大,跟中国一样,各地也有自己的特色饮食。我刚才说的夏威夷生鱼片饭就是夏威夷特色的饮食,因为大家觉得好吃,就传遍了全美国。世界著名的“卡津饮食”就是路易斯安那新奥尔良的特色饮食,因为是出名的饮食,所以美国各地都有专门的卡津饮食店。
  美国全国性的、有代表性的饮食也不单调,而且有些大家都觉得很好吃,比如美国烧烤(Barbecue)。美国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大烤箱或室外烤炉,聚会时习惯一起烧烤,有群众基础,也有经验,对烧烤的口味就比较挑剔,餐馆的烧烤必须做得很好吃才能吸引回头客,不然谁会去吃?所以,美国的烧烤很有特色,可以说是一绝,特别是烤猪排、烤鸡翅做得非常好。中国几户人家会有大烤箱、室外烤炉?所以中国人在烧烤方面不如美国,这点必须承认。
  即使是汉堡包这个美国的“国食”也不单调,之所以觉得不过如此,那是因为只吃过麦当劳。像麦当劳这种全国性的快餐店,在美国就有好几十家,因为麦当劳经营比较成功,开遍了美国的各个角落,也开遍了全世界的各个角落,所以被当成了美国汉堡包的代表。美国那么多全国性的连锁店互相竞争,而且都有自己的特色,并不比麦当劳差,很多都公认比麦当劳好吃。除了全国性的连锁店,还有地方性的连锁店,甚至不是连锁,只有一家店的。在南加州,因为大家都特别喜欢吃汉堡包,所以有无数的汉堡店。有的是地方连锁,有的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店,这些地方店往往比全国性的连锁店做得好吃,出了这个地方就吃不到了。不只是快餐店,正式的餐馆也会提供汉堡包,而且是所谓的“精致汉堡”,用料比较讲究、丰富,也比快餐店的汉堡包做得好。所以,即使是汉堡包也非常丰富,绝对不单调。
  对于饮食的态度可以反映出中美的文化差异。中国人在饮食方面比较自大,没有包容性,认为全世界的饮食只有中国菜最好,其他国家的都不行。这种心态导致外国的饮食很难进入中国市场。另外,中国人在饮食方面也比较保守,称赞某家餐馆做得好,就说他做得“正宗”,我们家乡则说是“有古早味”,意思是跟古人做出来的味道一样,所以是最好的。这就导致不追求创新,不愿意去尝试新的,也就很难有发展。
  美国人对于饮食很包容,也很愿意尝试新款饮食,这就是为什么世界各国的饮食都能在美国扎根并发扬光大,成为美国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我女儿上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老师让同学们写一下“你最喜欢吃什么样的菜”,我注意到写得最多的是寿司,也有的说喜欢吃中国的饺子。这反映了美国人从小就已经接受了外国饮食,显示出对外国饮食的包容。如果哪个中国小孩说最喜欢吃麦当劳、寿司,那���不得被骂成崇洋媚外?
  2024.02.23录制
  2024.04.6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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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nghuablog · 11 month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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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雁南飞入悉尼(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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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了车,淑君开始认真打量起身边这个男人。今天贾东杰穿了件脏兮兮的T恤衫,人也比以前瘦了,黝黑的面容,一脸的胡茬,头发蓬乱,一副邋遢憔悴的模样,虽然鼻梁上还架着金丝边眼镜,文质彬彬的气质却已经荡然无存,没有一丁点像佳丽眼中的白马王子。淑君心里不禁纳闷,眼前这个男人变化可真大,跟一年前简直判若两人。过去的贾东杰很重视个人的仪表,现在怎么变得不修边幅了呢?不光他的外表有变化,言行举止同样令人费解,似乎多了很多东西,多了点什么呢?淑君看不明白,也猜不透,然而变得自私冷漠却是个事实。
贾东杰眼中的淑君也变了,她变得更加的成熟和稳重,虽然长途飞行使她面带倦容,但那种风情万种的女人味,却从她每个汗毛孔里散发了出来。贾东杰知道自己在佳丽朋友们面前不受待见,其中又是以淑君对他成见最深。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从今往后自己竟要和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过日子。贾东杰对今后双方关系的处理缺乏信心,都说偏见就像一颗大树,盘根错节,根深蒂固,要冰释前嫌谈何容易,面对一个横截里杀将进来的女人,贾东杰既不想得罪,也不敢得罪,如果他还想维持与佳丽关系的话。
十月的悉尼,阳光灿烂,蓝天白云,暖风拂面,一片明丽的春光。淑君坐在车上,心中充满了兴奋,好奇和喜悦,眼前的一切都跟上海完全不一样。街上店铺少,行人少,绿树多,鲜花多。马路上车水马龙,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汽车都有,不像在上海路上跑得尽是些咖啡色的桑塔纳。最让淑君感到惊讶的是沿途所见都是些低矮的屋舍,跟这座蜚声海外的大城市,想象中的外国有很大落差,上海人从小就喜欢高楼大厦,而且是根深蒂固的喜欢。
淑君坐在车上兴奋不已,不停地问东问西,就像一个出去春游的孩子似的。贾东杰一开始还能热心的介绍,可没过多长时间,他就露出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特别是提到佳丽的时候,他总是面露尴尬,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或者干脆一言不发,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道路。起先淑君并没有在意,后来就明显感觉到有点反常,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贾东杰的异样举动,跟自己不合时宜的出现有关。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淑君心里不由得胡乱猜测了起来,她现在巴不得汽车开得快些。
汽车进入市区,这才见到了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富丽堂皇的历史建筑,花红柳绿的公园,新颖时髦的商店,悠闲自在的人群。然而面对繁华热闹的都市,淑君却变得兴趣索然,刚才的兴奋劲像是飘落在风中,不见了踪影。
汽车在市区走走停停,贾东杰一言不发,神情紧张的盯着指示路牌,生怕开岔了道。当汽车驰上悉尼大桥,他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说:"市内道路纵横交错,一不小心就会开错方向,所以还是小心为妙。"说完他开始用手指指点点介绍说:"过了这座大桥就是北悉尼地区。现在在我们的右手边是悉尼歌剧院、皇家植物园和整个的悉尼港湾,以后有机会我带你来看看。"他侧脸看了一眼淑君,关切的问:"你怎么啦,是不是飞机上没休息好?"
"还行吧,我怕话一多会影响你开车。"
"嗨,不会,以后你要习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要在乎别人的想法""
"道路复杂,开车需小心为上。同样的道理,人心难测,说话还是小心为妙。"
"处处小心,免���了失去自我,这国出得有何意义?所以你尽管畅所欲言。"
"哦,包括说些你不爱听的话?"
"那——那当然啰!"
"是不是你在这里啤酒喝多了,一不小心喝成了‘宰相肚’?"
"本来我的肚量就不小,虽比不上宰相,至少跟巡辅不相上下,过去你们大多误解了我,我是百口莫辩。"
"真是这样吗?你是鸡肠小肚,还是宰相肚,其实你的肚子最清楚。"
贾东杰咧嘴似笑非笑的嘿嘿了二声,算作是回答,但他心里却相当的不悦,在他眼里淑君还是原来一个样子,伶牙利齿,高高在上,一副清高自傲的作派。然而他又宽慰地觉得时间站在自己这边,它会让淑君明白时移境迁的道理,最后优势与劣势的此消彼长逼得她不得不对现实低头。今天只是开头而已,我们有的是时间打交道,看谁能笑到最后。
这时他们的车刚好路过一处街心花园,淑君看到成排成行开满紫蓝色小花的大树,不由的惊呼起来:"哇,多美的紫色呀!"其实刚才在路上她已经看到了许多,只不过这里的花非常多,分外艳丽,特别的壮观,几乎把天空都染成了紫色。
"看不出来你对紫色还情有独钟?知不知道"紫去东来"这句成语?"
淑君没吱声,双眼却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片风景。不多时,她忽然觉得车速慢了下来,只见贾东杰在一个路口停了停,见对面没有来车,便乘势转了个U字形的弯,又绕回到了街心花园。淑君偏着头看着贾东杰,疑惑的眼神仿佛在问:"为什么又开了回来?"。
贾东杰把车停在了路边,拉上手刹,关上车窗,熄掉引擎,然后说:"既然你这样喜欢赏花,我们就去公园走一走。
淑君真后悔刚才的一声惊呼,要是知道贾东杰来这么一出,她决不会如此的喜形于色。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回家,脱掉这身衣服,洗个热水澡,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上一觉。可贾东杰的举动实在令人费解,热心的似乎有点过头,他这个人身上琢磨不透的东西可真多。
他们下了车,走上了公园的步道。今天是周末,公园里的游人不多,看来平时就更没什么人影了。街心公园不大,绿草如茵,绿树成荫,绿色环绕中处处闻得到花香、草香,偶尔还飘来阵阵烧烤的香味,阳光从树的枝枝叶叶漏了下来,在草地上留下无数大小不一的亮点,闪闪烁烁,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一条步行道分叉成几条小径,弯弯曲曲延伸至公园各处。几对情侣坐在树荫下喁喁细语。拖家带口的一群人正坐在凉亭里又吃又喝,旁边的烧烤炉飘来阵阵烤肉的香味。不远处,两个成年人带着几个小孩在儿童游乐场里玩耍。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物一景,都让淑君觉得舒心和快乐,在她过去的世界里也只有虹口公园,静安公园、山阴路、愚圆路上那些零星的绿色小世界,现在身处一个完全不同的花园般城市,而且从今往后还要在这里学习,生活,一想到这些,她就心潮起伏,激动不已。
他们来到一棵大树下停住脚步。淑君抬头仰望着满树的紫花,呆立了许久,然后问道:"这树叫什么名字?开的花真好看!"
"不知道,我也是今年才注意到这种花。"
淑君从地上捡起几朵落下的残花,放在手掌心里闻了闻,说:"有点淡淡的清香,好闻!"然后踏着轻盈的步子东看看,西瞧瞧,走走停停,沉醉其中,陶然自得。
贾东杰内心却在不停的打鼓,心想:"我半路停车是想要跟你谈迫在眉睫的事情,哪有什么闲功夫听你扯什么花呀,树呀,这纯粹是在浪费时间。如果再这样下去,家里的那尊菩萨恐怕要等得不耐烦了。"贾东杰越想越着急,忍不住开口说:"淑君,我想跟你说件事。"
"啥事?"淑君见他迟迟疑疑的表情,又补充问道:"是不是钱的事情?"
"不是。"
"不是钱,那是什么?"淑君一脸疑惑的看着他说。
贾东杰低下了头,左脚的脚尖不停蹭着草皮,他正琢磨着怎样把自己的事和盘托出。
淑君看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很奇怪。贾东杰想要说事却难于启齿,忸怩作态,本身就说明有什么难言之隐。会不会跟佳丽有关呢?淑君想起刚才在车上,说到佳丽时他的有意回避,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这更加深了她的怀疑。
"是不是佳丽的事情?"淑君觉得与其继续忍受他的吞吞吐吐,还不如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淑君这一招还真管用,贾东杰见事情已经被说开了,也就无所顾忌。于是他把心一横,抬起头,理直气壮的说:"我在这里交了个女朋友,我们已经同居了。"
淑君���了大惊失色,刚才拿在手上的落花也掉落在地上,惊讶的快要说不出话来,说:"你——你——你怎么可以干出这种事呢?你把佳丽置于何种地步?她还在上海痴痴傻傻的等着你…… "
"你说我该怎么办?"
"真是奇了怪了,你该怎么办还要问我?看来你根本没有丝毫的悔过之意。"淑君硬邦邦,怒冲冲地说。
"我知道我对不起佳丽,但这都只是暂时的,一旦情况有了好转,我是不会忘记她的。"贾东杰自觉理亏,声调也低了许多。
"情况好转?"淑君不屑的哼了一声,接着说:"你们男人真会编故事,你跟我说啥叫情况好转?"想到贾东杰还在为自己狡辩,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贾东杰沉默不语,不时抬头望一下天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两人沉默良久,淑君见他不作答,觉得刚才说的不痛不痒的话,实在有点多余。与其远兜远转说些废话,还不如索性干脆���直奔主题,于是她用愤愤的口吻说:"还是让我替你作答吧!你口中的好转充其量只是男人惯用的伎俩,好为你的左右逢源预留更多的时间,让你更加从从容容的享受齐人之福,继续在佳丽受伤的心灵上捅刀子,而且我根本看不到你有任何的愧疚和难过。以前我还以为你跟那些粗鄙无耻的男人不一样,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你们都是一丘之貉。"淑君觉得说这话已经是给足这个男人面子了,要是在上海碰到这种无赖,她早就拂手而去,连话都不会跟他多说半句。
淑君的愤怒反应,让贾东杰始料未及,他原本以为淑君最多说些不痛不痒的责备话,现在可好淑君竟把他也归入粗俗男人之列,可想而知自己在她眼中有多么的不堪。可话又说回来,淑君毕竟是个局外人,让她发泄一通情绪,心里的愤怒自然就会烟消云散,到时再慢慢磨合,不怕她不改变看法。只要能把她留下来,她就会知情识趣,有所顾忌,不至于说三道四,贾东杰暗自庆幸自己为淑君安排一间舒服的住处,虽然屋小如舟,却是一处难得的安乐窝。
现在贾东杰觉得光忍气吞声的示弱,只会助长淑君的强势气焰,得在言辞上回敬她几句,让她有所收敛。但在这之前,先温和的敲打敲打她,或许还更有效,于是他柔和的说:"淑君,我也是情不自禁才做出这种事情。你现在可以不理解我,保不准有一天你比我走的更远。有许多女人在家里呆腻了,也看腻了,想出来换一换环境,这不环境却先改变了她们,你说这是不是很讽刺啊!"
"我看你就像一只大苍蝇,专去盯有缝的臭鸡蛋。"
"出国就是有裂缝,否则她们干嘛要出国啊,当然这也包括你在内,你应该对易卜生笔下的娜拉不陌生吧。 "
"真是一派胡言!"
"真言比邻的就是胡言,它们就像是一对孪生兄弟,哦——我忘了,是一对好姊妹,就像你和佳丽的关系,哈哈哈……"
"难道这就是你的人生观,价值观?还自诩为青年才俊,满口的胡说八道。"
"胡言乱语有时却又成了金玉良言,这种事并不罕见,否则人们干吗喜欢那些似是而非的妙语佳句呢?"
"虚伪的人编造出来的都是失真的美丽,这份礼物就送给你的狐朋狗友们去享用吧!用在我身上恐怕你找错了对象……"淑君真想再多说几句刺他一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淑君从他那玩世不恭的目光中,觉察到跟他说话大多都是白费力气。
"看是看得很清楚,可一旦事到临头就不好说了。还是那句话,过头的话可不能说得太早,反正我们走着瞧便是了。"
淑君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真是无药可救,要他说句人话简直痴人说梦。更可悲的是佳丽至今蒙在鼓里,还满心欢喜托她带东西,送给这个假模假样的人。淑君实在忍无可忍,愤然的说:"其实你对我说这么多完全是浪费口舌,因为我决定不住在你这里,我要换个住处,再也不想看到你了,你就留着你的谎言向佳丽解释吧!"
贾东杰一听这话有点慌了神,急忙说:"你人生地不熟的去哪里找一处合适的住处,佳丽的事我们先暂且放一边,毕竟这不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情。既然我受佳丽之托要安顿好你,我就得言而有信,尽地主之谊。现在一切都安排好了,只等你来了。给我个面子,先住下再说,如果以后觉得不合适,再搬也来得及。"
"嗤,跟你住在一个屋檐下,就是最大的不合适,等找到合适的地方,我立马搬走。"淑君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远离这个男人,眼不见为净。
从表面上来看,淑君的言辞依然保持着强硬,但脸上的愤怒开始被严肃和冷漠取代,就像乌云密布的天空响过几声炸雷,刮过一阵狂风,飘来零零落落的几点雨滴,云脚却摧枯拉朽地飞到了了天边——一个光打雷不下雨的夏日午后。
"你先消消气,到时随你便,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这还不行吗?"贾东杰暗自高兴,他觉得他第一个目的已经胜券在握,淑君只要能住下来,自己就有把握让她走不了。
贾东杰心里盘算着如何把自己最后的要求说出来,如果这个目标能如愿以偿,他今天一大早所付出的辛苦,算是没有白忙一场。贾东杰料定淑君是个头脑聪明,识时务的女人,只是自视甚高,脾气有点倔,但这没关系,只要多让她碰几次钉子,她自己就会学乖巧的。另一方面贾东杰从心底里还是喜欢佳丽,她正直善良,善解人意,而且又特别的能干,虽然写文章的才女大多都是恋爱脑,但总比心计女的算计脑来得温柔可爱。想到这里贾东杰心软了,他说:"对于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我也觉得很抱歉,求求你不要跟佳丽谈起这件事,我跟Sarah只是搭伙过日子,她结过婚,又有孩子,至少我还是单身。"贾东杰看了看淑君,见她还是没多大反应,顿一顿又说:"淑君,我还有一件事想求你,回到家里,我们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我跟Sarah说过,你是我表妹的朋友,今天才刚认识,具体怎么说用不着我来教吧。"
"如果我都不按照你的意思做呢?"
贾东杰把脸凑到淑君的耳边,恶狠狠的说:"你是个拎得清的人,这点我对你有信心,至于那个"如果"吗——哼哼,大不了我破罐子破摔,到时候你也没能捞到个好处,或许还得让你背上个骂名,你得学聪明一点。"
淑君听了这些话气的浑身发抖,尤其最后那几句话,简直让她恨的牙痒痒,可是面对这个无赖,一个出来乍到的女子能有什么办法呢?要是他真耍起横来的话,佳丽无疑是一个替罪羊,他们的关系破裂事小,追不回他所欠的学费才兹事体大。贾东杰真是看清这层关系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淑君现在知道了,贾东杰费尽口舌说了那么多,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以拖待变,两边都不放弃,继续过他的两面人生活,在红、白玫瑰之间享受他的人生的乐趣。淑君摸准了这个男人的软肋,这让她处于个非常有利的地位。她告诫自己先委屈住上一段时间,面子上照常敷衍他,把情况弄个明白,最好尽快让他还钱,如果有可能的话再让这个负心男人吃点苦头,付出点代价,也算是为佳丽出一口恶气。
他们回到车子,一路上贾东杰和淑君俩人都沉默不语,贾东杰因为该说的话都说了,想聊些别的轻松话题,但淑君并不理睬他。淑君侧过脸朝着车窗外,一幕幕的街景迎面而来,又快速的消失在车后。忽然夏小慧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她不禁感叹起自己的命运,其实她们俩的处境没什么不同,都是无依无靠的天涯沦落人,可人家夏小慧年纪轻轻却社会经验丰富,能说会道,脑筋灵活,敢闯敢干。这么一想淑君的情绪又跌落到了低谷。她不断的问自己,刚才冒岀来的想法是否过于幼稚?或许自己根本就不是贾东杰的对手,碰上这种人还是走为上策。但佳丽的事又让她心有不甘,百般纠结。进退两难,倒也煞费踌躇。唉!人生永远都处于取与舍的两难当中,难是因为人生只有一条路可走,没有重新回头再来一次的可能。
淑君觉得太累了,过去三十多个小时车马劳顿的疲劳,突然像一阵狂风袭来,使她不堪重负,淑君头抵着左边的车窗,两眼无神的看着反光镜,觉得世上的一切都离她而去,自己仿佛是远离海岸的一叶小舟,逐波逐浪,前路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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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0tu0 · 4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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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欧组】E♪♪erkoppen/知蛛
*长文预警
*18+ 预警
   房间里的另一头响起了开门的声音,迎面走来的女人,她匆忙张开的双臂很平静。男人走到门侧,女人折回门口,双臂里抱起一个少年。男人好像鼓足了勇气似的,直直地便杵在原地,就那样把手伸着。女人回头等候回应,躺在手臂里少年伸头张望。可男人伸出的双臂却发着隐隐的抖。
 “让我来抱阿冰吧,西尔维娅小姐。”
 男人喊出声来,音量大得能恰到好处地给自己一些自信。
 “我不要!”
    少年的头在西尔维娅的双臂上向着男人伫立。被称作阿冰的少年刚把话讲出口,话却碰着了男人眼里微弱的凉意,于是手捂到嘴边,好像说话的舌头被凉着了,因此接下来的话,多少带了些愧疚的凉意。
 “我的上半身还可以动,我想在家里坐轮椅。”
 “你不想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了吗?”被叫做西尔维娅的女人轻轻地问。
 “我想一个人看会书。”
 女监护人什么都看见了。她的眼角夹着疲惫,却是微笑的。
 “别和老师较劲了,阿冰。”
 提诺从西尔维娅的手臂上接过阿冰的时候,她正用食指帮阿冰拭去眼泪。不知是困乏还是有一种悲伤,各式各样的小孩向来是流眼泪的高手。提诺第一次学着女主人西尔维娅的姿势抱起他的时候,并没有掂到一个普通的十三岁孩子应有的分量,好像连他的体重都在抗拒自己。
 一年前的那个秋天,阿冰——或称他的全名,艾斯兰·弗洛克松,在提诺闻讯赶来之前,就在他面前从一个半成年人那么高的爬杆上像一片布一样掉了下来,掉下来的时候周围包绕的是学校的枫叶山林,和他坠落大地时那不合情理的回响。有那么一瞬,提诺就那样同后来从爬杆上逃窜而去的小朋友们一起看着艾斯兰的脖颈渐渐变青变红,红得刺眼,随着入秋的呼唤,绿色的青春像学校里漫山遍野的秋日红枫一样,染上了妖冶的鲜红。提诺来时的那天,班上很热闹,走���的那天,班级也是一样地热闹,好像他从来不是师长,艾斯兰从来不是朋友。
 他抱着艾斯兰往沙发走去。这并不是一个宽阔的家、也并非一个窄小的家。提诺用脚丈量着这个家的宽度:三步并作两步,便可从艾斯兰的房间行至沙发、两步并作三步,便能从沙发行到完全开放式的厨房,折返一步便来到餐桌。再折返一步就又是沙发。艾斯兰独自住在靠门的一侧的走廊,也就两步宽,餐桌则在窗的一边,紧紧挨着。在门与窗的中央,往更深处安眠着的,则是房子的主人两口的起居室。这是个碗橱与装饰画同样昭彰的家、这是个拖鞋与地毯同样匍匐的家、这是个倦怠无力与兴致勃勃同样纡尊的家。
 艾斯兰被放在靠门的沙发一头,提诺自己坐在向窗的沙发一头,他们之间的纽带便是这一双发臭的下肢。提诺低头沉默着,牵拉起流浪在人间的腿,把手掌合上脚掌,向艾斯兰的方向扳过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与艾斯兰在沙发上的活动便是这沉默的牵拉,好像划着一艘湖水里游泳的红船。
 “累吗?”
“累。”
艾斯兰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被他从额头抹在手里的汗被重新攥紧,他在忍受。他眯起眼睛,模糊的光影里看见提诺的眼里兀自闪亮着。在他下肢瘫痪后的一年里,这个前班主任的眼里总是闪着浑浊的光,艾斯兰的流汗没有停止,提诺眼里的光又没有要停歇的意思,于是他干脆把眼睛闭了起来。
“还累吗?”
“今天到这吧。”
直到电视机也打开,五彩斑斓的画面从荧屏上显示了,他才示意提诺调转方向,直到他调着频道,头枕在提诺的腿上,一切训练才终于停止,他能好好伸出手掌来,看着自己抹到手里,流作一片狼藉的汗了。艾斯兰就保持着他枕在提诺的大腿上的姿势,任凭自己撒了很长一会沉静的娇。许是已经从疲倦中缓过神来,他开始同提诺搭话。
   “...你想看什么。”
“我?”
 “又在播基督教堂被烧掉的新闻、摆了台后,这个台是雕像公园的广告...就是那个福洛格纳公园。我不想看。你想看些什么就看些什么。遥控器给你。..现在我不喜欢看电视。”
 “诶,可是,过会我得给西尔维娅小姐帮手做菜。要说看电视...”
 “这个台在播《动物世界》、你看这个吗?前几天上生物课的时候,你放过这节目,也讲过这节目:蚂蚁和蚜虫、它们是特别的一对共生的关系。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呢...因为你从前上科学课的时候也讲,只是没有今天讲得这么复杂。我以为你经常看这个节目,要不就不会把今天的课讲的这么难懂。”
 “是更抽象了些、因为还加了些中学的内容。”
“但是挺有意思的、..挺有意思。”
“你能感兴趣...我很高兴。那时的科学课,是要给克里夫先生代课。他年纪已经大了。”
“你的科学课比尖老头讲得好。连奥拉夫和比约恩那样的笨蛋都已经知道了蜘蛛和蚂蚁、蚜虫们的区别。”
“奥拉夫他,不是不喜欢听课,只是,要比起上课来,他更想和别的孩子聊天,他性格比较怕孤单。比约恩虽然不喜欢听课,但是他的父亲是养蜜蜂的。他喜欢昆虫。世上没有笨孩子。”
“可是他们的成绩,那时确实总是比我要差些...”
     提诺的五指顺着艾斯兰柔软的发,顺得他比从前更加疲倦了。蜘蛛从屏幕那头出现的时候,提诺感到枕在自己大腿上的孩子的肩膀轻颤了一下,频道便从这头换到另一头去。艾斯兰的头被放进沙发里的时候,他的眼睛便从电视机前挪开去、跟着提诺的腿去了厨房。
 刀在响。
“阿冰的成绩总是比同龄人要好些。比起职高,他更适合普高课程。他仍有一个聪明的大脑。”
碰开羊排骨的刀声与摞开白菜的声音秩序井然地码放在对话的间隙之中。两个人的手在贴近案板的低空碰了几碰,羊排骨与白菜便齐齐整整地码放在锅中。
“这一年来,彼此都辛苦了。尤其是您。”
“您客气了,这是我职责所在,��管是替您家分忧,还是为我的学生分忧...我刚刚收到回应,有一所中学愿意接收阿冰作为他们的特别学生——他们会保证阿冰同每一个挪威公民的孩子一样坐在课堂里学习,只要那时能够到场参加他们的期末考试,拿到让他们满意的成绩...按阿冰目前的恢复状态和学业表现来看,那并不是难事。请您放心、我会尽我所能...”
“可您的酬劳,同您付出的思虑实在是不成正比。”
“同我在职时没有两样。”
“连现在阿冰的入学事宜,也是由您去沟通的。”
“过程算不得顺利、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贝瓦尔德先生也帮了不少忙。况且,阿冰是聪明的孩子...他应得的。”
“可您这时,不该连佣人的活也一起做了...”
“因为您也让我借住在这里。”
锅子在火上烧着最后一煲汤。西尔维娅的一双手洗得白净透亮。窗外刚刚隐隐亮了一亮,她的一只手还在水流下受着洗,另一只邀过提诺的双手来,用指腹细细揉搓着他沾了羊肉血珠的手。
 “那毕竟是我的过失,否则我便不会离职。况且,倘若是真正的佣人的话,本该连最难打扫的客厅也一并清洁,尤其是沙发,因为阿冰平日里在那上面锻炼还流汗...应该很容易变得臭烘烘的。”
西尔维娅搓洗的手停了一下,柔软的水流在四只手掌之间积蓄起来。
“您本应该在高中、甚至如果实习期结束,应该回到你的故国芬兰,或是转到挪威的大学去教书,或者是按你原先的计划去,继续读完你的硕士——...。”
西尔维娅喃了喃,水龙头最后洒出清水几滴,只剩两颗指腹在湿润里互相厮磨。
“在挪威,这可不该是双佣人的手啊。”
“可做老师的总要先学会做佣人,您应该要懂我,科勒夫人呐。”
“别叫我夫人,我可不过三十出头、比你可大不了几岁。”
提诺·维那莫依宁看见西尔维娅似笑非笑的嘴角,那笑容只是刹那一瞬,就转眼消失在她疲惫淡漠的眼中了。她往耳朵上别了一下头发,他觉得那笑容一定被她别到那头发之后,顺着滑进发梢的森林里去了。
 从阿冰在学校登记的名字里,或许可以推断出她嫁作人妻之前的名字,可她对外总是称其丈夫的姓氏,工作以外做的也全是妻子的家事,这让他有时会忘记她只不过是艾斯兰的姐姐。可那点缀着她丈夫的家姓,却总像她时而蓬乱,时而柔顺的金色长发一般,在她雾色的姓氏前如妆般摇曳着。她暂时离开厨房,靠在洒满昏黑与霞白的窗边倒茶。热气从茶杯里扑满他的面颊,她穿过热气的珠雾,把一口饮料送到提诺的嘴边。
“先别急着喝。”
 在他还未着手打算享用忙碌的馈赠的时候,两片肌肤的热气汇成脸颊间肌肤的暖流。西尔维娅对着他的耳朵说话。
 他知道这是西尔维娅要同他说些小秘密,只是在科勒家偶得的每一次双颊紧贴之时都让他的心跳如此措手不及。西尔维娅特有的聊天方式对他来说就像一场社会性灾难。在灾难来临的第一回,当他想说“不行”的时候,无处安放的手被她十指相贴缴械投降,隔着西尔维娅披散开的发帘,他看见马西亚斯·科勒,冠以西尔维娅以本家女主人身份的,真正的一家之主,闭着眼喝着咖啡。他看着马西亚斯的喉结上下摆动,黑色的饮液像流行在喉间的水车一样击打着西尔维娅耳旁微风的节奏,使得西尔维娅的声音也带着一线苦涩,直到马西亚斯一饮而尽的终末,他才终于听清饮料里西尔维娅摆动的双唇。
 “今晚,贝瓦尔德·乌克森谢纳要来。”
提诺揉了揉耳朵,西尔维娅的唇就这样同他的耳朵分开,在他的脚步声里热气远去。
“贝瓦尔德先生、他又要来了吗?”
“应该是快了。”
艾斯兰看见提诺从餐桌前走来,边看着大门,边对着漫杯的茶水开始喝,直到喝得茶包都露了底,他便把嘴角抹着了,杯子摇摇晃晃地挂在艾斯兰的头顶。提诺接着伸了些懒腰,指头上还挂着茶杯,随着他的懒腰上下飞舞,最后茶杯落在沙发的靠枕上,他的手肘和下巴也撑在沙发上。茶杯底已干的茶包滑着杯底的水,隔着透明的玻璃在艾斯兰的头顶晃来晃去。他们俩就这样同艾斯兰分享着看电视的快活。
 艾斯兰烦了,说:
“提诺,杯子拿开!”
跟在提诺后头的西尔维娅说:
“阿冰,坐起来。贝瓦尔德先生要来了。”
“我来帮你起来。阿冰,来。
 艾斯兰翻身的时候,遥控器落在了地上。他的眉头轻轻皱起,连带着瞳孔也一并向里凹陷下去,但他的思虑只是略略地在眼珠上踩出一个浅坑,便即刻往深黑的瞳孔里塌陷坠落,像一朵瞬间枯萎的雏菊。提诺俯下身去抱他,再起身的时候便见到了那双眼睛。艾斯兰在轻声地说。
 “我、..我回房间去。”
 “不看电视了吗?”关切的是西尔维娅。
 “现在我不爱看这个节目。”
 频道从这头切到那头来的时候,蜘蛛从屏幕的那头又出现。提诺把遥控器摆了又摆,孩子却只是垂着眼睛。提诺揉了揉胳膊,从电视机前将他抱起的时候,门外飞进一声清脆的邀请函,是门铃。
 “我来吧。”
 艾斯兰像块肥皂一样滑到西尔维娅怀里。她在这孩子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提诺便目送着他们前往艾斯兰平日的住所里去。他的双臂和这间屋子忽然空了,只有不疾不徐的门铃在屋子里清洗着。他用掌跟抹着额前的碎发,心里笃笃说着别着急,只是这话的声音一旦从喉咙滑进心口,回声便在他的心里荡起一阵频波,和门铃轻轻地和鸣着。他握着门把的手心出了汗。我来开门、我来开门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掌根贴着门把向下一摁。
 “Sur-pri-se!”
 西尔维娅轻掩上艾斯兰的房门的时候,那充满活力的大喊已力透耳膜,男人和提诺扑了个满怀。
“圣诞快乐、圣诞快乐...提诺、西尔维娅在哪里?不在这里,看来我只是太想她了...我提早回来了,你今天看起来很精神,和以前一样精神,圣诞快乐!你来自圣诞的国度,我自然要尤其祝你圣诞快乐,是吧,是吧...提诺?”
提诺应和着过分热情的男主人,帮他抖掉肩膀上的雪,换下沾满炸鸡和牛肉味的大衣和帽子。马西亚斯·科勒拍着提诺的肩膀——他足够高,高高地扬着笑脸——然后转身向西尔维娅迎去。
 “我回来了,西尔维娅。”
 他的唇和西尔维娅之间没有距离,在唇线上精致地挂着胜利者的微笑,勾得优雅,像国王走向行宫。西尔维娅踮起脚尖,伸手扶了扶他被帽子压折的翘发,顺着鬓角托起半个脸颊,又用她特有的聊天方式柔声诉说。
 “马西亚斯。谢谢你。谢谢你特意这么早到家。贝瓦尔德呢?”
“圣诞快乐,吻我,亲爱的西尔维娅。”
 西尔维娅向提诺的方向望了一眼,接着周身开始如上了发条的齿轮般向内旋转,齿案一颗颗地向内卡去,卡去,直到他们俩咬合成天衣无缝的机器,使得周围的空气再也擦不出火花为止。他们站在阿冰房门前的回廊,这条被西尔维娅一眼望得到头的回廊,便如静止的八音盒一般,让音乐也停止,让提诺也停止住了。只有如齿轮一般旋转、旋转在门和门槛的夹缝之间的门铁,正在为了扳开这道被提诺的铁臂挂住了的门而向外牵拉的力而从这音乐盒中,擦出了一声——
 “吱扭。”
 那就是最后到场的贝瓦尔德。
 “圣诞快乐,贝瓦尔德!”马西亚斯字正腔圆。
    谁都知道今晚马西亚斯·科勒家在忙着准备庆祝圣诞夜,这一向是所有生活在奥斯陆的人家们的传统,不论是马西亚斯家还是奥斯陆人的圣诞夜,虽无人提起,却无人忘记。从去年到今年,这是马西亚斯家横遭不���的一年。在滚烫的石油之血从地底向上奔流至挪威地表的每一处毛细血管的时代,在脊髓灰质炎被疫苗彻底消灭、分娩的疼痛永不复发的时代,在解脱了一切独裁者与战争狂人,人们谈论昼夜一般谈论幸福的时代,他们却听说马西亚斯·科勒家的孩子从爬杆上坠落,摔伤了颈椎,自那以后便连挪威人引以为傲的、儿童教育黄金时代的七年级都无法可读,连奥斯陆人引以为傲的圣诞夜都只能在医院度过。报纸是易燃品,可正当他们把愤怒指向那高高端坐在班级金銮殿之上不可一世的实习班主任的时候,他却从那王座上消失了。奥斯陆的怒火被刹那浇熄的时候,没有一个外乡人是无辜的。那班主任是个外乡人,奥斯陆人听说他辞职住进了受害者的家中,听说他现领着极微薄的薪资,干着仆人的差事。这足够了,虽无人提起,却无人忘记。奥斯陆人咬牙切齿地看着马西亚斯家门口渐渐有彩灯亮起,那来自圣诞之国、全然洗净了自己罪过的班主任正在拉起那棵漂亮、高耸的云杉树。
 “提诺,进来吧!”
奥斯陆人看见那窄门向外逗留出些许的暖光,从清冷闪亮的圣诞彩灯那里,他们看见欢腾的外乡人,提诺·维那莫依宁,向着门里小跑而去,渐渐与那暖光融为一体,然后在屋内屋外全都融成一片的欢闹声里,门关上了。他们要喝酒了。
 “日子是在不断变好的。”
马西亚斯·科勒把扎杯放下。
“你酒喝得太多了,马西亚斯。喝点姜糖水吧。”
重新升高的黑���液面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西尔维娅把一杯饮料递到他的唇边。马西亚斯的双眼自此迷离开来,好像双眸糊了一团粉红的口香糖,上下眼皮扯出的长丝黏糊糊地垂下嘴角。西尔维娅用红色的餐巾纸替他擦着嘴,马西亚斯的话被餐巾纸扑得嘟嘟囔囔的:
“我当然知道我喝得太多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嗝。”
 马西亚斯扶着啤酒的扎杯把,仿佛铆足了劲似地往椅子背后仰去,简直要摔在椅子背上成一滩人泥。
 “可在前天还是冬至,小傻瓜们。你们知道冬至是什么日子吗?在那一天,太阳到了最南边去,从那一天开始,太阳在逐渐回到北方的怀抱。夜晚是在不断地变短的啦。黑夜最长的一天过去了,我们北欧人正是如此!总是呼唤着黑夜离去,白昼快快来临——”
贝瓦尔德把纸巾递给西尔维娅,让她替这饭桌演讲家擦擦嘴巴。
 “西尔维娅啊,你是好女人..我们不坏,我们一直都不坏,日子在不断地变好。从我们过去直到现在,我们有了阿冰,阿冰也长得这么大了——阿冰,你今年几岁了?”
 “十三岁了。”艾斯兰费力地切着一块肉肠。
 “十三岁了、你本应该要上七年级了才对...命运是何其不公啊,我们没能把你从险恶的命运之中拯救。我听说你的同学们嫉妒你的才华。你的智商怕是有一百五,乃至有一百六,要比历史上的所有人都逼近爱因斯坦——你一定知道他是个科学家。你知道尼尔斯·玻尔吗?他也是科学家。人们常把尼尔斯·玻尔同他相提并论,我从前崇拜过玻尔,但我现在喜欢爱因斯坦...玻尔有脑子,还有一大帮朋友,但爱因斯坦除了脑子什么也没有,却胜过他那一大帮朋友。脑子够了!有脑子的人不应与少脑子的人为伍,因为他们总是想方设法地摧毁你脑子...你是一匹独狼,你应该对那些把你从爬杆上推下去的王八蛋们竖起中指!”
 马西亚斯的话没有接着往下行去,便被自己用半杯姜糖水泼灭。他畅快地发出饮用碳酸饮料的声音。咔~
 “里面加了蜂蜜吗、西尔维娅...还有杏仁和葡萄干...”
西尔维娅点了点头。
“下一次,放到冰箱里、...更好喝,好喝得很...”
 “真是的、你懂什么啊...”
 艾斯兰把刀磨得吱吱作响,带着脆骨的肉肠在他的嘴里嚼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把带着刺,烤得焦香发辣的话语在其余四个人面前咽下。马西亚斯又喝完剩下半杯姜糖水,长长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这次没有畅快地“咔”,他的皮肤往里皱进去、皱进去。在他眼下的肌肉如口香糖般若有若无地伸张、抽搐后,提诺看见叫马西亚斯的男主人的眉根轻轻下垂,便在左眼里涌出眼泪来。
 “是的、我不懂...我什么都不懂...”
 他把整张脸都埋进空空如也的盘子里,好像脸上真有一张口香糖似的,便呜呜地哭泣起来。艾斯兰用刀叉把盘子划得吱吱作响,似有火星溅出,好像在切一块钢。一只意料之外的手摁住了艾斯兰的拿刀的手腕,提诺也抬起头来,他看见贝瓦尔德已经把眼镜戴好了。
 “阿冰、不要这么说你的姐夫。”
“没事。贝瓦尔德。”西尔维娅抚摸着哭泣的家主的背脊,像安抚一匹狗。“他也不该在这几天提这种论调...虽然明天才是平安夜,但今天也是小平安夜了。”
“可日子确实是在变好...不是吗?”
 话从贝瓦尔德宽厚坚实的胸膛里传出。艾斯兰没有继续再磨刀叉了,只是埋头喝汤。在一阵微妙的沉默过后,提诺·维那莫依宁感到自己忽然成了目光的聚焦点,还有西尔维娅在冲他露出微笑。他感到脸有些发烫。壁炉里火已经渐渐有些颓势,他的脸却愈发滚烫,于是他吐了嘴巴里的���头起身,预备去壁炉里加柴,当他转过身去,贝瓦尔德却已经先一步去把温度升高。那火结实地吃了贝瓦尔德一记,火焰便重新扭着腰,从炉灰里懒懒地生了出来,重新在壁炉里安睡下去。
 “日子确实在变好的。”
 马西亚斯不知何时也从臂弯里露出脸来,却只是头在双臂垒成的围墙上滚了一圈,侧着脸意犹未尽地冲着提诺笑,脸上的泪还没有干,眼神却变得更加清爽起来。
 “一年来你实在是帮了我们家很大的忙,对吧,提诺。你不要害羞。没了你,我们家今年的日子恐怕不会像现在这样顺溜...你看,看看这些菜,没有你帮西尔维娅的忙,做不成这样!还有这些蜡烛,摆的多么齐整,多么像圣诞...你是芬兰来客,圣诞的来客,你把圣诞带给了我们!”
 “你在来挪威之前在芬兰做些什么?也是做老师吗?西尔维娅说你还在读书...?读的硕士吗?”
“是的、...”
“专业呢?”
“...古生物。”
 只剩下壁炉在安静、纯净地燃烧。艾斯兰看见提诺的脸上的红潮渐渐地发起灰来。
 “研究史前生物啊、了不起。”贝瓦尔德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你也是一匹天才啊!”
 马西亚斯开始拍着他的肩膀,吐着酒味的嗝。
 “用错词了,马西亚斯。”
 他拍了一阵提诺的肩膀,觉得乏味起来,便又重新趴回手臂里。
“不要搅我的兴...贝瓦尔德,总之就是,很厉害、很厉害!...枉我见过这么多能干的人,我都没听说过这个专业!是研究乌贼、长毛象那些东西的吗?博物馆里那样、你们是怎么把它们从一堆泥巴变得那么高大、那么伟岸的?”
