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克皇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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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tybittyhuac · 1 year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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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 them with kindness" Wrong. CURSE OF QIN SHI H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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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 them with kindness” Wrong. CURSE OF RA 𓀀 𓀁 𓀂 𓀃 𓀄 𓀅 𓀆 𓀇 𓀈 𓀉 𓀊 𓀋 𓀌 𓀍 𓀎 𓀏 𓀐 𓀑 𓀒 𓀓 𓀔 𓀕 𓀖 𓀗 𓀘 𓀙 𓀚 𓀛 𓀜 𓀝 𓀞 𓀟 𓀠 𓀡 𓀢 𓀣 𓀤 𓀥 𓀦 𓀧 𓀨 𓀩 𓀪 𓀫 𓀬 𓀭 𓀮 𓀯 𓀰 𓀱 𓀲 𓀳 𓀴 𓀵 𓀶 𓀷 𓀸 𓀹 𓀺 𓀻 𓀼 𓀽 𓀾 𓀿 𓁀 𓁁 𓁂 𓁃 𓁄 𓁅 𓁆 𓁇 𓁈 𓁉 𓁊 𓁋 𓁌 𓁍 𓁎 𓁏 𓁐 𓁑 𓀄 𓀅 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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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ementine-lominsan · 5 month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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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费拉
作者:Borgare
“人一旦决定可以用任何手段来对抗邪恶,那么这种善就会与所要消灭的恶无法区分。“——克里斯托弗·H·道森
自从远古邪恶兴起,数卷残编出名,费拉一词成功破圈,成为中文圈热词之一,常被用以侮辱不敢反抗暴政、好欺负的顺民。但究竟何为“费拉“?费拉,是阿拉伯语Fellah的音译,其含义约为中文语境中的小农,复数为Fellaheen/Fellahin。但人们使用这个词的时候究竟在说什么呢?
数卷残编使用这个词的时候,是借用了Oswald Spengler对于阿拉伯农民的描述,大约充满了日耳曼大帝国民族主义者对于东方人的蔑视和偏见。而这种偏见,实际上并非真正的的一直传承——直到本质上缺乏正统性和文化、充满了当地野蛮旧普鲁士人传承的普鲁士人,通过诡计与暴力夺舍了德意志帝国疆域,这种行为本身,其实就非常费拉:缺乏历史、缺乏文化、缺乏正统性、更没有武德。武德,是的,这个词也常被远邪和衍生群体滥用。武德武德,有武而存德,类似于耶稣基督的meekness,或者穆罕默德的先礼后兵,以及孙子兵法的”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值得鄙���的人,往往无法控制自身的武力,却如同龙与地下城中的野蛮人一样很容易被武力控制敌我不分。这种特质,就是他们所谓达尔文世界的原子化末人,也是秦政。
事实上,数卷残编所谓的“费拉“,其实是充满了现代性的现代人。其核心是二元对立,走极端,和极端重物质轻精神。什么样的人无视天理道德,只顾私欲不顾社群利益?答案是纯粹私有制下核心家庭出身的脱产大资本家、城市小资产阶级以及社畜工贼。而再往前回顾一下,就是欧洲近古的脱离生产实践的贵族王公,所谓”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就是指的这群人。这种人眼里只有战争,如同斗牛,对于除了斗争之外的任何事情完全没有兴趣,包括内斗和外斗。而讽刺的是,这种现代“西化文明人“,如同索尔仁尼琴所言,对于突然复苏的赤裸裸的真正野蛮,除了怯懦的微笑和绥靖妥协之外毫无办法——而他圈崇拜的汪精卫等人,就是这种现代人。只注重物质利益,重利不重义,只重视线性可见的效率,而不是非线性不可见的创造力,过分重视竞争、夸大其词的男德和女德、不懂得共存共荣而只信零和博弈,只相信单纯的逻辑理性而忽视情感直觉,解决一切问题都用暴力,这种人是数卷残编和那个圈子的人所推崇的,但是实际上他们的行为带来的后果,其实很符合他们对于”费拉”的定义,比如:当代保守主义者和自由主义者、只知道pro-life的基督教徒、后现代资产阶级化的西方穆斯林、改革开放之后的中国资产阶级、伊斯兰国穷兵黩武的恐怖分子、无知自大的美国红脖子、相信美国首都在耶路撒冷的美国帝国主义者、21世纪的新殖民主义者、和吹嘘罗马帝国的4chan用户们。这种人的核心问题,在于追求大满,贪得无厌。他们喜欢的经济和政治文化秩序,是无限增殖不分化的恶性肿瘤,他们喜欢的大企业机构,其实是不被任何人拥有、除了债务什么都没有的“财产“。政治上,他们鼓吹19-20世纪民族主义,迷信主权国家和职业政客,希望不同国家和民族的无产阶级互相血拼,让国际资产阶级坐看忠勇旧贵族和贫苦底层工农为了他们的诡计流血牺牲;神学上,他们迷信物质,不信神明,相信自己是纯善,他人是纯恶,容不得一切资产阶级之外的理念,只希望用惩罚对待善人,用宽恕对待恶党。实际上,某网络皇帝们这种没有洗脱后工业地方思想的人,这种觉得女人生下来就该生孩子,不服从就该打板子的暴徒,很符合他们口中的“费拉“——欲成为大资本家而不得,却幻想皇帝的金扁担。
而真正的”费拉”,又是什么呢?真正的费拉,是现代化工业化之前的小农。小农,古代性很浓厚,崇尚小富即安,不求大满,而是小满。自然而然地,会倾向执其两端取其中。这种小农,古代会崇拜不同的地方或者本地化的异域神明或者圣人,兼顾私人和族群利益,而非走极端。他们不会要求所有人都遵循一样的生活方式,而更重视培养重点对象。其中有德勤劳之人,也会有幸成为地主。而这类地主,虽不乏土豪劣绅,也有开明绅士。这种介于公有私有之间的动态所有制度,以及与核心家庭相异的大家庭,是其个人心态与社会文化健康发展的关键因素:根据卡尔·荣格的原型理论,任何社会,都会有不同的人格原型;而佛教道教基督教中,也有不同人格的神仙圣人。孩子是家庭中长辈人格的复制,而如果核心家庭只有两个长辈可供选择,那么孩子肯定会更容易出现社会不适应性出现人格心理问题,而整个社会相应地也会出现病态的社会意识和文化。至于武德,中世纪欧洲,瑞士的本地小农,赶走了哈布斯堡家族的祖先,更是反抗贵族不合理的税收制度,屡次利用天时地利人和击退贵族王公们的袭击,保持独立至今,邦联和联邦制度远比美国更早更成功。而瑞士农民卫兵,是罗马天主教保卫教皇最忠诚的士兵,也是全欧洲最出名最成功的佣兵;瑞士的手表,是全世界知名;瑞士的金融银行系统,全世界最成功;瑞士持枪率不亚于美国,而枪击案和犯罪率,远低于美国。这就是小农,也就是费拉们的武德,有武有德而不是穷兵黩武。什么样的族群,是这种真正有武德的呢?如刘邦朱元璋这种农民革命者,阿拉伯小农比如穆罕默德和传统穆斯林,中东基督徒比如埃及基督徒科普特人(斯��格勒最看不起的费拉就包括他们),毛时代参与生产生活实践的工农兵,罗马王国时代的农民士兵,热衷密仪的苏菲派、德鲁兹以及雅桑人等,把毛泽东和财神菩萨土地爷一起供奉的东北萨满乡民,中世纪被法国国王迫害的圣殿骑士团和卡特里派,试图参透生死而苦修的中世纪僧侣修女,以及研究世界树的卡巴拉教派;当代的西方非政治化灵修者,倡导多极秩序反对西方霸权的极左极右派,部分试图复苏古代王道的年轻世代天主教传统主义者,反殖民主义武斗派。
如同《易经》所启示,大满之后即灾祸降临,这是自然规律;知足常乐,小富即安,才是长久持续之道。而《道德经》中所表达的,与现代片面强调男性气质压倒一切不同,”玄牝之门,是谓天地之根”,女性气质,创造力、包容心与和平,才是天地之本根。所谓小富即安,则是公私之间取其中,动态平衡。男性女性气质,其实乃是阴阳。如中医理论所言,男性不是纯粹的阳,女性也不是只有阴。阴阳失和,这就是现代社会对于男女要求的本质。举例来说,中古以前,男性女性着装区别很小;而现代,偏远落后地区,碍于经济条件和物质技术,也是如此。这,其实是更符合天地自然之道的。现代人用粉色和蓝色分别代表女性和男性,但一战之前的欧洲,这两个颜色的性别含义是倒过来的;现代人认为高跟鞋是女性性感标志,但是高跟鞋本身是波斯人发明的马战用具,用以把足部固定在马蹬上,而近古欧洲贵族王公中,也是男性穿来作时尚;长发披肩和长跑长裙,直到近古,都是东西方男女通用的;至于丝袜,近古时代也是贵族阶级男性时髦。
西方的现代性,非常有趣地,是来自启蒙运动。而启蒙运动,恰来自部分一知半解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对于孔子与乾隆时期政治形态的曲解,加上自身阶级发展壮大的本质需求。远邪诸圈,大概若真的崇尚西方,大概应该从彼时欧洲资产阶级崇尚孔圣、跪拜乾隆帝开始。一个健康的社会,应该是执其两端取其中、抱一守中、崇尚中庸、各司其职、保持动态平衡,而不是人人都有发财梦的动乱世界。古代性,在政治哲学上,无非普世天下,尚礼众道。古代的人民群众的神学,则是认为人性不善不恶,不黑不白,但究竟是黑还是白,都是个人选择的结果。���写出《布朗神父》的罗马天主教作家G·K·切斯特顿曾言:”对就是对,哪怕没人做对;错就是错,哪怕所有人都错。”这,就是古代性的伦理学。
真正导致不良后果的,不是武装,因为中世纪的神圣罗马帝国,曾是世界上武装力量最强大的地区,却也是最和平的地区——当代的美国,虽然“借鉴“了当时神圣罗马帝国的制度,却也并不和平;也不是文化,因为唐王朝高度文明,有着璀璨的诗词歌赋遗产,却也是令古突厥人、粟特人、高句丽和古日本人来朝的国度。问题,还是在于极端化。穷兵黩武,则很快掏空民脂民膏,内部矛盾激化,陈胜吴广这种起义军迟早出现;过度文明化,压抑武装力量,文官过度压抑武官,则会如同当代西方市民和宋王朝一样,无以面对外敌,民风消极衰颓。而这两种结果,很多时候会在任何一种极端化政策的影响下,同时出现,如同资本主义工业化时代的无止境逐利寻租游戏中,迟早会同时出现通胀和失业一样。
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一样的结论,也可以引申于那春夏之交的风波中。彼时,经济改革初见成效,而随之而来的,就是官僚资本主义兴起。那时的资本主义发展模式,没有学习欧洲的社会民主兼顾劳动人民、资本家和政府机构的模式,因为那样发展太慢,短期难见成效。所以,学习了美式暴发户式资本主义。而老百姓痛恨的,并非缺乏民主自由人权,而是两个字,“官倒“。翻译成学者们喜欢的语言,就是金钱政治plutocracy,以及权力寻租rent-seeking。这都是典型的美式资本主义弊病。如果说反对对于民众合理诉求的压制和迫害,那么本质上并不是支持美式民主自由人权,甚至宗教哲学伦理学,却反而是反对美式暴发户经济模式和社会文化入侵。我曾把北欧的社会民主制度讲述给家乡的长辈听,他们听完了,沉默半晌,回答:“这才是真正的共产主义吧,这比中国还要社会主义了。“或许,曾力主北欧式社会民主的方励之先生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吧。
什么是数卷残编和远邪口中的”费拉”?无非是市侩、小市民,无法脚踏实地、一步两个脚印地生活,梦想买彩票、炒股票一夜暴富,好逸恶劳、慕强凌弱。而真正的“费拉“,则是他们最看不起而又最了不起的农民:没有农民种地,你吃什么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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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arkwincom · 10 month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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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k181 · 2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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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k181282 · 2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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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pressedcrystal · 3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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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风亭、托亚尔的游子与情人的五日风流二
愁绪在双子峰上凝结成湖,细雪没落到半山腰便化了。
  晨雾浑稠,也是幸得海利亚女神的恩典,在哈特诺村他分不清黄昏和黎明。
  来到阳台后,他竟想:迷雾朦朦何时能再见拉聂耳雪山俏丽的山头!