 “所以我常说。”西尔维娅轻轻地叹气。“提诺他...原本也不应该受雇于我们家,沦落到做佣人的地步。实在是他自己人太好。”
“提诺以前也做过佣人吧?手很巧、虽然说你不是芬兰人嘛...但是羊排做的却很有挪威味,简称挪味——”
 “笑话太冷了。”
 贝瓦尔德轻轻地点头附和着。西尔维娅接着说:
“就算他自己不那么觉得,但在旁人来看,这几乎就是刑罚。”
 她抬起头来,双手向上合成十字。
“去年的同一天,我们聚在一起,在医院里忧虑着阿冰的未来,反省着一直以来我们的教育为何会导致这样惨痛的结果,直到真正的圣诞到来的时候,也如惯常的忧郁一样溜走。阿冰迄今以来的人生,又有多少属于孩子的节日是这样一点点地从我们傲慢的忧虑之中溜走的呢?”
 松开双手以后,她从马西亚斯的身边夺去酒瓶,便往面前的扎杯里倒酒。提诺瞪大了双眼,好像那硕大的扎杯里灌满的是他的眼球一般,一颗接着一颗地充满西尔维娅的口腔,直到她的腮帮似乎再也装载不下如此巨量的啤酒以后,她才开始努动自己的食道,每一颗都在她的喉口团成一块球状的皮肤,在她通红的高领毛衣上攒出一个显而易见的圆来。
 “您是不是喝得太多了、科勒夫人...——”
“随我、这点随我。”马西亚斯嘿嘿地笑着。提诺看见贝瓦尔德站起来,像制止艾斯兰的刀叉一样,用一只手就摁住她的酒杯,在桌上稳稳地刹住瓶底。
 “你得听听阿冰怎么想,西尔维娅。”
“...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艾斯兰从汤碗里抬起头,往西尔维娅的方向侧着眼睛。
“她要喝就让她喝——”
 马西亚斯还想为妻子辩护几句,西尔维娅却用食指堵住马西亚斯的口,止住了话语的泄露。
“万幸...我们失去了那个圣诞夜,但我们再也不会失去任何一个圣诞夜,因为提诺·维那莫依宁从圣诞之国来了。
世界可被称之为北欧五国的国家之中,挪威、瑞典和丹麦自不必说,他们的历史向来是维京人的历史,是奥丁庇佑海盗的历史,哪怕自称皈依基督,他们的心也从未接近基督。而远在大西洋上漂浮的冰岛,也被迫卷入了海盗的历史。
只有芬兰——我们提诺·维那莫依宁的故土,是圣尼古拉避开了海盗的港湾,向着一览无余的冰海行船,把耶稣基督的教诲带到那里。在耶稣降生的日子里,圣尼古拉像东方三博士一样,向每一个他所知道的孩子赠送着礼物,用善意给养伯利恒之星。
哪怕人已在大地上获得了法律的许可...他在全能的天父眼中也仍是孩子。因此,提诺·维那莫依宁献出了自己宝贵青春中的一年,赠送给了生活在海盗历史之后的奥斯陆,送给我们这贫瘠之家以弥足珍贵的礼物。”
 她用那根堵住马西亚斯嘴巴的食指蘸了蘸剩下的啤酒,将身子跨过伏在桌上的马西亚斯,酒珠从提诺的额头滚落,湿润左眼的睫毛。
 “你是我们的家人。你可以离职,你可以离开。”
西尔维娅说。
 “你离开以后,去到哪里都是我们的家人。”
 西尔维娅开始轻轻地唱起圣诞颂歌,马西亚斯轻轻哼着,右手轻轻打着餐碟。贝瓦尔德稍稍迟钝了一下,但却很快转过头来。提诺见他的眼镜里满是温柔与赞许,西尔维娅解开她的头发,将头绳递到他的手里,贝瓦尔德便自若地伸出手指来拨弄着,拨弄出诸多的音符来,数个音符很快堆叠成一首和鸣的诗,不断地堆叠起来。有一声“呜呼”,马西亚斯在双手里拍出热烈的节奏来,贝瓦尔德推了推眼镜,皮筋里便喷出一切的音韵,他们之间即刻展开一场响度战争,这战争把歌曲拍碎又重合,在热烈的餐桌和鸣出一首即兴的原创圣诞金曲,献给看呆也听呆了的提诺。
 艾斯兰看见,提诺脖子以上的头开始不自禁地跃动起来。艾斯兰现在低头划拉着铁匙,他抬头仰起脖子痛饮浓汤,他左顾右盼,窗外已经是深得黑的黑,蜡烛从餐桌的这头一直点到餐桌的那头,火光贯穿到壁炉的一头,早已把提诺烤得腹背两面发红发光。涔涔的汗与油滴在碗里,艾斯兰右手发力,餐刀一点一点把黑麦面包的油皮拧进刀口的孔洞里,直到餐刀的铁与瓷盘相撞,击缶,击缶,击成曲末最终的一柄撞针。
 音乐戛然而止。艾斯兰觉得自己现在便差站起来了。
“我吃饱了。”
 提诺抱着似已沉沉睡去的艾斯兰背向火光,向着黑黢黢的卧房行去的时候,他听见孩子、学生与他所愧疚的对象说出这句梦呓般的低语:我无法忍受了。他感到手臂实在有些酸——许是那滴额间的啤酒已经渗入他的肌肤,他开始喜欢上这家的啤酒味道——因此他靠着墙根稍微站了站,以解酒昏。红色的火映照红色的沙发,餐桌旁的贝瓦尔德在伸出一只平齐的掌来,眼镜的红缓缓抹平在镜片之上,渐渐地便泛起一层粉色的雾,雾下影影绰绰,他往暗处看了一眼。
 “可是现在一切都很好。”
“关于您提的我可以离职的事情、...还请您再允许我考虑到圣诞节为止。”
 提诺打开房门的时候,便又听见那童稚的呓语叩打耳畔。
“你啊,该不会是已经喜欢上贝瓦尔德了吧。”
    两盏橘色的夜灯也停靠在客厅的桌面上,贝瓦尔德略略前倾,写满文字的笔记本便上足了暖色的光晕。
 “我来帮您整理睡觉的地方。”
“谢谢。”
 眼镜被夹在他长而宽厚的指掌中间,架在其中一盏夜灯上,橘色的暖光便蒙了些许灰黑的斑点。提诺看着他从衬衣口袋里夹出一支黑色水笔来,干练遒劲的笔迹蔓行在霉斑的纸张上。
 “是瑞典语吗?”
 贝瓦尔德点点头,伸手拍了拍提诺的腰,示意的手接着便向下落进沙发,让出一个可供陪同夜谈的座位来。笔没有停,提诺便借着笔迹追看了半晌,好像夜不曾阖上人的双眸一般。流畅的笔迹,在渐渐晕开的墨点前停顿。他的笔在簿上扣着,打着沉闷的节奏。
 “你懂瑞典语吗?”
“我曾学过一些。”
“用它写诗的时候,我才愿意写出诗来。”
“虽然一直知道您是诗人,但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您作诗、...这是首讲什么...”
“帮我读一读。下面的部分我难以想象。”
贝瓦尔德的头枕着双臂,双臂枕着沙发的扶手,半身是睡进沙发里了。他闭起眼睛,眉头紧到一起,像有些诗还在里面。
 “那、请您稍等...有些词有些生疏、..”
贝瓦尔德睁开眼来,一把夺过写满了诗歌的簿子。
“那不用再念了。”
他是忽然地站起身来,把步轻轻地踱着,也不看小簿子了。提诺在背后出了声,声音是有些发抖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您不高兴、我也不是有意地冒犯您的诗...您要吃水果吗?”
 贝瓦尔德重新看着了提诺的眼睛,这回是平视的了。提诺起初眼里还有些微颤动的水光,不过很快便淡向别处,是有些害羞了。贝瓦尔德轻轻叹着气。
 “晚餐桌上,西尔维娅也说过一些讨人厌的话。你怎么看?你记得是哪一句?”
“..我、抱歉...我不记得。”
“你当然不记得。你会记得那种话吗?你们芬兰人,会记得那种话吗?”
 奥丁庇佑海盗的历史。这句话像撞击后宏大的钟声一样在提诺的大脑里嗡嗡地响着。尽管壁炉仍然燃烧,但贝瓦尔德这时的表情却冷极了。或许是他也觉得自己的表情有些冰冷,他接着便说:
“我总是这样、...他们不是什么坏人。西尔维娅也好、马西亚斯也好。你也是——况且我每次来到这里,占了你平时睡觉的地方。”他重新坐回睡觉的地方。
 “那样反而更好、这样我就能顺理成章地和阿冰挤在一张床上。他需要不时有人给他翻身或者换尿��——从那以后他便没有再睡好过觉,可他总是介意和我一起睡。但是,医院现在也渐渐减少了专人前来辅导的频率...或许艾斯兰渐渐也能够有睡着的机会了。有时他虽然显得成熟过了头,但终究还是小孩子、睡得着的时候,也还是会说梦话。那时我便不愿叫醒他。”
 “你喜欢照顾小孩子、我喜欢写诗...”
“这、不一样...。毕竟您是职业诗人、...。”
“算我说得错了。我不喜欢写诗。”
 “可是我看过您的诗。您说您不喜欢、但那怎么可能呢...怎么说呢...我觉得竟能在这困难的一年中,读到您的那些充满希望的,文风有如H·豪格一般的诗歌、甚至结识了您本人。在这充满绝望的一年中,已经是我今年莫大的幸运了、...。”
 “你读得挺多。我和他完全不像。”
 “或许...我不懂。可能有些多嘴了。但您已经是我亲眼见过以诗为生的、最棒的诗人了。”
  贝瓦尔德把笔插回衬衣口袋,把沙发坐垫久久坐稳。提诺也这么坐着,壁炉在燃烧,二人有汗烤出。
 “谢谢。”贝瓦尔德闭上眼睛。
 “可能有些冒犯您了。”提诺站起身来,借着橘色的光,最后抽出一张纸巾来,把贝瓦尔德有些浑浊了的镜片擦拭干净。沙发上靠着半躺的人把眼皮打开一条缝,盯着他擦。
“我、...和科勒太太他们,可能都不太会说话。您或许有只能由自己来排遣的忧郁,我想,科勒太太他们如果知道您对那些话感到不舒服、一定也会同您道歉的。那句话...在我听来也确有不妥之处、..”
 手指抓紧了衣领。
贝瓦尔德揪紧了提诺。
愤怒抓住了惊恐。
眼镜还差最后一擦。
 “什么不妥?”
 壁炉刹那翻腾出喷涌的火星。提诺·维那莫依宁的双臂膨胀起来,眼瞳里的惊恐即将向着彼岸挥出全然正义的暴力机器——他要保护自己。而此刻他想逃避的,那对贝瓦尔德的眼眸早已全无护卫的秘密可言,因为他的眼镜已经被抓在自己手上。刹那之间他想起艾斯兰,那个一年来头脑总是无法规劝身子的孩子,贝瓦尔德此刻庞大的身躯便如同那孩子一般,他紧紧攥着提诺的衣领,他那悲悯的眼无法控制自己庞大的双臂手中的动作。他太过愤怒,以至于他赤裸的双眸之中,竟闪烁着诸多无辜与哀求。提诺背对着壁炉,因撕扯而裸露出的肩膀被热气所烘烤,他却感觉到了凉意,热气从顶撞头脑的眼处慢慢退潮,他冷下来,在与贝瓦尔德赤裸的双眸相对,冷凝的话语便从唇里流出。
 “圣诞老人是假的。”
 芬兰并不出产圣诞老人,他知道那是一场芬兰人自营的生活骗局。当他书写板书背过身去,将完成的礼物献给他的孩子们时,他们便埋起头,念起又抄写起自己的书来,口里念的与手里写的却始终是地地道道的挪威语。从孩子起,他们便不同这芬兰人一样留恋圣诞老人,留恋驻留与别离,只是低着头,弓着腰,拾起地上遍布的礼物,把笑脸全部奉送给礼物。对提诺·维那莫依宁而言,这俯拾的道理早应在他从父辈接过教育的重担时便全然接受——他以为自己早已抓稳,但当要捧起这颠簸的手把肉,啃噬这一沉默的真理的时候,他的眼泪却无法停止地因为疼痛而流淌——接受圣诞老人的假象。
 热气还在持续顶撞着他的大脑,却不再是愤怒与惊恐,而是不断地冷凝成渐渐浑浊的涡流。他的唇早已被眼泪灌满封口,不再有言语的余裕,多余的泪便不断地顺遂着叙述的召唤,重新从眼瞳泄出。
 提诺很强,不是因为他随时准备着动手回击眼前的怒汉,而是当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流泪的时候,他便打算努动舌头,重新向贝瓦尔德解释起眼泪与偶然的口误来。但他说不出话来,他以为自己只是因为刹那的情感口不能言,便四下寻觅,直到发觉自己用于解释的嘴唇现被贝瓦尔德亲吻着、用于努动的舌头在交缠的时候,他却没能像镇定自己膨胀的手臂一般镇定自己渴望亲吻的心,当这颗心被贝瓦尔德湿乎乎的舌轻轻撩动的时候,他因为欣喜若狂在贝瓦尔德的拥抱里剧烈地颤抖着,���贝瓦尔德如前,也无辜地、哀求着地颤抖着。
 当他们发现自己是在做如同马西亚斯和西尔维娅之间的,只有彼此的情人才能做的事情的时候,提诺便渐渐使自己平放在火红的沙发上,就像他平日里睡在这张佣人所必然专享的非床之床上一样。在他的愧疚稍微减轻些时,他也渴望与阿冰共享一张床,但他唯有在这火热的沙发上能够全然遁入仅有的昏暗体验,舒展开自己的肢体。那冬日于无人之境燃烧着的壁炉在他的睡前总使自己想起自己的家,与严厉却不失温柔的父亲。于是他向贝瓦尔德展开自己的肢体。衬衫的纽扣已经顺滑到成了他身体的拉链,他希望身上的拉链一直解到两腿之间,但却轻轻把双腿夹紧,伴着贝瓦尔德向下轻啄轻吻的频率轻轻开合着。
 他的呼吸渐渐跟上了心跳的节奏,他的感官追上了吻在身体地图上的踪迹,像是一场漫长而色淡的旅行。没有人在沙发上说话,只是壁炉中轻轻开裂的木与柴在他的耳畔回响:
 “日子是在不断变好的。”
 他像捧起一只生命一样,双手从贝瓦尔德光滑的脊背后捧起他的下巴,一直到头与头、眸与眸再次两相对视。
 “我拿灯过来。”
 小夜灯中的一半光亮在沙发靠背的平原上一览无余,借此贝瓦尔德能够发现提诺漂亮的眼睛,那眼眸却只是与他的双眸凝视了一会,然后缓缓地合上,等待。或许取而代之的是下沉至面颊的绯红,但在赤红的暖光中,便连那点爱情的余裕似乎都不足为道,只有提诺的声音在陈说。
 “贝瓦尔德先生。”他说。
“我在这里。”
“我从以前开始、可能就已经喜欢上您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
“在这里。每到您回家过节的时候,西尔维娅说你是从采风的地方回来的。每见到您一次,我的心里都对您更加尊敬一些、..。”
 借着灯,他看见贝瓦尔德期待的笑意爬上唇角、可那像是一双在看着的眼睛吗?提诺在犹豫着,因为那眼眸瞪着它所怒视的对象要裂出血管来。他的眼只是怒视无法被性爱覆盖的地方,好像他再有一秒便不再打算继续了。但他的手却始终温和地替代起微笑的唇吸吮着早已充血的乳,在贝瓦尔德的双眼所看不见的地方爱抚。
 “你这同性恋。”贝瓦尔德吐出一句。
 提诺几乎到了羞耻的地步,因为贝瓦尔德的那目光很烫,烫得他感到自己的热情还亏欠了很几分,他应更坦诚些、更解放些、更感恩些。他想说出话来,可贝瓦尔德在帮他系上纽扣,衬衣被涨满,酸胀起来的乳在衬衫上撑起乳白的峰顶。提诺惊叫不好,因为衬衫把他的乳重新勒得疼痛,胸口闷起来了,他轻声哀求着。
 “这样不喜欢吗?”贝瓦尔德也只是看着,手的吮吸却没有隔离。
“喜欢、...。”
“���面也挺起来了。”
“等一下、等一下...”
 他拒绝得很轻,因此贝瓦尔德开始动手套弄起仍锁在裤中的凸出。提诺以极小的幅度开始颤抖的时候,他自己都为这颤抖结实地吓了一跳,但旋即便是习惯与忍受,他的心很快就适应了习惯与忍受。他挽出自己的一只手臂衔在嘴里,轻柔地咬着,好让自己能够有快活得发笑的余裕。拉开拉链的声音静悄悄的,有人在问:
 “不喜欢吗?”
“喜欢、...。”
拉链重新合上了,提诺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衬衫已经透湿。他抬起手臂,看着浅浅橘红色的牙印像看着名贵的手表,这只手臂遮住了贝瓦尔德的脸,哪怕他在抬起身子。提诺只是冲着手兀自地噙着眼泪,然后偷笑了一阵,那浅橘红色却渐渐地从手上淡了。他正想追赶消退的牙印,却从手臂背后见着了光,圆柱状的夜灯稳稳当当地落在自己酸胀的胸口,贝瓦尔德看着自己了。
 “接下来还要继续吗?”
 他心里是急促地渴望着继续的,因此回应的语气已经不似往日般柔软,而是发涨、富有弹性。贝瓦尔德的手近了,一只手托起他的腰,于是他闭上眼睛,期待着另一只手落下。他等了有一会,不知另只手会伸向哪里,只要他能在腰际被托起之时,尽可能地忍受胸口的闷,这闷绝的拉链也一定终将被贝瓦尔德彻底地赤裸、彻底地公开的。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拉开,腰在外部被一块坚硬的东西顶撞着,另一只手从他的腰际拉出了这坚硬的东西,像是被从沙发坐垫下抽出。提诺并不感到奇怪,现在他什么奇怪也没有,可那腰上是什么呢?
 “喜欢吗?”
 没有等待,也没有期待,他的腰渐渐贴着沙发坐垫了,黑暗中,属于他的拉链便被拉上了。提诺仍然紧闭着眼,为的是等到更多的拉链,更多的拉链被拉开。他听到塑料硬壳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打开。他的脸滚烫着,直到冰凉的手捧住自己的脸,拇指和食指拉开他闭着的眼皮。他只是顺从着,顺遂着,他期待地睁开眼睛,等待自己的圣诞礼物。
 他睁开眼的时候,却看见一片鲜红。
 “喜欢吗?”
 贝瓦尔德的脸在崭新的塑料壳上变得不可辨认。
 “想继续留在这吗?”
 眼球凸出、尸体半边汹涌如柱的红流里,静默地垂成一线的脑回,像一条沮丧的蛆。
 “还喜欢我吗?”
 橘色的灯光把这具尸体照得光明磊落、不可侵犯。尸体的胸腔内结成了蛛网。
 “哪怕我是杀人犯、一个杀人犯?”
 贝瓦尔德在这张专辑的B面后面笑着,笑得光明磊落、不可侵犯。
 “还喜欢吗?”
 贝瓦尔德的声音在笑,笑声在无辜地、哀求着地颤抖着。
 提诺逃跑了。
 “还喜欢吗?”
   艾斯兰这么问了。提诺把他从书桌前抱到床上、再帮艾斯兰批改起作业,不时拉动窗帘调整台灯的亮度,好让它和星���能够交融出一个既不过分奢靡,又不过分清冷的色泽来。提诺想起些什么来,又把艾斯兰从床上抱到书桌上。
 “我应该睡在哪里?”艾斯兰有些恼火。
 提诺一边思考着艾斯兰的发问,一边手中仍在展平自己将与艾斯兰共枕的床铺。他热起电熨斗往上贴紧,用热力好让这床单看起来能够齐整一些。但他无论怎样铺展,床褶都重新翻折回去,像一颗卷曲的螺旋,又像是一只床单的耳朵。他忽然感到一阵恶心,胃液从腹部翻涌上来,迸射而出的却是眼泪,直挺挺地落在床上,刚熨平的床单湿了,泪渐渐没入毛绒绒的床单里,只是总凝结出面上黏糊泛白的东西,他知道是刚刚的光线又没能调好,但他现在伸不出手去,仿佛定身在那滩乳白的泪之中,仿佛乳白色的眼泪黏在他的眼球之上,成为里头的一块眼白。他知道自己今晚为什么睡这床,是贝瓦尔德来了,他从壁炉旁的沙发又搬到这儿来,他要与瘫痪的学生共眠。学生的瘫痪由他而起,他或许此刻也正以自己的瘫痪报答学生。他回过头去,星光与二极管的灯光把书桌旁的艾斯兰衬得光明磊落,不可侵犯。
 “你在害怕吗?”
 提诺点了点头。
 “...谢谢,提诺、老师..。这一年我从你这里学到了很多。”
他示意提诺送他上床,向着提诺涓流般流淌的泪中,揩出一条平整的道来。
 “好好休息,老师。”
 他的双眼渐渐模糊。艾斯兰后来似乎还自言自语了很多,但不一会便开始翻动床头的书、一页页地在灯下照看着了。艾斯兰感到提诺的掌平放在自己的腹上,渐渐地又温热起来——这是提诺设计的康复训练的结果。他们或许都想起了父亲与壁炉,因而还微微留一点眼泪在枕上,他还想回上几句,表达自己有在倾听,只是耳朵却渐渐地被水声没过,在月光里静默成为了一滩乳白的泪。
 “那之后,我便要连姐姐和你的份、...向贝瓦尔德讨回来。”
  讨回什么呢?提诺轻声地对自己说,却不愿意睁开眼睛。
 他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却知道这里应该是艾斯兰的房间。迈过房间去,他便一定会见到贝瓦尔德。这房间对他来说很惬意,科勒夫妇向这个房间倾注了太多的爱意,当他抱着有轻微鼾意的艾斯兰、听取其中无数噩梦的梦话而沉沉入梦的时候,他渐渐地总觉得自己像是孩子一般。他伸出手去,攀上同床连为一体的书架。艾斯兰的桌边总是摆满了书。他从前总是静静地坐在班级的角落,在他转过身去写黑板的板书的时候,嬉闹的声音中似乎总是缺了现在对他来说太过熟悉的声音:同十岁的他一样怯懦、同十岁的他一样坚强、同十岁的他一样柔软的声音,在轻轻念诵着书架的书上晦涩的词句。
 “我又带书过来了喔。”
 在最开始进入这个家中的一个月里,叩响艾斯兰房门的总是这一句话,那会为提诺与他背包里的小说赚到一些难能可贵的善意的目光。提诺总是爱在教科书里夹上一本,当他从背包里将它连同半块黑面包拿出的时候,给同一个班上生物课的,外号“尖老头”的克里夫总是会同大家一起抛来怜悯的目光,仿佛他的姓氏就像进化论中的一个玩笑。《万奈莫宁》总该是写给有黑面包以外的食物享用的人才是,就连万奈莫宁本人也该是从大熊座那里得到种子以后,才渐渐开始吟唱他的诗歌的。他知道尖老头不会说,他一直想请人代课治疗咽炎。直到某天,尖老头环顾四周良久,才终于向他开口:
 “请您替我代班上一星期的课吧。”
 但艾斯兰却把《万奈莫宁》放在书架最触手可及的一端。他够了够那本书,就着窗边微弱的阳光看诗,像从前父亲用手指舔着书页,一边用舔过书页的手指抚摸着他的头,在壁炉边为他念诵古老的诗歌一样。父亲不是诗人,但他慈爱的眼镜里似乎有诗人才能看见的世界。提诺看见艾斯兰在《万奈莫宁》一书上贴下的密密麻麻的书签,正要从胸中由衷地呼出舒服的气来,却发现床边早已空空如也。
 他要迈过这房间去。他在门的这头,听见了外面不断地传来熟悉的呻吟。他捂住了嘴唇,眼泪几乎快夺眶而出。
 “还喜欢吗?”
 他的手心在出汗,门把却因打滑而无法转开。当他旋开门把夺门而出时,艾斯兰早已带着一身热汗倒在地板,还在喘着粗气。
 “哎呀、...今天真是好睡啊,提诺。”
 马西亚斯扶起艾斯兰的手腕。
 “今天你起得格外地晚、我就事先先替你做了,阿冰每天要做的康复训练。”
 “我不要再让你来做了...你这白痴、...。你是完全的傻瓜..。”
 艾斯兰眼里还有泪。
 “我不要...、...”
“看,提诺你看。阿冰他——”
 提诺的沉默并不是绝无来由,而几乎是千钧一发了。马西亚斯是仔细地托着艾斯兰颤颤巍巍的双臂,他自以为自己的双臂足够可靠。但那可靠的双臂在艾斯兰站起的刹那腾了个空,接着他所希望向提诺展示的奇迹,便被提诺本人夺去。他伸伸五指,又抬头看看几乎怒不可遏的提诺。艾斯兰借提诺的手攀上沙发的浮岛,艰难响亮地呼吸着。
 “您为什么、....!”
 提诺想痛骂,却不知应痛骂什么。他张开嘴巴,口中率先回荡起的却是呻吟。
 贝瓦尔德握着一把刀,刀在替他说话。
“在做康复训练的时候,阿冰只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站起来。马西亚斯是在帮他。”
 刀在字与字的缝隙之间落下,贝瓦尔德在厨房的角落一字一句地把语言切开。
 “提诺、今天你可以放假。”
戴着烤箱手套的西尔维娅说着,把一盘切好的生肉端进烤箱。提诺看见贝瓦尔德他低着头、他抬起头,鲜红的肉沫从刀尖挤到手指之上,被冲进水槽里。厨房的阳光现在已经好了不少,能看见北欧少有的阳光。案板上整整齐齐的肉排在这阳光下泛着漂亮的油光,贝瓦尔德长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很满足似地把目光对上一旁的偷窥工作者。
 “为什么、..”
 提诺的问话声音很低。
 “今天你起床要比以往都迟上不少、生病了吗?”西尔维娅脱下一对烤箱手套,把手贴着提诺的额轻轻地说。
 “不、...”
“没关系,不用愧疚。”
 西尔维娅帮他整了整毛衣的领子。
 “我想...可能我们家真的离不开你。但你说的也对...总要让你做个决定,对吗?至少今天和明天,希望能够让你好好歇一歇。”
 “我打算今天带你和阿冰出去转转。”马西亚斯借机用一个勾肩搭背略去了此前同提诺的剑拔弩张。“你平日里真的太累了。我从来不知道帮阿冰做康复训练是这么累的一件事!汗我都出来了!”
 “因为你是傻瓜。”艾斯兰声嘶力竭。
“可你能站起来了,是吧!你们刚刚都看见了,阿冰站起来了!”
 这热烈的呼喊声便把艾斯兰淹没在火红的沙发之中,由马西亚斯带头的掌声便响起来,在西尔维娅歇息的餐桌旁响起来,在贝瓦尔德仍在忙碌的厨房旁响起来。提诺的耳畔,竟也响起了来自他自己的掌声,他不知道自己的掌声从何而起,却不忍去看艾斯兰的表情,而是转头对上了贝瓦尔德。
 “今天我有贝瓦尔德帮厨。他说想试试看,能否在晚饭做他拿手的肉丸。午饭,我们两个人随便吃点。”
 丸子从贝瓦尔德的左手抛到右手、右手抛到左手。他仿佛极为专注、极为投入地炮制着干练的晚饭。西尔维娅在提诺的脸上落下一吻、又在马西亚斯的唇上落下一吻。她还想接着吻一吻艾斯兰,只是没能吻上,便帮他整了整领子,又折回原地,她疲惫的面容上总归是笑了。
 “能在天黑前回来就好了。”
    “您好、您好、...”
“您好!哟!——”
“你好!——”
“我们当家的!马西亚斯休假回来了!”
马西亚斯吹着口哨,麦当劳一楼餐厅里耸立起一呼百应的口哨与欢呼。
 “还没呢、还没呢。”
马西亚斯满足地笑着,手却搭上一个餐巾上挂着鼻涕的孩子。那孩子正努力学着大人吹口哨的手指,把唾沫喷满了一整个餐盘,只是抬起头,马西亚斯的手便揉起他的脑袋。
“你真努力,不是吗?不过、用不着这么努力也可以。”
 他举起孩子,孩子的母亲用双手屏住了呼吸,盖住了矫情的热泪。
 “看呀——!这是努力的孩子!”马西亚斯高声朗笑,欢呼一浪高过一浪。
 “我讨厌他们。”艾斯兰坐在轮椅上轻声地说,或许是声浪太强,好像没听到似的,提诺仍是点单。放下孩子以后马西亚斯呼唤所有人安心用餐,立刻便有人从服务前台行到艾斯兰坐着的餐桌旁,挨着轮椅换了张小桌,其后又询问起是否需要代切汉堡。
“他自己可以吃。”提诺礼貌性地笑道。
艾斯兰叹了一口气,让提诺把轮椅的把松开,双手滚着轮椅,寻找其他偏远的座位。
 “我的服务生们要我留在这儿、他们离不开我。我不在的时候,这地方就开不下去、但总得有人休假,不是吗?我得陪你们,还有西尔维娅。”
马西亚斯找着新位置,便接着对提诺这么说,不时还恋恋不舍地回头张望。那远方的服务台终于没再看他,于是马西亚斯回过头来,边聊天边督促艾斯兰不要噎着。
“待会要去公园散散心吗?”他抚摸着艾斯兰的头。
“也不坏。”艾斯兰把头埋进大人们视线所不能触及的高桌的阴影下,提诺听到矮桌旁传来吸饮料的声音。
“我们去福洛格纳。”
   等到提诺用手指把艾斯兰的发捋得柔软了,艾斯兰便用手推着轮椅的轮向前行去。马西亚斯锁上车,便同提诺一起缓步追着车辙。
 不知是因为此时正是阳光的正午,天空才十分明亮刺眼,还是因为他不知道在这样灿烂的阳光下得做些什么才能称得上休闲,因此未向前方睁开更多的眼。艾斯兰的轮椅不停地向前方滚动着,他不知是否该把步子加快一些,与其说他在看护着艾斯兰与轮椅,不如说是艾斯兰在牵引着他进入公园深处。周围的人脚步虽缓,却从未停下正眼看过那轮椅一眼,只是略略向旁躲开、再躲开一些。于是有些拥挤的人流里,中央拉开的一方平坦,便像是为艾斯兰的轮椅所划开的道一样。提诺没有听见两侧高耸的人浪中窸窣的议论,只是向前行走。
 “我们现在也像是一家三口,对吗?”马西亚斯忽然冲他笑。
 提诺没有回答,这时他或许觉得自己和马西亚斯有些像摩西的子民。
 圣诞前夕,渴望圣灵降临前的人们,都在正午时分踏上遍地的冰雪,前往福洛格纳的中心。这里的访客太多了,与挪威人印象中的市集相比而言都有些拥挤。杉松只在挪威的秋季死去,他们的枯枝上渐会伴行着冬日的纷雪涨成全新的行道树,它们全新的,纯白透晶的叶却是从地下抽枝起来,因那雪下的大时,极寒之地的雪便不像从天上恩赐,倒像从地上飘起一般。在终于停雪,却也仅有几日阳光的时节,公园的工人会把雕像的头顶、基底和纹路里堆积起来的雪同地上的积雪一般清理干净,只留下一道更深的痕迹。这是只有彻底的天寒地冻之中生出的人类,才可踏上足迹,去经行的地面。
 提诺已经许久没有踏上过这样的地面,或许他也踏过,但从未仔细地行过脚下的路。他习惯照顾的是科勒家被壁炉烘烤的,从不积雪的地板,如今定睛细看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好似踏着柔软的布一般,脚步尽管因此飘然,却有了些实感。
 “怎么样,怎么样!没来过吧?”马西亚斯口中呼出的白气几乎把提诺所能见的面容尽数遮挡,只从语气里可以看见他的笑。在他的印象之中,马西亚斯先生似乎永远只有微笑和大笑,好像昨夜哭泣的酒会从未发生过一般。
 他来过这儿,尽管离科勒家有些远,但在他成为科勒家的用人之前,他便已拜访过这公园。路并不难走,却少了公园的气氛。马西亚斯揽住了提诺的肩膀。
 “小孩们也都喜欢来这儿玩,那些雕塑的花纹对他们来说很新奇。”
 “得把阿冰叫过来。他走得有些太远了。”提诺望着冰雪之上尽力滚动的轮椅。他在远处轻声呼唤,阿冰便停下来,向后伸着头等了一阵。白雪在他白雪般的发下,在他的额前闪光,因为推着轮椅,他的额上大汗淋漓。
 “我们真的很像一家三口哇!”马西亚斯拍着提诺的脊梁。
 “这话可别被西尔维娅小姐听到。”他却没有接着往下拒绝,马西亚斯便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齐步向前。
 提诺帮阿冰揉了揉手臂,他们便接着向公园深处行去。积雪从赤裸的雕塑上被扫清,露出它们彻底自由的解放来。风雨淋洗的锈像在无数行道树之间昭彰着青与黑色的坦然,男人从雪与铜中解放的器官,有如路牌指示着通往喷水池还要深处的,更加雄伟的雕像,他们远远地望过去,那根柱子好像一只天地间巨大的灵。
 “再往上走吧,我想看看那个。”艾斯兰头也没有回地说。
“阿冰今后会成为古斯塔夫·维格兰这样的艺术家吧。”马西亚斯说。
“他也很喜欢科学。因为阿冰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他喜欢思考。”
“喔——当然,思想是很高贵的事情。正如卢梭所言:只有高贵的思想,没有高贵的血统。”
“您很擅长言谈,这点让我很羡慕。...刚刚,在餐厅里,您那号召力很是令人吃惊。”
“没什么、这没什么。一份工做久了,自然就会和身边的人混得熟,经理的工尤其如此。您不也一样吗?西尔维娅和贝瓦尔德都很喜欢您。”
“...不一样的。这个、...”
“我们家原本就没有找佣工的打算。如今佣工也叫保姆,还是有不少人喜欢雇保姆的,全职的、小时的;男的,女的。但是我们家一贯以为,在现在的挪威做这种事,那是贵族做派。可现在他们俩可舍不得你啦!只是他们俩不说。西尔维娅也不说,他们总是有些害羞的。”
“谢谢...请代我向西尔维娅小姐转达感谢。也谢谢您。”
“我也很舍不得你呀。”马西亚斯说。
“我还没有打算要走...我在犹豫着。我还有想弄明白的事情。”
 “让我猜猜——是贝瓦尔德?”
 马西亚斯把手臂向下垂下去,却只是冲着天空在自言自语,因此在话语里,他藏起了提诺突然糟糕的脸色。
 “他同市教育局的人员也都认识,这事你应该听说了。重新给你安排一份教职,或者向原先那地方讨一份声明、推荐信什么的...当然不在话下。你还没找他通通关系吗?毕竟他也偶尔只来咱们家一次。他出身很高,可不像我。他姓乌克森谢纳?知道吧。名门之后,他爹是那有名的大提琴手,还是他们老家的议员,在挪威是提琴手,在他们老家是议员。乌克森谢纳家是世家。他处处都显着乌克森谢纳家的绅士做派。”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努了努嘴巴,沉吟了会,突然笑起来。
“我戒了挺久的烟了,老这样!”他高高地把手扬起来,给了自己一嘴巴子,又自己行了几步踉跄,差点扑上在前方带路的轮椅,只是他的脚间交叉一拐,却巧妙地把身子拧回提诺身边,大口喘着粗气。提诺不知该对这超现实的花招露出怎样的表情。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笑,笑着笑着,看提诺不笑,他就不笑了。
 “我抽烟的那阵喜欢像我的父亲一样抽烟,还喝酒。烟已经戒了,酒还是没戒。他抽烟的时候不打人,喝酒的时候打人。他搞黑金属,我和他也一起搞黑金属,因为搞的时候他不打我,还有烟可以抽,有酒可以喝。我们的乐队那时很出名。”
 喷泉的水声清冽地冲刷在石的阶石之上。艾斯兰的轮椅在前往“生死柱”的阶梯前停下。马西亚斯把手插到大衣的口袋里,让旁人以为他的假烟已经抽完了。
 “阿冰,想上去吗?”
“想。”艾斯兰说。
“提诺,搭把手。”
 提诺抱着艾斯兰,马西亚斯抬着轮椅,艾斯兰在两个人的中间脊梁绷紧。他们经过36座扭曲成不同形状的人体,又经过回头,向这蠕动着的三人慕道会报以怜悯目光的无穷的路人。正如马西亚斯所言,冬至日也刚刚过去不久。从他们来时这天还蒙蒙亮着,不一会便渐渐黑了,星辰都渐渐在他们的头顶上显示出来,好像是一夜之间,石头上色彩便从此转暗了。这在北欧总是非常很常见的,周围的人渐渐离开,没有人想要在黑天的时候,在公园里惬意去。他们一级一级地行上台阶去,彼此之间似有一种微妙的、沉静的默契。
 “我听说您是丹麦人?”
提诺发问。
“丹麦和挪威离的也不远。”
 他们经过人们的雕像,与看雕像的人们。“生死之柱”渐渐地近了,那是挺高的一根石柱,不算太高,但是的确挺高。他们在中间的坪停了停,提诺摇了摇自己的手臂,马西亚斯则是捋了捋自己的手指,艾斯兰则没有动,只是撅着腰,等着下一次再被抱起。
 “我听说,我也不是挪威人。”
艾斯兰发问。
“怎么这个时候提起这个?你是我和西尔维娅领养的。因为不知道你的名字,把你起作你的故乡的名字。”
 “生死之柱”渐渐又近了,那上头已经可以看见是人了。或许是因为它挺高,略略往上些的积雪���没有清理干净,落在人和人之间的缝隙里,使得“生死之柱”高贵而坚挺的柱头染上了一丝圣洁的雪白。这根柱据说是链接天国的柱子,在靠近天国的这根柱子上,当然应该沾点天国的白雪,只是因为柱子的顶端是平坦无比的,因而在刚被太阳晒过的时候,最该圣洁的地方反而是全无雪白,一览无余的平地,上头有化雪后水的黑色染痕,同柱子的最下端,最为平坦的那层一样。底层刚化雪还没多久,因此底层罗马式的柱黑得笃实,坚定,隐忍,但也没有黑得太多,只浅浅的一层,便过渡到了石头了。中间就是人。这根雄伟的,博大的,挺拔的,高尚的柱上,全都是人。
 人。人。人。人。人。
 艾斯兰努了努嘴。
 “阿冰,往上走过来的路也有讲究。”马西亚斯笑着说,“每条路上的雕像不一样。有儿童的路、有青年的路、有老年的路——”
“那我们走上来的是哪条?”
“最后一座就是这里。看这根柱子,人和人都拼起来。”
“拼得起来?”
“像一组上升的旋律!”
 马西亚斯恐怕觉得自己这比喻很好、很巧妙,很能给艾斯兰以艺术的灵感。吸饱了艺术的灵感的艾斯兰接着努了努嘴巴,好像吸了漫长的一口气。
  “贝瓦尔德,就在这里杀了你的父亲。”
  马西亚斯的眼角开始渐渐发黑,艾斯兰的眼角却渐渐泛红,红和黑都交成一块了、拧成一团了,在空气里擦出火花了。在维格兰静默的雕像群之中,儿童在苦劳、壮年在天真、青年在震悚、老人,只有老人在柱下独自死去。
 马西亚斯恐怕是在老人枯瘦的尸体前坐了很久。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在梦里见过。”
 马西亚斯在老人枯瘦的尸体前坐了很久,才开始说:老人枯瘦的尸体生前是无恶不作的,老人枯瘦的尸体是该死的。尸体所到的地方,有一座基督教堂就烧一座基督教堂,有一杯基督徒的血,便饮一杯基督徒的血,他儿子的母亲便在他的酒杯,头盖骨便是他的酒杯。尸体用人肉的乐器唱世界上最邪恶的音乐,他很会唱,嗓子的声不光是金属的,还是黑的,不是被烟和酒腌的、是被血染黑的。尸体喝了血以后就醉了,醉了就打儿子、儿子迎醉长大,渐有了一身气力,尸体打他不过了,便朝他施以邪恶的萨满巫术。儿子看见自己巫术的眼中有马、有巨人、神、精灵和矮人,在烟尘之中迈出脚步,尽数从黄昏之下向他奔来,为首的独眼神明,唤名做伟大的奥丁。
 马西亚斯说:尸体的儿子首肯了他的血脉,让连着同他前来的两个男孩儿也这么做、矮个儿点的男孩儿是个假声男高音,尸体让他替自己唱了歌;高个儿点的男孩则是提琴手的名门之后,老人让他弹贝斯和拉提琴,儿子则只打鼓。尸体只有两只手,俩手最多弹吉他与键盘,但加上两个男孩儿和儿子,就是八只手。奥丁骑着的马,脚也是,而他们四人拼在一起却绝不像马,而像蜘蛛,因为为首的那颗头并不是骏马的头。蜘蛛在大地上爬行、蜘蛛在教堂前爬行,有一座基督教堂就烧一座基督教堂,有一杯基督徒的血,便饮一杯基督徒的血。蜘蛛除了腿以外就是头,老人有了腿,就接上了老人的头,不仅有头,且绝只有他一个人的头,其余三人绝不可出头。尸体说:“成了。”第一张专辑就出来了。
 “贝瓦尔德出了头。”
 马西亚斯说:矮个儿的男孩儿渐渐长成了女人,假声男高音却没有渐渐长成花腔女高音。马西亚斯接着说,乐队的嗓子没了,尸体的嗓子里头却已经全是烟酒。贝瓦尔德听得分明,尸体最后说的话是:“得把他变成女人。”那之后他不再说话,嗓子里的烟会烫死蜘蛛、嗓子里的酒会淹死蜘蛛,但是嗓子里有女人就不一样,几亿的蜘蛛全都可以浸泡在乳色的大海里,从中再生出几亿亿的新的蜘蛛,所以他不再说话,只是动手。在维格兰公园平坦深厚的石阶上,枪与玫瑰没有打算隐藏。
 “贝瓦尔德也会用枪。”
 提诺在听着,眼前却不是一把枪,而是一只蛆,从脑回那里垂下来,在沮丧着,尸体的胸腔里,结成了蛛网。马西亚斯说:他不知道贝瓦尔德是怎么学会用枪的,就像他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到维格兰公园的柱下、他们三个是怎样离开了马西亚斯的父亲的,又是怎样长成新的男人、女人和男人的。他们好像一夜之间长得很大,很大。女人现在是马西亚斯的妻子,贝瓦尔德现在是马西亚斯的朋友。
 “可是,一切都过去了。”
 马西亚斯只是冲着艾斯兰笑,把他的头发揉成一团,又把他的头发根根捋顺。
 “贝瓦尔德是杀人犯,但那又怎样?我父亲是个人渣,他早就该死了。正义永远不会杀死善良的人。对吧?我感激贝瓦尔德,他为了西尔维娅把自己弄疯了;我希望西尔维娅能幸福,这愿望也是他的愿望。”
“就连贝瓦尔德现在的疯病...也渐渐好转很多了。”
 提诺离轮椅上的艾斯兰和马西亚斯实则很远,因此他的喃喃自语只是飘在空中。他只是不时点头。
 “日子是在不断变好的。”
 没有人说着这句话,他却在马西亚斯的话与话之间听见了这句,眼前渐渐起了一层水雾,这是欣喜与快活的水雾。他此前从没有把世界看得这么清晰,这么分明。他看见了“生命之柱”诞生的过程,在大地的震颤与轰鸣之下,人与人首尾相接,彼此咬合,膝盖与膝盖交叉在一起,人便向上攀登,通往天国的大门敞开着。那柱的顶端是谁?