  托亚尔先生生怕大雾中被咕咕鸡发现了行踪提前鸣叫,等等早饭再出门,等到茨棋米醒来时,托亚尔先生己经在楼下等候多时了。
  托亚尔先生还是跟昨天一样早起啊,茨棋米不可思议地想着这件事,客人来多了,有些客人都晚睡晚起,因为刚来的几天精力旺盛,兴奋至极晚上睡不着觉,甚至通宵夜谈。
  所以托亚尔先生真的是一个例外,末了茨琪米打了个哈欠,上二楼阳台看看有没有客人睡倒在阳台的餐桌上,今天很幸运,没有客人睡在餐桌上。阳台上露水莹莹,茨琪米她想起了老人家经常传的:“雾便是云降凡,乃神龙升腾之吉兆。”
 ��这句话对雾这些飘渺的东西最合适不过了,也是,村里很少有雾。
  但愿太阳早早升起吧!
  下楼来茨棋米觉得再让托亚尔先生等下去甚为不妥,便回厨房下了羊肉炒片,与锅里各式时蔬混一个大杂烩。
  此时门外的伙计万作半道拿着马鬃刷进来了,马鬃梳上还滴滴答答流着水。万作的眼神使他很不舒服不自在,那是属于陌生敌人的寒意,尽管如此托亚尔先生好奇地看着那个人,打量着这个伙计能不能与他好好谈谈。
  “脸色不错啊,可惜今天不适合与茨棋米小姐搭讪。”万作戏谑的口吻像一团未烘干的稻杆不管有没有理由都堵在了晒��上。
  托亚尔先生想不到早饭���没上来,人却吃了一碗闭门羹。
  “万作!如果你闲着没事,厨房还缺你一把手呢。”回来的茨琪米瞪了一眼,打断了万作继续想要说的胡话,万作转头去往厨房,嘟嘟囔囔落下一句:“你没事也别往他那凑啊······”
  你以为说得小声我就听不见了?茨棋米一边心理嫌弃万作那神经兮兮的幼稚行为,一边好言好句、恭恭敬敬地把已经煮好的一些饭菜呈上桌面,端上一次饭菜后茨棋米待在门口堵截万作,阻止他出现在托亚尔先生面前,接替万作手上的饭菜,再把新出炉的饭菜端上,端完了饭菜便叫其他的客人下来吃饭。
  茨棋米不敢再叫托亚尔先生了,托亚尔先生无事一样端起碗饭吃得正香,不知道要怎么道歉了,三番两次地得罪客人这让她怎么好过。
  “别想太多,我没有怪他,更没有怪你。”托亚尔先生吃完饭要起身离开了,他留下了这番话,茨棋米不知如何回答,只得默默目送托亚尔先生的离开。
  … …或许是海利亚女神的庇佑,这座村庄人气渐渐浓郁。乌梅一人在村长家门口的海利亚女神像前虔诚地祈祷,乌梅老想着,若是再来一个小伙子能帮她薅薅羊毛就更好了,别说像她那样岁数大了的老人了,过去都不敢相信公主能够平平安安地被救回,若是双亲健在,一定会礼参海利亚女神,带全家再去拉聂尔参道拜谒神龙。黄昏时段的祈祷完毕,乌梅思索着来到羊圈,这个季节小绵羊的毛已经可以采集了,她可得轻轻地哄这些软绵绵的小毛球,等母羊长大了好产奶,这群白乎乎的小羊羔无忧无虑地啃完草就拱在一起,不过其中的一只绵羊非常地贪食,不知道是不是落队了羊圈里不见它的踪影。
  在她身后突然有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向她询问:“乌梅奶奶,这只是您的羊吗?”
  一个棕发的小伙子拉着草绳,一只小绵羊光吃草了没注意到自己的角上拴着草绳,就这样乖乖地被这个面前的小伙牵回羊圈。
  “哎呀,你是怎么发现我家的羊?”乌梅从小伙子手中接过草绳,枯皱的手掌抚过羊羔细软、暖白的皮毛。小绵羊感觉到了这双枯皱的手带来的暖意,用身体蹭蹭老奶奶的小腿。
  他回答:“下午东家放我回店,我寻思到山��帮人猎鹿打打零工,来到山上走着走着就发现它混入了鹿群,与鹿群一起吃草。”
  接下来便是这个小伙子牵着羊到处寻找主人,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牧女托可优认出了这只羊的主人,想当年她还有几家的羊被怪物波克布林掳走,怪物们把这群羊圈在哈特诺沙滩上,等到林克大人赶来,这只小羊不懂事先吃了几枚波克布林用于佐料的蘑菇,波克布林们恼羞成怒,林克大人不得不用炸弹箭炸了怪物的老巢,而吃得正欢的小羊它屁股被烧掉了几撮毛。牧女托可优指着小绵羊后面烧焦的痕迹,认出了是乌梅老奶奶家的。
  这个小伙子前两天还在村口帮忙,是实实的大好人啊。乌梅这样想着,夸夸这个小伙子多实诚,说林克大人钟意这只小绵羊,不光经常来看看它,每次来看它都带好吃的苹果,让身边的狼老老实实呆在村口。以前见林克如此喜欢,林克向她请教大灾厄时代的事情,她乐意与林克坐下回答。
  如今,不知林克在何方,乌梅便让这个小伙子多吃点饭,送一把木勺子和很多的禽蛋。他推了推,说是举手之劳,最终难却盛情收下了乌梅老奶奶的礼物。
  回到东风亭,匆匆吃完了晚饭,他真心不想再见到万作,于是比往常早些到房间内。
  房间内他摸出了一小打信。细绳把信件捆住,见证了主人行程颠簸,一路艰辛,它坚信某一天主人将会解开绳结,而自己这副苟延残喘的身躯迎来终结。
  但他没有心情打开,躺在床上,把烦恼留给明天。
  明天也许不一样吧。
  双子峰夜晚的寒意对人无慈悲可言,无论何时。
  他想怀中人的爱意可自已独享,将背上的铁剑放在怀中人的膝盖上,唇贴着怀中人鲜红欲滴的尖耳朵轻语:“铁剑送你,当作是额带的回礼。”
  怀中人的神情变得恍惚,默默地抚摸着剑身,此时的剑身一侧摸上去像块冰,一侧带有他的余温,他的铁剑一直陪伴至今也难想有一日自己会落入他人的手中。他接近怀中人的嘴唇,但他们四目相对瞬间,怀中人突然眼眶盈满泪水。
  紧接着是一阵强风,把他们二人吹下山崖,冷风贯体,二人紧紧相拥。
  等他再次睁开双眼,他看见露水结成冰,周围应是寒风刺骨,只是不知自己坠身在何处。想要寻匿怀中人的踪迹,动动筋骨却疼痛不已、动弹不得,手掌上扎人的触感告诉他此地也许是双子峰下的草甸,湿漉漉的汗水从头颅顶渗入草地。移动头向前望去熟悉的山体异常奇怪,现在的双子峰中间应有一条开道,此刻却像一对故人笑并双肩,他认真地思考这是何时。
  霎时间天摇地动,不寻常的啸声在寂静的夜晚回响,这个声音不是平常的飞禽走兽,是黑夜俯身划过拉聂尔参道的聂尔龙,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随着巨响,双子峰开始出现一道裂缝,发着蓝光,他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已经不再挣扎。
  一片蓝光把山体劈成两半,从纷纷落石中飞出这片蓝光的主人,真的是聂尔龙!