 对,应该是贝瓦尔德。贝瓦尔德·乌克森谢纳。他是名门之后,他是暗黑的、悲怆的英雄,他应该要是从伊尔马塔的腹中生出,再高高地立在大海之中的石柱之上。他曾经是乐手,万奈莫宁也是乐师;他现在是诗人,万奈莫宁也是诗人,提诺的姓氏在闪光。火炉旁抚摸着提诺的头的、慈爱而严苛的父亲有了形状,他就是父亲。在马西亚斯与西尔维娅需要他的手艺与力量的时候,他必然在铜船上归来。从铜船上归来,从墨西哥的东海岸归来,从阿瓦隆归来,从弥赛亚归来,人、人、人、人、人,一切都将归来。他赢了,他终于会是赢的!黑暗没有战胜他,光明却呼住了他!他赢了!提诺·维那莫依宁的眼中的雾气渐渐有了形状,喜悦和激动的眼泪重新袭上他的心头,他能原谅,他能宽恕,他想回去!他想回答!他能留下!
 “还喜欢吗?”
“还喜欢、比从前还要喜欢。”
 艾斯兰,你在哭吗?你和我一样在哭吗?
马西亚斯轻轻地抹掉眼角的眼泪。艾斯兰从轮椅之上,向提诺转过头去。那只是孩子,只是孩子而已。艾斯兰努了努嘴巴,好像刚刚抽干了一根烟。
 “我看见过。我看见过贝瓦尔德。他不是英雄。”
“因为他做了和你父亲一样的事情。他玷污了我的姐姐。”
 你胡说。
你骗人。
你什么时候见到的?!
 “在梦里。我见到了。”
 你这撒谎精。
你这爱说谎的孩子。
 “但是不一样。在我还能走的时候。我也见到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你为什么要骗人?
 “节日的每一次。”他仔细地低下头想了想。“几乎是每一次。”
 “艾斯兰!”马西亚斯是抢先一步揪住了艾斯兰的领子。他齐整的领子,现在被揪得出水。艾斯兰总是汗涔涔的,额头在汗的瀑布之中发着亮光。马西亚斯的手在颤抖,因为艾斯兰低着头,他低着头,眼睛闭了起来。艾斯兰紧闭着的眼睛前忽明忽暗地闪光,不停地闪着光。马西亚斯用拇指抹掉他眼角的泪,才发现艾斯兰也在发抖。当他的眼从发下暴露出来的时候,忽然他哭了。
 “我想救你们、让我救你们吧...”
 他伸出双臂抱住马西亚斯的头,艾斯兰的肺与他仅有的半身痉挛着,呼吸之中起来像冰冷黏着的雪粒在鞋与地缝之间摩擦。马西亚斯的眼神终于柔软了下来。提诺手里拿着刀、拿着枪了,就像贝瓦尔德拿着刀,拿着枪了。提诺看向自己的掌心,枪与刀都勒出柱的形状。
 “我并不是不相信你...”
 马西亚斯没有再说话,艾斯兰却拼命地点着头。
 “现在,我们回去吧,好吗?”
 马西亚斯现在半跪着,双手掌心里捧着艾斯兰颤抖的泪和脸。他轻声允诺了好一阵,发现艾斯兰只是点头,从开始哭起便没有再说话。他抬头望去,满天的星辰下,提诺的眼泪轻轻打在艾斯兰的头发上。
 他们仨都哭过了。
 “天马上就要黑了。”
“生命之柱”在哭泣的大地上矗立。
   天已经黑了,今天的黑是特别的。如果平安夜的夜晚以黑夜的长度来丈量恩赐幸福的厚度的话,至少挪威人应该要是世上为数不多的、在世界的平安夜里最为幸福的居民。他们开车路过一角的平安夜。他们经过中央车站,从奥斯陆前往卑尔根的火车铁路会穿过南部那些被春风滋润的挪威森林,逐步爬升至美丽的哈当厄尔高原,常年飘雪四季如冬的芬瑟,接着穿过沃斯周边一众秋色无边的田园村庄,最后到达时常飘雨的卑尔根。至少他们中应该没有人去过卑尔根,因此从来只在平安夜继续向前。他们路过卡尔·约翰大街,从公交巴士下站的街口城墙上会倒映着锡箔的雪花,漫长如蟒的圣诞彩灯把楼和楼之间的人流拉近拉满,在逐渐上升的街道两旁是次列间错排开的国��与市旗,还有挪威国王的王宫,和挂满彩灯的树木。孩子们在议会大厦与国家剧院中的溜冰场上驰骋,比昂斯滕·比昂松和亨利克·易卜生在冰面上注视着圣诞夜空下的一切:易卜生把手背过身后,看着冰面下的裂痕;比昂松则把手插在裤兜,高高地昂起头,看着冰面上满地玩耍的孩子们。
 “今后会有机会重新来这里玩的。”马西亚斯对后座的艾斯兰说。
 他停了车,今天是马西亚斯第一次在按下门铃前犹豫,在终于想起有钥匙之前,提诺已经率先把钥匙插进了门孔之中。他回头去把在轮椅上等待许久的艾斯兰抱回家门口。迎着敞开的门,他和艾斯兰都看见了全新的装置。
 “这是贝瓦尔德为阿冰准备的圣诞礼物。”
 提诺已经换完了鞋子,他转头去看壁炉烧火的情况,才忽然发现那并不是真正的壁炉,而是电壁炉。这电壁炉看上去使用已经颇有些年头了。他看见贝瓦尔德仍勤快地在簿上抄写些什么,只是在西尔维娅提到他的时候,才把笔插进口袋之中,转过身来。
 “这是之前找市医院订做的截瘫步行器。”贝瓦尔德说。“试试看。”
 他站起身来,伸出双臂想让马西亚斯把艾斯兰交给他。他的手牵起艾斯兰的双臂,感觉手里握着的触感是颤抖的。他不知是马西亚斯的手臂在发抖,还是艾斯兰在发抖。
 “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圣诞故事,况且这个也塞不进袜子里。现在试试看。”
 他缩回一只手扶了扶眼镜,不知是被马西亚斯盯着了,还是眼镜的角度不太对。直到他摸起耳畔的一根深沟,才吁出一口气。
 “现在不要。”艾斯兰的声音轻得像哀求。提诺转过身来把艾斯兰接去房间,又折回抱起步行器。
 “我先放回他的房间去。”提诺像在和步行器说话。
 “西尔维娅,您现在有空吗?”马西亚斯脱下外套,牵起西尔维娅的手。她的手上还戴着烤箱手套。马西亚斯尽可能轻地替她脱掉手套,好似戴上戒指一般柔和,西尔维娅没有出言反驳,也没有迟疑,她便随着马西亚斯向着房间走去。两边的房门都已经关上,贝瓦尔德拾起眼镜来。
 这是平安夜最长的一段沉默,沉默得就像之前经行过的所有年岁一样。在贝瓦尔德的笔记上,不曾记述过的这首诗,此刻却非常应景,它们从四面八方响起,却又像来自天空的正中央。这是来自圣夜下,窗外边,每家每户的在沉默之中为祝福念诵的祈祷文,这是一首以色列人摩西的诗歌:
 “我们经过的日子、都在你震怒之下。我们度尽的年岁、好像一声叹息。 我们一生的年日是七十岁。若是强壮可到八十岁。但其中所矜夸的、不过是劳苦愁烦。转眼成空、我们便如飞而去。 谁晓得你怒气的权势、谁按着你该受的敬畏晓得你的忿怒呢。 求你指教我们怎样数算自己的日子、好叫我们得着智慧的心。 耶和华阿、我们要等到几时呢。求你转回、为你的仆人后悔。 求你使我们早早饱得你的慈爱、好叫我们一生一世欢呼喜乐。 求你照着你使我们受苦的日子、和我们遭难的年岁、叫我们喜乐。 愿你的作为向你仆人显现。愿你的荣耀向他们子孙显明。 愿主,我们神的荣美、归于我们身上。
愿你坚立我们手所作的工。
我们手所作的工、愿你坚立。”
 人们在节日里默念这首祷文。在挪威人的节日中,昨天叫做小平安夜,今天则是大平安夜,今天要比昨天的晚餐吃得更加丰盛,正如今年要比去年的晚餐吃得更加丰盛。艾斯兰坐在餐桌的窄边,宽边上则两侧分开,提诺与贝瓦尔��坐在一侧,西尔维娅与马西亚斯坐在另一侧,靠南的一边则尽数交给了窗,与窗外尽情绚烂的烟火,如果从窗外看去,还能发现窗外彩色的圣诞树。没有人知道今夜是如何到来、如何来到的,就像没有人知道这些菜肴是如何仅仅凭着两个人的手做出来的。他们动刀子、他们动叉子,三文鱼腹,黑面包还有香肠;他们倒杯子,他们倒盘子,肉丸,鱼子还有越橘酱;他们找乐子,他们动嘴皮子,羊排,猪五花还有熏羊头。
 马西亚斯在那边举起酒杯:
“我们敬贝瓦尔德一杯!”
 他们高高举起酒杯,马西亚斯爽快地一饮而尽。
“我们敬提诺一杯!”
 提诺把酒杯举起,马西亚斯又爽快地一饮而尽。
“来,阿冰,你也来。”
 艾斯兰说他喝果汁也喝不下了。于是只有马西亚斯一饮而尽。
“西尔维娅,来、来、来...”
 敬西尔维娅的那一杯的时候,马西亚斯喝到一半的时候,便醉倒了,睡着了。于是接着,他们不再动刀子、动叉子、不再倒杯子、倒盘子,连嘴皮子和乐子他们也稀微了,于是人们散了,灯也关了,艾斯兰与贝瓦尔德散了,客厅与餐厅、走廊与房门、厕所与厨房,已经尽数地交付给绝对平安,绝对无憾的夜了。
 没有人在等这个夜来临,也没有人在等,外面的人没有等,里面的人也没有等。奥斯陆的所有都收敛起了他们可能发出的光,卡尔·约翰大街变暗了,市政大厅变暗了,国家剧院变暗了,建筑与建筑之间捆绑起来的圣诞彩灯变暗了,孩子们玩耍的溜冰场也变暗了,冰面上没有比昂斯滕·比昂松,冰面下也没有亨利克·易卜生了。中央车站变暗了,春风吹过的挪威森林变暗了,美丽的哈当厄尔高原变暗了,飘雪如冬的芬瑟变暗了,秋色无边的田园村庄变暗了,飘雨的卑尔根也变暗,且暗得还要往远又更远处了。福洛格纳、维格兰雕像公园正中央,人与人之间用肢体堆砌的,从地表通往天国的台阶没有亮起来,地表和天国并不打算显示它们;就连肢体与肢体之间,微末的雪也没有再亮起来,它们是心怀感激地接受了黑暗的。黑暗在沉没,夜在沉默,只有说要有光,它们才会重新亮起来,像这照耀地球的日光一样。光没有来,它们也不来,光说要走,它们也不会停留,光会消失,但不会隔绝,黑夜长存,但绝不永存,一切没有等待黑夜,它们只是在享受黑夜,一切在等待光,连黑夜也在等待光。
  光来了。
  贝瓦尔德赤裸着。
西尔维娅赤裸着。
马西亚斯赤裸着。
 提诺看着。
尸体也看着。
 西尔维娅把尸体端正地摆放在自己面前。
“贝瓦尔德不是杀人犯。他谁也没杀。”
电子的炉火在机械地燃烧,烧得各外通红。在马西亚斯还没有挥出拳头,贝瓦尔德也没结结实实地挨下那一记拳头的时候,提诺在他见到贝瓦尔德的那个沙发上见到了西尔维娅。她把尸体从专辑唱片里搬出来,让提诺用食指和中指去仔细触摸。在提诺没能摸到手的时候,西尔维娅从唱片的B面又抽出一张纸来,把它细细地展平了。那上面全是字。
 “这是遗书。至于封面上,那是他自己来的。不一会就死了。”
 “他从前很亢奋...毕竟也喝酒。马西亚斯现在会喝酒,也都是和他学的。但是连他也没有杀过人,更不要说他妻子。是有一天她起床上厕所,在厕所里滑了一跤,死了。然后他就开始喝酒,马西亚斯就是和他学的。喝酒以后就是抽烟。
 他的烟抽多了,咳嗽的时候的声音被人听得像黑金属,于是让那时饿得快死的马西亚斯帮他找人来听。有人爱听,贝瓦尔德就爱听。他家里人不让他听这个,所以贝瓦尔德愿意花钱。他也有钱可以花。
 他的烟抽得越来越多了,歌也唱得越来越好了。但是除了贝瓦尔德没有人在听。基督教堂也不是他烧的,但是总有人在烧,于是渐渐地就是他烧的,人也就渐渐是他杀的了。”
 西尔维娅把照片贴在胸口。
 “这都是他摸着我的胸的时候告诉我的。他说我的假胸像他死掉的妻子,摸起来比真的还要更真。我知道他不是想和我说话,他是想和胸说话,说着说着,他就忽然哭了,说毕竟不是真的。他那以后就常哭。
 他溜到维格兰雕像公园的半夜,是他带着我的。对着我的胸,想让它告诉贝瓦尔德点事情。他不在乎马西亚斯,也不是在乎贝瓦尔德。他应该是在乎贝瓦尔德的钱。
假胸不可能告诉贝瓦尔德这些事情,但是马西亚斯知道了。召去辨认尸体的时候,先一步赶到的却还是贝瓦尔德。
 唯一说对的是,贝瓦尔德真的拿了枪,是他自杀用的那一把。他的脸上都是鼻涕和眼泪。”
 贝瓦尔德的脸上全都是鼻涕和眼泪。他的眼镜已经碎了,却不是在脸上碎的,是浴室的镜子挨着他的背先碎了,在灯暖被飞来的碎片击碎的时候,他滑了一跤,眼镜就是在那时被他用膝盖跪碎的。他插着全背的玻璃,但仍挺立着,全部流着血,在铁青的脸上爬行。他用这双膝盖爬出浴室,马西亚斯用那双脚退出浴室。
 “如果不是因为枪里面只有一发对准了颈动脉的子弹,也在他死的时候被用光了的话,这张封面上的脸还会那么完整、血和脑浆还会只从这一个地方流出来吗?”
 贝瓦尔德的全身现在都是血,他伸出手,往脑门一直抹到脖子,让玻璃的碎渣割破了自己的手掌。他站起来,马西亚斯往后退了一两步,他一直往亮着灯的走廊伸出手掌去,又伸回自己的面颊,瞪着掌心,好像自己的眼球理应更多地瞪出一点血,应该喷到手掌心里,没过每一缕掌纹似的,但眼球终究没有流出血来,什么血也没有。
 “贝瓦尔德那时在咆哮。他已经被按到了地下,还在咆哮。”
 贝瓦尔德在咆哮。
 “我是...”
 他伸出被割破的手掌,使劲地把已经脱落的玻璃摁进自己的脸颊,头发在四处飞溅,他用膝盖在满是玻璃的背上行走着,每一下的膝盖没能笃出全然的声响,他便用拳头砸进地面,木屑和油的声音在断裂。他的咆哮没有单词也没有语法,只是用黑色的声音在咆哮,咆哮的临终,他终于咆哮出了一句话。
 “我是一个、维京人——!”
 马西亚斯的怒火变成了害怕,两行热泪流到唇角。当它干裂的唇纹被泪水浸润以后,那满是利牙的上下颚便猛地从中间裂开去,他的双唇便自此皲裂,从里头渗出全然的,令人羡慕的血来。
 “马西亚斯那时候在我的旁边。他很害怕,他那时候甚至哭了,这是他后来对我说的。但是哭了以后,他反而变得好战起来了,他并不是一个好战的人,这也是他后来对我说的。他对我说很多,包括后来他说他忽然喜欢我,他说他想给我幸福,他说他想要个孩子。这些都是真的。只是在那个时候,他忽然从我的手里挣脱去了,他去抢到了贝瓦尔德用来射他爸爸的那把枪。”
 马西亚斯掐住了贝瓦尔德的脖子,他的血混着贝瓦尔德的血,在他的双手里握着。
 “但那只是一把空枪而已,被按在地上的,紧闭着双眼的贝瓦尔德没有听到,紧闭着双眼的马西亚斯也没有听到。”
 “因为枪只响了一声,只有我听到了。”
 西尔维娅从碎裂的镜子里走出来了。她的眼睛睁着,胸前赤裸着,两颗假胸在那之后荡不起任何波纹。
 “枪响的时候,他在我怀里,还摸着我的胸。后来,贝瓦尔德每次也都是在浴室,一边接吻一边摸我的胸。马西亚斯也早就知道,他只是不说。他不说的时候,我也让他在我的胸里。贝瓦尔德只是同我接吻,马西亚斯只是哭泣。没有人杀过人,也没有人玷污过我。”
 提诺看着西尔维娅,看着她的胸。
 赤裸着的西尔维娅,赤裸着她的胸。她说:
“你们要像维京人一样决斗吗?”
 她说完以后,转身便从容地在他们眼前离开,屁股和胸部都在风中赤裸着。只是因为太暗了,或许因为彼时她自己的血已经糊住了她的眼睛,她看不见往前的路,在跨脚往卧室,去取她所说的“给维京战士的斧子与盾”的时候,跌了一跤,便自此昏在了地上。一具裸的女人,四处都光滑的女人,横亘在了贝瓦尔德和马西亚斯之间。他们的血早就在风里和热里干了。
 提诺听到西尔维娅的最后一句话,却不是这个。他听到的西尔维娅说的最后的话现在还分明。
 “贝瓦尔德也和你一样喜欢你。你们是互相喜欢的。”
西尔维娅低垂着头,疲惫地微笑,询问着。
 “可是你真的要离开吗?离开我们、离开我们的家吗?”
 他看见贝瓦尔德和马西亚斯去探西尔维娅的呼吸,去探脉搏,去摸体温。他应该是回到了艾斯兰的卧室,那个有星光与灯光、还有《万奈莫宁》的房间。他帮艾斯兰的身子翻了面,在星光与灯光下,艾斯兰朝上的脸尽是无穷的水渍,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提诺应该是太累了,所以倒头便在床上安眠而去。
 他听见睡梦之中,星光和灯光下的艾斯兰说:
 “快逃跑。”
 “那你怎么办?”
他努力在梦里去奔向光明的前方,门打开了一扇一扇一扇一扇一扇又一扇,在扇与扇的最后,他睁开了眼睛,艾斯兰不见了。
 他在打开的门背后,看见了整洁如新的家。浴室只是空了,却没有镜子的碎片也没有血迹。走廊上没有血迹,没有打斗也没有晕过去的西尔维娅。马西亚斯在笑着挽着艾斯兰的肩膀,贝瓦尔德则戴上了全新的眼镜,替他的腿和他的腰穿上全新的截瘫行走器。艾斯兰平举着双臂,在马西亚斯放了手的时候,艾斯兰结结实实地站在了家的正中央。
 窗外的挪威人的欢呼声在庆贺圣诞。今天是圣诞节。
“成了。”马西亚斯笑着说。
“成了。”贝瓦尔德扶着眼镜说。
 艾斯兰回过头来,提诺看见他的眼睛,他的眼里见了提诺。
 “我已经逃不了了。”
 贝瓦尔德搀着艾斯兰的左手,马西亚斯扶着艾斯兰的右手,他们打开门,先跨出一步去,静静地等待艾斯兰用自己全新的双腿往前迈去。艾斯兰渐渐把头朝提诺的方向,渐渐地拧回门的方向,他也向着门外头去了,双脚最终落在了门槛外面。
 “我们现在要去医院看西尔维娅。她摔伤了。”
 提诺在门外仿佛看见西尔维娅,她轻声问询着:
 “可是你真的要离开吗?离开我们、离开我们的家吗?”
 西尔维娅站在他们之中,刚好是四个人,八只手。他一时分不清这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说的话,但是他们全都向着提诺挥手道别。他们挥手道别,就像第一次挥手见面一样,门便从此关上了,房间的屋子里响满了关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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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风靡美国70年的英文中餐菜谱,附菜名翻译一览
今天介绍一本最早的英文中餐菜谱——《中国食谱 - How to cook and eat in Chinses》,一本风靡美国70年的中国菜谱!
1945年出版时就是英文版。学翻译的小伙伴不妨看看这篇文章涨涨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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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来说说这本神奇的菜谱——《中国食谱 - How to cook and eat in Chinses》,作者杨步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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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名和菜谱
这本菜谱兼容南北,既有大肉也有小菜,面食,火锅,大部分都是寻常家里饭桌上能见到的。也有"炒蒲公英","涨蛋","橘羹"这些我闻所未闻的。
这些菜谱详细到所有配料的精确配比,分量,解释起饮食习俗来也深入浅出,这是中国人所不习惯的表达方式,却也是它能在西方迅速被接受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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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书里的示意图很像老教科书里的生物解剖图,但因为解释的是滚刀切的技巧,握筷子的手势,显得严谨又很可爱。
正如胡适的预测,stir-fry等词在现在的中餐馆和烹饪教材里随处可见,却没想过最初的翻译就出自这本书。
《中国食谱 - How to cook and eat in Chinses》,作者杨步伟。杨步伟,一个地道的中国女人。光绪十五年出生。小时候家里人叫她"小三少爷",调皮贪玩,她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鬼,和家里长辈,私塾老师斗智斗勇,拔马尾巴的毛,还打过黎元洪的屁股,十几岁才换了女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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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和赵元任结婚,育有一女。杨步伟当过女校校长,后来赴日学医,加入过同盟会,又创建医院,开过饭馆,又办清华进城的公交车,又做过手提包卖,后来相夫教子之余写了很多书,其中还有一本风靡欧美几十年的中国菜谱。
这本菜谱是在康奈尔的图书馆偶然被发现的。1945年出版时就是英文版,杨步伟说自己英文一般,这本书是自己写中文版,女儿帮忙翻译,丈夫修改而来的。
她在前言介绍说自己也是伴着"优雅的女人不进厨房的观念"长大的,出国前甚至没有打过一颗蛋,但因为留学期间不喜欢日本菜才学了做菜。学习的方式就是 with an open mind and an open mouth (敢想敢吃敢问)。
胡适作序时说,杨步伟和女儿一起创造的一些新词或术语,终于可以贴切地向外国人解释中国烹饪技艺,比如"Stir-fry"(炒),"Meeting"(烩),"Plunging"(蘸),大胆预测的话,这也可能对英语词汇产生重要的贡献。
赛珍珠作序说,作为一个不熟悉中国食材和饮食习惯的外国人(其实赛珍珠算大半个中国人),她通过这种结合了西方生活经验的菜谱写作方式,终于开始了解具体怎么烹饪中餐,和中餐烹饪技巧的精华所在。
胡适作序时说,杨步伟和女儿一起创造的一些新词或术语,终于可以贴切地向外国人解释中国烹饪技艺,比如"Stir-fry"(炒),"Meeting"(烩),"Plunging"(蘸),大胆预测的话,这也可能对英语词汇产生重要的贡献。
赛珍珠作序说,作为一个不熟悉中国食材和饮食习惯的外国人(其实赛珍珠算大半个中国人),她通过这种结合了西方生活经验的菜谱写作方式,终于开始了解具体怎么烹饪中餐,和中餐烹饪技巧的精华所在。
民国第一美食博主
《How to cook and eat in Chinese》再版了二十多次,也被翻译成十几种语言。虽然今天的菜谱已经不拘泥于图片和文字,甚至不少美食教程视频都拍的美轮美奂,但杨先生在我心里却是当之无愧的民国美食"博主"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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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美国的烤栗子永远不好吃。有的裂口,有的太生,这是加热不均匀且断断续续导致的。中国的栗子是在沙子里炒的。不断搅动热沙子,这样栗子四面八方的温度都合宜。最后,栗仁又软又香,像是烤得恰到好处的地瓜一样。"
胡适说,"她的几百张菜谱,正如这张用沙子炒栗子的菜谱一样,是无数节俭朴素、心灵手巧的男女思考和尝试的结晶。它们如今被准确地记录在这里,是为了让所有愿意思考和尝试的人获益并感到快乐。"
下面翻译摘录部分她的总结。
中餐的形式
"我们习惯菜佐饭,和美国正好相反,而不是面包佐菜。中国小孩总是喜欢多吃菜少吃饭,就像美国人一样,但其实多吃米饭才会被视作乖巧而有礼貌的行为。"
"湖南,安徽等地通常习惯吃三餐,每餐都有白饭,其他地方早餐会更简单一些,比如把米煮粥,很多外国人去东方以前都没吃过。还有一些地方习惯吃两餐,两餐之间会夹着几次点心,晚上还会有宵夜。比如广东的一些餐馆就会以午茶做的好而出名。"
"参加宴会的时候在别人夹了菜以后动筷子才是礼貌的,主人为了避免礼让尴尬可以在开餐的时候主动给客人夹菜。"
"饭后吃水果是欧洲传来的习惯,中国人是习惯于在两道菜之间吃水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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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中国展示给世界的人
虽然只是一本食谱,赛珍珠却说它值得诺贝尔奖,因为它第一次系统地让美国人知道了中国菜到底是什么味道。
文化的冲击浸透在生活的各个角落,味蕾的感受最能让人记住。他们初到美国,在接受西方异奇的同时用一种直接易懂的方式表达了一句--"这是我们的真故乡味"。
赵元任曾经走遍大半个中国研究各地方言,后来又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教授中国语文和语言学。这本《中国食谱》在欧美各国流传,是上世纪很多厨师,餐厅老板和家庭主妇的必读书,去年还出版了中文译本。把中国展示给世界的人还有好多好多,今天写下这篇文章是为分享这本有意思的"中国味",也为向他们致敬。
杨步伟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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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杨布伟的三本书里都有赵元任的批注,或补充或感慨,有时候他们一来二去还会在批注里斗嘴,在我看来是最默契的生活情趣。
金婚的时候,杨步伟在庆祝宴上赋诗:"吵吵闹闹五十年,人人都说好姻缘。元任今生欠我业,颠倒阴阳再团圆。"赵元任也和诗一首:"阴阳颠倒又团圆,犹似当年蜜蜜甜。男女平权新世纪,同偕造福为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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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又找了一些菜名的翻译供小伙伴参考,下次再遇到老外问这些菜名的翻译,直接甩出英文,让他们惊艳吧,拿走不谢噢~
头盘餐前小品
1.各式刺身拼Sashimi Platter
2.锅贴Pot Sticker
3.辣汁脆炸鸡腿Fried Chicken Legs (Spicy Hot)
4.鸡沙律Chicken Salad
5.酥炸大虾Fried Prawns
6.酥炸生豪Fried Oysters
7.酥炸鲜鱿Fried Squid
8.海哲分蹄Smoked Jelly Fish
9.五香牛展Special Beef
白云凤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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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白云凤爪Chicken Leg
11.琥珀合桃House Special Honey Walnuts
12.脆皮春卷Spring Rolls
13.蜜汁叉烧B.B.Q. Pork
汤羹类
1.花胶鲍鱼火鸭丝羹Congee Pike Maw With Roast Duck
2.红烧鸡丝翅Chicken Shark's Fin Soup
3.竹笙烩生翅Bamboo Shark Fin Soup
4.粟米瑶柱羹Corn with Dry Scallops Soup
5.竹笙海皇羹Bamboo Seafood Soup
6.鸡蓉粟米羹Corn & Chicken Soup
酸辣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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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酸辣汤Hot & Sour Soup
8.法国海鲜汤French Style Seafood Soup
9.法国杂菜汤French Style Vegetable Soup
10.杂锦云吞汤Combination Won Ton Soup
11.芥菜肉片咸蛋汤Mustard Green Salted Egg Soup
12.火鸭咸蛋芥菜汤Roast Duck Salt Egg / Mustard Green
13.西葫牛肉羹West Lake Beef Soup
14.三丝烩鱼肚Fish Soup
15.蝴蝶海参羹Sea Cucumber Soup
16.四宝豆腐羹Steam Tofu Soup
龙虾蟹类
1.法式咖喱焗龙虾French Curry Lobster
2.法式芝士牛油焗龙虾Cheese Lobster
3.上汤焗龙虾Special Style Lobster
4.蒜茸蒸龙虾Garlic Style Lobster
5.豉椒炒肉蟹Crab
6.上汤姜葱焗蟹Green Onion Crab
椒盐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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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椒盐蟹Spicy Salt Crab
8.粉丝咖喱蟹煲Rice Noodle Curry Crab
虾鲜鱿贝类
1.菜远虾球Shrimp with Tender Green
2.白灼中虾Boil Shrimp
3.点桃虾球Walnut Shrimp
4.油泡虾球Crystal Prawn
5.柠檬虾球Lemon Prawn
6.咕噜虾Sweet & Sour Prawn
7.蒜茸蒸虾Steam Prawn w/ Garlic Sauce
8.四川虾球Szechuan Shrimp
四川虾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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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豆瓣酱鲜鱿Fresh Squid
10.虾龙糊Shrimp w/ Lobster Sauce
11.韭王象拔蚌Gold Chive Geoduck
12.韭王花枝片Gold Chive Squid
13.椒盐鲜鱿Pepper Salt Fresh Squid
14.豉汁炒三鲜Mixed Seafood w/ Black Bean Sauce
15.马拉盏炒鲜鱿Special Fresh Squid
16.碧绿炒带子Tender Green Scallop
17.双菇鲜带子Mushroom Fresh Scallop
18.豉汁炒大蚬Clam w/ Black Bean Sauce
19.姜葱生豪Oyster w/ Ginger, Green Onion
20.豉汁炒青口Mussel w/ Black Bean Sauce
21.豉汁豆腐蒸带子Tofu Scallop w/ Black Bean Sauce
海鲜鱼类
1.清蒸游水石斑Steam Live Rock Cod
2.清蒸蒜茸带子Steamd Scallop w/ Garlic Sauce
3.豉汁煎焗塘虱Catfish w/ Black Bean Sauce
4.清蒸龙利Flounder
5.清蒸海鲈Fomfret
6.蒸金钱片塘虱Steam Catfish
7.辣汁串烧鱼B & Q Fish Stick w/ Hot Sauce
8.西兰炒雪鱼球Pan Fried Snow Fish w/ Green
9.菜远石斑球Tender Green Rock Cod
10.豉汁石斑球Steam Rock Cod w/ Black Bean Sauce
11.油泡石斑球Crystal Rock Cod
12.川味石斑球Szechuan Rock Cod
酱爆石斑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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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骨香石斑球Fried Rock Cod Bone
14.咕噜石斑球Sweet & Sour Rock Cod
15.鱼腐扒菜胆Yu Fu w/ Vegetable
鸡鸭鸽
1.脆皮炸子鸡(半)Fried Chicken (Half)
2.红烧石岐项鸽Roast Pigeon
3.豉油皇乳鸽Pigeon w/ Soy Sauce
4.姜葱油淋鸡(半)Green Onion Chicken (Half)
5.北京片皮鸭Peking Duck
6.酸甜明炉烧鸭(半)Roast Duck (Half)
7.柠檬鸡球Lemon Chicken
8.西芹腰果鸡球Vegetable Cashew Chicken
9.咖喱鸡Curry Chicken
10.豉汁炒鸡球Chicken w/ Black Bean Sauce
11.四川炒鸡球Szechuan Chicken
菜远鸡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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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菜远鸡球Chicken w/ Tender Green
13.宫保鸡球Kung Pao Chicken
14.豉汁黄毛鸡(半)Chicken w/ Soy Sauce
15.咕噜鸡Sweet & Sour Chicken
16.八珍发菜扒鸭(半)Combination Duck (Half)
17.子罗炒鸡片Ginger & Pineapple Chicken
18.游龙戏凤Chicken, Shrimp, Squid w/ Mixed Vegetable
19.龙凤琵琶豆腐Egg, Chicken, Shrimp, Steam Tofu
猪牛肉类
1.酸甜咕噜肉Sweet & Sour Pork
2.菜远炒排骨Spareribs w/ Tender Green
3.豉椒排骨Spareribs w/ Black Bean Sauce
4.凉瓜炆排骨Bitty Melon Spareribs
5.京都骨Peking Spareribs
6.椒盐排骨Pepper Salt Spareribs
7.豉椒焖排骨Spareribs w/ Black Bean, Pepper
8.菜远炒牛肉Broccoli Beef
凉瓜炒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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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凉瓜炒牛肉Bitty Melon Beef
10.黑椒牛仔骨Black Pepper Short Rib
11.椒盐牛仔骨Pepper Salt Short Rib
12.中式牛柳Chinese Style Beef
13.四川牛肉Szechuan Beef
14.干扁牛柳丝String Beef
15.柠檬牛肉Lemon beef
16.麻婆豆腐Mar-Boh Tofu
煲仔类
1.北菇海参煲Mushroom Sea Cucumber Duck Feet
2.诸诸滑鸡煲Chicken Clay Pot
3.鸡粒咸鱼茄子煲Salt Fish Chicken Egg Plant Clay Pot
4.粉丝虾米杂菜煲Rice Noodle Vegetables Clay Pot
白萝卜炖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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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罗白牛腩煲Beef Stew w/ Turnip Clay Pot
6.支竹羊腩煲Dry Tofu Lamb Clay Pot
7.火腩生豪煲Roast Pig Oyster Clay Pot
素菜类
1.豪油冬菇Oyster Sauce Mushroom
2.什笙上素Bamboo Vegetable
3.红烧豆腐Fried Tofu
4.炒素丁Vegetable Roll
5.罗汉腐皮卷Vegetable Egg Roll
6.素咕噜肉Vegetarian Sweet and Sour
7.蒸山水豆腐Steam Tofu
8.鲜菇扒菜胆Mushroom Tender Green
鲜菇扒菜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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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炒杂菜Mixed Green Tender
10.清炒芥兰Chinese Green Tender
11.盐水菜心Salt Green Tender
12.干扁四季豆String Bean Western Style
13.上汤芥菜胆Mustard Green Tender
炒粉、面、饭
1.龙虾干烧伊面Lobster Teriyaki Noodle
2.上汤龙虾捞面Lobster Noodle
3.杨州炒饭Yang Chow Fried Rice
4.虾仁炒饭Shrimp Fried Rice
5.咸鱼鸡粒炒饭Salted Egg Chicken Fried Rice
6.蕃茄牛肉炒饭Tomato w/ Beef Fried Rice
7.厨师炒饭House Fried Rice
8.生菜丝炒牛肉饭Beef Fried Rice w/ Lettuce
9.招牌炒面House Chow Mein
10.鸡球炒/煎面Chicken Chow Mein
11.蕃茄牛肉炒面Tomato Beef Chow Mein
12.海鲜炒/煎面Seafood Chow Mein
13.虾子姜葱捞面Ginger Green Onion Noodle
干烧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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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干烧伊面Teriyaki Noodle
15.鸡丝上汤窝面Chicken Noodle Soup
16.菜远炒牛河Vegetable Beef Chow Fun
17.豉椒排骨炒河Sparerib w/ Black Bean Chow Fun
18.星洲炒米粉Singapore Noodle (Hot Spice)
19.鸳鸯馒头Shanghai Buns (12)
20.上汤水饺Dumpling Soup
21.上汤云吞Won Ton soup
22.丝苗白饭Steam Rice
甜品
1.雪哈红莲Bird Nest Red Bean Soup
2.椰汁炖雪哈Coconut Bird Nest
3.玫瑰红豆沙Red Bean Soup
椰汁西米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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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椰汁西米露Coconut Tapioca
5.百年好合Red Bean Fresh Lily Bulb
厨师精选
1.酸甜咕噜肉Sweet & Sour Pork
2.京都骨Peking Spareribs
3.豉椒排骨Sparerbis w/ Black Bean Sauce
4.凉瓜排骨Bitter Melon Spareribs
5.菜远炒排骨Spareribs w/ Tender Green
6.菜远炒牛肉Beef w/ Tender Green
7.豉椒炒牛肉Green Pepper Beef w/ Black Bean Sauce
8.柠檬牛肉Lemon Beef
9.四川牛肉Szechuan Beef
10.辣汁炸鸡腿Fried Chicken Leg w/ Hot Sauce
11.柠檬鸡球Lemon Chicken
12.杂菜鸡球Chicken w/ Mixed Vegetable
13.豉椒炒鸡球Chicken w/ Black Sauce
14.四川炒鸡球Szechuan Chicken
15.咖喱鸡球Curry Chicken
16.菜远炒鸡球Chicken w/ Tender Green
17.宫保鸡球Kung Pao Chicken
腰果鸡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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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腰果鸡球Cashew Chicken
19.酸甜咕噜鱼Sweet & Sour Fish
20.酸甜咕噜虾Sweet & Sour Shrimp
21.柠檬炒虾球Lemon Shrimp
22.菜远炒虾球Shrimp w/ Vegetable
23.四川炒虾球Szechuan Shrimp
24.四川炒鲜鱿Szechuan Squid
25.豉椒炒鱿Squid w/ Black Bean Sauce
26.红烧豆腐Fried Tofu w/ Tender Green
27.炒杂菜Mixed Vegetable
特价小菜
1.豆腐虾Tofu & Shrimps
2.白灼虾Boiled Prawns
3.椒盐虾Spicy Slat Prawns
4.豉椒虾Black Bean Sauce Prawns
5.滑蛋虾Prawns with Eggs
6.油泡虾Crystal Prawns
7.时菜虾Vegetable Prawns
8.四川虾Szechuan Prawns
9.茄汁虾Prawns with Ketchup
10.豉汁炒蚬Clams Black Bean Sauce
11.时菜斑球Vegetable Rock Cod
12.豉汁斑球Black Bean Sauce Rock Cod
13.椒盐龙利球Pepper Salt Fried Flounder
14.香煎鲫鱼Pan Fried Fish
15.时菜鲜鱿Vegetable & Squid
16.椒盐鲜鱿Salt and Pepper Squid
17.豉椒鲜鱿Black Bean Sauce Squid
18.酥炸鲜鱿Deep Fried Squid
19.四川鸡Szechuan Chicken
20.宫保鸡Kung Pao Chicken
当红炸子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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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当红炸子鸡Crispy Fried Chicken
22.柠檬鸡Lemon Chicken
23.腰果鸡Cashew Nuts Chicken
24.甜酸鸡Sweet & Sour Chicken
25.时菜鸡Vegetable & Chicken
26.咖喱鸡Curry Chicken
27.豉椒鸡Black Bean Sauce Chicken
28.京都上肉排Peking Spareribs
29.椒盐肉排Pepper Salt Fried Spareribs
30.梅菜扣肉Preserved Vegetable & Pork
31.豉汁排骨Black Bean Sauce Spareribs
32.时菜排骨Vegetable & Spareribs
33.蜜汁叉烧B.B.Q. Pork
34.炸菜牛肉Pickled with Beef
35.蒙古牛肉Mongolian Beef
36.姜葱牛肉Ginger & Green Onion Beef
37.豪油牛肉Oyster Sauce Beef
38.时菜牛肉Vegetable & Beef
39.豆腐牛肉Tofu and Beef
40.四川牛肉Szechuan Beef
41.柠檬牛肉Lemon Beef
42.椒盐牛仔骨Pepper Salted Fried Beef Ribs
43.火腩塘虱煲Roasted Pork & Catfish Clay Pot
44.东江豆腐煲Tofu in Clay Pot
45.海鲜煲Seafood in Clay Pot
46.八珍煲Assorted Meat in Clay Pot
47.柱侯牛腩煲Stew Beef Basket
48.鱼香茄子煲Eggplant in Clay Pot
49.虾米粉丝煲Dried Shrimp & Noodle in Clay Pot
50.咸鱼鸡豆腐煲Salted Fish & Chicken Tofu in Clay Pot
51.蒸山水豆腐Steamed Tofu
52.红烧豆腐Braised Tofu
53.麻婆豆腐Bean Sauce Tofu
54.干烧四季豆Braised Green Bean
55.鱼香茄子Braised Egg plant
鱼香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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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蒜茸豆苗Garlic Pea Greens
57.豉汁凉瓜black Bean Sauce & Bitter Melon
58.上汤芥菜胆Mustard Green
59.北菇扒菜胆Mushroom & Vegetable
60.清炒时菜Sautéed Vegetable
61.蒜茸芥兰Garlic & Broccoli
62.豪油芥兰Oyster Sauce Broccoli
63.豪油北菇Oyster Sauce Mushrooms
64.炒什菜Sautéed Assorted Vegetab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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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ltrazul · 6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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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A】眠(2014-12-08)
1. “在一个人离开尘世后才爱上他,这算是友情吗?” ——爱德华·勒维《自杀》
真嗣起床的时候是头先着地的。
连日失眠的首要后果是,身体重心似乎从腹部整个上移到了脑袋。当他以为胳膊已经把上半身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却像一杆失去平衡的秤一样往侧面倒去,半个身子滑下床沿。幸好床不高,没有磕得太痛,也没有伤到脖子。第二天他就习惯了这种起床方式。先将上半身移到床外,将头和一只手探出去,然后是另一只手,撑好了,脸冲地板,再收腿,两脚着地之后,才慢慢地、沉重地站直身体。有晕眩感,不过还可以忍受。脑袋里仿佛塞满了棉花,光脚踩在地板上也没有实感。刷牙的时候,他同镜子里的自己四目相对,水汽留下的污渍让那双眼睛一片迷蒙。
他不知道自己这几天加起来总共睡了——应该说睡着了,因为他一天中有大半时间都躺在床上——多少个小时。他闭上眼睛,关了灯,拉严实了窗帘,头蒙进被子里,耳朵却还固执地醒着。指针走动的声音响得让人受不了。他觉得自己很沉,很沉重,脸深深地陷进枕头里,整个人像是被头朝下扔进了海水里,不住地往更深的地方、更黑的地方掉下去。但他还是拼命呼吸着。那一定是LCL的海。游走在睡眠边缘的时候他就会觉得自己倒悬在LCL的海中,没有底地往下沉。他似乎会短暂地做梦,因为有时候恍惚之间,分针就走了大半圈。可有些时候他实在是熬不下去了,再也受不了了,以为这个夜晚终于要过去了,实际上才过了半个小时不到。身体很快就僵硬了,像有小虫子在皮肤底下骚动,所以他不得不整晚翻来覆去。但每天早上他还是一样地起来。不管这之后是要打翻水杯、是要对着食物呕吐、是要摔一跤头撞到柜子角死掉、还是要忘记关炉子而引发火灾,他还是会起来。他住的是单间,厨房和卧室没有隔开。所以他伸手就能把吐司放进烤面包机里,把咖啡煮上,然后趁这个空当刷牙洗脸。这些都和平时一样,和已经过去的几千个早上一样。他的身体变成了一具自主运转的机器,不需要大脑再去发号施令就不顾实际状况地完成一切。但他放弃煎荷包蛋了。他总觉得自己拿不动那个平底锅,因为全部力气都要用来支撑变得难以置信的沉重的脑袋。那个一贯都很纤细的脖子已经快要承受不住,总是歪向一边,所以这些天他坐着的时候总要用一只手支着下巴。连手也撑不住的时候,他就回去躺下。打工的地方已经有几天没去了,冰箱里的存粮也所剩无几。他总想着等不那么头晕的时候就去便利店买点什么,状况却一直没有好转。所以他就侧躺在床上看外国电影的录影带。但是他集中不了精神,也就不大拼凑得起前后的情节。但是他还是从早到晚把电视开着,单纯是想让房间里有点声音。
生活恢复平静之后,真嗣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美里小姐在他刚搬出来的时候还常来,后来她去了别的地方工作,听说在国外,就没有再来了。之前的同学在转校之后也很少联络。勉强还称得上常客的只有明日香,但是她每次上门都要把他骂一顿。刚开始真嗣还会反驳几句,后来他发觉她只是除了骂他之外没有别的话好说罢了。笨蛋笨蛋什么的,能和她扯得上关系的也只有原来的那个笨蛋真嗣。他不再激烈地回应之后,明日香挑起争端的热情似乎也渐渐退去。
所以门铃响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是有人来了。他的第一反应是把脸转向电视画面,确认是不是电影里的声音,之后才起身。会在这种时候按门铃的,大概不是推销的,就是来传教的。透过猫眼确认之后,他一般都不会应声,装作家里没人。
但是来客令他意想不到。他打开了门。
“……律子小姐?”
“美里说你不接电话,叫我过来看看。”
“电话?没有响过……”真嗣茫然地把NERV前技术负责人让进屋,动作迟缓地关上门,转头看向放在食品柜上的电话。律子伸手推了推听筒,咔嗒一声。“听筒没有扣好,难怪美里打不进来。你一直没发现吗?”她没有看真嗣,继续说道,“看来平时也不会有人打来。”
“啊,是吗……”真嗣嘴上下意识地反应道,“这里有咖啡……我去拿杯子……”
“这是早饭?都凉了。”律子扫了一眼桌上尚还完整的吐司面包和冷掉的咖啡。橘子酱只抹了一半。真嗣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想干什么了,似乎是抹果酱抹到一半发起了呆,也有可能是突然丧失了食欲。半透明的果酱中混着被碾成碎末的果肉,沾在盘子和面包上,搁在上面的餐刀就像被糊住了一样,让真嗣胃里一阵抽搐。
律子把外套搭在椅背上,自己坐了下来。她显得老了,还是那么不亲切。头发虽然剪短了,但没有染回黑色。真嗣把咖啡递给她,她不作声地喝了起来。真嗣很少跟律子独处,也没有交谈过。从前各种测试的结果总是由美里转告,律子的完整报告只会呈给碇司令,与他没有关系。于是他关掉录影带,晕乎乎地拉过另一把椅子,沉沉地坐下,仿佛坐在水底。他也不说话。一旁律子咽下液体的声音像是被突然降临的寂静放大了,让他烦躁起来。单纯是为了盖过这声音,他拿起吐司,咬了一口。纤维被牙齿撕裂的声音通过下颌骨直接传进耳里,他一瞬间咬紧了牙关,随即囫囵将未经咀嚼的面包片吞了下去。太干,喉咙被塞住,他只得喝了两口冷咖啡。闻起来有铁锈味。他想放弃这顿早饭了。但律子在场,他不得不重复着咀嚼吞咽的动作。橘子酱仿佛粘在了喉咙里,让他又是一阵恶心。
“真嗣君,你病了吗?”律子问道,还是从前那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脸色很差。”
“唔?”真嗣勉强笑道,“大概……只是没睡好吧。”唯恐律子再问下去,甚至直接把他拉去医院,他又补充道:“如果不舒服的话,我自己会去看医生的。”
“美里回国了,要先去一趟第二新东京市。她说这几天就来看你。”律子将空杯子放回桌上,伸手拿外套,“你再睡一觉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门关上了。真嗣轻轻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感觉像是在捶一块木头。他叹口气,站起来,将没吃完的面包扔进垃圾桶,咖啡倒掉,空杯盘扔进洗手池。白瓷的杯子上有半圈口红印。他拿起洗碗布,使劲擦掉。
怎么办……美里小姐要来……自己又是这副样子……他把脸埋进冰凉的枕头,头晕似乎有些减轻,但感官却还是敏锐得让他只得继续清醒着。手指触到喉头,刚才果酱和面包片似乎就卡在这里。好恶心。他想。电影里人们又说起话来。
电影里的人之所以可以一直说下去,一定是因为有剧本。他们只要按照剧本念下去就好,不需要自己想办法去应付任何事情。等到电影结束,他们的职责就完结了。他们不需要再演下去了,人生也就此定格,存在于无数次倒放与重播之中。一切都是定局。真嗣想,也许他喜欢定局。事先知晓了一切,就不会失望或者不安。所以,如果EVA对战使徒乃至人类补完计划这些大戏都已经完结,他不明白自己为什���要继续活下去。为什么偏偏是他,被交付了活下去这样的重任,还有各种各样的人来确认他活着。
真嗣:我觉得吃饭很恶心。
(各式各样咀嚼着的嘴的特写。咀嚼声。油光。食物毫无美感的特写。酱汁。被夹起的菜。残羹。被咬了一半的带牙印的土豆。)
真嗣:(皱眉,单手捂着嘴)吃饭……很恶心。
(饭桌间谈笑的嘴的特写。牙齿。摸过肉食的手。被舔掉的奶油。上下运动的喉结。泡在酱汁里的饭粒。放大了的嘎嘣嘎嘣啃零食的声音。)
(真嗣眼睛的特写。厌恶的神情。)
(回忆镜头:绫波丽打开饭盒。)
(真嗣眼睛的特写。)
(回忆镜头:绫波丽饭盒的特写。药片和胶囊。)
(回忆镜头:真嗣递给绫波味噌汤)
真嗣:……很恶心。
(回忆镜头:明日香趴在地上,边看电视边吃零食。)
真嗣:……
(回忆镜头:电梯门打开,渚薰脸部特写。)
(真嗣眼睛特写:看向一边)
(回忆镜头:澡堂。渚薰去抓真嗣手的特写。)
(真嗣皱眉,闭上眼睛)
(黑场。)
“诶,你刚才说什么?”美里正一边嚷嚷着“真嗣君也终于到了能陪我喝酒的年龄了呢~”一边往冰箱里塞啤酒。真嗣坐在椅子上,盯着美里带来的鼓鼓囊囊的购物袋,袋子里装满了食材。按照美里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应该不会想到特地买这种东西来。大概是律子跟她说了什么吧。
“为什么不想吃饭?真嗣君瘦了啊,而且脸色这么差!长高是好事,所以营养才要跟上……”真嗣正想吐槽老是用超市便当和速食披萨凑合的人哪里有资格谈什么营养,美里却突然回身望着他,打量了他一会儿:“我们很久没见了,在我看来,真嗣君变了不少——说不定其实是完全没变。别的暂且不论,你有好好照顾自己吗?”
真嗣没有回答,一半是因为他不知道怎样才算“好好照顾自己”。沉默半晌,他突然说:
“我会觉得吃饭恶心,大概是因为所谓进食……和生殖行为很相像吧。”
美里露出半是惊讶半是费解的表情。糟了,真嗣想,说出这种话,自己也真是累得昏了头了。她的那种眼神,像是隔着深蓝色的水缸看着他,就像真嗣曾经站在深红色的水槽前面看着绫波。
“在什么方面相像?”美里问道。
真嗣趴在桌上考虑了一会儿。
“因为都和欲望有关吗?”美里又问。
真嗣依然趴在桌上考虑着。
“因为……都是活下去的本能吧。也是人类和其他动物没有任何区别的地方。总觉得很讨厌。哪怕其实是毫无意义地活着,大家却还是很起劲地——
“美里小姐,这是不是说,人对于继续活着这件事,都很贪婪呢?我就是无法明白这一点,我讨厌这一点。看到别人渴望活下去,看到别人对活着感到享受,就让我很紧张……我总觉得假。”以口腹之欲为由摄取养分,养活一具皮囊,然后再以欢愉为诱饵,制造更多皮囊……他也是这样被莫名其妙地生下来的吧。人类,人类,人类,像虫子一样被碾死,遭到天罚,之后又重新生龙活虎爬满地球……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既然无论如何都无法变得幸福……
“美里小姐,人究竟有什么非活不可的理由呢?”真嗣把额头贴在冰凉的桌面上。从很久以前开始,从他还在驾驶EVA的时候开始,他就不断地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刚开始,大人们说,只要照他们说的去做,就不会发生不幸,大家都会变得幸福。于是他照着他们的话做了。但是不幸仍然降临了。后来,他决定自己活下去,扔掉随身听,不照任何人说的话做,并且以为这样就可以变得幸福。事实依然不遂人愿。“最近我总是觉得,这就是极限了,一切都要完了,不要再有明天了。就这样浑身发冷地躺下去,一定再也起不来了。结果睁着眼睛躺上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准时准点,我竟然又起来,违背自己的意志,违背大脑深处的哀鸣从床上爬起来。烤面包机,咖啡,牙刷,洗脸毛巾……又开始了与从前没有任何区别的新的一天。我觉得被自己背叛了。我的精神被自己的身体背叛了。美里小姐从前有过这样的感觉吗?”
美里没有说话。
2. “我怎么没在一面镜子前自尽?” ——皮扎尼克《醒》
和其他所有的动物一样,每个人身上都自己特有的气味,哪怕是绫波这样的人造人类。平时也许不会察觉,但是,在与零号机的交换实验中,真嗣却确确实实地闻到了。那就像是存在本身的注脚,完全是身体的。哪怕灵魂被彻底替换,她的气味和母亲的气味,确实一模一样。而真嗣其实早就不记得母亲唯的样貌和声音了。除了气味还有别的,其他人身上令他感到戒备和紧张的的东西,同第一类接触相关的种种。太浓烈了,太明显了,同沉重的腻味的肉体太直接相关了。比如美里身上的酒气,律子留在香烟滤嘴和杯子上的口红印,还有明日香富有攻击性地凑过来的湿乎乎的嘴唇,全都留在了他身上还有他的所有物上。他也跟着粘腻起来,本能地跟着一起变得湿乎乎的,本能地要和她们融合在一起。这也让他感到恶心。隐秘地渴望他人让他感到不舒服。
但是薰不同。薰身上没有任何味道,顶多染上LCL的气味,沐浴露和洗发水的气味,就是没有他自己的气味。真嗣第一次走进他房间的时候,没有留下和嗅觉有关的第一印象。被子上没有,床上没有,枕头上也没有,借给他的衣服上也没有。他干净得像不存在一样。抓住他手的触感也丝毫不真实,没有通常与人握手时混乱的不安,只是纯粹的,存在于概念里的手的交叠。后来真嗣知道他不是人类,他自称和绫波是一样的。但其实不一样,薰果然是特别的。哪怕薰用死彻底欺骗了他的感情,在很久以后的现在,真嗣竟然觉得那是一件好事。他无法想象薰像他一样继续活着,每天咽下这样的面包,果酱,蔬菜,肉类,变得有人类的气味,变得和人类一样对活下去贪得无厌,为了活下去在空虚中寻找快乐,而去和什么人睡觉。即使精神上早已倦怠不堪,身体还是自顾自地硬撑下去。那样的薰无法拯救他,那样的薰无法为他提供休息。所以,他才要喜欢薰,越来越喜欢那个莫名其妙就死去了的使徒渚薰。美里说只有想活下去的人才能活下去,可真嗣觉得正是不想活下去的愿望成就了薰。也让他得以彻底从这个看似人类的家伙身边躲开,得到终极的安全的距离。豪猪难题迎刃而解。
在这个距离上,薰君当然是最温柔的。已经死去的薰,再也不可能像其他人,甚至像真嗣自己那样伤害他。为此感到高兴的那一刻,他突然间不认识自己了。钉在他肩膀上的十字架不见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他盯着自己的手,拳头张开又握紧。这个习惯还保留着,是无意识的,改不掉。像要抓住什么,又像是要放弃什么的手势。现在回忆起来,掐死薰的时候右手触到的更像是死亡本身,而不是他的脖子,人类少年的脖子。真嗣想,原来如此,这就是死。薰站在AT力场的另一边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教会了他。一件美好的事情,同时也是一件真实的事情。真嗣想不出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兼具这两种特性。
真嗣:我睡不着。
(回忆镜头:夜晚,真嗣躺在床上听随身听。)
真嗣:不管怎样都睡不着。明明就很累,很困,脑子里空空如也。
(回忆镜头:明日香偷跑到真嗣的房间,爬到他床上。)
真嗣:(弓着背,脸埋在双手里):就像想死却死不掉一样,想睡却睡不着。
(回忆镜头:睡在地板上的真嗣和渚薰聊天。)
真嗣:薰君。
真嗣:薰君,救救我。
(薰向他伸出了手。)
(黑场。)
美里放下啤酒罐子,说:“真嗣君,你有没有想过,并不是你的身体背叛了精神,而是精神背叛了身体呢?”
真嗣依旧低着头,额头贴着冰凉的桌面。
“你的身体在保护你。人类的肉体是精妙的机器。你的基因有百万年的记忆。与此相比,你的精神不过是区区一个文明的产物,被一些特定的经历和培养方式构造出来的而已——不觉得实在很微不足道吗?” 美里一边说,一边把手里剩下的啤酒堆到食品柜上。
“我虽然觉得,真嗣君大概不喜欢亲近他人——就像律子说的豪猪难题一样,这种类型的人的确存在,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但是人类的体温有时候确实有治愈能力。反正我自己是这么觉得的。小时候,从南极一路漂流,终于醒过来的时候护士把手放在我额头上,那种柔软、温暖,一瞬间安下心来的感觉,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如果人生有这样的时刻,即使没有非活着不可的理由,似乎也无所谓——”
美里还在说话,但真嗣觉得自己的大脑运转得越来越缓慢,像在暴雨后的泥泞中艰难行进的车轮。他机械地想:美里小姐没有生气,没有过来拉扯他逼他站起来,没有来扇他巴掌。以前提到类似的话题,美里小姐总会生气。比起别人,她似乎有更多生气的资格。因为她是幸存者,死掉了父亲又死掉了恋人之后活下来的。真嗣不知道自己该算幸存者,始作俑者,还是一个单纯地履行平庸恶、服从了错误指令的士兵,一枚差一点就走到对方底线上变身的卒。那么问题来了,他有资格生气吗?甚至有资格感到痛苦吗?尤其是面对美里,然后是薰……如今连负罪感都像潮水一样退去,露出下方丑恶的、黑褐色的坚硬石块。那大概就是现在他心灵的样子吧。他除了麻木之外,没有别的选择。所以他不再生气,不再和人争吵,不再摔杯子,不再捶打墙壁,也不再钻进衣柜里哭泣了。他只是躺着。然后睡眠就抛弃了他,连白夜也不留给他。他只有黑暗,和黑暗当中的一点点银光,像现代作品中在纯黑的画布上设置的逃逸线一样,让他迷茫的眼睛和整个身心都得到休息。于是他继续躺在那里,等待着,等着薰来接他。
“真嗣君?”
还是那种眼神,仿佛从深蓝色的水体那边看过来的眼神。一定是觉得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了吧,真嗣想,和他当时满心绝望地从绫波的水槽前面落荒而逃一样。水槽是被世界抛弃的地方,逃不掉的虚伪的子宫,却不属于任何带着爱意的女性,不属于母亲。这个水槽不属于美里,美里不是他的母亲。
“美里小姐,”真嗣说,“我为什么没有死呢?”
美里盯着他看了很久。
“美里小姐,”真嗣又说,“你为什么不生气?”
美里走过去,推着他肩膀让他露出半个脸来。真嗣下意识地挡住脸,动作却非常迟缓。美里把他的胳膊拿开:“你希望我生气吗?”
“我好困……大概真的会死……”
“那你就说出来,说‘不要放弃我’。你只要这么说就好了。这样就可以活下去了。”美里抓着他的手腕说,声音越来越大,逼得他侧过脸去。“不管真嗣君觉得我是怎样的不能理解你,怎样满口大道理,怎样用自己的经验教训逼迫你——总之就是伪善极了的一个大人——但是只要真嗣君还想要活下去的话,就说出来。那么无论在哪里,我就会好好看着你帮你活下去的。”
真嗣转过沉重的脑袋,在椅子上直起身,那感觉好像整个世界��变成液态晃了晃。手腕像要灼伤一样。人类的体温吗。他疲惫到连厌恶的感情也无法唤起。他望着美里,一直望进她依然明亮坚定的褐色眼睛里去。他听见她说:“我知道真嗣君是怎么想的,但是还不行。还不能就这样把你让给渚,不能让那孩子把你带走。”
真嗣睁大眼睛。他似乎听见崩裂声。好像是在脑后,又好像是在他常常把自己塞进去哭泣的衣柜深处。黑暗中的银光像要发芽的种子一样裂开了。恐惧钻进了他心里。不是的,薰君他——啊真的好久了已经许多年没有见到他了……即使每天都要想到他可事实上薰君已经变成了一个概念一缕思绪当他想起他的时候甚至都不能准确地还原他的容貌……但他头发的颜色他是绝对忘不掉的……还有名字……他依旧常常在心里呼唤……还有那只伸向他的手……仿佛现在也伸向他等着他去握住……即使他现在没有上前握住那只手,仅仅是想到它仍然这样伸向他,他就会感到无比安心……薰君也会充满耐心地等他,无论过多久他都会温柔地带着笑容等待着,一直等下去——
“真嗣君!”
真嗣的胸口突然感到一阵贯穿的不适,他好似被什么掐住了,像被甩上岸的鱼一样张开嘴艰难地呼吸起来。他为什么感到害怕呢。那团原本边界清晰银光变得模糊了,是因为美里挡在前面吗?好累,困得不行,上下眼皮直打架。美里一只手还抓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正狂乱地在桌上腾空装食品的纸袋。死是好事吗?到底是不是好事?他为自己的恐惧感到羞愧,漫无目的地伸出手去,却没有碰到任何东西。薰君到哪里去了?太难受了,到底什么不对……美里的声音好似远处的隆隆巨响。薰君已经走了吗?这次也不行吗……因为他害怕了?
口鼻被蒙上了袋子。他猛地吸气,手腕上传来被美里紧紧抓住的疼痛。刚开始他没能发出任何声音,肺部紧缩,仿佛灌满了液体。后来他终于听见自己喑哑的声音:
“……不要放弃我。”
“我答应你。”美里回答。
真嗣尝到了久违的泪水的咸涩。
Fin.
R
2014-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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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kyll-hong · 6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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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历的朝鲜战争》——  刘家驹
1950年秋,解放军开进了为金日成将军火中取栗的朝鲜战场,更名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大枪小炮换了苏式装备,吃穿用有刚成立的共和国做大后方,本应不再像国内战争时期那样发愁了,可战场上却依然出现断粮。武装到牙齿的联合国军拥有制空权,开战三个月,我军投入的运输车给打掉了一半,仅靠800辆车供应几十万大军打仗,要把战略物资运送到三八线,都是昼伏夜行,再挥军南下三七线作战,就只能用我军的传统战法:武器,不增加一枪一弹;吃的,每人自带7天干粮(炒面)。这种不要后勤的游击,美国人嘲笑我们是一星期的战争,一个战役何止打7天啊!弹尽粮绝还得拼死拼活地持续作战,每到饥荒时刻,红军时期培育的流寇思想,就会得到“光大发扬”,我军所到之处,掘地三尺,凿壁捣墙,打翻坛坛罐罐寻找口粮。
我经历的朝鲜战争第五次战役,是从1951年4月22日开始的,到6月10日结束,历时50天,中间只给我们补给了一次干粮,就是说有36天缺粮!我们生存凭借些什么?有人说是我军思想政治工作的巨大威力,我说是人在死里求生时本能的发挥。
战役一开始,我60万志愿军迅速突过三八线。别以为我军攻势如破竹,美国人为了拉长我们的补给线,有意不和我们对着干,他们驾起四个轱辘跑,我们放开两条腿追。7天就追到了离汉城10公里的汉江北岸,丝毫未受损失的敌人知道我们开始饿肚子了,他们在汉城外围的预设阵地上组织起重兵阻击,想把我军拖个精疲力竭,再收拾我们。
我所在的野战医院,一上战场总是尾随先头团救治伤员。先头团在汉城边上激战了一天一夜,指挥员看到粮袋光了,进不了城了,赶紧下令回撤。这天拂晓,我们医院竟懵懵懂懂地还在往前闯,炮弹不停地在身边炸响,枪弹在头顶上呼啸乱飞,要不是夜幕,我们就会撞到敌人的枪口上了。院长一接到后撤的命令,掉过头就带领我们百十人撒开两腿,一气跑了10多里还未停歇。我领着挑夫班急追快赶,还是要掉队三五里。
我的本职是文化教员,一上战场,既不能提枪打仗,又不会救死扶伤,教导员分工我跟着司药老吕管理挑夫班。挑夫班有10人,10副挑箱里装的是医药、手术器械和敷料布疋。老吕主管医药用具,随用随取;我分管埋葬死人,凡抬到医院的伤员不治身死,由我指挥挑夫们进行掩埋处理。挑夫都是军法处轻判的犯人,有开小差抓回来的,有枪走火伤人的,有奸污妇女未遂的……都给发配来以苦役代刑罚。教导员对我和老吕有特别交代,说他们都是没改造好的解放兵,又犯了罪,要处处警惕他们的不轨行为。
教导员的忠告我毫不怀疑,战役开始以来,已通报过好几起战场报复杀害干部的案件,都是这帮人干的。每天行动,我和老吕都带有一支20响,一前一后盯住他们,休息时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特别忧心的是挑夫班长。大前天,部队追到汉江边,先头团团长吴彦生给敌人冷炮袭击牺牲,尸体送来医院交我处理。按规定,团以上干部牺牲不得就地掩埋,要拉回国葬在沈阳的烈士陵园。我让挑夫班长给我三丈���布裹尸,他很不情愿地从挑子里取出一匹布来,用右手食指和拇指牵住布头的一角,左手沿布边拉动到左肩胛,丈量了10次,是10公尺的量。我说,他是个老红军,还是你的团长,再给他添加一丈吧。他脸上泛起愠色,嗤的一声撕下他刚量好的布扔给我。我压住火不和他理会,赶紧给死者包裹。包完头部四肢,还要给死者包全身,翻身时我让挑夫班长帮忙,他气呼呼地说:“我干不了!”我只好让随担架来的吴团长的警卫员搭个帮手,才给死者全都裹上白布,填了一份牺牲鉴定书插在死者身上,又从公路上拦住一辆送弹药返回的卡车,送走了死者。这时我自然对挑夫班长生产生了警觉:他仇视自己的团长,也会仇视我们,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来一次报复,捅我一刀,或撂下挑子远走高飞!
紧急转移,虽然医护人员没有多少负重,身上只携带一个救急大包,一张雨布,一把挖防空洞用的小镐,但长距离的跑动还是大都支持不住,开始三三两两的掉队,像是一群溃退的散兵游勇。挑夫的担子都有五六十斤,虽慢下来好几里,可他们的耐力良好,肩担闪闪悠悠,前后还能相互照应,消除了我防范他们借机逃跑的疑虑。
此时,一个人在我前头一瘸一拐地跑着,突然“咣当”一声摔倒了,一听“啊呀”的叫声,是个女孩子。我疾步上去扶她,是护理员小冯,她痛苦地躺在地上,我怎么也拉不动。老吕从后面赶来,给她包扎了膝上破皮的伤口。她缓过劲,撑起身来走了几步,突然转过身回到摔倒的地方,抽出背负的小铁锹,猛力地砸了几下那块绊倒她的石头,飞溅的火星伴着她的愤怒:“你是混蛋,你欺侮人,你是帝国主义……”她那稚气的动作和骂声,让我心底泛起阵阵酸楚:一个刚从城市走向战场的小家碧玉,承受战争的苦难比我们男人沉重得多!她不想走了,蹲下来放声大哭,还苦苦哀求说:“我一天没吃东西了,例假也来了,实在是走不动了,你们先走吧。”饥饿正瓦解她的意志。我急了:“你别犯傻了,这是什么时候,我带着你!”
挑夫班长停下来,放下肩上的挑担,打开箱子,取出半袋炒面。他是个有战场经历的人,视粮食如生命,这是他的“库存”。他摘下腰间的瓷碗,从袋里挖出一碗来,又从箱里撕下一块包裹死人用的白布给包上,递给小冯,什么也没说,挑起担子赶路了。像上天赐了一把灵芝,小冯抓起炒面拼命往嘴里填塞。等她吃完最后一口,我才拽起她来,牵住她的手说“快走”!
我的腹内空空,周身乏力,支撑自己身体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还要顾及小冯。小冯身体本来就纤弱瘦小,加上饥饿,每跑一步几乎都要我全力牵动。我的胃开始翻滚,不住地涌动酸水,从口里鼻腔往外冒,又苦又涩。老吕见我难受呕吐,上来悄声告诉我说:“不要吐,咽下去,那是胆汁,胆汁没有了,生命也没有了。”我听他的,一口口往回咽,喉管像火燎一样难受。
天亮了,我们终于赶上了大队。医院人马已分散在一条山沟里隐蔽,休息待命。我把小冯拉到护士长跟前,这个1946年就入伍的山东老兵,圆睁两眼,光火了:“好个小冯啊,还让人牵着手回来,为什么不让人家背着你!”我从护士长疑神疑鬼的眼神里感到冤枉,我和小冯相识有半年,从未正儿八经地说过话,相见仅是点点头,这牵手是出于关爱伸出的援手啊!我无法和这位法海式的女人争辩,只向她作了一番自信无鬼的解释,算是交了差。
离开小冯时,我发现她眼里流溢出一股感激之情。她没有说话,只是傻傻的望着我。我走开了,脑子里一直映现着她那副傻傻的眼神,手心热乎乎的,一种逆反效应从心底猛烈升起,身上出现了异样的感觉,但绝不会是那种“朴素的无产阶级感情”。
我回到挑夫班。老吕正在柘树丛下召集挑夫训诫:“……你们别以为是我们吃败仗了,我们的撤退是把敌人放进来打,你们中谁有幻想,谁要趁机开溜,我绝不手软,坚决执行战场纪律……”这是老吕天天都要做的功课。挑夫都埋着头,似听非听,只有挑夫班长不时抬眼望望老吕,眼里有股凶光在闪动。等老吕讲完,我和颜悦色地安排大家分散休息。
挑夫班长靠在一棵松树干上,两眼半睁半闭地养神,他对小冯的同情让我产生了好感,我走近他,勾下身问他累不累?他睁开眼没有表情。我讨了个没趣,转身要走,他叫住我,说:“我箱子里还有半袋炒面,都给你。”他起身要去打开箱盖,我忙制止他:“我不能要你的,我还能坚持,你干的是力气活,没有你们,医院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他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我马上坐下来唐突地问:“你是哪年的兵?”他答:“在淮海战场给提溜过来的。”“你还当过班长?”“现在是犯人。”“为什么犯事?”“没改造好,思想反动,与人民为敌。”他的话有真意,有嘲弄,心气仍是不平。我说:“犯法是指强奸的,行凶的,你讲了两句怪话就问罪,是怎么回事?”“我说的都是真话,还是人家传来的。”“你说了些什么?”他目不转睛地注视我好一阵,似乎看到了信任,才说:‘朝鲜男人裤子不大裤裆大,房子不大炕大,国家不大惹的事大,金日成肚脐眼不大心眼特大’……这些顺口溜谁都在讲啊,我一说就不得了啦,我是个国民党啊!还说我思想反动,带坏了一个班,军法处判我是思想犯,发配到这里来劳改两年。”
各种传言的蔓延,不及时处理,将会涣散部队斗志,可为什么不是批评教育,动不动就给他判刑?我问:“你为什么不申诉?”他面无表情,说:“能申诉吗?共产党<一贯正确。”这家伙胆子够大的,带着枷锁还敢揶揄。我怕引出他更反动的话来,想起我在给他团长裹尸时他那付凶相,问:“你们团长怎样?”“是个老共产党,”他平静地回答,“他老是把我们这号人看成敌人。保卫股抓我那天,他站在一边训我,说我侮辱朝鲜人民领袖金日成,是破坏了国际主义精神,反动透顶。说真心话,我还感激他呢,我要不给逮起来,还得上到最前线吃枪子。现在,我到了福地,虽比一般人苦累,但保住了命,即使伤了,这里有医有药,能得到及时救治。打仗啊,就图个活命!”
简短的交谈,我对他的了解有了点清晰度,但不能劝谕他,更不能教训他,他是个有自尊的人,只能和他和平共处,共生共存。我要他好好休息,就起身找老吕去了。
老吕在一处深深的茅草窝里蹶着睡了。我没惊动他,靠近他躺了下来,浑身骨头像散了架,饥肠辘辘的。倒头便睡。不知睡到什么时候,突然我的身躯给人摇动:“快起来,他们都走了!”我睁眼见是老吕,呼地爬起来四下张望,太阳正下山,天上有架侦察机在低空盘旋,远处轰鸣的炮声依然不断,四野空寂。我不知所措地问:“怎么办?”老吕说:“这是挑夫班长的报复,故意不叫我们,快走呀,追他们去!”