  而后双子峰被这个伟大的神灵一分为二。
  他知道聂尔龙对人并无恶意,但聂尔龙周身遍布冰雪,只要一触就会变成一座冰雕。额头上的红宝石额带热烈燃烧,眼眶里热泪滚滚,虽然他见过不止一次祂的真容,但每一次他都震撼不已,面对祂就有念不清的崇仰,为可敬的神灵献上他的心。祂真的朝自己的方向飞过来了,远古而噬骨的寒意把小小的人团团围住,泪是热的,心是冷的,而祂只是惊鸿一瞥。
  这慢说是这个国家的子民了,连这个国家的国王都难以承受此中超脱于肉体的信仰之重,他要祈祷,祈祷爱人的眼睛还能再次看到如此伟大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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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llguard-gate · 4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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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クロリン】cerulean blue
搬家备注:于2018年9月16日发表于lofter
※含闪3剧透
※虽然闪4都要发售了但还是要提示有闪3剧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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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就可以了吗?」 耳中传来某人的声音,大脑已无法分辨说话人是谁。 失去了说话的力气,只得微微颔首,将决意传达给对方。 完成了应尽的使命,做了能做到的所有事情。 这片大陆一定会迎来光明的未来……即使这已与我无关。 「是吗……那么,安息吧,■■」 听觉首先败下阵来,眼前的人似乎在说些什么,但已无法再听见任何音节。 意识正在离自己远去,身体也在渐渐崩坏,恐怕撑不了几分钟。 但不可思议的,终结将至,却丝毫感觉不到恐惧。 只是一厢情愿地祈祷着你今后的幸福,内心就被安宁所填满,没有地方留给孤独与悲伤。 模糊的人影从眼前退开,视野中闯入了被遮挡住的阳光和一片天蓝。 啊…… 我一定做了不可原谅的事。 明知会被你憎恨,但我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虽然如此…… 但在最后的最后却不由自主地会想……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再和你并肩而坐,仰望同一片蓝天。 ————————————————————— 「里��・舒华泽的亲生父亲是吉利亚斯・奥斯本。」 库洛刚从对过的寝室串门回来,就在书桌上发觉了这则留言。 在窗边挂上了同伴约好的暗号,库洛趁着夜色离开了第三学生寮。 等他抵达托利斯塔郊外的汇合点时,薇塔・克洛提德已经站在树下等他了。 “这么急着找我出来,不像你啊。”魔女悠闲地倚在树边,朝他露出迷人的微笑。 她戴着贝雷帽和眼镜,显然刚刚为止还扮演着蜜丝缇的角色。恐怕她是在使魔发现暗号后就立刻从广播局脱身前来和自己汇合——为了防止被人撞见,她还得提前赶到布下了避人耳目的结界。 “不好意思,薇塔。你先看看这个。”库洛把适才出现在宿舍书桌上的小瓶子交给了她。 那是个掌心大小的玻璃瓶,像是给小孩子装糖果的玩意儿,天蓝色的透明瓶身中能看到里头有张卷曲起来的羊皮纸。 薇塔接过瓶子,拔出软木塞,摊开纸条一看,露出了库洛预想之中的表情。 “这是哪里来的……?”她抬起头,询问把自己喊来的库洛。 “不知道。”库洛耸肩,“刚才回到宿舍,下楼吃了个晚饭的功夫,它就出现在我桌上了。” “情报源不明……”薇塔思索了一会儿,“你急着叫我出来,是想确认这条情报的真实性吗?” 结合库洛的身份,仇敌的情报对库洛甚至整个解放战线来说都无比重要。 “不,”库洛微微摇头,“首先要做的,是把你所说的情报源找出来。” “原来如此,毕竟是我们那么多年都没能调查出来的情报,直接向情报提供者确认会比较快一些。”克洛提德颔首,事关重大,作为首领的他难免会谨慎一些,一个环节都不能放过。 “不,你搞错了,薇塔。我想找出他并不是出于这个目的。”库洛冷静地否定了这位搭档的推论。 “先不论这条情报的真假,也不论这位情报提供者是出于什么目的把它交给我,有人想将这条情报,这条对托尔兹士官学院二年级的库洛・阿布斯特毫无意义的情报交给我,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听到这儿,聪敏的女性已明白了他的真意。 “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并出于某些目的,想将这条情报交给<C>。”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库洛面无表情。 “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冰冷的语气中暗含着杀意。 <C>的身份是组织的最高��密。 为了达成除掉宰相这个目的,他们将<C>这张王牌隐藏在帝都附近的小城里。只等一切准备完成后,在最佳的时机出手。 乾坤一掷,机会只有一次。 他们伪造了帝国解放战线干部们的死亡,又布局为库洛洗清了和恐怖组织牵连的嫌疑,都是为了那一天的来临。 而如果<C>的身份暴露,那所有计划和至今为止的牺牲都成了泡影。 所以从这封信笺中察觉到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时,库洛无法放过这个足以致命的威胁的存在。 “按照约定,我当然会尽我所能帮助你找到他。不过,为什么你会先找我,而不是你那些同志呢?”克洛提德提出了一个疑问,解放战线潜伏在国内的人手众多,找起人来自有方便的地方。 “就你们的交情,我想你也不会怀疑组织内有叛徒。”她莞然一笑,手指夹着那张纸片的前端晃了晃,“那是因为其他原因,还是为了你那位小朋友?” 食指与中指指腹夹着的位置,写着里恩・舒华泽的名字。 库洛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用伪装身份在托利斯塔生活的她熟知库洛的日常生活,因此才会指出,库洛是否是顾虑将这个情报扩散到组织后,难免有信以为真的人去找里恩的麻烦。 “这和里恩没关系。”库洛依然平静地否认,不管对方是调侃还是企图对自己进行试探,“我找你是因为恐怕只有你能找到那个人。” “哎呀,为什么这么说?”克洛提德笑吟吟地等着他解释。 “因为这个瓶子被摆在我的书��上,却没有任何人出入我房间的迹象。” 此言一出,隐藏在平光镜片后的紫眸一亮。 “学生宿舍有两个入口,房门和通向户外的窗。为了安全,学生宿舍的窗户是无法从外部打开的设计。我刚才检查过,两扇窗都没有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况且我房间的窗户正对着大街,就算有办法通过窗户潜入,被目击的风险太高。”看到自己的话术奏效,对方明显被勾起了兴趣,库洛才开始详细说明。 “确实,那条街算是小镇的枢纽,经常有人来来往往,专业的入侵者不会冒这个险。这个入口可以排除。”克洛提德同意库洛的观点,“那么想侵入你们宿舍的单人房间就只能走房门了。通过后门或者楼背面的窗户进宿舍楼是个法子,直接乔装打扮成工作人员,正大光明地进去也不是不可能。” “我的房间在两楼,离楼梯也不远,无论是潜入还是撤退都比较方便。”库洛顺着她的思路说了下去,对方的头脑灵活,不用自己在多余的地方多费口舌,着实帮了大忙。 “那么,你判断没有利用房门出入的原因是什么呢?啊,难不成是那种间谍小说里的机关,比方在门缝里夹张纸片之类的?”为了扮演蜜丝缇这个风趣幽默的主播,克洛提德读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书籍,看她神采奕奕的模样,怕是想到了哪本中意的小说里的桥段。 “喂喂,别忘了真正的间谍可就住在我楼上。这种小儿科的机关一下三秒钟就会被发觉。”库洛抱着双臂调侃,“耍那种显眼的把戏,不是和直接告诉别人我有亏心事一样么?” 白兔比起凑巧更像是刻意被安排住在自己正上方。刚一起被编入七班时还能意识到她明显的视线,但在之前卢雷的假死事件后,库洛不再有被她监视着的束缚感了。不过尽管如此,库洛终究是情报局名单上头几号的嫌疑人之一,做得太明显的话还是会激起她对自己的怀疑。 “不过,你的猜想没错。我确实在门上动了手脚。”库洛变戏法似的活动了一下右手手腕,下一秒,修长手指间就多出了一个小纸包,看着大小只有一剂药的分量。 “这是从维斯提亚森林里栖息的魔兽身上提炼出来的粉末。”库洛打开纸包,让对方看到当中不起眼的白色粉末,“按一定比例调和,将它涂抹晾干后,只要被蹭到就会掉。而且本身无色无味,不管看上去还是摸起来都不会有异样,只有用特殊光线照射后才能隐约看见绿光。简而言之,是间谍前辈们在研发间谍活动道具时产生的伟大发明。” “美中不足的是调制后的粉末和空气接触五到六天就不会再变色了,需要频繁修补,用不到需要长期保管的物品上,所以立刻被时代淘汰了。也是多亏这点,老练的间谍也不会想到我会用这么麻烦的道具。”库洛将纸包按折痕叠好,抖了抖手腕,小纸包又不见了踪影。这回克洛提德看清楚了,它是被藏在了袖口。 “原来如此,频繁修补对你来说不是问题,毕竟你目前也不会长期离开宿舍。可是特殊光线照射才能发现痕迹这点,被人看见很容易引起怀疑……”她沉吟了一会儿,突然露出了茅塞顿开的表情,“我明白了,你是在房门内侧做的手脚,而不是房门外。” 库洛坦言使用了这个道具布置机关,而根据他的说明,使用道具确认成果时必须用到他所说的光线。那样的话必然会需要能产生光线的道具或装置,为了不本末倒置��给自己增加嫌疑,他无法在随时可能有人经过的走廊或其他公共场所里检查入侵痕迹。 所以反过来想,机关是在他使用道具也不会被人目击的地方——在第三学生宿舍中,那只可能是库洛的房间内。 “bingo!不愧是薇塔。另外所谓的特殊光线用arcus就能调出来,不需要什么惹眼的大型设备。”库洛称赞推理到这一步的搭档。 “啊呀,我倒是觉得是被人引导至这一步的。”魔女捂嘴笑了笑,“不过既然可以在房间里确认是否有人入侵你的房间,那你一定有自己进入房门却不破坏机关的法子吧?为了防止艾玛起疑我可没给过你小道具,你也不会傻到用导力技术改装房门吧?” 库洛当然不会做这种多余的事,专业人士入侵之前一定会先仔细检查是否有防止入侵的机关,显眼的改造只会招致怀疑。 “想象一下侵入者入侵的全过程,薇塔。”知道对方在享受解谜的乐趣,有事相托的库洛也不想扫她的兴,引导她靠近答案,“如果一个人要偷偷摸摸进别人房间,他会怎么做?” “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不留痕迹地进入房间,安静且迅速地找到自己的目标,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库洛停顿了一下,“为了不在寻找目标的过程中被打扰,他需要做什么?” “没有望风的同伴,那就只能……”看到了答案,她自信地一笑,“先把门关上。” “没错,我的房间可没有什么自动锁。偷溜进来肯定会关门。”库洛补充,“当然,是从房间里头。” “里侧房门的把手?”克洛提德回答的同时用眼神看向库洛对答案,“你把刚刚说的粉末涂在房门里侧的把手上?” “恭喜这位美丽的小姐,答对了。”库洛做出鼓掌的姿势,不过没有让双手相触发出太大的响声,然后开始进一步说明。 “确切来说,瞄准的不是侵入者关门的动作,而是为了离开而打开关上的房门时的动作。” “因为关门时可以只用脚或身体,我平时回房就是这样关门的,但从房间里开门时一定会要转动门把。” “顺带一提,雪伦小姐打扫房间时会敞开门窗为房间通风,打扫完毕离开的时候是从外头关门,不会碰到内侧的把手。她也不会想到每天出入时用的门把手从来没被房主人用过,所以不会刻意去擦拭吧。” “我每天离开前会转动把手开门,在房门虚掩的状态下重新布置好机关。等回到自己房里时不用把手地关上门,再在密室中开启arcus检查门把上的机关。” 如果发现门把上涂抹的粉末缺失了一块,那就是有心术不正的人进过库洛的房间。 “也就是说,这回房间里多了这个,门把上的机关却没有变化,所以你猜想对方是用了什么非科���的法术,是吗?比如我的空间转位术。”克洛提德对着夜空中的明月,举起手中的蓝色小瓶。 “但是你的机关并不完美。可能是对方大摇大摆地在开着房门在你房里转悠,但运气很好地没有被人目击,也可能是对方识破了你的机关,将其恢复原状再离开。”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左眼凑近那个小瓶,映着月亮转动瓶身。 “确实这些可能性也存在,但我希望优先确认可能性最大的选项。”库洛赞同了她的意见,并适时地退了一步,“如果你看下来觉得这件事和你所知的神秘无关的话,我会爽快的另请高明。” “不,你的猜想是正确的。” 魔女收起那个小瓶,脸上露出对搭档的直觉和判断力的赞许。 “虽然很微弱,但这个瓶子上残留了些许魔力。” ———————————————————————— 「现在还没法判断是用了古代遗物或是和里世界的哪个势力有关。这个瓶子暂时由我保管。你可以召集你的同伴从纸上找找线索。」 当晚薇塔承诺会尽快为自己调查此事并拿走了那个小瓶,并将写有情报的羊皮纸还给了库洛。据她推测可能是因为被隔绝在瓶身内,纸张本身就没有沾到什么魔力,对她的调查无益。 库洛拆掉了arcus的一个不必要的零件,将那张羊皮纸卷起来藏了进去。纸上的情报让人看到的话会使自己和另一人都暴露在危险之中,个人宿舍有被人入侵的前例,库洛不敢再把重要物品藏在房里,只好贴身保管。 「里恩・舒华泽的亲生父亲是吉利亚斯・奥斯本。」 那行字又出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让库洛都没法在课上安心补眠。 冷静下来想想,他需要思考的有三个问题。 问题一:情报提供者。提供情报的是谁?他怎么知道库洛的身份?又是如何将那个瓶子放到库洛房里的? 问题二:情报的真实性。情报是否为真?有什么可能证实这则情报的证据? 问题三:情报提供者的目的。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将这则情报告诉自己。 关于问题一,库洛已交给了值得信赖的搭档去调查,昨晚彻底调查了整栋宿舍楼也没能发现其他线索,只能等待克洛提德的联系。 关于问题二,里恩是否是铁血的亲生儿子的问题…… 库洛的视线落在教室中的另一人身上。坐在斜前方的黑发少年挺直腰板,认真地做笔记,完全不知道自己又卷入另一场漩涡之中。 这个可能性确实存在。 在七组设立前,库洛和他的同伴们调查过这个班的成员。 一年前,奥利维特皇子提出设立首个平民和贵族混合班级的议案,希望以这个平台为契机逐渐消除贵族派与革新派的对立,摸索他所谓的第三条路。 这位放荡皇子虽然露出与宰相对抗的态度,但却也不站在贵族派那一边,背地里支持库洛他们解放战线的贵族派头领对他也颇为忌惮。因此在皇子搞出这个创新之举时,凯恩公爵命令潜伏在托利斯塔的手下调查,防止这个新班级实则为皇子的伏兵。 虽说人员的选拔中arcus的适应性占了很大的比例,但最终拍板的还是身为理事长的皇子,结合他设立这个班级的初衷,选拔出的学员多多少少有些特殊背景——而为了完成任务,也为了今后行动的顺利,这些后辈的来历被库洛他们查得一清二楚,因此库洛当时就知道了里恩的身世。 只不过当时库洛并没怎么留意他,毕竟在这群后辈之中,里恩是相对平凡的那一个。 特科七组的学员中,革新派和贵族派领军人物的子嗣自然少不了,商界、军界要人的子女,甚至还有大陆屈指可数猎兵团出身的少女和异民族领袖之子的留学生在内。拿奖学金补助的少女看起来只凭借优异的成绩和arcus适应性入学的普通人,但和苍之深渊相识的库洛知道她的身世和使命,某种意义上比身世不凡的同学们还要来得特殊。 和这些背景各异的同学相比,里恩的特殊之处大概只有八叶一刀流的传人这一点。 学武之人对这个流派多少有所耳闻,虽然流派中有几名翘楚,但也只是刚创立不久的东方剑术流派,门人稀少,在帝国的影响力远不及历史悠久的亚尔赛德和范达尔。 要说家庭背景,里恩家的爵位不过是贵族中末位的男爵,男爵本人也没立过什么功勋,更何况里恩不过是舒华泽男爵的养子。 查到里恩的养子身份并不怎么费工夫。舒华泽男爵捡了个来历不明的男孩做养子,这在贵族间曾一度是供茶余饭后闲谈的丑闻,库洛没出赞助商的大本营就搞到了这个情报。 有猜测他是男爵私生子的,也有揣测男爵是不是庇护了个什么大企业的继承人再企图掌管遗产牟利,但都没有提到任何根据。 库洛并不相信那些显而易见的捕风捉影,出于谨慎,他调查了男爵和里恩周边,最终也没发现什么有力的线索,因此将里恩的真实出身填为“不明”。 “不明”也即是一切均有可能,包括他的生父是铁血宰相这个可能。 神秘情报的提供者给了个匪夷所思的可能性,但却并未给出证明这个可能性的任何证据。不如说,根据目前为止库洛他们搜集到的情报,这则情报只能评价为异想天开。 帝国解放战线这些年把宰相的底翻了个遍,升为宰相前的经历只有他曾在军部任职的零碎消息,但在他高��后的经历却调查得一清二楚——其中当然没有任何与里恩有关联的举动。这十多年来他只去过尤弥尔一次,当时还有其他贵族在场,怎么看也不像是与领主密会,更不像是去探望寄养的孩子。 眼下尚未获得新的线索,再在第二个问题上花心思也只会继续走入死胡同,库洛思考起第三个问题。 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或者更简单地问,他到底是冲谁来的? 库洛不认为对方的目标是自己。 对方既然知道<C>的真实身份,如果是想陷害自己,大可直接向情报局或其他正规军所属组织寄匿名信;如果是想利用自己,那大可放出“关于铁血的情报”的饵再进行交易,没有必要对里恩指名道姓。 “库洛……” 那么对方的目标是里恩吗? 设想一下自己的举动,如果对这则情报信以为真,憎恨铁血的自己和解放战线的其他同伴被仇恨冲昏头脑,可能会把他也给牵扯进来,严重的话还会殃及里恩和周遭人的性命。 “库洛。” 如此说来,对方的目的可能是要里恩的性命。 但这样又有了新的疑问,昨天夜里他和其他同伴通信,确认了其他人那儿均无异常——收到这样古怪情报的只有库洛一个人。如果希望借解放战线之手除掉里恩的话,至少会同时给其他干部和成员送信——其他人不像库洛一样隐藏身份,不会对情报源起那么大的疑心,况且事情闹得越大,除掉里恩的目的越可能达成。 更何况,对方若是想取里恩性命根本不需要花那么大工夫。都有神不知鬼不觉潜入自己房间的本事,随便下点致命的毒药他就会一命呜呼,毕竟那家伙几乎没有防人之心。 那么,对方将这情报告诉库洛一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希望库洛为此烦恼?还是希望库洛对里恩做些什么,并以此为乐? 那样的话…… “库洛!” 耳边传来某人大喊自己名字的声音,库洛一惊,发觉黑发的后辈正站在自己桌前,脸几乎已经近到要碰到自己的鼻子。 “终于回过神了?已经下课好久了哦?”里恩退开一步,侧身向他展示空荡荡的教室。再过几周就是学园祭,各社团也在做展出的先期准备,一班人下课铃一响就跑了个精光。 “抱歉抱歉,一下子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库洛抓了抓头发,心脏砰砰直跳。 “有什么烦恼的事吗?你刚刚的表情有点吓人。”里恩露出担忧地神色,但立刻像想起什么似的露出警惕的目光,“先说好,要是再说是为手头紧发愁装深沉的话,我可要生气了。” “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种形象吗?!”库洛先夸张地抱怨了一句。他记得9月的某一天的黄昏,他避开其他人独自坐在教室里,想起了上个行动中牺牲的战友们,沉浸于感伤。当时冷不丁被里恩搭话,自己就用缺钱想骗人上钩的谎言搪塞了过去。 话头已经被里恩堵住,这回实在不能再用同一个谎言。 “我是在想学园祭舞台演出的事。”定好一个大方向,接下来的谎言编起来就容易多了,“你看,虽然终于决定好了演出曲目,演出服也送去订做了,但舞台可不止这些。灯光、站位、动作,还有其他调动场内气氛的要素,讲究可多着呢。” 里恩一边跟着点头一边说着原来如此,看来这回也成功地忽悠了过去。 “舞台的事情多亏了库洛出谋划策,但也不该把担子都压在库洛一个人身上……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他不但全盘接受了库洛的话,还主动提出为之分忧。 换在平常库洛乐得找些活让里恩代劳,但老实说,那个神���情报搞得他现在不知道怎么和里恩相处比较好。就库洛真实的想法来说,他希望能暂时回避和里恩独处。 刚想把“不用”说出口,但转念一想,这几天来因为舞台的事和里恩一直走得很近,突然拒绝他反倒会显得很不自然——将神秘情报送给自己的人可能在暗中观察自己,如果他真是以观察自己为乐,那决不能被其看出自己受其影响。 “比起帮我一起做事,你不觉得给我些报酬是更好的报答方式吗?”库洛伸手比了个圈,巧妙地回避了里恩的问题。 “真遗憾,我可不想继续把钱给连50米拉都不还的人。”里恩白了他一眼,“作为谢礼,可以把我的政治经济课的笔记借给你抄,这样你就不会因为下周的随堂测验不及格而拿不到学分留级了。” “什么?随堂测验?!有没有人性啊?马上要学园祭了不是吗?”库洛感觉挨了一闷棍,他既不想因为挂科挨里恩托娃的唠叨和安杰丽卡的嘲笑,也不想因此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 “因为现在时期比较特殊啊。