我俩跑出了山沟,前方的山峦上有一片森林,我们以为医院大队人马已转移到那里隐蔽。飞奔过去一看,这里生长着参天大树,林木阴森,似进入绝境,强烈的恐惧感令人浑身发冷,我们不放弃,冒着胆向林间深处搜寻。走了一程,路面开阔起来,脚下出现了一条宽敞的神道,尽头约50米处是一座庙宇。我们疾步过去,上到台阶,便是大殿的正门,门楣上有“大成至圣”四个金字,是座孔庙。高大的殿门是敞开的,透过幽幽的光亮,见到殿���中央有一尊孔夫子站立的塑像,头上有冕,身着飘逸的彩色袍式官服。我们小心翼翼进到殿内,老吕走在头里,他一到孔子像前,虔诚的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战争在这一带拉锯了近一年,韩国人崇敬的孔夫子都得不到祭祀,老吕的祈祷更不济事。我上去拽他赶快离开,说:“孔圣人帮不了我们的忙,快走吧。”说话间,我发现供桌上堆着供品,很杂乱,满是尘垢,想寻些吃食的欲望驱动我上去胡乱翻找了一阵。果品大都腐烂,我看到一只木盆中有块打糕,是朝鲜人用蒸熟糯米放在木臼里砸出来的,我们称它“糍粑”,已长出一层长长的白毛。揭开霉衣,露出洁白的糯米茸来,我用手指拈了一小块放到嘴里,很硬,硌牙,像嚼骨头渣子,咬了几下,软了,无异味。我兴奋地抓起打糕,约斤把重,剥去皮层,揪了一半给老吕,我们急忙退出了大殿。
太阳快落山了,我判断出北方,边咬着打糕又开始小跑。我俩上气不接下气直跑到入暮时分,发现我们后面上来了一支小分队。我惊呼:“是敌人!”路旁已找不到隐蔽的地形地物,我俩只得站在路边听天由命。老吕是老兵,沉住气说:“是自己人就合伙走,要是敌人就束手就擒。”他们过来了,突然传来一声:“前面是谁?”一听是自己人,我紧张的心情松弛下来,老吕答话:“是师医院的。”对方大步过来一人,在离我们几米远的地方站定,似乎辨清了我们的面目,才把端在胸前成战斗状态的冲锋枪送到身后,问:“你们是掉队的?”我说:“是掉队的。你们也是?”对方说:“我们是二支队二营收容的。”我心里涌起一股热浪,命悬一线时刻碰上救星,感激话正要出口,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过来了,用手电在我们脸上晃了晃,验明了正身,命令式地说:“你们跟着走。”他侧过头对刚和我们打交道的战士说:“三班副,你带着他们。”小分队从我们身边走过,11人,还有一个韩国人,50多岁,杵根木棍,是带路的。
副班长说:“你们俩跟在我身后,拉开距离。”
万籁俱寂,只有脚下的沙沙声。正行进间,走在我头里的老吕停下来附在我耳朵上说:“你看!”我紧张地抬眼望去,夜暗中,副班长正用手捋下一把路边小树上的树叶,放到嘴里。我知道,他已饥不择食了,一种报恩之心油然而起,我几步就走上去从袋里取出我剩下的打糕,掰下一半给他。他三下两下就塞到嘴里,只说了声:“快走吧。”口气和缓多了。他悄声告诉我:他们的任务是保障大部队撤退的安全,警惕敌人的跟进,又不让有任何人掉队,带队的是营的参谋。我跟在副班长身后,保持着五六米距离行进。恐惧已消除,可我的打糕马上没有了,我学着副班长,从路边小树上摘下几片嫩叶放到嘴里嚼了两下,苦味满口串,干呕了好一阵。我想起入朝前教导员的谈话,要我经受住党赋予的生死考验,吃大苦、耐大劳……我还是个正被改造的小知识分子,要脱胎换骨,起码还要三年五载的磨难历程。
已入午夜,前面出现几点星火,在星光下能影影绰绰见到一座村庄的轮廓。小分队在路边停了下来,参谋派人到村子里去搜索,看看有没有人掉队。没多久,派出的战士回来了,参谋问询了战士几句,就带领我们进了村,来到一家院落。房子里闪烁的火光透出窗户,参谋推开了房门。我看到坑中央正燃起炉火,两个战士围在火盆边翻烤着苞米,两支步枪扔在一边。参谋对他俩发话:“你们是哪个单位的?”大个子战士停下他手上的拨火棍抬起头来:“二支队三营的。”“为什么不赶队?”“饿得走不动了,天亮再走。”“你们现在就跟我走!”参谋在下达命令。“十多天没睡觉了,睡一觉再走,”另一个瘦瘦的战士回答,说话慢条斯理的,很油。“敌人很快过来了,你们必须马上离开!”“我们又不是新兵嘎子,你别唬人了。”“你们想不想走!?”“你想干什么?我们在国民党那边还没人敢逼我们呢。”大个子说话更傲气,说完,把扔在一边的步枪拉到自己身边,似乎在显示他的自主能力。听得出,这两人都是解放兵,战场的历练给了他们天不怕地不怕的胆气。参谋发出警告:“你们究竟走不走?”瘦瘦的战士说:“走不走我们自己决定,用不着你来给瞎子点灯。”参谋火了:“你们想当俘虏?”大个子说:“当就当呗,无非是第二次解放!”参谋气得“砰”的一声猛力关上房门,退下台阶来,一挥手说:“我们走!”刚走出院落,参谋回过头来,叫:“三班长!”一个敦敦实实的战士走到他跟前,参谋吩咐说:“你带着小李马上去处理了他们!”参谋转身领着我们出了村,上到路口,突然间,从我们刚离开的那家院落传来几声叫骂,接着两声枪响。我毛骨悚然,心像重重地压上了块石头。
我们又开始行进。脚下是一条牛车路,路面坑坑洼洼的,本来就绷紧的神经还得全神贯注盯住地面,生怕稍有不慎摔倒爬不起或走不动,就得吃枪子。班长带着那个小李回来了,快步从我身边通过,那黑森森刚开过火的冲锋枪,成了我加快步伐的动力。肚子又开始饥饿了,步子却是疾速的。
拂晓前,我们来到一处山垭口。两侧的山头上一支殿后的部队正在构筑工事,清晰的镐锹撞击声,在夜空中传得很远,他们在准备迎击跟上来的敌人。我意识到已到达安全地带了。参谋停下来用手电看了看手中的行动路线图,走过来对我和老吕说,现在已进入三营的阻击线,他的小分队已完成任务,要从另一条小路下去归队了,那里是他们营的集结地。参谋要我们径直往前走5公里,就是支队部的位置,到了那里就可以打听到师医院所在地。
我俩表示了感谢正要走,参谋叫过三班长说:“把带路的老乡带到背静处去解决了。”我一听惊恐了,老吕忙转过身到参谋跟前求情说:“放了他吧,他带路我们才走<出来的。”参谋提高了嗓门,说:“你放走他,敌人跟上来就不会放过你,这里不只你和我,还有上千人的安全!”他急迫地命令班长:“带走!”那个韩国人,见班长在推搡他,其势又汹汹,已意识到什么,喊叫开了,班长连推带拉地把他弄到不远的一个小沟边,我不敢看……枪声响了,子弹像穿过我的心脏,我全身发出阵阵的颤抖。
天光大亮,我和老吕终于回到医院的新营地。这是一座被炮火摧毁成疮痍般的村子,一个坑洞,一处断垣,一间塌房,都有我们的人在藏身,他们把身体蜷曲成一团呼呼睡去。老吕是党员,组织观念强,他领着我去找教导员汇报掉队的事。教导员正在地边的一个土坑里弓着身子睡觉,老吕叫醒了他,向他报告了我们掉队赶队的经过,教导员张着惺松的睡眼说:“你们活着回来就不错嘛。”话语是冷漠的,也许正在为自己的生死存亡忧心忡忡,已见不到战前他那种“政治工作的活力”了。我里有几分怅然:战争把人情都扭曲了,你死了,如同工作调离,你历险归来,就像出趟差回队,一切都平淡无奇,生生死死的此时此刻,党的关怀麻木了,人的相悯相惜已不如动物的群体。
我找到了挑夫班。他们正蹲在一间半塌的牛棚里,有的靠着墙在睡觉,有的围在炊事班的灶前捉虱子,我清点了人数,9个。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问:“你们班长呢?”几个挑夫都抬起头望着我,感情是漠然的。半晌,一个挑夫用怪怪的声调说:“跑啦,没走多远,你快去追吧。”他面对灶火的脸上似笑非笑的,听得出,这是在调侃我。我平静下来,问他们一路的情况,没人答理我。
医院已断炊,炊事班在这里支锅升火,只为大家烧开水。这场战役一开始他们就不再造饭,现在没干粮吃了,烧水只是尽职尽责给大家补充水分。挑夫班长来了,手里拎着一袋鼓鼓的东西,到了灶前,他提起麻袋就往锅里倒,我一看全是老百姓当柴火的老苞米芯子,盛了满满一锅。不多会煮开了,苞米芯在锅里热气腾腾,几个挑夫迫不及待地用树枝各自拨出一个来托在手上���着、啃着,还把捉住的虱子也放到嘴里,拌着苞米芯吃。他们都当过国民党兵,吃虱子是常事,从不畏惧什么回归热的传播,还认为是以血还血,既增加营养,也惩治了虱子。他们围住火堆,把脱下的内衣内裤翻来覆去地找,嘴里接二连三地在咬虱子,卟哧卟哧的,像吃五香豆,咂巴得有滋有味。人常说:虱子多了不痒,此时,我身上却开始反射,感到虱子在爬动。我也脱下衣裤收拾起来,捉住的虱子,不像他们放在嘴里,而是扔进火堆,捉一个扔一个,实在太多了,我就抓住衬衣的领肩往火炉里使劲抖动,火堆里立刻闪现出一片火星子,发出了噼啪炸响,我感到一种惬意。
刚开始享受心情的缓和,棚子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哨子声,有人高喊:准备出发!是管理员的声音,我的神经又绷紧了。马上穿好衣服,叫起躺在墙角的挑夫,挑夫班长把锅里的包米芯子捞起两个来塞给了我,说:“你太斯文了,他们都在抢着吃,你为什么不动手?”我感激地向他点了点头。他让一个挑夫和他一起,把一锅包米芯子拎到路边,给医护人员分发,一人一个。院长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说:“好样的,你在立功赎罪。”挑夫班长面无表情,木木的,像是很不愿意接受这种赞誉。
出发了。医院不是班排连的编制,各自招呼自己的小集体,稀稀拉拉啃着包米芯子上路了。这是第一次白天行动,说明情况是紧急的,谁也不顾及饥饿疲惫,步子再沉重也要咬着牙关跟进。路边有人倒下了,后面上来的人不扶也不问,无所顾忌地从他身边走过去。我们医院年轻女同胞多,脚板上都是泡摞泡,行动起来痛苦钻心,有的边走边哭,老兵骂骂咧咧,拽着推着催她们赶路。
太阳刚升起,传来口令:人人要戴防空圈。我弄来些带叶的树枝,扎成一顶伪装帽扣在头上,很大,像个斗笠。敌机果然来了,四架油挑子(美F86佩刀式歼击机,翼下有副油箱,我们称它为“油挑子”),它们发现了目标,直朝我们前面一支正行进的步兵分队俯冲扫射,还扔下几枚炸弹。炸烟起处,有人倒下,更多的人四处狂奔。等我们走到飞机袭击过的地点时,伤员已抬走,留下两具尸体,死者浑身是血,鞋袜已被人扒走,胸襟是敞开的,腹腔已开裂,白花花的肠子突露出来,肠的破处都是些草团子。女同胞捂住嘴扭着头快步通过,我们到死者跟前,挑夫班长放下挑子,蹲下来看个究竟。他扒拉开肠子,把一只手伸进死者腹腔里去摸了一阵,退出手来,整个手臂都是殷红淋淋的血污,用力甩了几下,对我说:“心肝都没有了,肯定给他们掏走了。”我不解地问:“这是怎么回事?”他说:“人打死了,人肉不好吃,人的心肝要比猪羊身上的细嫩。”“你吃过?”“吃过,战场上没吃的就得吃死人身上的,什么都要会吃,何况这是好东西啊!”这个来自国民党的老兵,身处绝地,他有自己生存的法则。
我小的时候,常去刑场观看刀砍枪崩犯人,人们都争着去弄些死人血回来辟邪。我也去弄过一回,刽子手刚砍下一个大烟贩子的脑壳,我们一群孩子奔过去用草纸或小铜钱蘸上鲜血,拿回家压在床头。挑夫班长说吃人的心肝,让我不寒而栗。战争,人性就得退到动物的地位。
日以继夜的强行军。天天蹲山沟,在一堆草边,一棵树下,刨个坑蹶着就睡。肚子里没有食物支撑,每迈动一步如同背负三箱弹药一样吃力。人人都形容枯槁,面带菜色,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像一具具活僵尸。人在绝处都有求生的欲望,连路边的小草也给连根拔起,抖抖泥就放进嘴里。老吕煮了一饭盒灰菜,倒去苦水,我俩分享,算得上一顿美食。我们在一条山沟停下来歇息,他把我带到沟口一处断壁残垣的村落里去找吃的。韩国人早就把食物藏进了深山老林,这里还是不断被人梳篦,仍然有好几十个战士在村里村外东寻西觅,奋力翻着刨着,盼望能捞到一口吃的。
我跟着老吕在一处残房中撬开坑石,脑子里不断出现幻觉,仿佛每掘开一块石板,都有一缸白油油的大米。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失望,我们已别无所求,只有不惜余力才能活命。正刨着,见几个战士围着一个坐在房前台阶上的韩国老人说话,老人背靠残壁,闭着眼。战士说的是半通不通的朝语,一个战士像是认定他坐的台阶下有隐藏的东西,就抓住老人的手臂拉扯,老人犟着不动,几个战士一齐上去提起老人的胳膊腿,硬是抬出了十几米,放到一个草堆上,回头就抡起镐头,砸碎了台阶的石板,露出一道阴沟来。一个战士急忙卧下身去掏了一阵,拉出一个草包,这是朝鲜人盛的稻子。旁边的两个战士伸手拎住草包的一角,提溜出来,那个掏的战士又<伏下身躯,不一会又拉出一包来。这时,周围正在搜寻的十几个战士蜂拥而至,七手八脚撕开两个草包,稻谷散了一地,都忙不迭地脱下衣服裤子,把稻子往自己的衣裤里拨拉。我和老吕眼热了,也脱下军装挤进人堆奋力哄抢,好不容易都弄得三四斤,如获至宝。生怕被再来的人夺走,我们抱着军衣包住的谷子转身跑到一处残墙下,找来两块坑石,抓出一把谷子放在石板上,再压上另一块石板搓磨开了。磨了一阵,揭开石板,吹去稻壳,捡出了一把米粒,急不可待地塞进嘴里,又抓出一把稻子来磨,边磨边嚼边咽,忙活了个把时辰,吃下了有斤把的生米。一股青香味在口腔里久久回旋,恐慌情绪抑止了,剩下的稻谷我用块布包起来系在腰上,找了个草多的地方,美美地睡开了。
半夜,炊事员来传信息,说一支队的几个连队从山上的洞里搞到了不少粮食,要挑夫班去给他们说说,弄些过来。挑夫班长从睡梦中惊起,带着挑夫班就向山上奔去,我和老吕怕他们出事,紧跟在他们的后面。在半山腰,一个班的战士正抬着两个草包下山,挑夫班长来了精神,三步并两步地冲了上去:“站住!放下,这里是我们的地盘。”走在头里的是个老兵,可能是班长,他毫不示弱:“谁规定是你们的地盘?”“是我的规定。”挑夫班长举了手中的扁担。那个像班长的老兵,呼地从身后把冲锋枪顺到胸前,拉动了枪栓,说:“你想找死!”他身后的七八个战士放下抬草包的扛子,端起了枪。挑夫们也高举扁担,眼看火并一触即发,老吕慌忙举起双手连连往下压,高喊:“都放下!出了人命谁都活不成。都是自己人,我的意见二一添作五,和为贵,你们留下一包。走人。”对方没吭声。我站出来晓之以情:“我们是医院,伤员多,大家都在挨饿,总要给伤员留下一口吃的吧?”我不由分说地招呼过来几个挑夫,扛上一包就下山了,那个班长明知遇到了拦路打劫,又斗不过我们一伙不要命的,气呼呼地愣在那里。
回到营地开包,全是苞米,炊事班熬出了两锅半稀半干的苞米粥,全院每人都分得两碗夺来之食。
我军的紧急转移,不是北撤,而是挥师东向,到中线地区寻机歼敌,这是彭老总的新部署。我们是6月12日到达三八线上重镇华川的,在那里补给7天的干粮。
补粮那天,我们医院的大队人马是半夜开进兵站的。在一个山坡的树林里,每人用自己的面袋盛了9斤炒面,装袋时都迫不及待往嘴里填,像是盛宴。腮帮子、鼻子上都粘了一层香喷喷面粉,一咳嗽像是嘴里喷出一朵蘑菇般的云烟。没有水,全是在干咽,我一口气吃了两碗,多少天来一直贴着脊梁的肚皮鼓起来了,挑夫班长警告我:“千万不能喝水,喝了就要膨胀,撑死你!”我打嗝都小心翼翼地护着肚子。
挑夫班长在求生存上比谁都精明,他不知从哪里得到一个令人惊喜的信息,说在另一处山沟里还有一个特供站,专给机关首长提供高级食品的。他领着挑夫班和我去了,到了沟口,有哨兵守卫。一个干部模样的人站在路边大声问:“哪个单位的?”挑夫班长理直气壮的大声回答:“九二〇司令部的。”九二〇是军的代号,因打砸抢的名声让人��惧,对方没敢再问,放我们进去了。进沟约百十米,沟的两侧出现了十多个货堆,堆上盖的都是青草,还能辨出袋装的米面和箱装的蔬菜副食,有不少人正在领取。挑夫班长从一个货堆里拖出一箱来撬开一看,全是猪肉罐头。大家相机行事,都拖出一箱来砸开,急切地脱下裤子就往里装,我装了二十多筒,用皮带收紧裤腰,又扎紧裤脚,码到脖子上就急匆匆往回走。没人拦,没人问,奔出了沟,心里像得了唐僧肉一样兴奋。挑夫班长力气大,扛了两整箱回到路边,他一人一筒分给了医护人员。医生高兴得抚摸着挑夫班长的手,女同胞就举手敬礼致谢,挑夫班长笑呵呵的像是在给大家授勋。我突然想起了小冯,跑到护理班,悄悄塞给她三筒,剩下的我又给了挑夫班长和老吕,我留下了三筒。
路上,我问挑夫班长:“你为什么不给自己留下几筒,是不是为了立功受奖?”他说:“我绝不承认我有罪,也不需要立功。他们都饿成了皮包骨,还要抢救伤员。”我说:“你的心肠太好了。”他说:“我在国民党当了八年兵,升了班长,再艰苦,我的班从来不会饿肚子的。人要结善缘啊,上天就会保佑你。”
五次战役进入第二阶段,我军以3000人的代价,打开朝鲜中部的屏障加里山,切断了洪杨公路,在小平川围歼了美军第三十八团。
此时,担任后续部队的三支队刚翻过加里山,在一条冲积沟里隐蔽待命,给敌人发现了,15个炮兵营万炮齐发,打得这个团人仰马翻,伤亡2000多人。我们的医护人员都投入了抢救,跟随先头团的副师长、作战科长和团参谋长,也被炮击牺牲,尸体抬来交给我处理,我让护理班守尸。挑夫班里有个叫小李子的犯人,见到死者中有武参谋长就哭开了。他告诉我,成都战役时,他是俘虏,武参谋长那时是营长,给他们动员说:“我们是为穷苦百姓打天下的,你们愿跟我们打老蒋的,就掉过枪口,不愿的就发给三块大洋,走人。”他留下了,还打了一仗,伤亡了几个刚过来的弟兄。武参谋长很仁义,给死者挖坑垒坟,用木板写上墓牌,还给他们家寄去烈士证。小李说话时很带感情,两眼泪花花的。挑夫班长感动了,他打开挑箱,倒出里面所有的纱布绷带,说:“白布没有了,就用这些来包好他们。”边说边动手,我们三人把三具尸体裹了个严严实实。天下起小雨,小李子拿出自己的雨布给尸体盖住。
挑夫班长感动地说:“人心是肉做的,谁对我好,我也会用十倍的恩情报答谁。小李判的罪是报复杀人,他的排长骂他打他,他无法忍受屈辱,枪杀排长未遂,他是个懂得恩仇的汉子。”挑夫班长的感言让我领略:带领他们,无需用阶级斗争的思维,就是一个“仁”字。
晚上,我去拦了一辆送弹药返回的车,把三具尸体送上了车。回过头,身边已无干粮了,我又忙着去找吃的。
小平川是一个村庄,村前有一片开阔地,美军一个营在这里被全歼,到处是尸体,一百多顶帐篷东倒西歪。这里早就被战斗部队打扫战场清洗过了,我在死人堆中翻找了半天,最大的运气是从一具死尸的腰上拽下来一只铝质饭盒。我又沿着洪杨公路搜索,发现一辆美军的中型吉普翻到有六七米深的沟底。我下到沟里一看,车身已变形,浑身血污的驾驶员僵直地横躺在座椅上,两条腿悬吊在车门之外。车箱内空空的,尾箱锁着,我用石头砸开,里面仅有一只木箱,我轻轻托出来,最大的担心是伪装炸弹。敌人知道我们都是些饿鬼,把爆炸物制成如打火机或罐头之类食品来诱杀我们,我曾用过美军飞机上撒下的传单擦屁股,肛门红肿流血,痛苦了好些天。这次,我倍加小心地把木箱抱上公路,从路边拾来一根长约30米的电话线,一头捆住箱子,我从另一头拉着在公路上奔跑。没有听到箱子有动静,我仍不放心,回头又抱起箱子扔到路边的坎下,赶紧伏在地上,只传来啪的一声,箱子开裂了。我爬起身向下望去,见沟底散落一地的饼干,我欣喜不已,下到沟底,把饼干装进破箱扛回营地。
老吕打扫战场先我回来,他从炊事班弄来一只大盆,把他捡回来的十多听罐头煮了一锅,稀稀的。我忙把刚弄回来的饼干全倒了进去,想让挑夫班的人来共享我和老吕的成果,熬了一会,我迫不及待用瓷碗舀了半碗,不顾滚烫,就���到嘴边吹着喝着。刚喝两口,就尝到一阵难受的苦涩味,呲牙咧嘴对老吕喊道:“不能吃,毒药!”老吕也惊愕了,他用手指醮上放到嘴里品了品,也吐了。我赶紧去找来郝军医,他是白求恩大学来的,懂英语。他拿起老吕开过的空罐头看了看标识和文字说:“不是毒药,你们拿回来的都是人家的战伤用药,你看,这是沙发米德,我们也在用嘛。”老吕脸红了,他是老司药,脸上露出难为情的样子,说:“怪我没认真看,饥不择食了。”
我后悔不已,捡来的一箱子饼干全报废了。
我们又开始后撤了,传来的命令是十万火急。美国人摸准了我们的补给已断线,他们不再像战役第一阶段那样不敢尾追,这次竟放心大胆地撒出了五个先遣快速纵队,从我们6个军的战斗分界线楔入,用坦克开路,迅速深入到我后方,俘虏了我们一个师(第180师)。我们兵团的20万大军阵脚乱了,撤退已无序,滚滚人流都争先恐后挤在一条公路上逃命。实在跑不动的,就倒在路边呻吟,叫骂,公路边的沟里,几付遗弃的担架上,伤员呼天唤地哭嚎,谁也顾不上谁。我的体力严重透支,困倦已极,跑动中连连摔跤。我突然想起挑夫班长担子中有鸦片,我要他放下担子,给我弄出一小块来。我用纸卷起,点上火,猛吸了两口。烟气实在难闻,又满嘴苦涩,咳嗽不止,走在我身后的老吕上来警告说:“这是生烟啊,止痛用药,你要吃死的。”我惊恐地扔掉烟卷。挑夫班长递给我一盒万金油,我抠了一点抹在太阳穴上,凉凉的,神志开始兴奋了,从路边拾来一根树棍拄着。挑夫班长让我揪住他挑担上的绳子跑,还要我闭上眼,果然我神情懵懵的,两耳已听不见周围马嘶人叫,两条腿成惯性迈动。
迷糊中有人在我身后推了一把,说:“前边有匹骡子给飞机打死了,赶快去看看,搞点来吃。”我一听是大好事,跌跌撞撞地跟着老吕向前奔去。果然,公路边大约有三四十人挤成一团,有吵嘴的,有打架的,我和老吕怎么也挤不进人堆。我转着圈找人缝,终不得逞,老吕眼尖,说:“你看,一条腿。”我从老吕指处发现从一个战士的两腿间露出了一只骡蹄子来,老吕抓住骡蹄子又拽又扯,怎么也不得手。我上去用头顶住那个正抢夺的战士的屁股,帮老吕合力拽住蹄子摇晃了一阵,也无能为力。突然我身后伸进来一双大手,左旋右转几下,猛力地一顿,扯出了骡子腿,我回头一看是挑夫班长。老吕用双手紧紧抱住骡子腿起身便跑,几个挤不进人堆的战士像见到希望,跟在老吕身后紧追不舍。老吕跑下了公路,在一条小溪边停下来,等我上去一看,他扔在地上的骡腿上白净净的,几乎没一点肉,几个追来的战士失望地掉头走了。
老吕不死心,说:“哪怕敲骨吸髓,我也要吃上几口。”他从身上取出一把小刀来,在骨头上刮着,真给剔下了几块薄如纸的软组织,他兴奋地说:“不错嘛,还有点油水。”我从腰间取下铝质饭盒,把他刮下的往盒里装。我又找来一块尖棱的石块在骡腿骨上刮开了,刮了半个时辰,已盛了半饭盒。老吕拾来些干树枝,我支上饭盒,点上火熬了起来。刚开锅,我的喉咙里像伸出了手,迫不及待地端起滚烫的饭盒倒出一半,狼吞虎咽地喝开了。突然想起挑夫班长,我向老吕建议给他留一些。我们各自匀出一半来,我提着饭盒拼命赶上队,递给还在跑动的挑夫班长,他怎么也不要,说:“还是你留下吧,你再不增加营养,真要倒下了。”他话语真诚,有情有义--谁说他是罪犯呢?
我又想起小冯,把剩下的骡肉汤端到她跟前。她患了夜盲症,护士长用一根绳子牵引着她,跟在护理班的班尾,那纤弱的小腿,举步似千斤,口边流着涎水。她一��我捧着半盒热乎乎的肉汤,两眼泪花涌动:“你真好!”护士长回头来一见是我,那双冒着火的眼睛变得和睦了,善意地向我点了点头。我永远记住了这充满人性的一瞬间。
我们真像拿破仑从莫斯科的大撤退,千军万马不成列。人们挤着拥着,吵架的、打斗的,乱成一团。路的两侧,有人坐着,有人躺着,分不清是死是活。一个战士坐在公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双肘抵住膝盖,手掌托住腮,两眼睁开,安详地望着每个行人。他死了,没有倒下,像一尊雕塑。人们走过都要敬佩地向他注目致敬。我和挑夫班长走到他跟前,默立良久,挑夫班长用沙哑的声音对我说:“他了不起,人都死了,还为我们送行。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会像他一样,为你们送别的。”
十一
已疲累不堪的败军经两天两夜急行军,到达了北汉江,江桥已给美国飞机炸断,一个工兵营正在伐树抢修,大部队都给堵在江的南岸。这是一条独路,一边是绝壁,一边是临江的悬崖。祸不单行,我们的后方华川,已给美军快速纵队占领,开设在那里的兵站医院给连锅端了,4600伤员和300医护人员都成了人家的战利品。从华川到眼前的江桥有30多公里,敌人坦克正迂回过来断我们的后路,我们已派出一个营去阻击。
滚滚人流,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我们医院挤在中间。突然间,护士长在人群中高喊:“快给我们让路,前面有伤员,我们要去抢救!”她带领几个老女兵在前边不住地喊着、冲撞着,有牲口挡路,女兵们就掀翻了驮子,还把一辆大车推下了悬崖。饲养员破口大骂,女兵们出语更凶:“闭住你们的P嘴,你挨了枪子,老娘不会给你堵洞!”一路冲冲撞撞到了桥头,江桥中段的桁间已整体断裂,修复它恐怕要等到天明。炮弹在江岸附近爆炸,弹片在头上横飞。此时,护士长又发了神威,她振臂高呼:“女同胞们,不要等待了,赶紧趟水过河!”她纵身先跳下水,女兵们紧随其后,接着呼呼啦啦地一帮人马都进到河中,炮弹在河水中升起水柱,求生的人不顾一切扑向对岸。
步兵分队都跟着下了水,一时间,北汉江上像开锅的水饺,几千人在水中扑动。地面上,敌人的坦克炮在不住点地轰击,夜空挂满照明弹,飞机临空一拨接一拨,狂扔炸弹,激起无数水柱,织成了一道高高的水墙,死的伤的都让水冲走了,越过死亡线上岸的,就惊呼狂叫,像是庆幸他们的活着。
我们医院徒涉过江,一些不会水的女同胞站立在江岸,急得直叫唤。挑夫班长突然一声喊:“我们班都放下挑子,背人过江!”他带头背上哭叫声最高的小冯,扑扑啦啦游向河心,挑夫班的都背上人跟在他身后。他们一连来回背了三趟,医院终于突破了封锁线,人都上到了北岸,院长马不停蹄地又急速带领大家继续突围。他们走了,我和老吕停下来等挑夫班--他们背人过河后,又返回南岸搬取自己的挑子。
他们回来了,我清点人数,9人,少了挑夫班长。我问:“你们班长呢?”一个挑夫抓住两副挑子哭开了,说:“他把挑子交给我了,说不过来了。”老吕惊恐地火了:“为什么他就不过来?他想干什么?”挑夫们都闷不吭声。半晌,挑夫小李子高喊:“还不赶快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此时,江岸上黑压压地堆满从水中爬上来的人群,嘈杂的呼叫声响成一片。我催老吕快走,老吕气呼呼地挑起挑夫班长留下的那副担子,领着我们融入了溃逃的人群。
在路上,小李子告诉我,班长交待,他箱子的半袋炒面是留给我的。我问小李子:“他为什么不过来?还说了些什么没有?”小李子说:“我们回去搬箱子,他对我们说:‘你们都是有妻室儿女的人,还要顾家,就好好接受改造,活着回去。我什么也没有了,我走了……’”
到了后方休整。教导员在总结会上说:“这场战役,我们医院冒着敌人炮火,忍饥挨饿,收治转运伤员3700多人,有17名同志为保家卫国在战场上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也出现了叛逃的……”
挑夫班长被定性为叛逃者。
我心目中他却是一个没有过河的卒子。
据说,改革开放后,他回到大陆老家开办了一家粮食加工厂。
30年后,我出差去南方,顺便探望了小冯,她逃过了战争的劫难,幸运地随夫转业走进了东方大都会。她已是一个事业单位的人事处长。也许是对战争伤痛的感怀,她特地做了一席丰盛的家宴款待我,一再嘱咐:“要吃饱啊!”
这场战争的残酷性远不止让人析肝吐胆的饥饿。我军遭到惨重损失的真实人数官方一直没有公布,志愿军副司令员洪学智在他的回忆录后记中只说了一句话:“牺牲了几十万同志。”前些年,彭德怀的老秘书王亚志给了我一个具体的数字:在抗美援朝战争中,我志愿军负伤、阵亡、病故、失踪、被俘,共为978122人,占入朝作战总人数190万人的51.5%(这一惊人的数字还经民政部门在全国普查核实过)。
表演战争
1952年秋,祖国赴朝慰问团来到金城前线。一天,营部通知我,说慰问团有个代表要见我。什么人?传话人说不清楚。我知道这支慰问分团来自四川,肯定是家里人带来嘱咐,我喜出望外,跟连长打了个招呼,一气跑了十多华里来到师部。慰问团住在师部附近的一条山沟的小坑道里,我见到要见我的人。他是四川省的劳模,我哥哥当年的车工徒弟,我叫他乔哥,现在已是所在丝厂的车间主任,分管动力部。他果然带来我父母的问候,好长时间没写信回家了,他们都牵挂我的死活。
代表团成员将分头给部队作鼓舞斗志的报告,谈家乡的新气象、新面貌。乔哥是搞阶级斗争的积极分子,他悄悄告诉我重庆的肃反大逮捕,一夜就抓了七千人,镇压了好几百。他的丝厂厂长肖渊也给枪毙了,肖是留日的,有缫丝专业技能,枪毙他是有人说他是日本特务。他夫人收的尸体火化未烧尽,连肉带骨头的装了两坛子运回浙江老家。
乔哥还告诉我一件高兴的事,慰问团带来一台川剧的折子戏。最有名的演员都来了,丑角有周企何,旦角有陈书舫,他们在四十年代就红遍川南川北。过去,我在家就听老一辈人经常谈起他们的轶事,遗憾的是从未见过他们的演出。
第三天,师里安排我们山炮营观看慰问团的演出。地点在离阵地后方十多公里的一片树林里,这里有高大的落叶松,足以掩蔽500多人的活动。慰问团为我们师一天要演两场,演出时是高度的戒备,场地四周设有防空哨,敌机一来就鸣枪示警,同时,安排了慰问团和部队疏散的路线和防空地域,还专门有一个高炮营保护。
那天听完代表报告,乔哥又坐在我身边陪着我观看演出。第一个节目是周企何的《花子骂相》,花子嘲弄官僚,体现了古代的阶级斗争,周扮演的花子骂得痛快之极,四川方言幽默,看得观众满堂喝彩。第二出是陈书舫的《秋江》,她把尼姑陈妙常思凡的心境演得缠绵又细腻,直看得人回肠荡气。第三出是《小放牛》,由青年演员晓艇、晓舫(陈书舫的女儿)载歌载舞的用旧调新词赞美四川改天换地。乡音乡情唤起我们思念之情,激动地把手掌都拍痛了。最后一出是《八仙过海》,表现何仙姑、吕洞宾等仙人和虾兵蟹将大打出手,剧情说明书上说,志愿军就是八仙,打败侵略者的法宝就是全国人民作坚强后盾。乔哥兴奋的告诉我,这出戏得到七团团长的百般赞许,他对慰问团表示,他的七团要打一仗给慰问团看,邀请代表们到前线观战!
我一听十分欣喜,七团团长是川南人,1938年只身跑到陕北参了军,他的乡音未改,乡情更浓烈。我说:“好啊,让你们看看我们是怎么用真刀真枪打美国鬼子的,你回去够你摆一辈子的龙门阵!”
看戏归来,营长把各连排以上干部留下。营长只说了几句:我们准备配合七团二营五连打641(我们给敌人阵地的编号),每连弹数是240发,还有喀秋莎连、炮41团的一个105火炮连和我们协同,炮火准备时间是明天上午9时。给慰问团的表演战斗和部署就这么简单。
我们已和敌人对峙近一年,敌我阵地犬牙交错,像这样的小打小闹,每个月要打好几回,我们称之为“挤”阵地,来来回回的争夺,目的不只是争地盘,而是诱杀敌人的有生力量。比如攻打641,我们已打过好多次,无需作多大准备,说打就打,有现成的射击诸元,最大的准备就是炮弹数量。我回到阵地,连长分配给我们排60发炮弹,只需10分钟就可以打完。
我从乔哥那里知道,慰问团要来观战,观看的位置肯定是在我们阵地后面的龙凤山。龙凤山山势突兀,又居高临下,可以看到敌人一线营垒的全景,山上有师的前进指挥所,团指挥所和我们营的炮兵观测所。我还打听到,师团都安排人给慰问团做现场解说。我在电话里要求营长也安排我,营长知道我在慰问团有亲人,满口答应。
第二天,我提前来到龙凤山我们营的观测所。等了半个时辰,慰问团一行在师警卫连的护卫下爬上山来了,他们有12个代表和8个演员。据说,来的人都经过严格政治审查的,他们分成7个小组,到炮兵观测所来的三位代表,自然有乔哥。
山上的指挥所都是土木结构的掩蔽部,活动面积小,只能容下三到五人,原值班的和通信人员都撤走,瞭望孔有30-50公分宽,可供三人观望。师领导担心不够,还让工兵连在附近又构筑了几个临时观察所备用。我们的观测所有一架20倍的炮对镜,一个代表往镜里瞧时,兴奋的喊开了:呀呀,敌人从工事里伸出来的枪都看见了!
我向他们三人介绍了敌我态势,这场战斗用多少炮弹打,多少人攻。他们仨听得新奇又新鲜,傻傻地张着嘴。更让乔哥感动的是,他在家乡见我时,我还是个娃娃,现在已是带兵的排长了(其实还是见习的),表扬说:老弟呀,你像个官了。
我把炮对镜对向攻击目标641,还给他们配了两个望远镜。我一边讲解,一边给他们指示目标。这是一条横向拖长的山梁,641是山梁中段隆起的山包,面积约百十平米,美军只用一个排依托水泥工事在防守。我们攻击部队从我方的610阵地出击,顺山梁到641约400米距离,为了给慰问团观看清楚,攻击路线和战斗队形,全都选择在面向我们的斜坡。三位代表听我的介绍,已急不可待,巴不得马上看到敌人灰飞烟灭。
到各观察点的代表都已在掩蔽部就位,山上出现了一片难耐的寂静,等待我们的炮火准备。9时整,龙凤山左侧喀秋莎阵地的炮火首先响起,这是苏联二战后期发明的多管火箭炮,一个齐射同时打出64发,给敌人以突然袭击。两分钟之后,百炮齐鸣,千百发炮弹从龙凤山前掠过,肉眼都看见弹丸在空中飞行,无以计数的小黑点,很像蜂群出巢,带着尖利的啸声扑向敌人的阵地!霎时间,641山头上弹着密布,一簇簇烟柱冲天而起,接着传来地动山摇的炸裂声,火光闪烁,石块泥土在硝烟中上下翻飞,三位代表看得兴奋的跳起了脚,嘴里直叫:啊呀呀,真了不得,了不得!
火炮的射击还没停,我步兵一个排从617阵地出动接敌。等炮火延伸,步兵排加快了前进的速度,边冲击边用手中枪射击。当他们离敌人阵地不到100米时,突然从残存的工事里一挺轻机枪复活了!攻击的先头班倒下了,跟进的一个班给打的往坡下翻滚。我的心沉了:我们使用了比过去打641多两倍的火力,为什么还不能彻底摧毁敌人工事?很快,团的82炮连进行火力支援,打了五分钟,敌人机枪哑了。五连的又一个排很快向641靠近,刚接敌到150米左右,敌人从642阵地上扑下来一个班,手中全是冲锋枪。过去,敌人是不敢白天反击的,为什么今天竟敢出来碰硬?我们的第二个排也给突如其来的增援火力打得趴在坡上。炮火不能支援了,因靠敌太近,怕误伤自己人,就这样僵在那里,都用自己手中武器对射。这时,我发现这场战斗的指挥者在一块石头边上正挥动手臂,不一会,后面上来一挺轻机枪,卧在他身边不住点的向641阵地射击。敌人大都趴在残留的工事、堑壕或弹坑里顽强的对我进行阻击。机枪打了一阵,丝毫不能掩护步兵前进。
我突然想到,过去我们“挤”阵地,都是多路攻击,敌人总是措手不及,惟独这次是专为代表观看,仅选择一个光秃秃的山坡,而且还是单一的路线在出击,只为看,不为战,把战士生命当了儿戏。
敌人开始在我进攻道路上进行炮火拦阻射击,五连全暴露在山坡上挨打。在岩石边的指挥员已无能为力了,我看到他把挂在胸前的一只小羊角号放到嘴里,我虽然听不到号声,但我能猜度他是在下达撤退的号令。果然,上去的两个排连滚带爬的退下来了,只剩下十几个人。
山梁上没有枪声了,战斗已停止。我们的三位代表都长叹了一口气,他们没见到消灭一个敌人,看到的是自己人死了一大堆。他们惶惑的脸上似乎都是在责怪自己,不该来看一场用生命表演的战争。
我安抚他们说,失败是兵家的常事。乔哥保证说,我们回到四川不会乱说的。
七团团长在战场上培养了争强好胜的脾性,这次却在祖国亲人跟前大丢了面子。送走慰问团,他火冒三丈,要惩处指挥战斗的二营副教导员。团长之所以用他,一是年轻,二是四川人,如让代表们看他打了胜仗,会给四川人增光添彩的。可惜他辜负了团长的期望,只能让他上天国去反省。他命令身边的赵参谋,去二营执行他的处决命令。
赵参谋到二营,把副教导员五花大绑拉到一个山沟里,举起手枪对向他脑后勺,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副教导员已泪流满面,说“我对不起祖国,对不起团长!我不知道该怎么打这一仗--团长是要我表演啊!排兵布阵都是你们来制定的,我的失职是没有拿下阵地。”
赵参谋的心颤动了,这场战斗是他和团长来二营部署的,团长还特别指名要副教导员代连长指挥,自己也有重大责任。他慢慢放低了枪口,回过头对跟在身边看他执行死刑的营长和教导员说:“你们给他松绑带回去,等候发落。”
赵参谋没直接去找团长解释他不执行命令的原因,即使他敢去,也会尝到苦果。他先找了慰问团副团长,请他出面干预。这位副团长是从部队转到地方的,他和我们师政委交换意见时说,责任不在基层,不能再用干部的性命去抵偿这场战斗的损失,希望枪下留人。
副教导员给保下来了,撤职任副指导员。回国转业回四川,在一家大厂做保卫股长。
多年后,我见到已是某步校教研室副主任的赵参谋。旧事重提,他说,这明明是团长好胜喜功,不惜人命,自己下不了台,还诿过于人,要那个副教导员给他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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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write · 7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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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与香辛料」第一季的一些考证
本是早已列入补番计划中,却拖到最近才补完,对罗叔和萌狼很是着迷,也对他们生活的年代有着无限的兴趣,遂挑选一些自己感兴趣的点做一些考证。
第一集
「各种神话中的丰收之神」 这里简单总结一下掌管丰收的神灵
北欧神话 弗雷 是北欧神话中的丰饶之神,主司收成、生殖和爱情。
希腊神话 得墨忒尔 又译德墨忒尔。是希腊神话中司掌农业、谷物和母性之爱的地母神,也是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
罗马神话 席瑞斯 土地有紧密关联的女神,谷物之神,丰收女神
埃及神话 阿匹斯 它是最早将神性表现在动物身上的神只,孟斐斯人多崇拜它。其象征丰饶及生产力,乃一戴有太阳盘及圣蛇的公牛神,目前在孟斐斯有神牛墓,所埋葬的就是这些阿匹斯圣牛。
中国神话 先农 先农是中国的传统农业神祇。“先农”本是秦人首创的农业神,后来逐渐与神农、炎帝等并为一谈。
巴比伦神话 伊什塔尔 伊丝塔原本就是一个双面女神,既是丰饶与爱之神,同时也是战争女神,一般认为与金星日夜不同的双面性有关。
日本神话 稻荷神 日本神话中谷物、食物之神的总称
斯拉夫神话 亚利洛 繁衍、植物生长、战争与丰收之神
印度教神话 那伽 在印度,那伽被视为有灵性的生物,是泉水、井水和河流的保护神。它们能够造雨(这点与中国的龙相似),因而带来丰收
中美洲神话 羽蛇神 是玛雅人心目中带来雨季,与播种、收获、五谷丰登有关的神祇。
猎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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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还以为她会是女二,可惜只是路人,还有点忘恩负义啊。其实当看到库洛艾时,不说她的性格,倒是先想到那个年代的猎巫运动。
1487年海因里希·克雷默及约翰·斯普伦格著作的猎巫手册《女巫之槌》出版后,令整个欧洲社会把猎巫的矛头指向女性。从1450到1750年约有三万五千至十万人以“猎巫”的名义被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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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好在片中库洛艾生活的村庄都是异教徒,也就免了被指控为女巫的风险。而真正有危险的是牧羊人诺儿菈,按剧情的发展,如果她不辞去工作,妥妥的会被指控是女巫一类的异类。
中世纪在欧洲的异教徒首先想到的就是犹太人,不过他们并不生活在乡村,而都是在城市里居住,记得犹太人20世纪去巴勒斯坦定居时就发现自己与土地脱离时间太久,已经不会种地了。既然犹太人不生活在乡村那就排除掉,剩下可能的就是立陶宛,1387年,由立陶宛大公与波兰国王雅盖沃与他的堂兄维陶塔斯领导的事件,标志着欧洲最后的异教国家立陶宛正式接受基督教。时间和罗伦斯对得上,只不过现实中立陶宛的谷物产量是很低的。
教堂-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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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剧里这个教堂,一下就想到「住宅6000年」里有类似建筑演变的记述,赶紧翻了一下,果然,这个图例的演变和剧里的建筑非常像。👇是书中对教堂-堡垒的描述。
撒克逊城市的一个截然不同的特征是“教堂一堡垒”,它通常建于中心位置并往往立于一座小山包上。尽管这种教堂一堡垒的作用类似于作为第二道防线的古代城市堡垒,但其不同之处在于,它本身实际上就是一座微型城市。与城市一样环有城墙(点缀着塔楼、棱堡和门楼)的教堂一堡垒,构成了城市的内区。其中包括主要教堂、学校和神父宅邸,以及非教会建筑,如公共储藏建筑、谷仓和许多为居民建的避难所(可在进攻者突破主要防线并涌进城市的紧急情形下,供居民使用)。位于内区中心的教堂,是作为防守梯级的最后壁垒修建的,因此,它往往建有带堞眼的唱经楼、中殿和塔楼。塔楼和教堂的阁楼是最后的退避之处,在教堂中殿内往往有在被围困期间能够延长人们生存时间的水井。
麦穗 庆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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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现代乌克兰地区丰收节游行
在瑞典,农人会在收割完的第一捆庄稼里摆上一瓶白兰地,博取那些有 着老人面孔主小孩体型的精灵欢心;或者在脱粒时,在第一束麦穗附上一罐 啤酒或一瓶白兰地,外加一块扎实的蛋糕。这项传统习俗其实是一种古老的 祈雨巫术,透过把水浇在收成作物上的祈福仪式,就能施展法力,召唤雨神 从天降下润泽的水珠,让大地之母来年育出丰厚的秋收,也让播下的种子 成熟茁壮,结出一捆又一捆的麦穗。
14世纪 男人 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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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中罗伦斯攒了十年的女装被赫萝穿走了。对于男人穿裙子现在也没什么稀奇的,在「荷马史诗」中就有记载斯巴达国王穿着裙子作战,再往前的古埃及,男人穿着裙子是很普遍的情况。直到游牧民族不断的入��,才使先进文明的民族穿裙子的习惯慢慢退居二线。到了近现代更是确立了裙子是女人专属物的概念。
第二集
中世纪 跳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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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世纪一般定义是5世纪到15世纪,此片背景设定是中世纪末期,在那个时候,跳蚤、老鼠给人类带来了黑死病等一系列疾病,严重威胁人们的健康。
时刻。从1347至1353年,席卷整个欧罗巴的被称之为“黑死病”的鼠疫大瘟疫,夺走了2500万欧洲人的性命。受灾最严重的城市就是片中出现过的佛罗伦萨。
👆时间正好是罗伦斯和赫萝所处的年代,片中二人那样的情况,在现实中真是要担忧他们的健康状况了。
中世纪 夫妻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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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特伯雷大主教西奥多的《忏悔录���中对性生活过失的规范:与处女通奸者,苦修一年。与已婚妇女通奸者,苦修四年,其中两年全年苦修,另外两年每年苦修三次,每次四十天,四十天中每周三天禁食;男性同性恋者,苦修三年;女性同性恋者,苦修三年;有妇之夫玷污其他妇女贞洁者,苦修三年,其间每年苦修三次,每次四十天,四十天中每周两天禁食,如果这名妇女是处女,苦修者应禁食酒肉一年。
所以罗叔把赫萝说成是妻子,起码不会带来以上这些麻烦,要不对于商人罗伦斯来说,被罚苦修可就是大灾难。
中世纪 人很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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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剧中,赫萝曾说过罗伦斯很臭。在实际生活中,当欧洲这一片地区还处在罗马人统治的时代,对于洗浴还是很热衷的,从冷水、温水和热水池一应俱全,撇开疾病互相传染、寄生虫等问题外,体味应该是好于后来的中世纪。
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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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穿的这样的西服背心,出现在18世纪路易十五统治时期,这时出现可有点违和。
夹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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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克到确实是出现在中世纪,男主穿就一点不违和了。
马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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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类马扎出现在拜占庭手稿中,现在在奥地利的维也纳博物馆可以见到这种折叠椅的实物。不过博物馆里收藏的实物比动画里的要奢华很多,整体用梨木制作,头部雕刻狮子,下部雕刻龙,因为狮子代表正义,龙在西方是邪恶,正好比喻正义战争邪恶。
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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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两图土豆的传播路线
男主在14世纪是吃不到土豆的,土豆16世纪才被西班牙人带回欧洲。那时候普通人的主食已经是面包了,不过这样可能就没法表现出赫萝被土豆噎到的情景吧。
教会提供的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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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旅途中,罗伦斯和赫萝有时会住在教会里,这时候吃住行都需要给教会捐钱。但在中世纪如果是去朝圣的信徒,那么就可以不用花这些钱。
以物易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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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伦斯在与领主谈话时,提到了汇兑制,我倒觉得更像是以物易物的贸易。
唐代的飞钱:唐宪宗时代产生的一种汇兑制,商人从某地领取票券,到另一地再取钱。
狼的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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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猫科犬科动物的胡子都差不多
第三集
佛罗伦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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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图上来比较,剧中出现的城市参考了现实的佛罗伦萨,尤其是出现了比较明显的圣母百花大教堂,还有河上的桥梁。
银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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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325年,德意志通过教皇获得铸币权,实现区域性的经济自主。后来又过了200多年,这个地区出现了“塔勒”这种单位的银币,但很长时间里大家就是都用这么个名字,含银量是不断变化的,因此衍生出的货币有6000多种,放到剧中可够萌狼学一阵子的。
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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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狼生吃了那么多苹果实在是浪费,如果做成苹果酒、姜饼烤苹果、苹果派多好啊,而在中世纪人们的眼里,生吃水果是下等人的吃法。
在中国最早种植的是棉苹果,口感很是不好。而到了20世纪20年代,人们找到了苹果的祖先—新疆野苹果,而且认为熊类动物的挑选使得这种野生品种变得越大越甜。
第四集
夜里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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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夜间城市里的照明来说,我觉得还是中国在古代厉害些,只要看看宋代出现的夜市就是例子,而同时期的西方是没有的。所以像剧中举着灯笼来照明还是可以的,但像男主这样两手空空就在漆黑的��市里狂奔,在现实中还没到目的地就怕是要伤痕累累了。
罗伦斯画的建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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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伦斯的梦想就是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店,在第四集画了店面的图纸。翻了翻「住宅6000」里能找到类似的建筑,年代略晚,但还是在中世纪,估计内部结构还是差不多的。一层是作坊、谷仓、马厩、储藏室和佣人居住空间,二层也有数个储藏室,一个公共空间和卧室。当然,咱们的罗叔最后是开了一家温泉旅馆,样式应该是和这个不一样的。
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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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点蜡烛能看出罗伦斯的生意这时候做的还不错,荷包很鼓啊。从罗马共和国到中世纪,蜡烛都没什么本质变化,都是用动物脂肪来制作,价格自然昂贵,14世纪一磅的蜡烛可以占到普通人收入的百分之三,所以一般人家就只好用用灯芯草来自制蜡烛。既然蜡烛这么贵,中世纪的蜡烛工匠可是相亲的抢手货。
第五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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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422年的阿尔贝德之战里大败的瑞士军,深深体会到长柄枪这种取代斧枪的武器有多么重要,因此在同盟会议之后,就决定增加长柄枪兵在部队中所占有的比例,结果方阵队形的最外圈5列,其配置部队都改成了长柄枪兵,而斧枪兵则集中在方阵的中央内部。从这一页到下一页的图,是从14世纪末到16世纪的瑞士长柄枪兵,其中全身上下几乎都被甲胄覆盖住的,通常都是部队长等地位较高的人士另外装在腰部的短剑,则是握柄为「」字形的「巴赛拉剑」(这是德语里的称呼,在英语里称为「贝斯拉德」),其称呼是源自于瑞士的都市「巴塞尔」
铸币权
在罗马教皇的努力下,哈布斯堡家族的鲁道夫一世( udolf I)于1273年当选为德意志皇帝,结束了为期近20年的德意志大空位时代,但此后的几十年间,德皇依然只是个摆设,诸侯的争斗仅没有缓和,反而愈演愈烈。到14世纪中叶,德意志帝国内部除七大选帝侯外,还有10多个大诸侯,200多个小诸侯和1000多个帝国骑士,他们各自拥有领地内的铸币权、贸易权、关税权、矿山权、森林权,并有一整套行政机构,还有自己的政治中心城堡。
看了上面这段就不难理解本剧设定里会出现那么多货币了。
圣母百花大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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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母百花大教堂大家都该很熟悉。这座教堂1436年才最终完工,男主这时候不该看见完工以后的模样。
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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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600年伊特鲁里亚人在罗马建造的马克西姆下水道,后来罗马时期的下水道都是仿照它建造的,今天这条下水道仍在使用,所以只要维护的好,在中世纪见到规模很大的下水道倒也不是难事,只不过人们再次重视起城市下水系统建设是在几百年后了。
第六集
动物的感知能力 剧中赫萝数次展示了她初衷的感知能力,在这方面很多动物都比人类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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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象粗糙的脚底,可以感知到很远地方雷雨所传到地面带来的震动。耳朵可以听到人类所听不到的声波。
埃塞俄比亚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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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在说赫萝变成的像狐狸而不是狼,现实中埃塞俄比亚狼确实是有点像狐狸,或者是乍一看还真不会觉得它是狼,也可能动画设定时真是参考了埃塞俄比亚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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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体的颜色,面部纹路的走向,还真是有点像
第七集
佩奴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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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把佩奴拉拿出来充数吧。罗马时代防寒、挡雨的雨披,最初是下层人们穿戴的服饰,在公元三世纪变成了上层人士的时尚服饰:)
狼的嗅觉 狼的嗅觉中心有拳头大小,而人类只有豌豆大小,这也就不奇怪,赫萝为什么对烟熏衣服有很大的抵触了。
第八集
蜂蜜腌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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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20世纪,寻常百姓也有冰箱来保存新鲜食物,在此前人们想要吃些反季节的食物,就只能是靠腌制。剧中蜂蜜腌桃子只是让萌狼嘴馋,其实靠适量的蜂蜜是可以大幅延长食品的保存时间的(最长到数月之久)
尖头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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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里赫萝用刀切香肠,扎着吃,这好像没什么奇怪的,其实也能说出一些好玩的事,就是有一位教皇因为看不惯贵族用刀剔牙,而下令把刀头变成圆形
人头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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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在中世纪的人头税了,就是在20世纪80年代末的英国,也开征过类似“人头税”,本名叫社区税,18~65岁的成年人都要缴纳,很不得人心的税种,在下一任首相梅��上台后没多久,就被废弃掉了
第九集
救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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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词典」第一次出现救济院这个词是1652年。在17世纪到19世纪时,英国在国内建立了3000多个济贫院(救济院),最大的可以安置上千人,并且培养了众多的护理人员。所以剧中出现救济院有点早了。
狼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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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尾巴其实还是会摇得,在奔跑,玩闹和示威时。外国学者 Gene Gade 的论文《Wolves, dogs, hybrids and Indians》中也提到狼的一些肢体语言,其中就有摇尾巴的讲解。在BBC《动物杀戮战场》中,更是有狼摇尾巴的清晰镜头.