通商会议里克洛斯贝尔自治州提出独立,似乎正在准备进行全民公投。其独立宣言在国际社会的合法性,以及帝国可能采取的对应手段都很有讨论的价值。金融城市的自治州独立对帝国带来的经济影响会很大,要是他们的后盾是共和国的话和共和国间的军事矛盾也可能升级……总之就这些特殊时期涉及的问题需要我们加深思考,才安排的考试。”里恩抱着手臂,叹了口气,“你果然没听课吧……不过竟然连随堂考的安排都没听到,该不会一整节课都在走神吧?” 被说了个正着,库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库洛平时也不好好听课。为了同时兼顾<C>的活动,他的夜间活动也不少,上课时间经常被他拿来补眠。但即使是在浅眠中,听觉捕捉到课程中关键的部分时他还是会醒来。靠着零碎的听讲,加上聪明才智和偶尔的考前突击,他混过了大多数的考试——对他来说,能否合格无关紧要,他入学只是一个需要这个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能毕业,只是自己既然有不花太大心力就合格的本事,也没必要故意落榜。 “给,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来问我。”看到库洛默认,里恩也没多说,直接把自己的笔记本递给了他,连归还的期限都没提。 库洛含糊地谢了一句,里恩似乎还想说什么,但arcus响起,进了通信。从里恩回话中能推测出又有哪个社团又要拉他做援兵,他挂了通信,和库洛匆匆打了个招呼就跑出了教室。 还是这样比起自己更优先别人的毛病…… 看着学弟的背影,这句评价在库洛脑内一闪而过,随即就庆幸那通把里恩喊走的通信太过及时。 黑发少年的身影和纸条上短短一行的文字重合在一起,搅得他心烦意乱。库洛抓起笔记本往包裹里一塞,也走出了七组的教室。 作为潜伏在皇城旁的伏兵,库洛有同时处理两个不同身份的窍门。 刚进入士官学院时,库洛还没有掌握这个窍门。当时他演着那种不起眼但每个班都有的角色,可以自然地融入集体,也可以巧妙地从麻烦中抽身,这样他可以更自由地分配时间以完成解放战线的任务。 第一个提出疑惑的是安杰利卡。 她凭借着野生的直觉从库洛身上嗅到了虚假与危险,在arcus的先导试验中频频与库洛发生冲突。 库洛并不想做太出挑的事引人注目,本来因为适应性莫名其妙被选进这个试验就够麻烦的了。但库洛毕竟也是少年心气,连续被找了几天茬,多少有些恼火,渐渐地就拿出真本事和她竞技起来。赢过她,获得对手坦率的赞赏时,库洛意外地发现,感受到他真实的情感后,一同参加试验的其他人也更顺利地接纳了库洛,他更自然地融进了那个小集体。 那是当然的,原本库洛只是为了任务进入这个学院,不管脸上摆出什么表情,内心都一直嘲笑同学是生活在和平假象里的傻瓜。一边扮演“学院生”这个角色,一边又在内心深处排斥这个角色,身心分离,再怎么掩饰都会有僵硬和不自然。 但如果真正接纳并适应这个角色的生活,让自己成为这个角色,就不会让人感觉到违和。 和安吉莉卡的那次交手让库洛意识到,如果接纳这个角色能帮助他更好地隐蔽在学院中,那他就没必要去排斥“学院生”这个角色,而应该去利用它。 在士官学院潜伏期间,库洛决定成为“学院生库洛・阿布斯特”。 当然,这仅指接受作为“学院生”的思考模式和情感。 库洛的感情不会超过他的理智,当理智判断必要的时候,他会立刻切换回“帝国解放战线的<C>”。 该成为<学院生>时就是普通的男学生,靠风趣与大胆获得同级生的信赖,但又被老师当成令人头疼的捣蛋鬼——和他在玖莱的时候一样。 该成为“<C>”的时候就是冷酷又理性的领导者,以钢铁的意志向最终的目标前进,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不会回头。 通过切换两种角色的情感,库洛瞒天过海,完成了所有任务。 然后这个技巧在今天好像失了灵。 学园里大部分是<学院生>的舞台。偶尔也有需要<C>的时候,但扮演<C>的时候,他都会确保找个不会被外人目击的地点——例如昨晚和薇塔见面时那样。 但从昨晚开始,他似乎无法从<C>中彻底抽身出来,以至于在应该由<学院生>度过的课堂时间里都在想那份神秘情报的事,还被里恩看出了异常。 是因为那份情报牵扯到的事太重要了吗? 弄个不好自己的身份早已暴露,整个暗杀计划都需要重写,自己因为盘面被推翻才变得奇怪。 是因为太过迫切地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吗? 除了薇塔外自己毫无线索,只能等待她不知何时会来的联系,因此自己陷入了坐立不安的焦躁。 不,不是那样。 如果担心身份确实暴露给了敌方,他应该立刻制订详细的新计划,以应对各种突发情形;薇塔和自己是多年的合作伙伴,昨晚并不是急病乱投医,而是相信她会在短时间内帮自己找到真相才把线索交给了她。 「那是因为其他原因,还是为了你那位小朋友?」 克洛提德的笑容与声音重现在他的脑海内。 黑墨水书写的文字叠在与自己告别时的里恩的脸上,渐渐揉在一起变成粗长的绳索。绳索慢慢攀上里恩的肩膀,绕住脖颈向无限的空间延伸,好像下一刻就是行刑的时间。 绳索并非只套上了自己的脖子,还试图绞紧里恩的脖子。 胸口发闷,库洛命令自己停止想象。 库洛对里恩的第一印象算不上好,这个第一印象形成于见里恩第一面之前。 「真是个幸运的家伙。」 这是看着载有里恩生平的那页报告时库洛的直接想法。 被遗弃在雪地里,等待他的本不是冻死就是被饿狼果腹的命运,但他却幸运地被善良的男爵一家收养,一夜之间进入了贵族家庭,过上不愁吃穿的生活,接受良好的教育。 接下来,他遇上了世间罕有的名师,在正确的指导下学习剑术,修养身心。 来到士官学院这个佼佼者云集的地方,他也能跻身这个不平凡的特班。虽说课程和实习较其他班级辛苦了点,但相应的成长也会更大,况且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如能收获非富即贵的同班同学的人脉,今后的发展想必也畅通无阻。 相比之下,库洛原本的家庭因为金钱与阴谋崩坏,剩他孤身一人浪迹天涯;驾驶奥尔迪涅时还多少能获得魔女的协助,双刃剑这种暗黑时代的兵器的用法完全得靠自己摸索;进入士官学院收获的一切友谊,可能在自己真实身份暴露的那一刻就全都烟消云散。 对这位仿佛被幸运女神眷顾的少年,库洛内心深处多少有那么一小点嫉妒——尽管他自己都没清楚地认识到这份感情的存在。 新学期开始不久的某天,库洛撞见黑发少年驻足在学生会馆前。认出对方的身份,库洛主动上前向他搭话。 和库洛所想的一样,是个愣头愣脑又不知世间疾苦的小少爷——如报告上记载的那样,养父母将他保护得很好。 看到这位后辈如自己所想般天真,库洛禁不住想戏弄他一下。 于是他拿出了屡试不爽的硬币把戏,从里恩身上骗到了50米拉,再飒爽离开。 他现在一定刚反应过来被骗走了钱,正在懊恼不已吧。 想象了对方恍然大悟后苦恼的表情,库洛偷笑出声。 对陌生人不设防是件危险的事,这也算他作为前辈给后辈上的一堂课,50米拉作为学费还太便宜他了。 在黑暗中摸索多了也习惯了,事到如今库洛不会想回到阳光普照的地方,也不会以把地上的人拉入地下为乐,但看到那些前途一片光明的幸福者,却会忍不住想做些无伤大雅的小小恶作剧戏弄他们一下——这是自己都未认识到的羡慕与嫉妒,是棋高一着带来的满足感,也是对自己遭遇的不公命运的嘲笑。 微不足道的感情随着那50米拉换来的果汁一起被库洛倒入腹中,随即就被抛之脑后。 那之后库洛只作为一名陌生前辈来看待里恩,看待七组——那是当然的,因为他是对几人身份一无所知的二年级<学院生>库洛・阿布斯特。 这群后辈比他们这群做先导试验的前辈想象得还要出色,出色到甚至已经可以被当作<C>的计划的一部分来利用。 里恩也超出了库洛最初“运气好”的评价,不但作为七组的中心使这个班级作为集体运作起来,日常生活里还不辞辛劳地帮助其他师生和镇里的人,托利斯塔上下哪儿都能听到对里恩・舒华泽的交口称赞。 如果说里恩收到了一百分的善意,那他持续把一百分的善意分享给身边的每一个人。强者理应施舍弱者一样理所当然的态度或许���些傲慢,想把最好的东西分享给所有人的做法又显得幼稚而笨拙,但库洛并不讨厌这样的人。 如果……他真的有收到一百分的善意的话。 陪着里恩进到旧校舍找妹妹时,库洛目击了任何报告中都未提及的里恩的秘密。 黑发褪去色彩,双眼通红,红黑色的瘴气缠绕着他的身体,爆发出了往常没有的速度和力量,与魔煌兵势均力敌。血红的双目中看不到理性,口中发出的与其是威吓性质的嚎叫不如说是痛苦的悲鸣。少年死命抓紧胸口,不知是因为那儿疼痛难忍,还是为抑制快要冲破身体的什么做最后的挣扎。 库洛眼前的不是什么天之骄子,而是负伤的野兽——那是库洛第一次看到这位永远是众人焦点的后辈的另一面。 野兽变回人,在他面前匍匐余地,准备牺牲自己接受命运。 库洛本能地朝袭击里恩的魔煌兵开枪,第一次站到了这位后辈身边。 看着里恩强装着没事人的样子,抢着和姗姗来迟的老师同学解释旧校舍的事件,库洛忽得联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童话绘本中的主人公。 那是一个有些悲剧的童话故事。 王子的雕像伫立在城市的中央,华美的金银珠宝装饰着他的全身,引人艳羡。 王子无法走动,但却有一双能让他看到全城每个角落的好眼睛。他看到太多的悲剧,为城内市民的苦难悲叹,因此拜托偶遇的燕子,将宝石和金块分给那些穷苦的百姓。 王子失去了宝剑和镶满金银的外衣,失去了宝石制的美丽双眼,失去了唯一称得上朋友的燕子,最后失去了心。 直到嫌弃失去一切的王子的丑陋外表的市民将他推下高台,回炉重铸,他才第一次得以离开那个束缚他一生的地方,前往女神的身边。 库洛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看到这则童话时的想法。 为什么会有这种不求回报地对陌生人好的人呢?说到底也是编造的童话故事,人类痛到一定程度就会自保,不可能像雕像那样有颗石头脑袋。 为什么燕子最多是嘴上别扭,却从不制止王子的行径,还帮助他送死呢?换做其他鸟类就不会,例如喜欢收集亮晶晶的东西的乌鸦——它们会把金银珠宝占为己有,至少不会便宜忘恩负义的市民。 为什么他们在活着的时候无法坦诚相待,要等到死后才能在女神身边团聚呢? 啊…… 真是愚蠢又惹人怜爱的人。 明明早已放学,大部分学生却都为了学园祭的准备工作而滞留在学园里,就连跑去街上也是为了采购学园祭需要的用品。 下坡路上,不少大包小包着急忙慌往学院里跑的人。库洛和他��擦身而过,没有在镇上停留,径直走回了第三学生寮。 低着头走上二楼,库洛粗暴地打开自己的房门,关门后打开arcus,仔细检查门把。机关上均匀地分布着他离开时撒上的粉末,但库洛还是盯着门把上下看了好几分钟,然后环视自己屋内,确认每样东西摆放的位置和角度都和自己离开时一模一样,才终于放下行囊。 将房门一锁,库洛大字瘫在床上。 自己被昨天的入侵者搞得过于神经质,连待在歇脚用的寝室都无法放松下来。 库洛掏出arcus,上头显示的时间还早,里晚饭还有1个多小时。 他扭开arcus的一个部件,拿出了不速之客送来的羊皮纸。 「里恩・舒华泽的亲生父亲是吉利亚斯・奥斯本。」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搅得他一整天都不得安宁。 库洛躺在床上,盯着那种碎片般的羊皮纸,几乎要把纸张看出个洞来。 羊皮纸上有不少氧化的痕迹,看上去年代已久,那位情报提供者不知是出于什么用意,故意用这种古董级别的纸张来找自己的麻烦……难道是什么偏执的古玩字画收藏家? 开玩笑般想着收藏家倒是个值得一试的线索,库洛将纸收回了arcus里,盘算着也能找这方面的行家打听打听。就是不方便让人看到正面的字,还得想想该怎么处理。 库洛闭上眼睛,那行短短的文字又浮现在眼底,他盯着那张纸看得太久,久到每一笔每一划的形状都已经背了下来。 找到那个情报提供者,他该怎么做呢? 首先,要了解对方的目的,再判断是与其合作,还是想办法灭口。 其次,需要了解对方知道自己身份的途径,亡羊补牢也要堵上那个漏洞。 再次,要搞清楚还有多少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视情况可能需要变更计划中的手段或日程。 最后…… 有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一直在库洛眼前晃悠,但库洛刻意先选了其他问题,直到只剩最后一项时,他不得不面对理性。 如果情报是真的,他该怎么对里恩? 库洛在思考,努力让自己思考,但怎么思考脑海里都是一片空白。 库洛想,一定是昨天开始就绷紧神经,才让自己累过了头。证据就是,消极的乏力感已经逐渐控制了四肢,所以连大脑的转速都降了下来。 没关系,自己可以找到答案。 大脑中虽然仍是一片空白,但库洛在朦胧中却有一种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的确信。 然后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咚。咚。” 敲门声把库洛从梦乡中喊醒,库洛还未睁开眼睛,大脑就迅速整理了睡着前的思考片段。 思考的结果是空白,但他却肯定自己找到了答案。 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空白才是答案。 库洛出了一身冷汗。 即使里恩是吉利亚斯・奥斯本的儿子,他也没有任何想法。 敲门声渐渐掺杂���喊他名字的声音,库洛认得声音的主人。 他回过头去,看着那扇木头门,隔着那层��板,里恩正站在外头敲门喊他吃饭。 ———————————————————— “咔呲咔呲” 戴着圆眼镜的教官在黑板上写着板书,粉笔发出刺耳的声音,让人把注意力从各自的私事集中回讲师身上。 库洛扫了板书一眼,黑板上列出了帝国历史上的几场大战役,从二百五十年前的狮子战役到十多年前的百日战争,历史学教官似乎准备从比较的视角让学生进行分析。 库洛单手撑着下巴,装作认真思考答案的模样在笔记本上涂鸦。 历史这门课目真够无聊。 说是可以通过学习历史开拓视野,以史为鉴,避免错误重演,但大部分人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最好的证据就是,无论是什么年代,通过什么方式,人们总是为欲望驱使不断地重复着愚蠢的战争,永远不会吸取教训。 会把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当真的,除了书呆子,大概就是正直过头的傻瓜,比如里恩之类的。 库洛被自己理所当然般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下,手上一用力,削尖的铅笔头啪地一声断了。 怎么回事? 明明想好要和里恩划清界线,却又那么自然地想到他那儿去了…… 库洛皱起眉头,涂鸦也因为刚才的手抖毁了个精光。光滑的曲线在闭合前反向岔出条斜线,偏离了他落笔时预想的轨迹。 必须立刻和里恩划清界限,这是库洛那天得出的结论。 库洛要复仇的对象只有铁血宰相一个。 刚离开玖莱的时候他确实是对所有人都怀着憎恨。 「哎呀,才吃了个败仗就成了这幅德行,让你也看到我没出息的模样了。别担心,马上就又是那个活蹦乱跳的爷爷了。等病好了再重新开局。」 祖父这样安慰库洛,但他没能等到棋局再开的那天。 回想起祖父在病床中笑容,想象着唯一的亲人是带着怎样的不甘与落寞死去的,悲伤化作了攻击性的愤怒与怨恨。 库洛想复仇。 向恶意陷害祖父的人、向听信谗言冤枉祖父的人、向明知祖父无辜却为了自己的利益见死不救的人,向明明接受过老市长的恩惠却在此时摆出事不关己姿态的人。 他想让所有令祖父痛苦的人都付出代价,让他们也同自己一样,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 复仇的火焰支撑着他迈开步伐,离开了养育他的故乡。 讽刺的是正是那怒火,才让年仅十三岁的少年独自一人在那个世道里坚持了下去。 随着他认识了很多人,经历了很多事,最初的复仇中加入了执念、责任,还有很多许多其他的感情,已经不再是歇斯底里的憎恨。 随着他渐渐长大,库洛理解了当年在玖莱发生了什么,也确定了真正应该复仇的对象——并不是说他原谅了其他人,只是那些微不足道的棋子并不值得被他记住,唯有击败当年让祖父吃败仗的棋手才是复仇。 所以自愿追随铁血的部下另当别论,库洛的复仇并没有打算牵连到其他人。 虽然解放战线的其他同志未必这么想,但如果宰相有亲人,库洛可能会为了利用他们达成最终目的去伤害他们,但不会刻意去折磨或杀害他们泄愤,因为宰相以外的人并不会成为库洛复仇的对象。 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即使里恩是宰相的亲骨肉,也不会成为库洛的目标。 但这不过是理性上如此。 面对仇人的亲人,一般人都多少会有所芥蒂,这是人之常情。或攻击,或提防,或疏远,光是能做到与其他人一视同仁就已经是不得了的善人了。 但昨天假设里恩可能是仇人之子时,自己心底没有浮上任何对他的负面感情。 空白。 「做那家伙的儿子,一定没什么好事。」 硬要自己从空白中发展出些什么,那最先浮现出的会是这句话,还有与那日在旧校舍地下相似感情。 从感情上说,这明显很奇怪。 作为背负着复仇使命的<C>,那一瞬他多少应该感受到反感或威胁,但他非但没有,还出现了<学院生>曾感受过的感情。 应该作为本质出现的感情并未出现,反倒被虚假中孕育出的感情取代。 那么到底哪个才真实,哪个是虚假? 到底是<C>在扮演<学院生>,还是<学院生>在扮演<C>? 身份开始倒错,这个发现让库洛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重要。 无论是谁在扮演谁都没有关系。 因为<库洛・阿布斯特>的本分只能是<C>。 所以他决定和里恩划清界限。 无论那个神秘情报是真是假,无论他对里恩到底怀抱着怎样的想法,他都必须躲里恩躲得远远的。 他不可以再让<库洛・阿布斯特>被侵蚀下去了。 想修补画坏了的涂鸦,库洛打算换一支新的铅笔,却发现自己没有备用的笔,就索性撕掉那页纸,把那支断了的笔整个丢到了一边。 下课铃一响,库洛就率先冲出了教室。 这几天他在各个班级和社团为学园祭活动出谋划策,一下课就不见踪影。七组的人都只当他热心于学园祭的幕后活动,甚至里恩本人都没发觉被他避开。 一从里恩身边离开,<学院生>就又率性地活跃起来。 几天里,库洛打听遍了全校的学园祭展出。明面上,库洛为他们出主意改良装潢和游戏玩法,给简单的活动中追加奖品和竞技,以增加活动的趣味性;暗地里,他还给想设赌局的学生们牵线,权衡了一个可以让托娃睁只眼闭只眼的赌法。 天降了一位能干的帮手,风趣幽默,建议和引导都很适当,丝毫没有抢功的意思,贵族班和平民班的学生都很欢迎他。有了学园祭这一共同目标,库洛不费吹灰之力就和他们打成了一片,��始有些怕他的后辈也都能自然地和他开起玩笑。 几天折腾下来,库洛觉得自己渐渐找回了作为<学院生>的平衡感。 反正解放战线的活动中止,薇塔的新线索还没来,库洛有的是空闲时间。 就这样继续复习<学院生>的感觉,讴歌下青春也不错。 和马术部的部长道别,横跨操场,库洛刚准备走上台阶,一抬头就看到了眼熟的深红制服。 在库洛转身前,视线已经和里恩对上了。对方正在用arcus和人通话,没向他打招呼,只是点头示意。 这时扭头就走会显得很刻意,库洛硬着头皮往上走,非常不巧地,在路过身边时看到他挂了通信。 “哟!大忙人!又有什么事找你吗?”库洛抢在里恩前开口,在对方提出自己忙得反常前先把帽子丢给对方——反正里恩一直在为别人奔波,这话错不到哪里去。 “库洛,你听到了吗?”被库洛蒙中了通信的内容,里恩露出有些困扰的神色,“其实是会长那边打来的,好像又有包裹出了问题……” 里恩向他解释了事情的情况,众多社团和班级在这几天内同时下单买了许多小礼品和装饰品,收货地址和时间都一样,商家就误以为是同一个买家,把所有商品打了一个大包寄到了学院。 库洛听着听着觉得不妙,这事似乎和自己脱不了干系。这几天给各方出建议时,自己提议了大量有奖竞技的活动,也提了不少改良装潢的点子,还非常贴心地给推荐了对应的店铺。因为多方在同一时间接受库洛的建议并付诸行动,才导致了这次乌龙。 “商品清单也只有整合后的,根本不知道是哪些社团买了什么……所以得先去打听清楚,再把各展出的东西分开来。”里恩说着也露出难色,也难怪,这工作量听着就让人头疼。 “所以托娃就找你了?” “嗯,会长那边为开幕和社会人士入场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实在腾不出手,加上箱子又有点多,所以她托我找几个人来帮忙……”里恩的语气有些迟疑,“伤脑筋了,现在正是学园祭最忙的时候……” 里恩一个人陷入了沉思,但每个摊位都缺人手,即便是在全校都混了个脸熟的他一时也想不到能叫来人选。 「我来帮忙不就好了。」 库洛差点把这句话说出口,反正是哪几个社团订货他心里也有个大概的把握,再说这事虽然并非他故意导致,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要和里恩划清界线。」 大脑在身体下意识反应前运转了过来,敲响了警钟,库洛连忙踩下刹车。 然而里恩已经看出了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摆出聆听的样子等着他,逼得库洛不得不说些什么。 “我……我和一年三组约好接下来去他们那儿改进blade比赛的赛制,他们那儿有没有订货就我帮你问吧。”库洛急中生智,以进为退。看似是在答应帮忙,实则婉转地说出自己之后有安排,删掉了和里恩一同做事的选项。 “真的吗?帮大忙了!”纯澈的紫眸一亮,里恩露出笑容,“太谢谢你了,库洛。” 那张笑脸坦率地写上了喜悦与感谢,干净得过了头。 心底的某个地方像被针扎了一下,里恩的视线让库洛不自在,于是库洛匆匆和他告别。 和一年三组有约完全是库洛随口胡说的。 