中世纪的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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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罗马帝国灭亡后,原帝国疆域进入混乱时期,为了抵御蛮族入侵,不光个人的建筑样式发生了变化,城市的规划也有了变化。 一座良好建造的城市可以抵御敌人的进攻,这样就能吸引各地避难者前来,也就能给城市带来繁荣的景象。这时候的城市四周带有垛口的城墙和护城河,城门便是还会有塔楼来防御,城市的核心的是教堂、修道院或者堡寨,街道犹如迷宫一般,不时会有一个小型广场,也就是说中世纪的城市遗忘古希腊、古罗马时期的轴向露天集会广场。
第十集
实物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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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路上到处设卡,征收通行税,这也是阻碍商品货币关系进一步发展的一种税收。以莱茵河上的航行为例,收税处设在河岸边船舶在此必须停靠并交税。通行税一般实物缴付(剧中是交了两套盔甲才过关)。陆路上也设卡收通行税,以至于发生一种奇怪的现象:商人“宁愿走羊肠小径而不愿走罗马的康庄大道,其原因是双重的,一来可安全得多,二来可少受通行税的勒索”。
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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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了一番,没找到这类铁艺招牌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只知道巴黎现存的店铺招牌最早出现在14世纪
椒盐卷饼(Pretz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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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狼吃的这种椒盐卷饼诞生在公元600多年,距今已经1400了。
第十一集
壁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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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中数次出现了大号的壁炉,而壁炉的雏形可以从罗伦斯所处的年代往前推千年,而在��希腊、古罗马时代人们就建造了相当先进的取暖设备。
古希腊人最初发展集中供热,像以弗所(古希腊人在小亚细亚建立的一个大城市)的神庙靠埋在地下的循环烟道来加热(最早的地暖啊)。罗马帝国的一些建筑物使用中央供暖系统,通过暖气炉把加热的空气导入地板下和墙壁的管道中
啤酒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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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元前800年的日耳曼部落地区,那时候酿制的啤酒是没有太多泡沫的。直到人们发明出低温后熟技术后,啤酒才冒出了丰富的泡沫。
第十二集
狼的战术 剧中对狼群描述的并不是很多,第十二集有赫萝只身对付群狼的情节。在现实世界中狼群很少能稳定超过两年,曾观察到单独行动的狼,也能狩猎成功,不一定需要群体帮助。👇摘自维基
进行猎捕时,如果猎物是成群的,狼在接近猎物时会先隐蔽自己,然后试图打散群体,或设法隔离出落单的个体。如果目标猎物站着不动,狼可能会放弃它,也可能会促使它开始跑。对于小型猎物,狼会尝试尽快抓到。对于大型猎物,追逐会拖长,以消耗猎物的体力。虽然有纪录一匹狼曾追踪一头鹿远达21公里,但狼通常在追逐1-2公里后,就会放弃。有时一匹狼会出现在猎物前方,以吸引猎物注意,让对偶的狼从后方袭击。狼群也可能布置突袭陷阱,曾发现印度狼从山沟追逐瞪羚而其它狼在预先挖好的洞中埋伏。也有西伯利亚狼反复多次在接近水洞的地方突袭猎物。西伯利亚和北美狼都会驱使猎物到崎岖的冰面、悬崖边、山沟、斜坡、或陡峭的河边,以增加猎捕成功率。
不过好在剧里狼群感兴趣的是赫萝而不是其他人。
第十三集
没啥可写的,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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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riliu · 4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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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P】爱如星辰 圣诞特别篇
🎄祝大家平安夜和圣诞节快乐!🎅🏻吉尔和小天狼星来给大家撒糖啦,希望你们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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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马上就要到了,我终于在大家的催促下开始装饰我的店铺。12月底的伦敦开始飘起了鹅毛大的雪花,很快窗外就变得白茫茫的一片,麻瓜们缩着脖子,双手揣在衣服口袋里,急匆匆地在人行道上走过。
“吉尔,这些是去年圣诞节的装饰。”一只大纸箱从楼梯上飘了下来,玛格特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我转过头来说:“对,去年的这些装饰也足够我们布置店里了。”
玛格特举着魔杖让沉重的大纸箱轻轻地落在店铺中间的地面上,我俯下身来打开箱子,拿起一个金色的装饰圆球端详了一下说到:“或许可以加一些魔法,让它们变得更好看一些。”
玛格特环顾四周对我说到:“艾伯特先生去哪里了?怎么没有见他?”
“他去找卡尔了,”我撇撇嘴说到:“显然他们两个现在是无话不说的好哥们了。不知道他们两个神神秘秘地做什么。”
玛格特大笑到:“没准是在给你准备什么惊喜。毕竟卡尔先生知道你总是自己一个人过平安夜。”
我笑着看着玛格特耸耸肩:“谁知道呢。好啦,我们抓紧时间布置圣诞节的装饰品吧,我来告诉你这个能把圆球变亮的咒语。”
剩下的时间我和玛格特在店里忙碌着,尽量让它在24日之前看起来更加像是过节的样子。虽然我心里对圣诞节并不是很向往。
 此时的破釜酒吧里十分热闹,很多巫师女巫都聚集在那里,有的讨论着圣诞节假期的行程,有的在高声地说着自己准备给家里置办什么新的物件。小天狼星在破釜酒吧不远处停下他的摩托车,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花,然后把头盔挂在车把上,向酒吧走去。推开酒吧的木门,一股烟草混杂着香喷喷的食物的气息扑面而来,小天狼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迈进酒吧里。卡尔正在吧台给客人倒酒,背对着门口,小天狼星快步走向吧台,一屁股坐在圆高脚凳上说:“给我来一杯威士忌吧,老兄。”
卡尔转过身发现是小天狼星,笑着说:“哎呦,你怎么来了?”他拿过一旁的威士忌酒瓶倒进一只玻璃杯中,又扔了几块冰块进去,推给了小天狼星,
“谢谢,今天来问你一些事儿。”小天狼星笑着说,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他英俊的脸庞上浮现出一种开心的笑意,
“肯定是和吉尔有关了。”卡尔心明眼亮地看出来他的表情,
“是的。吉尔她一般怎么过圣诞节?”
“这你可真的问对了。”卡尔叹了一口气说到:“你也知道她和她家里人的关系。每年圣诞节她虽然都回家,但是一般吃过圣诞晚餐之后她就自己回来伦敦了。”
“剩下的时间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在公寓里度过了?”小天狼星有一些惊讶地说,
“是啊,我也劝过她让她来村子里找我和我叔叔汤姆,可她就是不愿意。”
“好吧,我知道了。”他若有所思地说,
“我一开始有点担心她,怕她自己会孤单,因为我每年都会去乡下和我叔叔汤姆一起过节,玛格特也回法国去了。后来发现她自己一个人反而很享受的样子,于是也就随她去了。”卡尔挽了挽他的袖口说:“不过今年她有你在,或许会过得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小天狼星问,
“老兄,我发誓,她一定是想和你一起过节的。没准她连家都不会回去了。”卡尔拍拍小天狼星的肩膀说到,
“我也是一样。我除了吉尔,恐怕没有别人了。”小天狼星压低声音说,
“我能理解,所以今年可以让吉尔过得不一样一些,多陪陪她,你们两个都不会孤单了,她也会很开心的。”卡尔笑着说。
小天狼星微笑着点点头:“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冬季的伦敦天黑的很早,我和玛格特刚刚把店里的灯全部点亮,就听到小天狼星的哈雷摩托的声音。我看到他正在停车,于是走出店门,外面还在下雪,我踩着地上的积雪朝他笑着,他看到我走出来赶忙快步跑来,一把搂住我说:“外面这么冷,你穿着毛衣就跑出来了,赶快进去。”
“还好,不冷的。”我笑着看着他,被他带进店门里,他黑色的卷发上挂着雪花,在灯光下亮晶晶的,高挺的鼻子在寒风中吹得有一些红,那双绿色的眼睛却充满了热度,他没有戴手套,双手也冻红了,我拉过他的双手捂在我的手中,给他暖着。玛格特从楼上下来了,看到他回来了问到:“艾伯特先生是去破釜酒吧了?”
“是啊,去找卡尔喝了一杯威士忌。”他回答说,但是他的眼睛依然看着我,
我笑着问到:“你们两个又悄悄地计划什么事情了?”
“那可不能告诉你。”他顽皮地朝我挤了挤眼,
“好吧,那我就不问了。”我说。
玛格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吉尔,有什么需要买的圣诞节的东西发信息给我,我明天一早带过来。”
“没有什么了,我觉得这样已经差不多可以了。”我对她说:“你快回去吧,明天不用来了,就直接回家吧,店里也休息了。”
“你真的太好了吉尔,谢谢你。”说着她拥抱了我一下说到:“有什么需要及时告诉我。”
“谢谢你玛格特,”我笑着说:“提前祝你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吉尔!”玛格特说:“圣诞快乐,艾伯特先生!”
“圣诞快乐!”小天狼星笑着说。
 玛格特离开之后,我走向吧台,挥动魔杖给水壶加热,然后拿出茶包给小天狼星泡了一杯热茶,他走到我身边,把头埋在我肩膀上。我轻笑了一下,然后说到:“我们一起过圣诞节吧。”
他抬起头来,问我:“你不回家去吗?”
“我不想回去。”我看着他说:“我更想和你在一起过圣诞节。我准备一会写信给海登,让他告诉我父母,今年我不回去了。”
“你为了海登也应该回家去看看。”他认真地看着我说,
“但是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伦敦,”我摇摇头说:“我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吉尔...”他看着我的双眼里充满了感动,但是却有一丝愧疚。
我其实很早就决定今年圣诞节留在伦敦陪他一起过节,毕竟他现在真的是孤身一人在这里,除了我恐怕没有别人了。我更希望他能快乐,我知道他以前的圣诞节都是怎么度过的,恐怕很久都没有好好的过一个美好的圣诞节了。在阿兹卡班的日子就不用说了,在魔法部大战的那年他也是被困在格里莫广场12号里不能出门。我很希望他今年能过一个真正的圣诞节,虽然送礼物和吃大餐这样的过程十分老套了,但是对于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奢侈。
“好啦,”我笑着对他说:“快喝完茶上楼暖和一下吧,这么冷的天骑摩托一定很冷。”
他放下空茶杯,茶杯还冒着热气,拿起我放在一旁的魔杖挥动了一下,茶杯飞到水池中冲洗干净,然后又飞回到原来的架子上。小天狼星温柔地笑着搂着我,我们一起走上楼梯,他用我的魔杖向背后一指,店门自动锁上了,除了那棵被我和玛格特施了魔法的圣诞树还一闪一闪的亮着,其余的灯全部都灭掉了。
我们来到会客室,屋子里十分暖和,壁炉里那一小撮木柴还燃着火但是眼看着就要灭掉了,我赶忙走过去拿起旁边篮子里的木柴填了进去。
他在我身后说:“我先去洗个热水澡。”
我正忙着点木柴就点了点头,听到他的脚步声离开了会客室,等新添进去的木头已经燃起来跳跃着温暖的火焰之后,我站起身来到一旁的桌子,打开抽屉,拿出一张羊皮纸、一只羽毛笔和墨水瓶,准备给老海登写信。这时我听到旁边盥洗室里传来小天狼星哼着歌的声音,我轻轻地笑了笑,然后拿着这些东西走到壁炉前的扶手椅上,舒服地蜷在椅子上开始写信。
我最亲爱的海登,
最近又开始下雪了,你一定要注意保暖。今年圣诞节我恐怕不能回家去过了,我想你应该明白,我想要留在伦敦和伦恩一起度过。他没有什么家人,我是唯一一个能够陪伴他的人��我也不想带他回家去,你也知道我父母一定会追问他的一切,我不想让他们再插手到他的生活中去。请原谅我的任性,也请原谅我今年不能和你一起做圣诞节布丁了。请你替我转达给我的父母,告诉他们我今年不回家过节。圣诞节假期之后我和伦恩一定回家去看你的。请多多保重!
爱你的,
吉尔
 写完这封信,我把羊皮纸卷起来封好,在外面写上我家的地址,因为我很少给家里写信,所以我自己没有再养猫头鹰,我打算先把信发到猫头鹰邮局去,让猫头鹰邮局替我送信。我拿出一加隆金币,和信放在一起,然后挥动魔杖,信和加隆都从桌面上消失了。明天就是24日了,海登明天一早应该就会收到猫头鹰送的信了。
我边想边走回到壁炉前的扶手椅,继续用一个舒服的姿势蜷缩在那里,我盯着燃烧的木柴发着呆,恐怕我父母听到我不回家过节的消息会很生气吧,但是我并不在意,我也只是每年回去和他们一起吃一顿尴尬的晚餐。我母亲虽然会关心地问我最近是不是过得好,而我父亲却总是什么都不说,我也很冷漠,我知道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可我却始终没办法原谅他们。所以每年的圣诞晚餐都是在沉默中度过,吃完晚餐,我帮助海登清理干净桌子之后,我就回来伦敦我自己的公寓里,看看麻瓜的电视,结束了这样平淡无奇的平安夜。今年不一样了,我有了他,我宁愿和他在一起过平安夜,也不愿意回家去吃那一顿尴尬的晚餐。
我听到盥洗室的门开了,小天狼星哼着小曲走进了会客室,我从椅子上探出头来看向他,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衣服,一条宽松的黑色裤子,正在用手拨着还滴着水珠的黑发,他的周身似乎还散发着从盥洗室带出来的热气,那双绿眼睛里充满了欢快,让他英俊的脸庞更加吸引人了。我看到这里,不禁脸一红,把脑袋躲回了扶手椅后面。他走到我面前,一股清新的味道扑面而来,他笑着挤到扶手椅上坐下来,问我:“你刚才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刚刚给海登把信寄出去。”我笑着看着他说,
“来。”他说着把我搂过去,我倒在他的怀里,他的怀抱十分温暖,我能听到他沉稳的呼吸声,还有有力的心跳。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在炉火前面。
“明天打算做什么?”他问我,抚着我额头上的长发,
“我们去伦敦到处转转吧,然后我们一起准备晚餐怎么样?”我兴奋地看着他说,
“好啊。”他俯下身,吻了我的额头一下,
我轻笑了一声,然后坐起身,趴在他的肩膀上,嗅着他的味道然后说:“我爱你,小天狼星。”
他也笑了,我感受到他肩膀随着他的笑在抖,他低沉地在我耳边说:“我也爱你,吉尔。”
他用手指拨过我的下巴,让我正视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中带着让我窒息的眼神,似乎有着闪闪烁烁的火苗,也许是映着炉火,也许...他的嘴唇轻轻地吻了上来,这一刻让我沉醉。
第二天一早我没有像往常那样早早起来,我伸了一个懒腰,在暖和的被窝里向窗户看去,我半透明的纱帘印着窗外的白雪显得屋里更加明亮,可是却没有看到阳光。我爬起来穿好我天蓝色的珊瑚绒睡衣来到窗边,拨开窗帘,看到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地面上是厚厚的积雪,但是天气依旧很阴沉,整条街道上静悄悄的,似乎麻瓜们也开始了他们的假期,马路对面那家老夫妇显然是个例外,他们已经在清理通往家门口小路上的积雪了。伴随着他们“刷刷”的铁锹响,我打了一个哈欠放下了窗帘,决定给自己冲一杯热咖啡喝。
昨晚我在店里和他在一起很晚才幻影移形回来,我们两个互相讲了各自记忆中过得最棒的一次圣诞节。他说他过得最开心地一次圣诞节假期是他还在学生时期,在詹姆·波特家和詹姆的父母一起度过了一个特别温馨又平常的平安夜,他们对待他就像他们的第二个儿子一样,一起做圣诞火鸡和土豆泥,在结束有七道菜的圣诞晚餐之后又一起玩了噼啪爆炸牌,第二天一早就起来拆礼物,那是他自从和布莱克家族断绝联系之后最开心的一次圣诞节了。
然后他又问起我记忆中最开心的圣诞假期,我告诉他,那是我在霍格沃茨上三年级的时候,我选择留校过节,基本上每天都在和卡尔还有我其他的几个好朋友在霍格莫德闲逛,并且成为三把扫帚酒吧的常客,当然少不了去佐科笑话商店买一些恶作剧用品,趁着教授们大多数都放假回家,我们在城堡里四处恶作剧。最后被麦格教授抓到,罚我们去厨房和小精灵们一起做圣诞布丁。当然,我们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去给我们预言课教授的布丁里放了两汤勺咸盐。小天狼星听完之后,哈哈大笑,他说如果我们生在同一个时代,在同一个年级上学的话,他一定邀请我和卡尔加入他们的小团体。
我来到一楼餐厅,泡好了咖啡,开始想着今天我和他要去做些什么。我可能会带着他在伦敦随意逛一逛,去看看麻瓜们为圣诞节准备的各种各样新奇的东西。或者我们可以去霍格莫德村的三把扫帚坐一坐,他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那里了,一定会十分想念黄油啤酒或者火焰威士忌。去霍格莫德村是个好主意,那里都是巫师,我们也方便很多。顺便我也想带他去那个霍格沃茨情侣们经常去的帕笛芙夫人茶馆感受一下,不知道他看到整个茶馆都是小碎花装饰的之后表情会是怎样。
我磨磨蹭蹭地穿好厚厚的毛衣和牛仔裤,带好围巾,穿戴整齐之后大约已经是中午了,我想着他应该也起来了,于是准备去店里找他,忽然想起来,我给海登寄去的信在这个时候大概已经收到了,他一定不会介意,但是至于我父母的反应,我从来没有想象过。我拿起我的魔杖放在衣服口袋里,走出了大门,将房门上了锁之后,幻影移形了。
我走到店门口,让我有一些惊讶地是商店的门竟然是开着的,没有锁着。难道他早上又出门去了哪里?我推开门走进店里,摘掉围巾挂上门口的衣架,大声地喊他说:“嘿,你在吗?你早上出门了?”
话音刚落,我听到右侧靠近窗户的沙发上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你终于来了,朱丽莎。”
我转头看向沙发,吃了一惊,我的母亲贝尔维娜·罗素正坐在那里看着我,她穿着一身棕红色的格子呢大衣,和我一样的浅棕色的头发优雅的盘在脑后,她的对面小天狼星扭着头看着我显得十分拘谨,眼神中带着一丝警告,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赶忙走过去说:“母亲,你怎么来了?”
“一大早海登接到你写给他的信,说你今天不回家过圣诞节了。”她的面色有一些严肃,那双棕色的眼睛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是的没错。”我回答她,显然她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因为她看起来有一些生气,
“你父亲听了之后十分生气,本来他想要亲自来找你把你拉回家去的,我安抚他之后告诉他,还是我来找你比较合适。”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说,她多半是期待能看到我乖乖听话然后点头答应她的样子,但是我可能会让她再一次失望了,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母亲。”我冷冷地说:“我今年不会回去过圣诞。”
“就是因为他吗?”她向着坐在对面的小天狼星点点头问到,小天狼星脸上的表情显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和他对视了一下,脸上没有表情,我转过头看着我母亲说:“我想你心里也应该清楚,原因不单单是他。”
“朱丽莎,你不能再这样任性下去了,”她皱着眉头说:“我们已经容忍你的任性这么久了,你现在竟然连圣诞节都不回家过了。你父亲因为之前的事情已经没有再继续干涉你的任何事情了,你还不肯原谅我们吗?”
“哦是吗?”我挑起眉毛,心里的火气莫名地窜上心头:“所以你们还是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吗?一个无辜的孩子因为我还有你们失去了生命,你们不觉得心里愧疚吗?一句道歉是很有损罗素公爵家族和艾伯特家族的面子是吗?我为什么不再去魔法部工作,难道你们不清楚吗?我不想你们再干涉我的生活和决定!我是个成年女巫了,我有自己选择我生活的权利。”
我母亲听到我一口气说出了这么多埋在心里的话显得有些惊讶,更何况我平时在他们面前总是表现地淡淡的,没有任何激昂的情绪。她的眼神中似乎忽然明白我为什么会生气了,但是她没有说话,小天狼星从他正在坐着的扶手椅上站了起来,神色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说:“我想我还是先回避一下。”
“不,你坐下。没有什么可回避的。”我拉着他的胳膊,让他重新坐下来,我站在他的旁边,
我母亲有点好奇地看着我,终于开口问到:“所以他是谁?”
“他是伦恩。”我和小天狼星对视着说到:“他是我的男朋友。”他的眼里有一丝感激,我知道他可能会认为我一气之下要把他的身份直截了当地告诉我母亲,我看着他的神情微微地笑了,
当我转过头看向我母亲的时候,她的脸上好像带着一点笑意,对我说:“朱丽莎,看样子你很爱他。”
“是的,我爱他。”我点头说:“他对我非常的重要。所以,请你和父亲不要干涉我们之间的感情。”
“我不会追问他的来历,当然我也不会让你父亲去干涉你们的。”我的母亲说着拿起放在旁边的手套,站起身看着我们又说:“那就祝你们圣诞快乐,朱丽莎,我们还是很期盼你有空的时候回家来看看。”
让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这么快就要离开了,也没有追问他的身世和家族,大概是因为我说的那一些话的原因吧。小天狼星也赶忙站起身,我母亲伸出手来,他和她握了握手,母亲说到:“很高兴认识你,伦恩。”
“很高兴认识您,罗素夫人。”他礼貌而优雅地回答,
我母亲向门口走去,来到商店门前停了下来,然后转过头来说:“我会把刚才你说的那些告诉你父亲,我想他应该也能理解你。但是朱丽莎你要记得,我们无论如何都是爱你的,只是我们表达的方式欠妥而已。”
我和他十指相扣,站在一起,对她点了点头。母亲推开店门,一股风卷进了几片雪花,她幻影移形走了。
“所以,这算是和你的家人第一次见面了?”他拉着我的手说,声音里带着打趣我的意思,
我翻了一个白眼说到:“哦,拜托了。谁知道她竟然跑来找我。”
“我也很惊讶呢。”他说着拉着我一起走到刚才我母亲坐着的沙发上坐下来,
“对了,我来之前她都和你说了什么?”我有些好奇地问他,
他两只胳膊伸向脑后,两条腿也伸长,舒服地倚靠在沙发上说:“也没说什么,她就问我是谁,是不是看店的店员。”
我没忍住笑了,问他:“你怎么回答?”
“我说我是吉尔的男朋友。”他笑着说:“外加店员。”
“我母亲一定十分惊讶。”我笑着说,
“是啊,看到她似乎都惊呆了。”他慵懒地说:“不过她没有把我从店里赶出去,说明她对我还算满意吧?”
我轻哼了一声说到:“我满意就好了。不过看她的样子应该是不会插手我们的事情了。”
“吉尔,我能看的出来,你的父母还是很爱你的。”他忽然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我说:“只是他们不知道在发生了那件事之后该如何和你相处而已,我想他们内心也是很自责的。”
“是啊,我也看出来了,因为在我说完那些话之后我母亲没有生气地反驳,这就说明他们早就明白我说的是事实了。”
“所以,和解吧。”
“嗯,我会的。”
我们两个沉默了一会。
小天狼星忽然坐起来,吓了我一跳,他说:“幸亏你的母亲没有耽误我们太多时间,你可是答应我我们一起过节的,我们要去做什么?”
“我已经想好了,”我笑着说:“我们去霍格莫德看看吧,你一定很想去看。”
“好极了!”他兴奋地搓搓手,然后站起身说:“我这就去换衣服。”
我笑了笑,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楼梯换衣服去了。我真的是太喜欢他的性格了,当他开心地时候像个拿着三个巧克力布丁的孩子一样。
五分钟后,他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穿着一件象牙白的毛衣,外面套着一件灰色的夹克,脖子上也带了一条围巾,面带兴奋的神色,脚上穿着那双他最喜欢的机车皮靴,他冲着我笑,我对他说:“嗯,看着不错。”
他搂过我说:“我们出发吧。”
我带着他幻影移形来到霍格莫德村的入口,这里的积雪更厚,踩在脚下咯吱咯吱响,我们似乎都忘记苏格兰高地的风十分猛烈,气温也明显比伦敦低很多,街道上都是巫师和女巫们,穿梭在各个魔法商店之间,我挽着他的胳膊,两个人紧挨在一起。
所有的商店门口都挂着圣诞节的花环,有的店门开了之后隐约能听到店铺里传来的人声和音乐声。我们两个去逛了久违的佐科笑话商店,店里挤得水泄不通,有很多都是霍格沃茨留校的学生,我对他说:“看样子圣诞节来佐科买恶作剧产品的习惯还是继续保存下来了。”
他哈哈大笑,拿起一块蛙卵肥皂对我说:“改天给卡尔试试这个怎么样?”
我也大笑起来说:“我们丢进他的茶壶里吧。”
从佐科出来之后我们去了马埃斯特罗的音乐商店,相比较佐科而言这里人少了很多,小天狼星在店里挑了很久的唱片,我在一排爵士乐唱片架子那里也停留了很久,他过来找我的时候手里已经提着一个牛皮纸包着的包裹了,里面都是他买的唱片。
他说:“��记得你那里有一台唱片机。”
“是的,那是我从对角巷旧货商店买回来的。”我说,
“那太棒了,我们可以听听这几张唱片。”他开心地说。
我们在蜂蜜公爵糖果店花了半袋子加隆之后,外面的光线似乎暗了下来,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我拉着他躲进暖和的三把扫帚,一人点了一杯黄油啤酒。店里十分喧闹,店员们挥动着魔杖让几杯几杯的饮料在空中飘来飘去,时不时远处的桌子传来学生们在玩儿噼啪爆炸牌的声音。他看的津津有味,也特别的开心,脸上充满了笑意。等喝够了黄油啤酒之后,我们离开了三把扫帚酒吧,来到霍格莫德村的一个小集市,为了我们的平安夜晚餐购买食材。这还是我第一次在霍格莫德逛小集市,那些各种颜色的蔬菜水果都摆在木箱子里,整齐地排列在店门口,虽然外面下着雪也十分寒冷,但是这些新鲜的蔬菜看起来依旧十分的诱人。我和他怀里抱着满满两牛皮纸袋的蔬菜和水果终于走向了霍格莫德村的入口处,幻影移形回到伦敦我的公寓。
回到家里,我们谈笑着径直地来到厨房,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桌子上,然后他把我和他的外套去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我去客厅点起了一小堆炉火,虽然我住的地方是麻瓜的街区,家里都有暖气这种东西,但是毕竟是圣诞节,没有炉火少了一些圣诞节的味道。在壁炉旁边的角落里是我上周就布置好的圣诞树,我给它用了一个当年在霍格沃茨上学时和一个拉文克劳的女生学习的一种魔法,圣诞树上就像是真的挂着星星一样,闪闪烁烁,还有一些圆圆的挂饰,树下是我为小天狼星、卡尔、玛格特、拉里、海登和我父母准备的礼物。
“有我的礼物吗?”我身后忽然冒出他的声音说,
“那当然了,”我转过头去笑着看着他说:“早就准备好了。”
“我真的很好奇你会送我什么礼物。”他走过来从后面搂着我的腰笑嘻嘻地说,
“嗯,恐怕你的好奇心要持续到明天早上才行了。”我偏着头调皮地对他说,
“那好吧,”他笑了:“为了转移我的好奇心,我决定现在就开始准备我们的圣诞晚餐怎么样?”
“好啊。”我转过身拉着他的手说:“走,我帮你。”
我从麻瓜冰箱里拿出之前就准备好的火鸡,我和小天狼星在厨房忙碌起来,我在水槽那里清洗蔬菜,他不客气地拿着我的魔杖挥舞着,橱柜门打开了,菜刀和砧板飞了出来平稳地落在他的手边,
“没想到你竟然对家务咒语这么熟练,”我正在洗番茄,对着正挽着袖子腌制火鸡的他说,
“是啊,以前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会这些咒语会方便很多,”他认真地往火鸡上涂着酱汁,
看着他时不时的把挡在前额的头发拨到耳后,那双绿眼睛认真地看着那只火鸡,我忽然觉得认真的男人真的最是让人着迷了。
他似乎感觉到我盯着他看了,于是抬起头来,发现我正偷笑着,于是问我:“怎么了?”
“没什么,”我把洗好的番茄放在一旁的盘子里:“只是在一旁欣赏下厨的男人的英姿。”
他哈哈大笑说:“是不是很帅?”说着一只手支在桌子上,一只手叉腰,
“哼!臭美!”我笑着说。
整个圣诞晚餐准备的时间超过了一个小时,我们几乎用完了我家里所有的盘子和碗来装下我们要准备的蔬菜和水果,最终火鸡成功地进入烤箱,我们一起做的苹果肉桂派也在一旁等待着放进烤炉,一大碗蔬菜沙拉已经摆在了餐桌上,旁边是一盘金黄色冒着热气和香味的烤土豆配西兰花。我正在从储物间拿出一瓶珍藏很久的白葡萄酒回到厨房的时候看到小天狼星还是饶有兴致地观看着麻瓜烤箱,
我笑着对他说:“你知道吗?你这样好奇地盯着烤箱真的有一些可爱。”
他翻翻白眼说:“只是觉得麻瓜们不会魔法,竟然也会用他们的智慧发明出这样的机器,确实很有趣。”
“不要小瞧麻瓜们,”我又拿过两只高脚杯放在餐桌上:“接触他们多了以后会发现其实也很有意思的。”
“那是当然。”他点点头。
当所有菜都摆上餐桌的时候,他忍不住笑了说:“我觉得我大概能吃下一整只火鸡了。”
“那苹果肉桂派就是我的了!”我哈哈大笑。
“我们来点音乐听吧。”他说着跑出去拿他在马埃斯特罗音乐商店买的唱片,不一会很有圣诞节感觉的爵士乐从我的客厅传来,小天狼星伴随着节奏,迈着舞步走进厨房,我一边笑一边为他鼓掌。他来到我面前深鞠一躬,然后拉起我的手吻了一下我的手背,然后在我对面坐下来。
 一小时后,我们两个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他坐在凳子上伸着懒腰,我则喝完酒杯中最后一口白葡萄酒,我们两个决定收拾吃剩下的食物和清洗餐具。我再一次没有动手,他挥舞魔杖将一切整理完毕,拉着我来到客厅,我们两个舒服的坐在沙发上,客厅的灯没有开,只有炉火和圣诞树闪烁着温暖的光线。那张圣诞节爵士乐的唱片已经播完了,我的唱片机发出了轻微的沙沙声。他站起身,将唱片收好,然后又拿出一张放在唱片机上,音乐响起,原来是塞蒂娜·沃贝克的唱片。
我轻轻地笑了,他听到我的笑声,转过头来说:“圣诞节怎么能没有塞蒂娜·沃贝克呢。”
我说:“是啊,这首‘热腾腾的坩埚我的爱’确实很经典,我知道巫师电台每年圣诞节都会放这首歌。”伴随着塞蒂娜明亮的歌声,他把我从沙发上拉了起来,一把搂过我的腰,然后说:“我们跳舞吧。”
我点点头说:“好。”
我们伴随着她慢节拍的音乐在客厅了跳起舞,我把头倚在他的怀里,一只手拉着他的手,一只手搂着他的后背,他的另一只手搂着我的腰,我感觉到他低下头来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头顶,然后把我那只握在他手里的手拉到他的胸口,让我摸着他的左侧胸腔,用安静低沉的声音说:“你感受到我热腾腾的爱了吗?”
我在他怀中笑了,然后说:“感受到了。”
我抬起头,看到他眼中有一种深沉又很厚重的感情,那种似乎很压抑又马上爆发出来的热度,让他的双眼更加明亮。我伸手抚上他的面颊,向着他的双唇吻了上去,他热烈地回应着我,这种感觉似乎是从未有过的,他前所未有的冲动和压抑很久的感情似乎在一刹那释放了出来,我们倒退几步,他用双臂护着我,一起倒在了柔软的沙发上。
 第二天早上,我从沉沉的睡梦中醒来,睁开双眼,发现屋子里光线很充足,难得有阳光照射进来,随后感受到一只胳膊正搂着我的腰,转过身去,发现小天狼星已经醒了,他侧躺着用一只胳膊支着头,笑着看着我说:“早上好,懒虫。”
“早。”我看到他神采奕奕地看着我,他整个人在温柔的阳光中显得更加英俊了,不由得脸一红,
“过来,”他说着捏着我的下巴吻了上来,我有些不能呼吸,心也砰砰直跳,他忽然笑了说:“怎么还害羞了。”眼里充满宠溺,
“我哪有害羞。”我还是能感觉到我的脸发烫,然后赶紧起身说:“我想要拆礼物。”
“你等等,先拆我的,再去拆别的。”他一把拉住我说,然后向后伸手,从床头柜拿过来一个方形的小盒子还有一个圆柱形的东西,外面都包着精美的圣诞树礼物纸。
我拿在手里端详着,他说:“打开看看。”
我先拆开大一点的圆柱形礼物的包装,是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我最喜欢的巧克力曲奇饼干,我惊喜地问他:“这是你自己烤的吗?”
“是的,你不在店里的时候我自己烤的。”他抚着我的头发说:“再看看另一个。”
我又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个方形的小盒子的包装,一个宝蓝色天鹅绒的小盒子映入眼帘,我慢慢地打开盒子盖,发现是一条银色的项链,上面是一个由几颗钻石拼成的星座,其中一颗钻石比其他的大一圈,在阳光中闪着光,我忽然意识到这个星座是天狼星在的大犬座,
他坐起身来,从我手里拿过项链,放在他的手心然后用很轻柔地语气说:“这是大犬座,这颗星是天狼星,我希望你能带着它,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不论白天或者黑夜都一直陪伴着你。”
我点点头,鼻子有点酸,用手拉起我浅棕色的长发,他伸过手来帮我戴在脖子上,然后笑着看着我说:“真好看。”
“你也要先拆我的礼物,”我拿起魔杖用了召唤咒,他的礼物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兴奋地拿过第一个包裹拆开,是一件崭新的机车夹克,他兴奋地直接蹦下地,套在身上给我看说:“怎么样?”
“帅极了!”我笑着说,
他又拆开了剩下两件礼物,一个是我自己织给他的一双圣诞袜,他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织的圣诞袜了。”说着套在了脚上,
最后一个盒子里面是两张魁地奇联赛的门票,我们两个都是魁地奇球迷,他很久很久都没有机会好好的看一场比赛,他看起来兴奋极了,一把搂过我,吻在我的脸颊说:“谢谢你,吉尔,我太喜欢这些礼物了!”