确实他也对一年三组进行了指导,更准确地说,那个班级准备展出的“阿瓦隆之门”从头到尾都是他的创意。但是关于赛制问题早就在前天敲定,这几天除了布置教室和准备道具外,一年三组的主要任务是为了让单人来访的客人也能享受游戏而进行组内的blade练习。 为了脱身而随口说出的谎言却换来了感谢。在物理上,库洛是成功摆脱了里恩,可心理上的罪恶感反而缠得他更紧。 或许是为了完成答应里恩的举手之劳圆谎,或许是觉得让使谎言成真能多少减轻这份不适,库洛自说自话地来到了一年三组——如他所想,里头的学生正分组进行一对一的blade练习。 将送错货的事和后辈们说了,一个运动部的女孩主动请缨将一年三组的订单给里恩送去。于是库洛接替了她的位置,陪其他人打起了blade。 平常在托利斯塔玩牌库洛一般都不会太认真,输给镇里的小孩一整袋糖果也是常有的事,但今天玩牌的手气差到了极点,好几次都一摸一手数字小牌,即使是想赢也无回天之力。 “库洛你手气也太差了吧,做了什么坏事了吗?”库洛不摆前辈的架子,混熟了的几个男生开起他玩笑来。 “别太得意了,我是下半场型选手。”库洛嘴上开着玩笑,心想还真是被他们说中了。赌博需要气势和运势,心有杂念气势就先弱了三分,更无法得到幸运女神的垂青。 在开下一局前,适才离开的运动部的女生打开了教室门。 “哟,莫妮卡!你来得正好,和我换吗?库洛超菜的,根本谈不上练习啊。” “嗯?没把我们订的东西拿回来吗?我还想今天就开始布置教室呢。” “你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让女生一个人拿回来的?那么重的东西应该你们男生去吧!对吧,莫妮卡?” “我……”一群学生七嘴八舌地和那个女生说话,她一时也不知道回复谁好,只好先将事先酝酿好的结果汇报说出来,“我们的单子已经交过去了,学生会的人今天会把东西都送到教室,不用去领。” 其他学生听到了结果,也就回到刚才的对战中去了。 对她的汇报产生了疑问,库洛在嘈杂声中站起,走到她身边。 “学生会的人都在里恩那边吗?”托娃是因为自己���学生会的其他人都腾不开手才找里恩帮忙,难以想象现在又有空闲的学生会成员。 “不,我刚刚只遇见里恩同学一个人。”女生的回答如库洛所想。 “就他一个人在做?” “我是没有看到其他人……不过在我问要不要我帮忙的时候,里恩同学说让我专心班级和游泳部的活动就可以了,等会儿学生会的人会帮我们把东西送来。所以我猜学生会的其他人一会儿也会过去吧。” “这样啊,我知道了。谢啦。”听到这个回答,库洛对真实情况大约有了数,“能把这个座位还给你吗?我今天手气太差,改天再来陪你们练习。” 乖巧的女生点了点头,向库洛道谢后径直回到原来的座位,没看到这位总是吊儿郎当的热心前辈脸上一瞬闪过的反常表情。 那个傻瓜,一定又是打算一个人把事情揽下来了。 凭库洛对里恩的了解,非常容易就能还原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和库洛分开后,里恩思前想后还是没有找其他同学搭把手,一根筋地打算独自完成托娃交付的委托。即使一年三组的同学当面提出愿意帮忙,里恩也会想到对方同时要参加班级和社团的展出,不忍再加重对方的负担才婉言拒绝。 至于学生会的帮手会来云云,纯粹是善意的谎言,所谓送货上门的人恐怕就是他自己。 一个人要到清单,分装货物,再给各个买家送去。 不去麻烦任何人,靠自己一个人完成整件事。 里恩就是这种人。 若非不得已,他不想给别人添任何麻烦,什么都想一个人扛;真的受人帮助时,无论大小,都好像受了什么大恩一样惶恐不安,掏心掏肺得对人好——明明自己在帮别人时根本不会计较回报和损失。 就好像他觉得自己的存在本身是对世界有所亏欠一样。 库洛走到校门口,终究还是没能迈出去。他折返回了本校舍,爬上屋顶。 如果想置身事外,离开是最好的办法,但这件事多少与他有关,所以库洛没法那么不负责任地装作对此一无所知。 为了自己的良心,也为了自己的决心,他有必要见证到最后——在离里恩最远的地方。 屋顶的风景很好,可以将整个学院的动向尽收眼底,连操场上忙碌的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得一清二楚。 傻站了半个多小时,学生会馆突然有了动静。 里恩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匆忙跑出会馆,先冲进了本校舍,不一会儿又往操场的仓库跑去。里恩手中篡着什么在夕阳下发光,仔细看形状像一串钥匙,大概他是为了赶在教职员都下班前借什么工具。 这是个好机会。 操场上有不少人,很可能会有人发觉他需要帮助。 库洛屏住呼吸,双眼紧紧地盯着那个正在移动的红色影子。 「快点发现他吧」 每次有人出现在里恩周边,库洛都紧张地在心里默念。 「为什么没有人注意到他在逞强呢」 「谁都可以,去帮他一下吧」 ……不然的话,我怎么能放心把他丢下…… 打开门,搬出推车,锁好门,推着推车横穿操场,有些吃力地推上台阶,回本校舍归还了钥匙,然后回到了学生会馆。 途中有和里恩打招呼或寒暄的人,但最终他还是一个人回到了他来的地方。 这也难怪,每个人都为自己班级或社团的事焦头烂额,没有余力去在意擦身而过的他人,更不要说花心思去识破对方的伪装。 或许偶尔会有那么一两个人,在茫茫人海中注意到他,靠近他,了解他,帮助他——正如他们在莱诺花开的时节里相遇那样。 但不管怎么说,今天并没有那样的人出现在他身边。 库洛想,自己今天的运气确实差到了家。 如果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里恩并向他伸出援手,自己就能丢掉心里的包袱,爽爽快快地回到自己原本应该在的地方。 但是并没有那样的幸运出现。 回过神来,本来应该彻底将里恩从自己脑海中刨掉的自己,在这一个多小时里满脑子想的都是他。 还有比这更不幸的事吗? ……当然有。 更不幸的是因为这���幸的连锁,库洛注意到了自己的真心。 干脆承认了吧。 他放不下里恩・舒华泽。 从隐约察觉到被他侵蚀决心躲开他那晚起,从以任务为由转入七组起,从那天在旧校舍看到里恩失控的样子起,甚至从第一次见到那个单纯又愚蠢的后辈,对他做了那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的时候起。 库洛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知道现在为时已晚。 干脆承认了吧。 自己早已被里恩侵蚀了。 不管是<C>还是<学院生>,都是<库洛・阿布斯特>。而<库洛・阿布斯特>早已被他侵蚀了个彻底。 事到如今,不管怎么自欺欺人强迫自己躲开他,库洛也已经不可能将他从自己心里踢出去了。 干脆承认了吧。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库洛一向不喜欢耍赖。 库洛・阿布斯特对里恩・舒华泽抱有特殊的感情。 “呜哇,比想象中的还要多啊。” 学生会馆一间空闲的房间里摊了一地五颜六色的物件,库洛小心地躲着它们前进。听到他的声音,毛茸茸的脑袋从纸箱后头冒了出来。 “库洛?你怎么在这里?有什么事吗?”里恩小心地将手里的摆件放下,站了起来。 “没事没事,就是因为手头的事都搞定了,闲着过来看看。本大爷的效率你也是知道的吧?”库洛炫耀般叉着腰,环视着整个房间,“你这边进展得怎么样了?” “差得远了,才刚做了不到一半呢。”里恩苦笑了一下,指了指满地狼藉。 “是吗?我看你基础工作都做好了,剩下那些机械作业,分工一下应该挺快的吧。”库洛踮着脚走到里恩身后写好各社团和班级名字的纸箱前,拿起对应的清单迅速看了一看,“两个人的话两个小时……不,一个小时就能分装好,然后就陪我去吃晚饭吧。今天食堂的菜单可是招牌汉堡肉。” “等、等一下。”里恩拉住库洛的手臂,又立刻松开,“库洛愿意来帮忙我很高兴,但是我答应了大家分装完后给大家送去,没法陪你……所以还是我自己来吧。” “今天晚上和明天早上有区别吗?就算是装修,大晚上的光线那么差,人家也未必愿意赶工吧?” “话是没错。”里恩固执地摇了摇头,“但是今日事今日毕,明天还有明天该做的事情。” “那就等明天的事情出现了再去想。老是担心这担心那可是会秃头的。”库洛伸出食指,轻轻弹了下里恩的额头,“我在来之前已经和那些班长和部长都说好了,让他们明天自己派人来学生会馆拿东西,学生会提供推车。” “可是我答应……” “让他们当场对好清单确认过,就不会事后发觉数量不对再折腾了。这样对大家都好不是吗?”捂住额头退后的里恩刚想反驳,就被库洛抢先截断,“再说人家自己都同意了,你还倔什么。” “…………库洛真狡猾。”里恩像在闹别扭一样低着头,“既然已经事先和大家商量好了,开始就告诉我不就好了。” “哈,因为不让某些人自己想一遍,下回遇到这种事某些人还是会钻牛角尖啊。”库洛伸手用力揉乱里恩的头发,“想明白了吗?世界上还有变通这回事。这可是来自学长的珍贵一课,在你想明白前我是不会放手的。” “明白了……明白了!”里恩手忙脚乱地抓住继续破坏自己发型的手。 “谢谢你,库洛。”平日里梳理整齐的黑发被摧残得乱糟糟,但是那张笑脸和明亮的眼神还是往常的模样。 这一个笑容,就驱散了这几天缠绕着库洛的迷雾。 他承认,他确实对眼前的少年抱有不一样的感情。 和对薇塔与其他同志们间靠鲜血与利刃维系起来的感情不同,和对托娃乔治与安之间洋溢着青春与热血气息的感情也不同。 是更纯粹,更简单的感情。 希望待在他身边。 希望看到他的笑脸。 希望他能幸福。 但这份感情是库洛一个人的东西,与眼前的少年无关。 库洛想帮助里恩,想保护里恩,都只是因为他想这么做。 所以即使里恩反对他,讨厌他,甚至在真相曝光之后憎恨他,库洛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做法。 他永远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既然已经爽快地承认被里恩侵蚀,库洛也不再做无谓的抵抗,大大方方地听由自己的内心与他相处——直到该来的时刻到来为止。 久违得抛下包袱和里恩一起享受了美食,库洛心情畅快。 明天就是自由行动日,晚上薇塔会为了录制“星夜时光”来到托利斯塔,到时候再向她确认关于神秘情报的进展。离把作为线索的小瓶交给她已经过了一周,以她的能力肯定已经有了些眉目。 在那之前,可以好好度过所剩无几的属于<学院生>的一天。 说起来,里恩周一说过下周一有政治经济课的随堂考,还把笔记本塞给了自己。为了不参加麻烦的补考,也为了不辜负里恩的一片好意,库洛还是打算简单复习一下。 库洛从白色的行囊里把那本笔记本翻了出来。这一周内为了不去想到里恩,他甚至都没动过那本本子,被胡乱塞在包里保持了五六天,本子的边角都卷了起来。 库洛已经能想象爱惜东西的里恩看到这本笔记本时双手叉腰开始训人的模样了。他是不讨厌见到那位好好先生生气的样子,但也不好意思糟蹋里恩的心意。 打算抢救一下笔记本的外表,库洛把本子放在书桌上,将用手推压封面,反复抚平翘起的书角。 正在想着等下还是要找点重物把这本本子压上一两晚的时候,库洛的行动忽然停住了。 