我抱住他说:“谢谢你,有你在就是最棒的圣诞节礼物。我爱你,小天狼星。”
“我也爱你,吉尔。”他也用力地抱着我说,
“圣诞快乐。”我在他温暖而有力的怀抱里说,
“圣诞快乐,darling。”他说:“这大概是我最幸福的一个圣诞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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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yplot · 4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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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华浸放的那些天——萨尔斯堡音乐节散记2(萨堡初体验)
提起音乐节,人们可能会想到的场景是:在一个主场音乐厅里,按日期排好演出顺序,依次上演来自全世界著名乐团的音乐会。而萨尔斯堡音乐节却完全不是这样的,它是一个全方位的,多元的,立体的艺术盛会。以音乐为中心,为纽带,包罗戏剧、影视、美食、歌舞、美术、狂欢,甚至自娱自乐在内的庞大而旷日持久的盛会。既有主场音乐厅里盛大的演出,也有散布于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艺术小品。有点类似于民国时代的活报剧,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大师、民间艺人,甚至流浪艺人和普通百姓,都扎堆出现在小镇各处的街道两边,房前树下,像街头卖艺一样的,随性的尽情的表演着自己的艺术。同是手拿一把小提琴,站在相隔不远的街边,可能一个是斐声世界的提琴大师,另一个却是连揉弦都不会的新手。他们各自尽兴地表演着,丝毫没有高傲与卑贱的神情。他们与其说是在比拼,不如说是在娱乐。来自各地的美食大师也进驻小镇各处,随时随地地烹调出各种美食,各种不同的香味此起彼伏地弥漫在整个萨尔斯堡的大街小巷。(你可以想象烤羊肉串的香味和蛋糕房的香味交相辉映的感觉,其实比那要丰富得多)人们闻着香味,品着葡萄酒和慕尼黑啤酒(慕尼黑就在隔壁巴伐利亚,是它的首府)欣赏着各种风格的街边音乐、舞蹈、戏剧和流浪艺人的表演,行走在多姿多彩的艺术狂欢中。小镇的各处被鲜花点缀,花香、琴韵、舞影、欢笑浸满整个萨尔斯堡。你引颈高歌便是演员,你驻足观看便是观众。这里没有大师和菜鸟,只有交流和欢乐。几乎所有的大师在这里都放下身段,不会拒绝与人合影或签名,几乎所有的观众在这里都不会讥笑表演的拙劣,不会用“下去bou”来驱赶失手的艺人。音乐节就像世博会一样兼收并蓄,兼容并包,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仅到此一个小时,我就被这里的气氛弄得几近癫狂。我太爱这种氛围了,我太爱这些美食了,我不想走了,我哪都不想去了。起初我们一行是一起行动的:一起听音乐会(对某些人来说,不如说是看音乐会:))一起逛街,一起泡啤酒馆……但仅仅一天之后,大家就发现,彼此的兴趣竟然相差巨大。于是大家决定各自分开,去寻找自己喜欢的内容。第二天一早,我和小k(他叫xx凯。别瞎说,肯定不叫袁世凯!因为我们那边管扑克里king那张牌叫“凯”——J、Q、K叫钩、圈、凯,也不知是谁就管他叫xxK,于是小凯就有了小k这个外号)就起了个大早去品尝某个大师烤出的第一炉蛋糕。据说该大师每天烤的第一炉点心最好吃,因为那时的炉���,面团的发酵程度和大师的心情都最好。我们也不知道这第一炉是不是他一天中烤得最好吃的那一炉,但我们吃到的这第一炉点心确实烤得很香。那一天来自好几个国家的好几拨游客和我们一样吃到了第一炉点心,我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的评价,但看表情都是美滋滋的。我们回旅馆时听说“3C组合”刚刚出去品尝巴州奶酪去了,(我们一行中有一个厨子,一个出纳〈就是带我们参观金厅那个〉一个处长。他们仨比较投缘,经常一起活动,于是大家给他们起了个外号,叫3C组合。因为他们的职务都是Chu字开头。最有趣的是那个厨子还姓康!我们自然就管他叫康师傅)(巴州奶酪是指隔壁巴伐利亚州阿尔高的奶酪。此地奶酪非常有名,音乐节期间他们从阿尔高赶来展卖,游客除了可以品尝奶酪,还可以亲眼目睹制作过程,甚至可以亲自动手尝试制作。后几天我也去尝了一下,确实很好吃,而且种类众多,大概二三十种。而这只是来参展的一小部分,据说阿尔高奶酪总共有几百种之多!)有几个人在对面小店里吃披萨,办公室老曹头吃不惯西点,自己在屋里把康师傅当早餐吃了:)——那是他在维也纳的中超买的。另两个订导懒鬼还在睡大觉,也许他们走的地方多了,对这音乐节并不太感兴趣。最后是小骚(他姓邵),他还在卫生间里描啊画啊,就跟我在熊国遇到的化妆君一样。朕猜他肯定是个G,而且是个受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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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ntlebf · 4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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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华浸放的那些天——萨尔斯堡音乐节散记2(萨堡初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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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音乐节,人们可能会想到的场景是:在一个主场音乐厅里,按日期排好演出顺序,依次上演来自全世界著名乐团的音乐会。而萨尔斯堡音乐节却完全不是这样的,它是一个全方位的,多元的,立体的艺术盛会。以音乐为中心,为纽带,包罗戏剧、影视、美食、歌舞、美术、狂欢,甚至自娱自乐在内的庞大而旷日持久的盛会。既有主场音乐厅里盛大的演出,也有散布于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艺术小品。有点类似于民国时代的活报剧,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大师、民间艺人,甚至流浪艺人和普通百姓,都扎堆出现在小镇各处的街道两边,房前树下,像街头卖艺一样的,随性的尽情的表演着自己的艺术。同是手拿一把小提琴,站在相隔不远的街边,可能一个是斐声世界的提琴大师,另一个却是连揉弦都不会的新手。他们各自尽兴地表演着,丝毫没有高傲与卑贱的神情。他们与其说是在比拼,不如说是在娱乐。来自各地的美食大师也进驻小镇各处,随时随地地烹调出各种美食,各种不同的香味此起彼伏地弥漫在整个萨尔斯堡的大街小巷。(你可以想象烤羊肉串的香味和蛋糕房的香味交相辉映的感觉,其实比那要丰富得多)人们闻着香味,品着葡萄酒和慕尼黑啤酒(慕尼黑就在隔壁巴伐利亚,是它的首府)欣赏着各种风格的街边音乐、舞蹈、戏剧和流浪艺人的表演,行走在多姿多彩的艺术狂欢中。小镇的各处被鲜花点缀,花香、琴韵、舞影、欢笑浸满整个萨尔斯堡。你引颈高歌便是演员,你驻足观看便是观众。这里没有大师和菜鸟,只有交流和欢乐。几乎所有的大师在这里都放下身段,不会拒绝与人合影或签名,几乎所有的观众在这里都不会讥笑表演的拙劣,不会用“下去bou”来驱赶失手的艺人。音乐节就像世博会一样兼收并蓄,兼容并包,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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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到此一个小时,我就被这里的气氛弄得几近癫狂。我太爱这种氛围了,我太爱这些美食了,我不想走了,我哪都不想去了。起初我们一行是一起行动的:一起听音乐会(对某些人来说,不如说是看音乐会:))一起逛街,一起泡啤酒馆……但仅仅一天之后,大家就发现,彼此的兴趣竟然相差巨大。于是大家决定各自分开,去寻找自己喜欢的内容。第二天一早,我和小k(他叫xx凯。别瞎说,肯定不叫袁世凯!因为我们那边管扑克里king那张牌叫“凯”——J、Q、K叫钩、圈、凯,也不知是谁就管他叫xxK,于是小凯就有了小k这个外号)就起了个大早去品尝某个大师烤出的第一炉蛋糕。据说该大师每天烤的第一炉点心最好吃,因为那时的炉温,面团的发酵程度和大师的心情都最好。我们也不知道这第一炉是不是他一天中烤得最好吃的那一炉,但我们吃到的这第一炉点心确实烤得很香。那一天来自好几个国家的好几拨游客和我们一样吃到了第一炉点心,我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的评价,但看表情都是美滋滋的。我们回旅馆时听说“3C组合”刚刚出去品尝巴州奶酪去了,(我们一行中有一个厨子,一个出纳〈就是带我们参观金厅那个〉一个处长。他们仨比较投缘,经常一起活动,于是大家给他们起了个外号,叫3C组合。因为他们的职务都是Chu字开头。最有趣的是那个厨子还姓康!我们自然就管他叫康师傅)(巴州奶酪是指隔壁巴伐利亚州阿尔高的奶酪。此地奶酪非常有名,音乐节期间他们从阿尔高赶来展卖,游客除了可以品尝奶酪,还可以亲眼目睹制作过程,甚至可以亲自动手尝试制作。后几天我也去尝了一下,确实很好吃,而且种类众多,大概二三十种。而这只是来参展的一小部分,据说阿尔高奶酪总共有几百种之多!)有几个人在对面小店里吃披萨,办公室老曹头吃不惯西点,自己在屋里把康师傅当早餐吃了:)——那是他在维也纳的中超买的。另两个订导懒鬼还在睡大觉,也许他们走的地方多了,对这音乐节并不太感兴趣。最后是小骚(他姓邵),他还在卫生间里描啊画啊,就跟我在熊国遇到的化妆君一样。朕猜他肯定是个G,而且是个受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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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ngzhouzi · 7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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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子推特合集(189)2017.10.11-15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Tweets 16.5K Following 38 Followers 143K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1
中国今年预计售出近30万辆电动汽车,是美国的三倍,超过其他国家的总和。中国可再生能源发电量也已超过美、英、德、法的总和。与此同时,美国环保署宣布不实施奥巴马的清洁电厂计划,大力发展煤电。纽约时报今天有个读者长篇留言说,美国现在就像是明朝中叶的中国,开始闭关锁国,由盛转衰。 https://pbs.twimg.com/media/DL1wFOpUMAAeDK2.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L1wFOyUIAA6XvD.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L1wFOqVoAAOkoY.jpg
Edward Li? @temp13572468 Edward Li Retweeted 方舟子 美国恢复传统发电,目的是提高电网可靠性,和环保政策无关。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1 方舟子 Retweeted Edward Li 川普和环保署署长居然没想到这个借口,看来你这个超级美国通应该毛遂自荐去当其能源顾问。加州等美国各个最发达的州居然一意孤行坚持发展新能源,准备彻底放弃煤电,看来离崩溃不远了。
majianzhong? @Jianjay520 Replying to @fangshimin 事实上,国内的电动汽车基本都是骗补助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2 方舟子 Retweeted majianzhong 美国汽车公司在中国卖出的电动汽车数量已超过了美国,原来是跑中国骗补助,你赶快举报去。你是不是和很多川粉一样睡了好几年才醒来,生活在另类事实中?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1
一帮人渣,仅仅因为西尔斯的网站像很多国外个人网站一样挂着PayPal捐款链接就污蔑人是骗子,这些人渣莫名其妙吹捧的汉典就挂着微信捐款二维码,怎么就不骂汉典是骗子了?西尔斯的网站原本是面向国外学生学汉字的,全英文,怎么骗了这些在中国的人渣的钱了?那么大的工作量,就为了骗几个钱? https://pbs.twimg.com/media/DL13p0-UQAA_bIs.jpg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1 方舟子 Retweeted 西尔斯并不是在做学术研究(他没这个能力),也不是简单地把某一本辞书扫描上网,而是做了搜集。要傻或坏到什么程度才会认为把如此多的古文字搜集整理放上网是欺诈?汉典也是整理别人的研究上网,也是欺诈了?那个卢院长也在吹捧汉典,有可比性吗?如果汉典代表的就是国内古文字电子化水平,丢死人了。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1
学英语:《大西洋月刊》文章《美国的坏人政治》。Kakistocracy意思是一个国家由公民中最坏、最差的人统治着。这个词以前很少用,川普执政当局的所作所为复兴了这个词。 https://pbs.twimg.com/media/DL5iitwUMAADeM9.jpg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1
中国有几个省我还没去过,其中包括广西。这也许是去的动力?英国《镜报》说广西合浦-那坡告诉是世界上最美的公路,通往天堂。 https://pbs.twimg.com/media/DL5o8soU8AAQnwW.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L5o8slVQAAyS6A.jpg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1
刘记嫩烤猪排新鲜出炉 https://pbs.twimg.com/media/DL5vF_AUQAAcUgo.jpg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1
这和中餐、吃货没关系。1998年迪斯尼《木兰》上映时,麦当劳为配合宣传出了一款日式烧烤蘸酱,取名四川蘸酱,和儿童餐一起卖,所以应该不辣,很快就下架了。今年很火的一部成人动画电视连续剧提到该酱,麦当劳乘机推出限量版,只卖一天,每家店只卖20个,引起该剧粉丝哄抢,都是买来收藏的。 https://pbs.twimg.com/media/DL51j7HUIAA1Lep.jpg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1
人民大学为创“双一流”把陈力丹等人评为“荣誉一级教授”,特重发此文祝贺。陈力丹教授的“贞操带”爱好http://mp.weixin.qq.com/s/p9Uz7XX5k8WGWxT2ltDokw …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1
中国农大著名的水货副教授朱毅本来就是半文盲,以前能吃出“朗朗上口”,现在当然也能从茅台喝出“丰盈”,住房“幅员辽阔”而且“逼仄”。 https://pbs.twimg.com/media/DL6Ib24VAAEE7Q0.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L6Ib23V4AAQOaY.jpg
姚飞? @mantouboji
红卫兵变老了还没死绝,老子在公园草地上搭帐篷,TMBD居然有老头过来探着头往帐篷里瞅,说什么这帐篷里有人啊……没人你要咋?以为这是共享单车? ???也没伸出头去看,听着是全家一起出来,爷爷看到帐篷想霸占了给孙子用?居然好意思很遗憾地跟它儿子说这帐篷里有人了……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1 方舟子 Retweeted 姚飞 根据太白县法律,没人就可以把帐篷和帐篷里的东西都拿走了。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1
诺贝尔科学奖获得者一览。男:570,女:17。出生地:美国188,英格兰和威尔士67,德国51。获奖者最多的年龄:54岁。劳伦斯.布拉格25岁获奖,严重偏离常态。 https://pbs.twimg.com/media/DL6YYzgU8AACyWJ.jpg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1
加州在燃烧,创纪录的野火把迪斯尼乐园也包围了。 https://pbs.twimg.com/media/DL6gPsZUMAAbOJA.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L6gPsaUEAEpd_J.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L6gPsYU8AUVhWA.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L6gPsaU8AI2WAE.jpg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1
无人机最新用途:采集鲸的鼻涕。 https://pbs.twimg.com/media/DL6or08UQAA2YDD.jpg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1
有人在清理车座时找到了一个1998年版麦当劳四川酱(上面写着teriyaki dipping,即日式烧烤蘸酱),在eBay上卖了$14700。几天前新推出的限量版四川酱包装上画的是让四川酱得到粉丝追捧的那部科幻动画片,在eBay的售价大约$1000,还有人用它换了辆大众轿车。 https://pbs.twimg.com/media/DL6vtAJU8AAhtWQ.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L6vtAKU8AAsnxl.jpg
恶魔在徘徊? @findintheanswer Replying to @fangshimin 这东西有啥收藏价值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2 方舟子 Retweeted 恶魔在徘徊 因为今年很火的成年科幻动画《里克和莫迪》几次提到20年前的麦当劳四川酱,在推特上引起热议,很多粉丝也想要这种酱,这样就有了收藏价值了。只要是稀少又有人要的东西就有收藏价值。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2
川普威胁要吊销批评他的NBC和其他电视网的营业执照,不过他没这个权力。给电视台颁发执照的是联邦通讯委员会,其主席虽然是总统任命的,但是独立机构,不听总统的,如果仅因为批评了总统就吊销执照,明显违反宪法第一修正案,还会被起诉。 https://pbs.twimg.com/media/DL622yBVQAEXfLB.jpg
BurwoodBeike? @BurwoodBeike Replying to @fangshimin 不是因为批评川普,而是新闻造假 #FakeNews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2 方舟子 Retweeted 对川粉来说,当然所有批评川普的新闻都是假新闻。然而即使是新闻造假,也是不能吊销营业执照的,川粉还是只能意淫。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2
一只装蛇的蜥蜴 https://pbs.twimg.com/media/DL-tyk2VAAEELZ-.jpg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2
一个律师出身、无任何科学背景、一直主张气象预报服务私有化的一家气象预报公司CEO被提名为美国国家海洋与气象局局长。这个职位历来由著名科学家担任。在传闻此人会被提名时,该局员工曾集体发公开信反对,但还是被提名了。环保署长反环保,气象局长反对政府管气象预报…这就是坏人政治的体现。 https://pbs.twimg.com/media/DL-0p2DVAAEOCsr.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L-0p2GVQAA7lcd.jpg
H2rdrive? @H2rdrive Replying to @fangshimin 这是美国Libertarian的梦,把所有政府职能统统私有化对他们来说才是“正途”。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2 方舟子 Retweeted H2rdrive 他没那么理想主义,而是出于商业利益。他多年来一直游说要求立法取消国家气象服务,认为这妨碍了私营气象预报公司赚钱。这下好了,当上了局长以后就可以把气象局的各种服务都停了,自己的气象预报公司就可以发财了。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2
刘记春饼 https://pbs.twimg.com/media/DL-77mDVwAA3UJ6.jpg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2
6个与肤色深浅有关的基因变异被找到了。这些变异在全世界人群里都有,再次证明“人种”不是一个生物学概念。 https://pbs.twimg.com/media/DL_C31mUMAIfTU7.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L_C30XVAAIf--4.jpg
MALJ? @MALJ22 Replying to @fangshimin wtf??在精准医疗没有全面覆盖前,人种划分就具有生物、医学意义!你看下遗传疾病或相关疾病的人种分布,就说亚裔高发的,酒精性解毒反应,蚕豆病,乙肝,鼻咽癌,不划分人种你在逗我?只有随着频繁的基因交流和人口迁徙,到达一定程度人种的界定才能模糊。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3 方舟子 Retweeted MALJ 福建人鼻咽癌高发,河南人胃癌高发,你是不是要把福建人和河南人当成两个人种?这么弱智还对一个科学共识骂骂咧咧的,哪来的自信?
屈克? @quke101 Replying to @fangshimin 美国的临床试验里面,都要求有人种/族裔代表性和相关亚组分析的,甚至FDA还专门批准过针对黑人的药物,看来得给FDA科普一下,让他们与时俱进。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3 方舟子 Retweeted 屈克 这种区分有社会意义,无生物学意义。把人群按肤色、身高、民族、地区等等划分,总能找出发病率、基因频率的不同。美国黑人高血压发病率比美国白人高,是不是就说明有黑人和白人两个种族呢?不是的,世界上高血压发病率最高的恰恰是芬兰、波兰、俄国这些地区的白人。非洲裔至少包括几百个遗传群体。
张? @By1vG Replying to @fangshimin 温度低会导致血管收缩,然后血压会升高。所以俄罗斯和北欧高血压患者数量多很正常。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3 方舟子 Retweeted 张 准备去申请诺贝尔奖吗?
Ke Chen? @cktears Replying to @fangshimin 很想知道亚裔成人乳糖不耐比欧美白人多和这里说的的人种有关吗?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3 方舟子 Retweeted Ke Chen 基因频率高低和遗传群体有关,和人种无关,因为人种不是遗传群体。乳糖不耐在亚裔中只是东亚高得离谱,欧裔是北欧低得离谱,但南欧白人比北欧白人高得多,尼日利亚黑人比苏丹黑人高得多,土耳其比沙特高得多,怎么分人种?把苏丹黑人、沙特人划为白人,把西西里人、尼日利亚黑人、土耳其人划为黄种人?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2
发表新文章:诺贝尔为什么不设数学奖http://mp.weixin.qq.com/s/UaZ_xgJjBVV97F-gvWjT1Q …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2
原白宫首席战略官班农几个月前警告川普,他当不了总统的威胁不是国会的弹劾,而是宪法第25修正案。川普一脸茫然:“那是什么?”第25修正案规定内阁成员经表决可以以总统无能力行使职权为由将其罢免,由副总统继任。班农认为川普能完成任期的可能性只有30%。他也许就在策划扶持更保守的彭斯。 https://pbs.twimg.com/media/DL_UOuyUEAEgtUC.jpg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2
云南农大不久前才开会宣布说查普洱茶中的黄曲霉素不能用HPLC法,查出来100%假阳性,要用串联质谱法才可以,现在怎么又用HPLC法了?要脸不?这“改进的酶联免疫吸附法”又是怎么改进的?改到查不出来为止吗? https://pbs.twimg.com/media/DL_oQPsV4AAyrSv.jpg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2
云南农大以前说酶联免疫吸附法和高效液相法检测茶叶(包括普洱茶)黄曲霉素100%假阳性,现在用这两种方法检测普洱茶黄曲霉素却是100%阴性,这个自打脸打得这么高难度,真不容易啊。 https://pbs.twimg.com/media/DL_vSH_VAAADrTJ.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L_vSH-VoAAVEBK.jpg
NoTCM? @no_tcm Replying to @fangshimin 方老师,您好像弄错了误检出率的意思。误检出率是所有检出例中错误的比例,100%误检出率说明检出的都是错的,这个和假阳性率不是一回事。看前后两份报道,好像说的都是检出阳性的都是错的,那么感觉他们还是一致的。不过两种方法改进了哪些,就要等他们公布细节才知道了。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3 ���舟子 Retweeted NoTCM 他们说的100%误检出率指的就是100%假阳性率,针对的是以前用这两种办法查出所有样本都是阳性的论文,而且说所有阳性全是假的,认为要改用串联质谱法才可靠。现在没用串联质谱法,用这两种方法(其中一个号称改进另一个没有)却全都查出阴性,你还觉得一致?
NoTCM? @no_tcm Replying to @fangshimin 100%误检出率≠100%假阳性率,因为这是两个术语,有各自标准的公式定义的。另外,看您给的报告截图里面,那个ELISA法还是查出来27份疑似阳性的,虽然被第2种方法复查是阴性,但您要说ELISA法也是全都查出阴性似觉不妥,因为如果没有第2种方法,按照ELISA法那27份就是阳性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3 方舟子 Retweeted NoTCM 你是来搞笑的?他们说的100%误检出率指的就是是以前ELISA方法和标准HPLC法都是100%假阳性,经过他们改进后ELISA法假阳性率变成2.3%,而这个假阳性又是用他们认为100%假阳性的标准HPLC法发现的。什么脑子会认为这是一致?
NoTCM? @no_tcm Replying to @fangshimin 您消消气,我不是来搞笑的。比如现在ELISA法的假阳性率为27/1183=2.3%,而其误检出率依旧为27/27=100%。这两个术语的概念、结果是不一样的,您有空再查验一下吧。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3 方舟子 Retweeted NoTCM 在原来的“所有的样本都阳性,所有的阳性都是假的”条件中,标准ELISA和标准HPLC的100%误检出率就是100%假阳性。对他们号称改进过的ELISA法这点当然不再适用。但是他们用100%误检出率或假阳性率的标准HPLC法查出真阴性,你竟然认为不矛盾?
NoTCM? @no_tcm Replying to @fangshimin 我说的不矛盾是指前后两次的误检出率都是100%,这和假阳性率不是一回事。另外,之前他们说100%误检出率的是标准HPLC方法,现在说的是HPLC-柱后衍生法,加了“柱后衍生”就不再是标准HPLC了,比原来方法好不足为奇。我觉得您可以等他们报告出来再批不迟,现在有些着急了。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3 方舟子 Retweeted NoTCM 标准HPLC指的就是国标规定的HPLC-柱后衍生法,他们以前认为这也是100%靠不住的,要用串联质谱法才行。你什么都不懂就别在这助纣为虐了。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3
川普今天在一个会议上说他为了救灾会见了维京群岛的总统,美国网友又过节了:这是人类克隆技术的重大突破。(维京群岛属于美国) https://pbs.twimg.com/media/DMDvhaLUIAAysjd.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MDvhd1UEAAafMh.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MDvhZJUQAA0rBh.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MDvhdSUMAADtbm.jpg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3
刘记迷你肉串儿 https://pbs.twimg.com/media/DMD2cQmUQAAoLc2.jpg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3
英雄居里夫人: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居里夫人发明了移动式X光机,训练了上百名妇女使用,并亲自上前线。一百多万名伤兵因此受益。 https://pbs.twimg.com/media/DMEBM5MVoAAVtDj.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MEBM5IV4AA-0FD.jpg
Eddie Cheng? @eddie__cheng 这些年来,除了在网上看到东亚几个国家为所谓的“文化遗产”归属打得不可开交以外,没见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干过啥事。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3 方舟子 Retweeted Eddie Cheng 作为教育、科学、文化、通信领域的国际机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做的事情很多,评世界文化遗产只是最著名的一件,不能因为川普宣布退出就说人家没做啥事。教科文组织成员国比联合国还多两个,现在美国、以色列退出,刚好持平。全世界都在对着川普的美国逆行。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3
喝茅台能护肝吗?http://mp.weixin.qq.com/s/3xhpgOPkW0hKjLShao6Qpw …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3
《陈力丹教授的“贞操带”爱好》在微信公众号被删除,说是“违规”,违了哪条规没有说。自己敢大摇大摆地做,还怕人帮着宣传?此文在百家号还在,感兴趣的去看看(也给陈教授增加点公关工作量):https://baijia.baidu.com/s?old_id=4458 https://pbs.twimg.com/media/DMEiMcUUMAEYyuL.jpg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3
《纽约时报》:“蒂勒森是一个无能的国务卿,他对讲真话的主要贡献是说他的老板川普是一个白痴。”川普接受采访时说,如果蒂勒森真的叫他白痴,他就要跟蒂勒森比智商分数。这么说就很白痴嘛。 https://pbs.twimg.com/media/DMEpCGoVwAEeBA0.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MEpCGeVoAE9LAy.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MEpCGrUMAAOkst.jpg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3
川普其实不知道伊朗核协议是什么内容,他之所以一直骂这个协议,现在又宣布不认这个协议,不过是因为它被认为是奥巴马的重大外交胜利。前任总统签署的外交协议新总统一上任就不认,说明了美国言而无信,以后谁再跟美国签外交协议就难免要担心换了总统就成废纸了。 https://pbs.twimg.com/media/DMExHirVwAINadN.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MExHipVQAEtniV.jpg
Eddie Cheng? @eddie__cheng Eddie Cheng Retweeted 方舟子 这是为什么美国宪法规定国际协议不能由总统签署而必须通过参议院通过才能生效的原因。巴黎协定、伊朗核协议都没有经过参议院批准,不是正式协议。川普也没有撕毁这个协议,而是要求参议院补上这个手续:如果参议院通过,协议仍然生效,否则无效。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3 方舟子 Retweeted Eddie Cheng 你分不清协议和条约,条约才需要参议院通过,协议不需要,何况国会通过了《伊朗核协议法案》要求总统定期证明伊朗满足了协议要求。川普以该协议是美国历史上最坏的交易为由拒绝证明,哪里提到要求参议院补上手续?他可能都不知道有这个借口。国会现在要决定的是要不要恢复制裁伊朗,不是补什么手续。
Eddie Cheng? @eddie__cheng Replying to @fangshimin 协议、条约不过是术语区别,重要的是只有参议院三分之二票认可的才与美国国家信誉有关。单独与总统签署的不算。如果现在谁愿意与川普签个约,过几年被下一任总统否决了,结果也是一样的。(只是现在反对的人那时会欢欣鼓舞。)参议院当初曾试图拒绝伊朗协议,只差两票不到60被民主党阻击。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4 方舟子 Retweeted Eddie Cheng 协议、条约不只是术语区别。当年北美自由贸易协定没能获得参议院三分之二多数,被起诉违宪时,联邦法院判决协议和条约不同,不违宪。国务院有175号通告区分协议和条约。美国签署的国际协议多了。总统不能代表国家,签的协议换了总统马上不认,别人跟你签协议干嘛?别再指望朝鲜会跟美国签核协议。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4 方舟子 Retweeted 方舟子 也是个不知道伊朗核协议是什么内容就夸夸其谈的美国通。希拉里不仅支持该协议,还声称自己促成了该协议。大部分民主党议员也支持该协议。美国通是不是认为这些人不代表美国势力?@火烧彤云:不是这样。反对伊朗是美国各股势力的一贯主张,希拉里上台也会如此。如果不搅乱中东,何以掌控石油?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3
鳌山驴友遇盗记进展:太白公安局局长说早就决定不立案了,但是不给不立案说明书。 https://pbs.twimg.com/media/DMFFTL-VQAEnThd.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MFFTL-UEAAKz3b.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MFFTL_UQAAHK6U.jpg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4
《纽约时报》关于中国学术造假的长篇报道《造假丑闻打击中国成为科学强国的梦想》,提到了韩春雨案。引用了我一句话:“造假手段越来越高明,���容易被发现。”我的头衔成了“著名的扒粪博客作者”。 https://pbs.twimg.com/media/DMFSrtZUQAAowRq.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MFSrtXUMAAjYAC.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MFSrtXUQAABr_L.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MFSrtoUEAAXfPv.jpg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4 方舟子 Retweeted 方舟子 后面这段其实也是我接受采访时说的。“专家们说,中国学术环境在改善。由于有了新的检测工具,剽窃数量似乎在下降。海归人员把发达国家比较好的做法带到了中国,提高了道德标准。”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4
世界上最拥挤的小岛哥伦比亚的桑塔库鲁兹岛,岛的面积相当于两个足球场大,挤进了45户人家97座房子。 https://pbs.twimg.com/media/DMI_9s2UIAA1H3J.jpg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4
我的密码被这个天才破解了? https://pbs.twimg.com/media/DMJHufOVAAAjZUo.jpg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4
暴风中的宁静http://mp.weixin.qq.com/s/GcmrPxgNfswJa9j6DqVBcQ …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4
企鹅FM节目方舟子讲科学第188期:诺贝尔奖的遗憾https://fm.qq.com/luobo/radio?_wv=4097&aid=rd001USq1949X1mp&showid=rd00493LoS1HF5dj&sourceInfo=adpos%3D20034&from=timeline&isappinstalled=0 …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4
今天120多名心理医生在纽约游行,要求根据宪法第25修正案罢免自恋狂川普。 https://pbs.twimg.com/media/DMJt41pVAAA61fa.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MJt41iVoAAOA1h.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MJt41qVoAAA4vR.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MJt41pVoAAZGef.jpg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4
又是临时工干的。但那是正式的处分文件,盖着浙江理工大学继续教育学院分院的章,该分院被临时工接管了? https://pbs.twimg.com/media/DMJ3SFoU8AAuolJ.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MJ3SFnVQAA63p3.jpg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4
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又出来啦?这个真的是活见鬼了。 https://pbs.twimg.com/media/DMJ_ZbAUMAA1urM.jpg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4
中国各行各业医生职业操守被认为最差,这在世界上应该是独一无二了吧?在其他国家医生都是名声最好的职业。 https://pbs.twimg.com/media/DMKHgyBVQAAoj6O.jpg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5
这个叫崔玉涛的儿科医生一直在宣扬各种害人的育儿伪知识,什么幼儿热性晕厥要掐人中、幼儿绝对不能戴太阳镜、要喝茵栀黄口服液退新生儿黄疸等等。现在又卖起了骗人的保健水。按他的说法,这水能发射高能粒子,岂不是有放射性? https://pbs.twimg.com/media/DMOMYiOVwAEA90P.jpg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5
一年一度十月节 https://pbs.twimg.com/media/DMOUB1pUQAAEU3Z.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MOUB1pU8AA5C0J.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MOUB1qUIAAD1zk.jpg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5
写这报道的人不懂遗传学。肤色是多基因数量遗传。有与浅肤色有关的基因变异不等于有白皮肤,更不等于曾经白过现在没了。 https://pbs.twimg.com/media/DMObPR1UMAEgWhs.jpg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5
发表新文章:诺贝尔奖为何最权威?http://mp.weixin.qq.com/s/9lh03iBIBa37ZjVSsPVBdw …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5
《皮条客》出版人拉里.弗林特悬赏一千万美元寻找能够让川普被弹劾下台的证据。他以前用类似的方法把两个共和党议员搞下台。 https://pbs.twimg.com/media/DMOy-NtUMAA7paZ.jpg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5
崔玉涛关于处理小儿发热的说法几乎都是错误的(除了掐人中,还有交替使用两类退烧药、用冰袋降温、提高环境温度等等),会害死人的,还有人把他当神?这种人就是属于被骗子骗了还要当打手的。他还好意思骂人傻,骂自己吗? https://pbs.twimg.com/media/DMO8uxnV4AAEba8.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MO8uxyVwAAdwIV.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MO8uxyV4AAaeht.jpg https://pbs.twimg.com/media/DMO8uxyVAAAhY8k.jpg
无尘? @wuchen0 Replying to @fangshimin 烦请方先生具体说说不能交替使用两种退烧药的问题,比如泰诺林和美林能交替用吗?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5 方舟子 Retweeted 无尘 交替使用两种同一作用的药物不仅没必要,反而增加了不良反应的风险。多用一种药就多一重风险。
Leo.Juan? @leovjuan Replying to @fangshimin 《美国儿科学会育儿百科》里,在高烧不退的情况下,建议交替使用两类退烧药的吧?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6 方舟子 Retweeted Leo.Juan 你看的山寨版?美国儿科学会的立场:虽然有些证据表明交替使用退烧药可能更有效地降低体温,但是这样做是否安全和是否让儿童感到更舒服,仍有疑问,而且联合用药也增加了剂量不准确的风险。崔玉涛说交替用药能减少副作用,那是无稽之谈,只会增加副作用。
Leo.Juan? @leovjuan  Oct 16 不会吧。。。。回头看一下,书都被我翻烂了,是真烂,不是形容:)
qywang256? @qywang256  Oct 17 以前网上查过是不建议小孩子同时使用,最多没效切换另个。
Leo.Juan? @leovjuan Replying to @qywang256 @fangshimin 是我记错了,查了书,建议用一种药,不建议切换,怕父母记错了,引起不必要的副作用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7 方舟子 Retweeted Leo.Juan 翻到烂的书关键的事情都能记反了,怎么看的书?你家小孩被你多喂了药了吧?
方舟子?Verified account @fangshimin  Oct 15
1942年美国人平均一晚上睡7.9个小时,现在平均6.8小时,少掉的一个小时大概用来看电视去、上网了。 https://pbs.twimg.com/media/DMPN606VAAAS9Hx.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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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ucheio-blog · 5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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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松】离市区与机场超方便的温泉地,高松的世外桃源“塩江温泉乡” https://zuche.io/tumblr 香川 2018.12.27 塩江温泉虽位于山区,其实离高松市区不远,特别是离高松机场坐计程车仅约15分钟。不管是一下飞机立刻前往游玩入住,隔天再前往高松市区,或是旅行结束归国的前一天,来此下榻疗愈整趟旅行累积的疲惫,都很方便呢! 僧侣大师爱用推荐 千年“塩江温泉乡”位于四国的高松市,许多人会为了濑户内海的无敌海景特地前往,但在高松市的最南端,拥有一处1300年历史的温泉地,被称为“高松的奥座敷(※)”,是当地民众疗愈身心的最佳去处,一起来揭开这泉地“塩江温泉”的神秘面纱吧。※奥座敷……房屋深处所设置的榻榻米房间,现多用来形容都市近郊的观光地、温泉街。 座落于山林之中,整座山谷都是塩江温泉乡,四季更迭,总为这里带来不同面貌。塩江温泉,是约在1300年前,由名为“行基”的僧侣发现,后来受到弘法大师空海青睐,成为大师修行、进行温泉疗法(汤治)之地,空海更向广大民众大力推荐塩江温泉的好。Picture courtesy of 新桦川观光饭店在1993年被指定为“国民保养温泉地”(国民保养温泉地)的塩江温泉属于适合温和性质的硫磺泉,据说可以治愈疲累的身心。目前在四国地区只有两处“国民保养温泉地”,可说是优质温泉才能拥有的无上荣耀。脚踏车悠游塩江温泉乡想要寻访塩江温泉的景点,可以在塩江温泉资讯中心(观光案内所)租借电动脚踏车轻松前往。费用:3小时500日元,延长1时间追加100日元。租借时需付出借保证金(贷出保证金)3,000日元,脚踏车归还时会退还。接下来让我们骑着脚踏车,轻巧地前往塩江温泉推荐景点吧!塩江温泉乡有些路段坡度较大,骑车要小心速度与安全喔! 不动瀑布(不动の滝)相传弘法大师在此修行时,不动明王突然现身,因而有了“不动瀑布”之名。 40公尺高的瀑布,因层层巨石分割成五个段差,因此也称为“五段瀑布”(五段の滝)。不动瀑布前是一条枫叶小径,这次造访时枫叶正红,阳光透过红叶闪烁,同时也洒落瀑布巨石上,犹如世外桃源,令人动容。岩部八幡神社与岩部银杏(岩部のイチョウ)还未到神社,就可远远看见两棵巨大银杏树,这两棵可是香川县指定天然纪念物,各自拥有名字“このみ”与“まもり”,分别伫立于此600年与400年。每当秋高气爽,他们便会着上金黄衣裳,将神社境内铺上金黄地毯,为大家布置好美丽的出游景点。这里还有特别的银杏纸绘马,将心愿写上再对折藏起,系在银杏树旁的架子上,只让神明、“このみ”与“まもり”一窥你的心愿。红叶祭典(红叶まつり)这次造访时幸运地遇上当地的“红叶祭典”,每次到了祭典举办日,平常幽静的塩江温泉乡变得极为热闹,小吃摊贩纷纷现身,只见大家人手一份热呼呼小吃,携家带眷的赏枫、泡温泉。此外主办单位还会开放溪流野钓活动,放出肥大的鱼群,让民众钓鱼同乐,而钓到的鱼任由民众带回,大小朋友都玩得不亦乐乎呢!除了红叶祭典,这里依季节还有举办“樱花祭典”、“萤火虫祭典”与“温泉祭典”等,配合祭典时间来访,会有更多有趣纪念活动呢!温泉乡当地美食逛完景点,当然就要以美食来满足饥肠辘辘的五脏庙啦!鲜奶霜淇淋塩江温泉资讯中心所附近的“道の駅しおのえ”内,贩售许多当地农产品与伴手礼,其中大力推荐的是这浓郁的“牧场霜淇淋”(牧场うまれソフトクリーム),使用当地“しおのえふじかわ牧场”的新鲜牛奶来制作,绝不容错过!古民家手作荞麦面 “はなれ”古民家改建的荞麦面专门店,温暖的复古风与日式围炉桌,熟悉怀旧的氛围令人无比放松。这里的荞麦面由老板每天亲手揉制,推荐菜单是基本款的“原味荞麦面”(ざるそば),看似简单的面条,入口尽是优雅荞麦香,不禁一口接一口。猎人餐厅 “びすとろ To-y-Toco”装潢走80年代美式复古风,这里提供的“ジビエ料理”就是俗称的“野味料理”。从温泉乡中心骑脚踏车过来约20分钟。店内几乎所有食材皆是塩江所产,如白米、野菜等,而野味则是奔驰于山林间的山猪与鹿。店长自信地表示,想做出好吃的料理是他唯一的目标。品尝起来口感扎实,油脂适中非常爽口。一甲子的好味道 “いこい食堂”(中华そば)当地超人气餐厅就是这家!贩售家传3代的“亲子中华拉面”(亲子中华そば),即是在面上淋上烹煮过的鸡蛋与鸡肉,搭配温醇的酱油汤头,除了美味,更有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老板笑说:大家都这么觉得,我想那就是家庭的味道吧!1300年的优质温泉塩江温泉乡有当天来回温泉(日帰り温泉)跟温泉饭店,两种设施可选择泡汤。行基温泉(行基の汤)以发现塩江温泉的僧侣命名,邻近“道の駅しおのえ”的“行基温泉”是这里唯一的日归温泉设施,2018年11月改装完毕新开幕,让来访的民众可以划算的价格,享受广富盛名的塩江温泉,并提供休息场所,泡完汤不用急着离开,尽情地放松休息吧。行基温泉也有在河边设置免费足汤,走累了在此浸泡双足,让温泉带走双腿疲劳后,又能再出发探访其他景点呢。若是想留宿一晚,充分体验塩江温泉,这里也有不少住宿设施,以下就推荐两间不同风格的选择。新桦川观光饭店(新桦川観光ホテル)左侧:Picture courtesy of 新桦川观光饭店当地老字号饭店,位于依河傍山,在大浴场的露天温泉可以边泡汤边欣赏自然风景。拥有和式与西式两种房型,每个房间都有导引温泉流入,对于大浴场共浴感到害羞的人,也可以在房间内尽情地享受温泉。地下一楼的“SAPA CLUB”(サパークラブ),以大理石的华丽阶梯、欧风绒布沙发打造出的法式沙龙空间,令人惊艳。泡完汤在此小酌一杯,可谓最高享受。鱼虎旅馆はなれ荞麦面店老板家族经营的日式旅馆。餐厅是传统的日式木头围炉桌,可在此享用店家亲手制作的美味餐点,如盐烤溪鱼、山猪牡丹锅等,令人满意又满足。Picture courtesy of 鱼虎旅馆鱼虎旅馆的温泉是可一人独享的包场制浴室(贷切り风吕),在以香川高品质花岗岩“庵治石”所制作的浴缸里,将全身浸泡在温泉之中,尽情体验弘法大师也赞不绝口的“温泉疗法”吧!方便的地理位置塩江温泉乡虽位于山区,其实离高松市区不远,从市区坐路线巴士约75分钟,特别是离高松机场坐计程车约15分钟。不管是一下飞机立刻前往游玩入住,隔天再前往高松市区,或是旅行结束归国的前一天,来此下榻疗愈整趟旅行累积的疲惫,都很方便呢!下次就来高松的世外桃源“塩江温泉”享受吧!拥有优良泉质而被被指定为“国民保养温泉地”的塩江温泉,其最大的特色就是可以避开人潮,享受被大自然环绕的幽静氛围。下次造访高松,别忘了踏入这个高松市外桃源,享受秘境温泉吧!更多高松市观光相关资讯请参考:Experience Takamatsu 查看资讯塩江温泉 "map_code":"pin":["title":"u9999u5dddu770cu9ad8u677eu5e02u5869u6c5fu753au5b89u539fu4e0au4e1c390-9uff08u5869u6c5fu6e29u6cc9u89c2u5149u534fu4f1auff09","code":"34.17053778788278, 134.08229259999996"],"center":"34.1703425, 134.08229259999996","zoom":"16","latitude":"34.17053778788278","longitude":"134.08229259999996" 地址 香川県高松市塩江町安原上东390-9(塩江温泉观光协会) 营业时间 依店家而有所不同 定休日 依店家而有所不同 Wi-Fi 依店家而有所不同 信用卡及其使用种类 依店家而有所不同 语�� 日语 其他语言说明 英语 最近车站最寄り駅 JR高松站 交通方式 JR高松站乘坐琴电巴士“塩江线”,约60分钟抵达终点站“塩江” 电话号码 087-893-0148(塩江温泉观光协会) 官网 https://www.shionoe.jp/ Written by ChiaSponsored by 高松市役所 #zuche #租车 #自驾游 #zuche #汽車租賃 #租车 #租車 #自驾游 #自駕遊 #hirecar ##matcha-jp https://zuche.io/2018/12/27/541/?feed_id=1019&_unique_id=5db98f24e69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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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sauke0509 · 4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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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称 8
有什么东西来回蹭着伊万的额角和耳尖,这微痒的触感徘徊不去,耐心、温柔但又固执想要把伊万从睡梦中唤醒,伊万不怎么开心的嘟囔一声,挪动脑袋朝枕头和棉被里埋得更深试图躲开对他睡眠的骚扰,可这非但没让他重获安眠,耳边还响起了噗哧噗哧的笑声,湿热的吐息也喷在他的耳根和后颈处。
“醒醒,我的朋友,”有唇贴在伊万的眼尾上,“否则你赶不及吃午餐了。”
是了,这个扰人清梦的讨人厌的家伙除了是德·巴赫尔以外还能是谁呢?伊万又哼哼了一声,他极不情愿得将眼睑睁开条缝,愣愣瞅着眼前花纹繁复的被套数秒后才打着呵欠翻过身看向德·巴赫尔,出乎他意料的是,德·巴赫尔穿着整齐,似乎已起床很久了。
“看上去你一夜好眠,亚历山大。”德·巴赫尔微笑着说,他伸手将伊万挡在额前和脸侧的头发往后撩,又捏了捏伊万的耳垂。
“考虑到入睡时间,我想我们不能用上‘夜’这个词。”伊万揉着眼睛接话,靠着意识体的恢复能力与超常体质,昨晚他和德·巴赫尔不知高潮了多少次才双双昏睡过去,事实上,此刻他的四肢和腰仍有些酸软无力,变换姿势时后穴也有些异样感。“还有,我不叫亚历山大,”伊万说,他张望一下四周欲找到昨晚不知被他扔到哪儿去了的衬衫和马裤,“我也知道你不姓德·巴赫尔,”他皱皱鼻子,发现自己对脱下的衣服的最后记忆止于他坐在床上掀起自己的衬衫,可他视线范围内丝毫找不到任何皱巴巴的、上面沾着些白色硬壳的棉白色丝绸,“我本想着和你互通真实姓名的,可昨夜那次中途闲聊后我们再未停下来,所以……”他耸耸肩,为自己的放纵感到几分羞赧,“……你怎么了?”见德·巴赫尔呆呆望着他,伊万疑惑地问。
“嗯,没什么……”德·巴赫尔若无其事地回答道,尽管从他的表情能看出他显然藏着些话没说出口,他坐起身下床将放在矮柜上的衣服抛给伊万,“今早我起来时发现女仆已将我们昨夜扔在地上的衣服收好清洗了,而恰好我们体格相似,你介意先穿我的衬衫吗?我犹豫过是否遣人去你的住处让你的仆从送些换洗的衣物过来,不过这似乎略有些唐突。”他说着走回床边,“你说你知道我的姓氏不是德·巴赫尔?”他坐在床边,左手支撑在床上斜倾着靠近伊万,“你让我感到我像寓言故事里的那些以为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实则自己才是被人愚弄的那种莽夫。”
“我可没愚弄你。”伊万无辜地说。
“哈,那就是我自作聪明了。”德·巴赫尔继续自嘲道,他作出夸张的愤愤不平的模样,眼里的笑意却把伊万也逗得笑了起来,使伊万情不自禁应和说“你的确是”,话音未落,伊万就被自己语气里的亲昵小小吓了一跳,所幸德·巴赫尔没有、至少表面上没有因这份亲昵表现出任何异状,更甚者,他的左手像条隐藏在枯叶断枝下的蛇一般蜿蜒着悄悄来到伊万的手边嵌入伊万的指缝,“我的人类名字是弗朗西斯·波诺弗瓦,你呢?”
“伊万·布拉金斯基。”伊万扣上衬衫纽扣,“我知道这个姓听上去像个波兰人,可当时在莫斯科捡到婴儿状态的我的人类就是给我定下了这么个姓氏。”虽然伊万没有具体的、被人类捡到并带回家的记忆,自他有意识之初,他就已经生活在那个后来成为莫斯科公国的、位于基辅边境的小前哨站里,且周围所有人类都称呼他为“万涅奇卡”,在某些庄重的场合以及庆贺新年说祝词时则称呼他为“布拉金斯基”,但由于这姓氏,他一直怀疑最初养育自己的那名人类是个波兰人。
弗朗西斯假装没听出伊万话里的不满,他伸长脖子在伊万的额角上落下清晨里不知第几个吻,“我得去看看午餐准备得如何了,”他体贴得找了个给伊万留下私密洗漱空间的理由,“我唤贴身仆人进来?”
“不必,谢谢。”伊万拿起领结,一面将那条白色的、缀有蕾丝的布料缠在脖子上一面望着弗朗西斯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随后他穿好丝袜、马裤以及皮靴,站起身整理服装上的一些小细节,诸如翻袖的宽度、领结的褶皱等。在离开卧室前,伊万发现了件令他惊讶的事,他发誓他不是有意偷看的,他只是在经过窗边的单脚茶桌时不经意扫了眼摊开放在其上的书籍,他的右脚都带动他的身子向前跨出一步了,印入眼里的图案却让他退了回来,那个图案呈长条状,其内用比轮廓更细的线勾勒出螺旋的轨迹,长条上还用墨戳出大小不一的斑点,图案的左侧从上到��写着不少法语单词,右侧的单词则密密麻麻排列出不少段落。法语不是伊万使用得最熟练的外国语言,可他仍能读懂、并看出那是份菜谱,且恰巧是前日弗朗西斯邀他去品尝的罂粟面条。
不经他人允许私自翻动他人物品、窥探他人隐私显然能和卑劣沾边,然而伊万太好奇了,他伸手拈起纸页的一角,转头望了望卧室门,犹豫几秒后终究输给了自己的探究心,侧弯着身朝被翻开些许的纸页间瞅,他匆忙瞅了几页,发现上面皆详细记载着各国各地的菜谱,还配有各类作为食材的植物、香料乃至动物身体部位的手绘插图,配上泛黄的羊皮纸,比起菜谱合集这更像是本魔药书。‘不过某种程度上来说,魔药的熬制和烹饪也有技巧相通之处。’伊万想着,小心翼翼将纸页翻回原位,用指腹压了压并未翘起的页脚。
 未等维也纳和平条约正式签订,伊万就带着姐妹踏上返回圣彼得堡的旅程,他很是下了番决心才制止住自己随意找个理由传信给安娜•伊万诺夫娜说自己将在维也纳多留一段时间的冲动,他不认为自己和弗朗西斯间产生了诸如爱情一类的情感,可他们俩像正处于热恋期的年轻情侣般尽可能找出一切机会黏在一起,并在见面没多久后连衣服都来不及全脱下就开始做发情的兔子们会做的事也是不争的事实。
这种莫名的、难以抑制的狂热让伊万既警惕又惊恐,若非他仔细检查过自己没有任何被施加巫术的迹象,他几乎以为是弗朗西斯装作遗失了使用非科学力量的能力再悄悄对他使用了影响心智的巫术。同时,无论与弗朗西斯分开的伊万怎样思索这等给他带来失控感的情形,如何升起心中的戒备,下一次他同弗朗西斯在一起后蜂拥而出的、使他脸上不知不觉挂上傻笑且加快时间流逝速度的、暖融融的情感总能轻而易举冲垮他竖在自己和弗朗西斯之间的防御墙,伊万在愉悦泥沼中来回挣扎,当娜塔莉亚第三次在他外出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时总算下定决心启程,企图用地理距离来扑灭自己的肉欲。
很难说这种方法是否奏效,随着伊万离维也纳越来越远,当有其它事转移他的注意力时,他的确逐渐将弗朗西斯抛在脑后,可到了晚上,他躺在帐篷里,听着帐篷外的簌簌落雪声与火堆燃烧的噼啪声,或是躺在借宿的主人家的客卧里,望着自窗帘缝隙里溜进房内的月色,藏在他体内深处的欲望便扒着他的神经和血管探头探脑想要出来,导致他翌日清晨被迫经历诸如将湿冷的睡裤塞进行李箱最里面的尴尬事儿。
回到圣彼得堡后伊万忙于为庆祝新年做准备,待新年过去,他又忙于伊万五世的孙女安娜·利奥波多夫娜的婚礼。尽管安娜·利奥波多夫娜的未婚夫安东·乌尔里希早在一七三三年就在众人对两人能在婚礼前建立较好的感情的期望下来到俄罗斯帝国,然而六年过去了,安娜·利奥波多夫娜似乎愈发讨厌这名矮小且体格略丰满的、性格温和到堪称温顺的不伦瑞克公爵。不过无论安娜·利奥波多夫娜对自己的未婚夫人选多么不满意,婚礼都于夏季成功举行,安娜·伊万诺夫娜还借机带着娜塔莉亚在近郊好好游猎了一番。
翌年秋季,安娜·伊万诺夫娜在某日晚餐时突然反呕着从餐椅上跌落到地板上,幸运的是,在安娜·利奥波多夫娜约两个月以前生下一名男孩儿后安娜·伊万诺夫娜就将其命为帝国王位的继承人,不幸的是,由于未曾想过自己近期会有性命之忧,安娜·伊万诺夫娜尚未确定安娜·利奥波多夫娜的长子约翰·安东诺维奇成年前的摄政人选,故所有认为自己有可能成为摄政王的近臣们撇开卧床不起的安娜·伊万诺夫娜开了一个又一个秘密小会。如过去的无数这类会议一样,权力密谋者们邀请伊万参加会议,却不会在会议中询问伊万的意见、建议,或伊万是否同意他们做出某个将给他的肉体带来实际影响的决定。伊万也早已学会在这些会议中一言不发,他撑着下巴看着桌子边因争执而情绪激动到站起身的冯·比隆等人,既感到无聊又感到讽刺,他倒不是为人类争权夺利的丑态而生出嘲讽之心,人类追求权力的模样从未美丽优雅过,他觉得好笑的是,冯·比隆力图在此刻威逼利诱其他重臣们对他担任摄政人员一事投赞成票,可这完全是无用之功,若冯·比隆脑中还残存哪怕一丝理智,这名库尔兰人都应该明白以安娜·伊万诺夫娜对他的依赖和信任,沙皇心中的摄政王不会有除他以外的第二个人选。
‘看在安娜的宠爱带给他这么多的便利的份儿上,’伊万盯着闪烁的烛火,默数着冯·比隆借职权之威私占的国有产业的数量——其中最有价值的是一座位于科拉半岛上的集开采、冶炼为一体的产铜厂——‘冯·比隆现在应该跪在安娜的床边握着安娜的手为她病愈祈祷,而不是在这里朝其他人脸上喷唾沫。’
 弗朗西斯的信被送到伊万手中时正是冯·比隆被逮捕的翌日,将一整个下午花在旁听以冯·明尼希为首的、冯·比隆的政敌如何尽可能列举出足够多的罪状以期能判处冯·比隆死刑的伊万烦躁得想学着已过世的安娜·伊万诺夫娜那样推开窗户对着路过的飞鸟射几枪,他快速穿过走廊,鞋后跟将地板踏得砰砰作响,在听见近仆告诉他有一位名叫克里斯托弗·德·巴赫尔的人送来封信时伊万完全没想起那是谁,他冲近仆摆摆手示意近仆将这封信与其它他不打算看的信一同扔进壁炉里烧掉,等近仆都快走出卧室了,他才猛然捕捉到听见‘德·巴赫尔’这个姓氏后生出的耳熟感,从而想起了一年多以前在维也纳城经历的堪称艳遇的、和法兰西王国的意识体的交集,于是他又赶忙叫住近仆让近仆把信放在茶桌上。
伊万站在茶桌边,待近仆离开,卧室里只剩他一人后,他绕着茶桌走了一圈,停在窗边眺望了会儿远处树叶全落光的、枝条像淡灰色的烟雾一样的桦树林,接着转身在沙发上坐下。伊万拿起信,却没拆开信封,他不知弗朗西斯有什么理由用假名给他写信,因他在维也纳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故着实不希望这封信中含有破坏他美好回忆的内容。
伊万用裁纸刀拆开封蜡,他取出并展开对折的信纸,扫过第一行单词后就被逗得笑出了声,他伸指以指腹摩挲过那行西里尔字母,“这可真是——他向谁问出这个句子的?”伊万微笑着自言自语,他的目光停在弗朗西斯所写的收信者的称呼上,‘我亲爱的小敌人’,光是看见这些头尾笔画打着卷儿勾缠在一起的单词,他耳边就仿佛响起了弗朗西斯有意放低的、略沙哑的音调,考虑到上次他对法兰西意识体说出‘敌人’的场合和氛围,这个混着些下流意味的亲昵称呼使伊万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他继续往下看,弗朗西斯并未如他担心的那样提到不讨喜的公事或希望凭借他们曾经的亲密接触让他在欧洲政治立场上远离现有的盟友奥地利而偏向法兰西王国,除去第一行的称呼是俄语外,余下皆用德语书写,想来是弗朗西斯不清楚他的法语水准,为避免他读不懂某个单词或某个习惯用语的情况,干脆使用双方都能熟练读写的语言。
弗朗西斯先是写近来巴黎流行的服装款式,他发现女士们的裙撑越来越宽,也越来越扁,远远瞧上去,不是像罩了层布的压扁的鸟笼,就是像行走的晾衣架子,倒是那些地位不够尊贵、无法穿戴新型裙撑的女孩们的裙子依旧以蓬松又不过分夸张的弧度倒垂下来,显得她们腰细臀翘,姿态迷人。接着,弗朗西斯提到他去了解了一下俄罗斯人对它人的称呼习惯,沮丧得发现按照他和伊万之间的年龄差,他的确能用名字或昵称来称呼伊万,可他并不希望他能称呼伊万为“伊万”,仅是因为他比伊万多活了些年月——伊万盯着‘些’这一词挑眉,他听说弗朗西斯诞生于公元前,自高卢部落经过罗马帝国时期发展成法兰西王国的前身法兰克王国,故他俩年龄之间最少也隔了十多个世纪,伊万可不认为十多个世纪能用‘些’来描述——的缘故,他更希望他直接唤伊万的名字甚至昵称的原因是出于某些不必明说的私人情感,并请求伊万告知自己他的昵称是什么。最后,弗朗西斯道歉说尽管他觉得米哈伊诺夫这个姓氏极其耳熟,可无论是他还是被他询问的宫廷里的近臣们皆无人记得这个姓氏有过什么辉煌的过去或前景可观的现在,然而根据伊万说出假名时的神态,他又能断定这姓氏必然有什么典故,所以他请求伊万大发慈悲,将这姓氏背后的秘密告诉他以使他从“好奇到寝食难安”的处境中解脱出来。
伊万被弗朗西斯略夸张的用词逗得笑容就没从脸上撤下来过,他看完信后拿着信来到客厅的书桌前坐下,展开信纸,蘸好墨水,他却不急着落笔,而是将信又读了一遍才开始写回信。然而待伊万满足弗朗西斯的愿望,在回信中写下自己的昵称——因弗朗西斯使用假名来送信,他便也以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米哈伊诺夫的名义回信,在笔落到信纸上时,伊万生出几分捉弄弗朗西斯的心态,将他知道的亚历山大的四个昵称全用俄语写了下来——与米哈伊诺夫这姓氏的上一位拥有者后,他想不出还该写些什么。
倒不是说伊万没有可写的东西,事实上,若伊万将想写的东西全写下来,恐怕邮差得专门拿个木箱子才能装完他的信。他想写圣彼得堡的冬天有多么冷,能把人的耳朵都冻得掉下来;也想写当难得某日放晴,站在塔楼上遥望城内积了雪的、或高或矮的屋顶和远处孤零零伫立在结了冰的海面上的科特林岛时,视野有多么广阔,景色有多么单调,使人被一种身处无边际的自然中所产生的孤独渺小感笼罩;他想向弗朗西斯抱怨说自归国后他就被卷入一系列政治动荡,至今仍没空闲找个他瞧得上、对方也瞧得上他的人度一夜之欢,而这欲求不满反衬得一年多以前的性爱是那么的欢愉和美好,导致他自慰中时不时就想起弗朗西斯的舌头是怎样钻进他颈间的伤口内,弗朗西斯的手指又是如何快速凶猛的在他的后穴里横冲直撞的;他想问弗朗西斯是否仍渴求着他,甚至想在信中倾吐自己关于政事上的苦恼:现任沙皇只是个婴儿,接替冯·比隆摄政的沙皇之母安娜·利奥波多夫娜在政治上远不如她的姨母安娜·伊万诺夫娜,使得她沦为和她的儿子一样的宫廷摆设,而这显然不利于政权稳定。
伊万叹息着将落有墨点的信纸挪至一旁,他太想要一名能无所顾忌地交谈的、绝不对第二人吐露他到底说了什么的对象了。他还记得娜塔莉亚未诞生前,他之所以想要个被他抚育长大的妹妹或弟弟,就是因为他渴求拥有一种长久不变的、互相信赖的、能肆意向对方倾诉自己的烦恼或分享某些一闪而过的情绪以及灵感的关系。他原本将希望寄托在未诞生的同族身上,打着让对方自小生活在一个闭塞的、只能接触他的环境中的主意借此使新生儿养成依赖他、无条件信任他的性格。然而当伊万在血缘的召唤下从燕麦田里抱起娜塔莉亚后,这种卑鄙自私的想法却消失了,或者更准确的说,他仍渴求有那么个具有沟通能力的生物能向他提供源源不断的包容、支持与抚慰,可他没法将这个渴望压在懵懂无知的娜塔莉亚身上,随着他养育娜塔莉亚的时间越长,那个渴求就越像高高挂在天空中的月亮一样,抬眼就能瞧见,却同现实生活没多大关系。
伊万将已写好的内容誊抄在新的信纸上,他写了几句圣彼得堡冬景的内容,搁下笔望着窗帘发了会儿呆,散开的思绪不知怎的突然将他和弗朗西斯度过的第一夜翌日清晨的那段记忆翻至他眼前,他犹豫了片刻,有些担心自己即将写下的内容会让弗朗西斯推测出他偷看过对方收集的菜谱——即弗朗西斯知道他窥见了自己秘密的、因性别和地位而不被人类认可的烹饪爱好——又觉得无论弗朗西斯再怎么擅长察言观色与捕捉他人情绪,也不可能在没抓住他现行的情况下猜出他做过什么,他只需编造个合理的理由……
伊万蘸了蘸墨水,继续写到:……我想起当我在维也纳时,你曾好心带我品尝奥地利的特色菜并向我介绍那些美食的做法,我无以为报,只能在信里粗略描述我了解的尚算是可口的俄罗斯菜,希望未来你来我家做客时,你愿意给我机会让我将俄罗斯的风俗人情展现给你看……
 伊万没预期这种通过信件的交流能持续多长时间,他以为他寄出信后弗朗西斯顶多再回信一次,或说不定连这一次回信都不会有,但出乎他预料的是,弗朗西斯在收到他的回信后一前一后寄来了两封信,根据信件送达的间隔时间判断,弗朗西斯在送出第二封信的三五天后就又写了一封信寄给他。信里大部分内容都是些弗朗西斯遇见的日常琐事、回忆共度的那段时光以及对伊万肉体的欲求的暗示——当伊万首次看见那些不那么委婉的暧昧语句时莫名感到自己输了一筹,他不甘落后,尝试着也写些文雅的下流话以作回应,却遗憾的发现也许是过去他以及他的子民皆习惯直白袒露自己欲望的缘故,他在这方面的技巧堪称笨拙——余下的那点儿则是弗朗西斯写到自己在政事上遇见的麻烦,他并不写具体使他苦恼的人与事,而是剥开浮于表面的、人类的行为和事物的发展,抽出其下的动机并写出自己为何厌恶那种动机。
这给了伊万一个很好的示范,他仿照这种方式也开始在信中写自己对国内政务的不满。或许是这种非面对面的、双方使用假身份的交谈方式既能让伊万从俄罗斯帝国意识体的身份中脱离出来,又能让伊万剥离弗朗西斯身上法兰西王国意识体的身份,故即便一七四一年俄罗斯宫廷再次发生一场有法兰西驻圣彼得堡大使参与的政变,这种通信依旧没断绝,他有意不在信中提起大使拉切塔迪侯爵[1]在政变中发挥的作用,弗朗西斯也默契得不提法兰西宫廷是如何寄希望于拉切塔迪侯爵能劝说新任沙皇伊丽莎白·彼得诺夫娜破坏她父亲彼得一世对俄罗斯的改革,从而减少俄罗斯帝国对欧洲的影响并解除俄奥联盟的。伊万仅单纯抱怨进入新世纪后他的国家经历的政变太频繁了,每当政权交接时都得来上那么一遭,而安娜·伊万诺夫娜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向宫廷里引入了太多的德国人,这些德国人皆身居高位,像小虫子般寄居在帝国的心脏四周,导致伊万感到有足够份量代表神圣罗马帝国又最接近他领土的普鲁士王国仿佛视这些小虫子为延展自身的触角般狠狠扎进他体内,他几乎错以为他能通过这些触角逆向感知到那个曾名为条顿骑士团的、因宗教信仰而侵略过他的意识体。
这些抱怨通常能获得弗朗西斯的安慰以及共鸣,只除去宫廷内普鲁士人的问题以外,弗朗西斯先是严肃的向伊万保证普鲁士的意识体并不具有、至少据他所知并不具有任何在意识层面上入侵同族的能力,接着他话锋一转,告诉伊万倘若可以,他倒是期望自己拥有某种远在千里之外扎进伊万体内的能力以纾解对伊万的思念,他记得他们的肉体有多么契合,伊万的指尖每一次落在他的肌肤上都能点燃一串愉悦的火花,他想要嵌入伊万的血肉里,伸出无形的触肢如流传在海员们口中的深海怪物那样缠住伊万的肉体和灵魂。
这封回信,具体来说是这些色情又暗含攻击性的语句使伊万尾椎处擅自冒出股直蹿他脑子的酥麻,他唯一庆幸的是他恰巧是在睡前读这封信的,故他不但不必想方设法调整站姿或坐姿用姿势以及衣摆来掩盖自己的勃起,还能顺从自己的欲望拿出衣柜暗格里的木制假阳具好好发泄一番。
到了一七四三年,伊万迎来了一个惊喜。尽管拉切塔迪侯爵去年九月才被召回法国,但不到一年,伊丽莎白·彼得诺夫娜就向法兰西宫廷表示她希望法国派遣来俄罗斯帝国的使者仍由拉切塔迪侯爵担任。伊万察觉到沙皇对那名法兰西人太过依赖了,依照这样的趋势,伊丽莎白·彼得诺夫娜或许会做出和安娜·伊万诺夫娜同样的事,只不过这次德国人将被替换成法兰西人罢了。
偶尔伊万会涌起用严苛的词语责骂伊丽莎白·彼得诺夫娜的冲动,指责她沉迷于举办男女交换服饰的假面舞会,责备她被拉切塔迪侯爵的容貌和甜言蜜语迷惑而没有看透藏在其后的、削弱俄罗斯帝国对欧洲事务的参与度以及对欧洲的影响力的险恶意图。然而那么话刚堆挤进喉咙里,伊万就想起由于出身的阶层,沙皇的母亲阿列克谢耶芙娜并不重视自己子女的学习,且彼得一世一直计划着让她同波旁家族联姻以加深俄罗斯同整个欧洲的联系,伊丽莎白·彼得诺夫娜幼时受到的一切教育皆是为了将她培养成某名法国皇室的妻子,青少年时期她甚至只会说法语。在这些前提下,要求登上王座没几年的伊丽莎白·彼得诺夫娜表现得像个成熟老练的政客未免太过苛求她,她从未被预期成为帝国的统治者,未接受过继承人所特有的指导,况且公平比较而言,她已经比接受过王位继承者教育的彼得二世做得更好了。
伊万本没关注拉切塔迪侯爵的行程,可随着拉切塔迪侯爵靠近圣彼得堡,伊万半是惊讶半是不敢置信得感知到了一个在维也纳时他曾数日近距离感知过的存在,翌日近侍告诉尚在冬宫里的他有一名自称是克里斯托弗·德·巴赫尔的人来拜访他,他让近仆将拜访者领入某个较小的、通常用来招待关系不那么生疏的来客的客厅里。伊万回到家中后,在前往那个客厅的途中,路过墙上镶嵌着镜子的、除用作舞厅以外皆空置的房间时忍不住停步站在镜子前调整了一下领结、以指梳了梳头发才继续迈步,他刚走进客厅,就见站在壁炉边的弗朗西斯微张开双手朝他走来。“我很想念你,”弗朗西斯用德语说,他两手环过伊万的腰,快速在他唇上吻了三次,“我的朋友。”
伊万愣在原地,几秒后弗朗西斯略后仰着面露疑惑地问:“我做错了吗?我听说这是你们打招呼时的礼仪。”
“……嗯,”伊万眨了眨眼,他觉得弗朗西斯像团火般撞向他,明明法兰西人身上尚残存着屋外冰雪寒风制造的冷意,他却仍被这名法兰西人熏烤得双颊发烫,“你没做错,”他说,“不过通常我们只会同亲密的朋友这样做,或者人们太久没见面了,再次相见时他们才会这样……”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呐呐移开眼不肯同弗朗西斯对视,他绝不认为他害羞了,这也的确不是以往他感受过的羞涩,可他的心脏怦怦跳动着,声响冲出他的胸膛撞在墙壁和天花板上又反荡回他耳边,他像突然变成了穴居动物般觉得四周的光线太明亮了,晃得他头昏眼花,但同时初春白日的天色又太暗了,使他无法看清弗朗西斯眼睑上每一根睫毛,只能大致瞧出法兰西人脸上正挂着在维也纳时他看见过很多次的、精致漂亮又带着些似有似无的绵绵情意的笑容。
“但我们的确久未相逢,”弗朗西斯放开伊万,然而他没后退将两人间的距离拉开至一个朋友间会有的长度,依旧站在原处,同伊万近得仿佛说话时嘴里呼出的热气都能轻飘飘拂过伊万的双唇,“还是说,你不认为我们是亲密的朋友呢?”
伊万垂眼盯着弗朗西斯的领结,领结垂下的蕾丝被压在一个铜黄色的布条栓成的蝴蝶结下,而蝴蝶结上压着个椭圆形的、表面阳刻出类似枝叶图案的金属饰品,伊万不确定自己该回答什么,无论说“是”或“不是”都似乎不是正确的回应,于是他抬手虚扶弗朗西斯的手肘,侧身将弗朗西斯向沙发引并顺势拉开两人间的距离,“让我们坐下吧。”他顿了顿,转而用法语说:“你能直接使用法语,因我现在的统治者的缘故,整个宫廷对你的语言熟悉了不少。”像是害怕弗朗西斯就此话题发表言论般,他立刻继续说:“没想到你会在这种时候来拜访我,我以为——”他说着,突然发现这句话语气生硬,听上去像他对弗朗西斯的拜访感到不满似的,“我是说,我很高兴见到你,只是,我们皆处于战争中……”伊万收到的法国军队的最新动向是他们成功突破了奥地利军队的包围圈,至于俄罗斯同瑞典的战争,伊万相信己国已在陆战中取得全面胜利,仅在波罗的海上还剩了些负隅顽抗的瑞典海军。
“如你所见,我现在是克里斯托弗·德·巴赫尔,”弗朗西斯在沙发上坐下挑着眉说:“这是一次私人拜访。”
“我并不是——”伊万听出弗朗西斯还是误解了他的意思,他当然知道弗朗西斯并不是以法兰西王国的意识体的身份来此,事实上,弗朗西斯的到来对他而言像是突然收到一份意料之外的礼物一般,他为自己终于有机会将那些由于信纸尺寸过小而无空间写出的话说出来而兴奋不已,沉眠在体内的肉欲也因可预见的、即将获得的满足而蠢蠢欲动起来,且他能从弗朗西斯的吻里察觉出弗朗西斯和他有相同的欲望,即便弗朗西斯为之冠以‘俄罗斯礼仪’之名。然而,伊万瞧着面前的法兰西人,一直潜伏在心底的、之前因信件交流产生的身份剥离感而被安抚的怀疑不知不觉破土而出,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期,弗朗西斯真的不会利用自己的身份、利用他俩相处时的愉悦感做些什么利于法兰西王国的事吗?弗朗西斯都不需有意做什么,他单是留在圣彼得堡就能凭借长达十几个世纪的阅历捕捉到对法兰西王国有利的蛛丝马迹:诸如因频繁的政变以及政权更替导致的宫廷对地方势力控制力降低,长久未进行人口普查导致税收减少,以及战争和国库缺少专业人士担任管理者导致俄罗斯财政状况堪忧等。
“你不必感到为难,伊万,”弗朗西斯说,他的声音缓慢柔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我并没有在圣彼得堡久留的打算。”
伊万挫败地叹息一声,他盯着自己的双手说:“我很高兴能见到你,弗朗西斯,我只是——只是我过去没有同别的意识体有过这样的——”伊万顿了顿,他难以找到准确的、可用来定义弗朗西斯和他之间的关系的词,便只好借用弗朗西斯的话,“——我不曾在同族间交过你这样的朋友,所以我不知该怎样在我们的国家正分属两个不同的敌对联盟的前提下同你相处,你看,你的子民正试图操控我的统治者做出有利于你的决策,而我却因见到你而欣喜……”
有手抚上伊万的侧脸,伊万顺着力道抬眼看向弗朗西斯,“伊万,我亲爱的万尼亚。”弗朗西斯用俄语说,没等伊万疑惑他是从哪儿得知俄语中‘伊万’这名字的昵称,又是在哪儿学来这么句带着奇怪口音的俄语,弗朗西斯的头就凑了过来。接着伊万猝不及防被拉入湿热又黏糊糊的吻中,弗朗西斯的手滑至他后脑挡住他的退路,而他的双唇被弗朗西斯的舌头舔开,在他张着嘴任由弗朗西斯将他脑中那些纷杂的情绪吞噬得一干二净前唯一来得及闪过脑海中的念头是幸好他早就让仆人们在另一个房间中待命。“这有何可苦恼的?”弗朗西斯贴着伊万的唇用回法语问,“我们在维也纳时不是相处的很好吗?”
“……这不一样。”伊万回答到,在维也纳时,他完全不必担心弗朗西斯会探查到任何可利用的情报。
这话让弗朗西斯轻笑出声,“若你不放心,”他在伊万唇角落下一吻,按在伊万后脑的手缓缓梳着伊万的头发,头皮传来的轻微拉扯感引得伊万止不住打哆嗦,“那就时刻把我带在你身边吧,像带着只关在笼子里的小鸟那样,”弗朗西斯如在嗅闻同伴的动物般蹭磨着伊万的鼻子和脸,“至于那些不允许我跟着你的场合,你可以把我锁在你的宅子里,”弗朗西斯侧过脸,用唇摩挲伊万的下颌与耳根,“我保证我会乖乖的,绝不试图逃跑。”
‘这不过是戏语,是情动时说的胡话。’伊万暗自告诫自己,但弗朗西斯舔咬着他的耳垂,将这些戏语吹进他耳道内,他的思绪便擅自开始在他眼前勾画出鸟笼。鸟笼的挂柄得用金子制作,伊万想,倒是笼身必须得用铁,金子太软了,用喙就能轻易啄断,不过铁的表面可刷一层金粉,至于底座则可用雪松来制作,这种木材和弗朗西斯一样散发着自然柔和的香气……伊万盯着空中虚无的一点,他想好了鸟笼该如何制作,却想不出里面住客的模样,弗朗西斯会变成哪种鸟呢?蓝山雀?史罗���罗特[2]?还是戴菊莺?无数个装有羽毛颜色鲜艳的鸟的泡泡自不知名处一股脑冒出塞满了伊万脑中的空间,可伊万无法将任何一只鸟的外貌安放在弗朗西斯身上,那些鸟的外貌还不够精致,鸣叫声不够悦耳,双眼也不够灵动……
“你想好该为我制作个什么样的笼子了吗?”弗朗西斯问,他的吐息撒在伊万颈间的伤口表面。痒意使伊万回过神来,这时伊万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竟歪斜着被弗朗西斯压在了沙发椅背上,拴好的领结也被解开了。
“……等等,”伊万伸手抵住弗朗西斯的胸口,“现在不行,”伊万艰难得吐出拒绝之辞,虽说他真正想做的是顺势躺在沙发上,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摆脱妨碍他和弗朗西斯肌肤相亲的布料,反正房间中只有他们两人,且虽然壁炉里燃烧的柴禾不足以让整个客厅的温度升高到适宜保持赤身裸体,但他肯定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以某种方式暖和起来,然而考虑到这座宅子的居住者不止他一人——“娜塔申卡——我是说我的妹妹有可能会闯进来。”
弗朗西斯停下动作,他半趴在伊万身上盯着伊万看了几秒,像是在确认伊万是否是认真的,接着他缓缓撤回身,“你可真残忍,”他半真半假的抱怨说,“你知道的,这种状态下戛然而止对我们的身体不太好……”
残忍的是娜塔莉亚,伊万在心中悄悄辩驳道,他无视弗朗西斯有关对身体不好的玩笑话——不提他们是意识体,即便是人类男性也不会因性爱中断而造成性器官以及性能力的损害——今日恰巧娜塔莉亚去城中闲逛,或更准确的说,是自从娜塔莉亚上次在维也纳时因不自量力而出于好心做了件糟糕的事,回到圣彼得堡后她就拥有了一个新爱好,即使用斯拉夫巫术让人类无法察觉到她的存在借此以偷窥、也可以说观察人类的生活。伊万可说不准娜塔莉亚何时会回来,而根据以往的经验,娜塔莉亚回家后总是喜欢立刻向他分享她的见闻,尽管伊万早在娜塔莉亚首次撞见他进入月经周期后就仔细且详尽的向娜塔莉亚讲解了自己所知的一切和性爱有关的知识,但他仍不准备以自身和另一人为教学材料给娜塔莉亚上一堂直观生动的性爱观摩课。
‘更何况,娜塔莉亚至今依旧对我与其它意识体之间的关系充满警惕。’伊万想着,对弗朗西斯说:“我妹妹还小,不能让她看见这些。”
“听上去你很宠爱你的妹妹。”弗朗西斯的指尖勾勒着伊万脖颈的轮廓,接着捏住解开的领结一面将其栓好一面慢腾腾地说:“看来我只能祈祷夜晚快些到来了,”他忽然凑向伊万,鼻尖几乎触碰到伊万的鼻尖,“我说的乖乖呆在你的宅子里的话可不全是玩笑,虽说我已确定了借宿之处,但——”
伊万微笑着探头用唇点了点弗朗西斯的嘴,以吻代替提议弗朗西斯住下的邀约。
 [1]拉切塔迪侯爵
[2]史罗卡罗特 找不到中文名字,音译俄语的
记得曾看见某个露家的同好说“布拉金斯基”这个姓比起俄罗斯人更像是波兰人的姓,所以我也这样写了
OOC小剧场:
仏[看着露][心理活动]:“我从未见过这般清纯不做作说话直白的意识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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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uersan · 6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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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
June
●巴尔干的坏男孩
"音乐是我快乐的一面。” 巴尔干的坏男孩是难能可贵的性情中人,高兴时兴高采烈,难过时悲不自胜到离奇。他的脑袋里似乎永远同时装着十几件事,每件事都有自己的重量,尺寸,纹理和发展进程,但都不约而同一次一次不厌其烦阐述对爱的理解和追求。
听「无烟乐队」,就像是在一个盛夏的傍晚,你头一回心里揣着要离家出走的念头,在大院的躺椅上最后一次仰望围墙里的星空,思索过往憧憬未来:音符、词汇、封面、路口、建筑的轮廓、壁画、哽咽、色彩、镶嵌梨窝的浅笑、蓝绿色指甲油、光线、沮丧的叹息欣喜的呼吸、钩破的丝袜掉线的裙摆、碎裂的光碟、脱皮的下嘴唇、花衬衫、已知的未知的倾情和待续的痴妄,所有的这一切都披上了狂欢的罩衫,在月光底下雀跃,带着一种野性的冲击和舞动的纯然。
1986年库斯图里卡成为「无烟乐队」的一员时正值英国摇滚的鼎盛时期。英国摇滚起始于甲壳虫乐队(The Beatles)、滚石乐队(The Rolling Stones)、齐柏林飞船(Led Zeppelin)为主的战后的英国音乐,糅合了美国乡村、摇滚、爵士、蓝调、布鲁斯、灵歌等多重风格。1966年吉米·亨德里克斯 (Jimi Hendrix)的短暂造访让伦敦迎来了一股奇幻的音乐势力。这个被誉为世界上最伟大的电吉他演奏者之一的神秘人为英国重塑的本土摇滚注入了绝无仅有的印第安血统,这一滴新迷幻布鲁斯风潮的血液就此蔓延扩散开来,为70年代腾空出世的朋克摇滚浇水施肥。
70年代中旬至80年代,埃尔加 (Elgar),平克·弗洛依德(Pink Floyd),冲击乐队(The Clash) 和 性手枪 (Sex Pistols)所创造的朋克摇滚巅峰横扫欧美大陆。一时间,人们脑海里刻板的纸醉金迷的摇滚追求被暂时弃置脑后,披头士乐队对自由平等的颂扬似乎已经不是朋克精神的唯一准则。于此之上,新一代的音乐人更注重情感宣泄、对鄙陋的揭示和激进反叛的抨击。社会热门在他们的音乐中成为常客,他们不避讳政治,他们探讨主流、帝国主义、贫穷、社会的不公、种族歧视、性别歧视、资产阶级的伪善和蓝领阶层的挣扎。他们广纳灵感,巧妙结合Reggae、Dub、Funk、Ska和Rockbilly。他们是音乐人里的“垮掉的一代” (Beat Generation),但他们要击垮的是社会的标签和众说纷纭。这种朋克精神对库斯图里卡影响至深,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与他性格里的狂野桀骜和批判精神不谋而合。
「无烟乐队」的音乐既受英国朋克摇滚的影响,又牢牢扎根在巴尔干半岛。乐律节奏多变,乐器繁多,结合朋克、雷鬼、爵士和吉普赛音乐,像《你还记得多莉贝尔吗?》的荒诞开场,又像是《地下》里喧闹的婚典狂欢。库斯图里卡的电影有许多由「无烟乐队」配乐,于是从音乐联想到电影情节,又或者是从电影联想到音乐似乎都在所难免,这已经成为了他标志性独特的个性签名之一,一个来自南欧流浪民族的邮戳。2001年库斯图里卡随「无烟乐队」巡回演出时拍摄的音乐短片《巴尔干朋克》(《Unza Unza Time!》),记录了乐队浩浩汤汤坐着小汽车“流浪”演出的影像,带着卓别林和巴斯特•基顿默片里的戏虐、荒诞和滑稽。不过这仅仅记录了他们流浪地图上的一小截路途,因为每年他们会在世界各地有七八十场演奏会。
"我们的表演实际上包括许多小电影。我确信音乐和电影有相同的结构。我们使用不同的模式和音乐交叉,创造一个狄奥尼亚的气氛,以便让人们进行宣泄,这仍然是与古代传播的方式。这发生在我们玩的任何地方!很难解释。这种音乐是为了治愈人,帮助他们经历日常生活。它使他们更强大,使他们更加乐意微笑,这使得生活更轻松。” 库斯图里卡的音乐意图与他的电影意图终归一处,他曾经说拍摄电影是为创造现实中没有的和谐和生活中难得的美好,所以他的电影大多是圆满的结局。他用任何可以展现灵感的手段抵制生活的艰难,用爱抵抗世间一切荒芜。
May
●记1980年5月17日与5月18日的交接:
面无神情是标志,偶尔面瘫加一脸懵然,吊儿郎当的劲儿像极了杰克•凯鲁亚克拖着空酒瓶辗转于南部保守如尚未长成的芭蕉叶一般的小镇间。北卡罗来那的电话亭里,汤姆•威兹拨通了东岸的电话,另一头沉默不语,剩下三十秒的通话时间,阴郁游离于湿热。这种感觉让你想起80年代伊始,37年前的这个晚上,伊恩•科蒂斯没有来得及过完24岁的生日就离开了人世。你在大西洋另一边,消息不远万里姗姗到来的时候事件仍未平息。你梳理睡得造型全无的卷发,被子蜷缩一团,语音留言尽是些咒骂曼彻斯特真是个巨型黑洞的话。“不能拿坏的经历当作变坏的借口。”你认同这样的价值观,公式般理所当然,从真正懂得字面意思那天起痴迷于兰波却无法痴迷于他毕生的信念,阿莱斯特•克劳力和佐杜洛夫斯基奇幻得让你神魂颠倒但除此之外意味全无,像把忘忧露和毒芹揣在胸口坐等塔罗牌的召唤。你试图像人们推崇的那般大爱无疆,你理解兰波,理解波德莱尔,理解吉姆•莫里森,也思索着理解伊恩•科蒂斯一回:“你自诩精通的那种崇高的恶,从来不曾使你因恐怖而退缩。我了解你完美面具下隐藏的一切,是什么让你成为你。” 你照旧见该见的人,说该说的话,该笑的时候扣准了嘴角上扬的弧度,喝明明苦涩难耐却不加奶不加糖的黑咖啡,啃坚硬无比的法式面包,仔细斟酌这贫瘠的单薄的荒芜的将你拦截在角落里的逼格。服务生是墨西哥移民,再三确认你真的不需要换一块刚出炉的新鲜烤面包。你在他转身之际忍不住要求可不可以换一首背景音乐,他说好,但动作迟缓像大屏幕上肆意拉扯���幅的默剧。他回道,伊基•波普的《The Idiot》专辑正热播,要不要来一首?这一天,就是这样的一天,你活在没有伊恩•柯蒂斯的世界里,服务生活在没有伊恩•柯蒂斯的世界里,任何音乐都毫无生机可言。你明白往后的每一天,你必须要更加费劲地找寻生机,更加渴切地不放过有趣。
●1965年英国某酒店房间的角落烟雾缭绕。Donovan放下摆弄许久的吉他,烟不离手,坐在对面短腿沙发上的秃发中年男子用仰慕的眼神望着迪伦,像惊叹于化腐朽为神奇的外侵者。被当作别人的影子既要享受溅落的灼热迸发的光亮,又不可不承受影子本质里的阴暗,Donovan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位惊世奇才,心想我的诗是诗,但在他口中肆意生长的藤蔓爬满了他的阳光道也遍布我的独木桥。他盘腿而坐陷入沉思,机械式地抽一口大烟,咬了咬大拇指指甲盖像儿时躲避母亲责备的视线一般,也企图躲开此刻跪坐在他身旁如痴如醉的棕发浓眉女人,他明白这一刻意味着预言性的万劫不复:我是沉默的大多数,而他吱呀呢喃便闷雷翻涌。
他又想,这真是一首彻头彻尾的情歌,乡野医生无力医治的心肺糜烂,腐坏的黏膜像捣碎的凤仙花,掉了满腔子的色。
又或者,他一定无法想象整整48年之后另一个被称为影子的小屁孩操着一样的调调说一样的话:好则圣人,坏则撒旦,你是典型的毛子派,是我灌下的烈酒一杯。
Love Minues Zero/No Limit, Bob Dylan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9w1mCevu3sU)
April
●“最可爱的最丰盈的最贫瘠的最举足轻重最无所适从的都摆在你面前了,你怎么就看不明白!” 他是这样对沈炼说的,在他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之后,手心麻辣着刺痛着夺门而出,在余震还未彻底离开之际,赶往伤痕累累的加德满都。沈炼抽完进入华北平原前的最后一根烟,随手一扔,溅起的火星零零点点自找没趣。这不明由来的指控并没有错,也不完全对,不对的地方恰巧与不错的地方鬼使神差般吻合,辨别真假是非的天平在遇见淮河水之前失去重力。2000年初的曼哈顿,被他划分为寸草不生的禁地和流光溢彩的黄金土壤,往左是病毒蔓延的危险区,往右是绵延不绝的海域,荒芜得像佛罗伦萨米开朗基罗广场边上的野营阵地,美妙得像上世纪二十年代的巴黎。看到差别,便觉得这里面有优劣,是恶疾,他心想,但他所见的人大多不以为意。所见非真见,所闻非真闻,就像刚刚挨的那一巴掌或许是北方因干涩而撕裂的秋风在夜色迷离时使的坏。
March
●她的脸上可以看出些许母亲的神情,而父亲的模样少之又少。真是生得再无邪不过。她踌躇片刻,想起那时己巳年农历二月十九,胡编乱造地自顾自觉着这个日子应该甚忌思怀。一天前他在山海关,绝尘而去的时候怀里揣了四本书,在铁轨上卧倒静候雷鸣。她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第一次见的他,好像一直以来都有这么个人,偏执、任性、敏感、烂漫几近疯狂,活在哪一个世纪都恰当不起来。多年后怀念故友的时候她不吞酒,用他的诗给自己刚出生的女儿起了小名。
愿如你所愿,河流与河流能流归一处。
February
●正月九分熟。一篇一篇重翻往事,时间在这里绕圈。洪启的声音在耳边接坂本��一的班。晴空万里,走明朗着无所惧的脚步踏过的路。秒不是美好的计量单位。八年的老友,每次到达和别离总要见你一面,七号地铁线的末尾,麻辣烫木耳藕片豆芽苗和纹理纵横的肥牛片俱全混杂,外加腊肠酱肉煲仔饭,一个暖心一个暖胃。长发老汉伴着齐柏林飞船的旋律摇摆像暮年的罗伯特•普兰特,谙熟麋鹿不可丧了心去病麝牛的狂,趁头脑发热春在眼角趁余力抵过蛮力的总和,耽搁不得:梦回凌晨的上海,瞎转悠着想找到她说的最好的兰花豆腐和冻饮,却在葱油拌面招牌前站定,香气细腻层层叠加精准到扣好了度,不怪湛蓝的霓虹晃了眼。再见不足为奇,后会啊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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