准确说是,映入眼睑的什么,让他的身体因为震惊而无法行动。 视线的正前方是一本学院统一样式的笔记本。 灰色的封皮,简单朴素到千篇一律。为了和其他笔记本区分,它的主人在封面中央写上了科目,在右下角写上了所有者的姓名。 而那个姓名——「里恩・舒华泽」。 封面上的字迹和送到库洛手上的情报中的字迹一模一样。 —————————————————————— 翌日清晨,库洛坐上了开往海都奥尔迪斯的第一班列车。 学园祭前的自由行动日,不少学生外出采购,因此库洛的远行也不那么显眼。 在发现那个令人震惊的事实后,他立刻取出了藏在arcus中的羊皮纸,放在笔记本旁边核对。 从字母的字形、笔锋的倾斜度,到各字母的排列方式,除了纸质和墨水带来的细微差异外,封面上的签名和那张纸条上里恩的名字几乎完全一样。 库洛不死心地翻开笔记本里头,下周政治经济课的考点是时政,笔记里头总有一两处提到吉利亚斯・奥斯本的地方。和写惯了的名字不一样,里恩笔记中的出现过几次那个陌生的名词,有的端正些,有的潦草些,各有差异,但笔画特征却都保留了相似性——而这个相似性,在那张神秘情报上也留了下来。 对比了整本笔记本的结果是,神秘情报上的字和里恩的一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书写习惯,虽然比较的样本较少,但这稀少的样本中已有两个单词可以和笔记本中的字迹重合,这很难用巧合去解释。 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神秘情报是写在普通的纸张上,库洛还能理解为是有人拿到有里恩字迹的纸,并在此基础上造假——但那是一张说得上是老古董的纸,里恩的神经也不至于粗到随便在上头写自己和国家首脑的名字。 那就是有人弄到了里恩的笔迹,并在练熟之后故意模仿里恩的字迹写神秘情报再送给自己? 不,没有那么做的意义。 如果对方花那么大的功夫模仿里恩的字是为了让自己误以为那是里恩写的并以此离间,那他一定会迫切希望自己发现这两种字迹相同。可是今天自己会发现这一点纯属巧合。 如果里恩不把笔记本借给自己,如果自己没有正视对里恩心意依旧把这本笔记本丢在一边……哪个如果都存在太大的不确定性,就算是里恩本人策划了一切并将笔记本塞给了自己,也不能确定自己真的会去读它。 更何况,情报的内容本身就足以让铁血的仇敌对里恩敬而远之,没有再模仿里恩字迹绕着弯子嫁祸的必要。 那么,为什么两者的字迹会一样? 可以想到的可能性让库洛背后一阵阵发凉。 当晚,他直接跑到帝都去找了薇塔克洛提德。 库洛知道搭档那时要参加歌剧的排练,于是就在后门堵了她个准。 「哎呀,真是心急。」调笑着库洛的苍之歌姬原本还打算继续逗他几句,但走近后看到阴影中他认真得吓人的表情,也不再用轻佻的口吻说话了,「我已经准备好了,明晚就能给你揭晓答案。再忍耐一晚吧。」 「拜托你了,薇塔。」 搭档如他所想得可靠,在短时间内解开了谜团,正如他最开始所预料的那样。 但如今,不能再把整件事推给她,尽管这是最为效率的法子。 这个谜的真相必须由库洛自己解开。 「那个瓶子……如果下个阶段你用不到的话,可以把它给我吗?我有想要确认的事情…………嗯,放心吧,明天日落之前我会回来的。」 就这样,那个小玻璃瓶回到了库洛的手上。 随着情报来到自己手上的物证一共有两样。 一是记载着羊皮纸的情报,二是装着羊皮纸的小玻璃瓶。 在第一件物证中发现了无法解开的疑点,只好试着从第二件物证中寻找线索。 库洛打量起那个手掌大小的玻璃瓶。 瓶口的软木塞有被腐蚀的痕迹,天蓝色的玻璃通透明亮,瓶底的部分玻璃凹陷,形成一串意义不明的数字——除了小了好几圈外,和市面上装糖果的瓶子没什么两样。 果然,和那张纸条一样。 当时被小瓶进入房间的方法吸引了注意力,没好好思考这个瓶子本身。现在冷静下来打量这个小瓶,也可以发现强烈的违和感。 他今天正是为了从违和感中找到真相而踏上旅途。 库洛回到了一年半未见的奥尔迪斯,感受着熟悉的带着潮湿味道的空气。 走下台阶,他熟练地拐到了奥尔迪斯北街,推开舒特拉斯工房的门。 工房里摆放着各类精致的玻璃制品,个个都是巧夺天工的艺术品,怪不得那些大贵族愿意忍着那位老爷子的暴脾气花大价钱向他买东西。 “你小子怎么来了?手头紧了?”身为工房主人的老人站在柜台里头,小心擦拭着一个玻璃杯,看来今天店里只有他一个人。 库洛为贵族派打工,在海都隐姓埋名住过段时间。当时库洛为了赚些外快也为了打发时间,从这位手艺人那儿接过不少找原材料的订单——当然,库洛没有说出自己和凯恩公的联系,毕竟这位老人出了名地讨厌贵族,只有少数他觉得有品位的贵族才算和他合得来,例如和他做了多年邻居的伊格雷特伯爵。 “别把人说得钻钱眼里一样嘛,我今天可是有正经事来找您。”库洛笑嘻嘻地靠近柜台。 “要哪个?你的话就收原价。” “不,打一折我也买不起。”看老人拿他寻开心地故意指着最高价的那排工艺品,库洛立刻投降,“其实是有个玻璃瓶子,想拜托您帮我看一下。” “我这里不管鉴定。” “拜托了,您是我知道的最了解玻璃的人。”库洛朝柜台里的老人低下头。 老人放下手中的器皿,坐着打量了他一会儿,仿佛在揣摩他的真意。 “……哼,拿来吧。” 听到老人冷哼了一声,库洛才知道对方答应了。见老人好不容易松口,库洛急忙把怀里的小瓶递了上去。 “我想知道这个瓶子的来历。”库洛边补充,边小心地窥视着老人的脸色,“应该不可能是什么古董吧?” “毫无美感。流水线上粗制滥造的东西。能换个到五米拉就不错了,你还指望是古董?”老人拿到手上扫了一眼就看出了价值。 “哈,我也不认为几百年前能造出来透明度那么高的玻璃。您能判断这是什么时候造的玻璃吗?” 库洛虽然对玻璃工艺不够了解,但曾在和这儿的学徒闲聊时听他谈起过玻璃的透明度是随着工艺发展渐渐提升上去的,而这个瓶子所用玻璃的透明度和市面上贩卖的容器相当——库洛直觉其所用的工艺不会太古老。 但是玻璃瓶的软木塞却给出了相反的答案。软木由于自身结构特征,十分耐腐蚀,但这个瓶子的木塞却出现了被腐蚀的情况——这证明木塞被制造出来的时间也已不短。 那么玻璃工艺是在多久前到达这个水平的?几年?几十年?或者是接近百年? 如果是不可能久到使软木塞开始腐蚀的时间,那库洛就能离违和感的正体更近一步。 “时间的话,你直接去厂家问吧。”老人将瓶子抬起,看了眼瓶底,“这是克莱斯特家的流水线出来的,他们百货店的货统一用的自家的瓶,海都那家也不例外。” “而且你这个,是瑕疵品。” “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天下做玻璃的手艺人那么多,加上一看就知道自己这个并不是什么有特色的艺术品,库洛压根没报能精确到制造者的希望,只想知道一个模糊的区间让他判断。可没想到专家直接跳步告诉了他准确答案,惊得他想直接差点翻过柜台凑到老人跟前。 “很简单,他们家会给瓶打编号,说是为了什么规范化追责生产。数字都有各自代表的含义,生产工厂、所用模具、生产年份、制造批次……”老人将瓶底的序列号中的一部分指给库洛看,“然后这几位就是生产年份。” 「1206」 “今年是七曜历1204年,序号印错了吧。哼,亏他们有脸鼓吹流水线的准确性高。”老人哼了一声,露出鄙夷的神色。 ———————— “啊,库洛,你到得很准时啊。” 月亮升上夜空,薇塔克洛提德在昨晚说的地方等他,这次他们约在旧校舍附近的树林里。 “……你没事吧?脸色那么差。”薇塔本来微笑着迎上前来,但看到库洛的脸却不由皱眉,“该不会昨晚我们分开后一夜都没睡?” “我没事,薇塔,只是今天四处赶路有点累了而已。”库洛侧身,转移了话题,“比起这个,你想怎么给我揭晓答案?还让我把家伙带来……对手不简单吧?” 双刃剑在月下��着寒光。 “呵,别着急,我正要说不是吗?”苍之魔女凑到库洛的耳边,小声说出她的计划,薰衣草的香味顿时占据了库洛的鼻腔。 “那就拜托你了,我的骑士。” 她往库洛胸前的口袋里塞了什么后退开一步,朝库洛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时间流动,现在是周日晚上九点。 托利斯塔小镇的一天也渐渐进入了尾声,“星夜时分”的忠实听众们打开广播,蜜丝缇甜美的声音回荡在一间间小屋里。 而旧校舍附近的小树林却安静得吓人,感受到潜伏在树丛中的青年的斗气,连鸟兽都躲到了一边。 打破平静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如苍之深渊所言,九点前后,他们所等待的人物出现了。 薇塔所在的方向蹿出一个金色的影子,以飞快的速度向库洛靠近。若非事先听薇塔说过,库洛难以想象这会是一个外表十多岁少女能有的速度。 「等她冲过来之后,直接尽全力偷袭她,不用手下留情。」 库洛屏住呼吸,算准少女路过自己前方时,挥动双刃剑向她砍去。 「……反正你也砍不到她,那个人会用法术停止时间。说是停止时���,其实只是让人的五感都变迟钝而已,就是她的法术威力太大一般人会什么都感觉不到趋向于静止,所以才像是停止了时间。」 剑刃在离她五厘米左右停了下来,就像被按下了停止播放键。 金发红眼的少女睁大眼睛,显然是被吓了一跳,但随即狡黠一笑,准备继续奔跑。 「然后就是我登场的时候了,我的法术能暂时抵销她的法术——但她不知道这点,会以为你已经完全动弹不得。这个时候你再尽偷袭她,把她打到指定的位置去。剩下的就交给我了,呵呵。」 胸前口袋的东西发出光芒,库洛发现自己取回了行动的力量。 他将力道灌注于左臂,用双刃剑的宽面挥向她。 “噹!” 剑刃撞击到的东西有金属触感,一刹那间库洛看到少女的手臂变成爪状,挡住了库洛的攻击,但却无法抵销那股力道,整个人被库洛打飞了出去。 库洛看着少女失去平衡的身体准确落在克洛提德指定的地点。 然后掉进了她事先挖好的陷阱里头。 “呵呵呵呵,”苍之魔女捂着嘴笑着靠近,站在陷阱口看着底下的少女,“好久不见了,婆婆大人。” “薇塔……你这个死丫头。”摔倒在地的少女狼狈地撑起身来,薇塔事先在陷阱里头铺了稻草,倒不至于摔伤,只是跌入薇塔的陷阱让她感到丢脸。 “对不起了,婆婆大人,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您不愿意见我啊。”薇塔脸上是能称作扑克脸的完美微笑,“我冒充成艾玛写信给您,说在托尔兹士官学院的灰之骑神出现了问题,这才把您骗过来。不过要不是因为您讨厌我,我还没法算准您出现的时间。为了避开我,特意挑'星夜时分'播放的时间过来,以为我因为工作无法分身,但是婆婆大人……现在已经有录音带这种东西了,别老窝在村子里,出来感受一下时代的发展吧。” “臭丫头,妾身不反驳你就说个没完是吗?”小个的少女气鼓鼓地瞪着苍之深渊,冷笑一声,“偷袭还需要帮手,看来你在结社也就嘴皮子工夫长进了点,法术的造诣也没进步多少嘛。” “哎呀,这是被我困在陷阱里的人说的话吗?”克洛提德轻击法杖,盖着陷阱的一层薄薄的白丝反光。 “靠着别人给的法杖和使魔,你就好意思说吗?” 虽然事先从薇塔那儿听说了那个身体看似小孩的魔女之长的事,以及薇塔和她那位婆婆关系恶劣的事,看薇塔像个叛逆期的小女孩一样和监护人斗嘴,还是让只知道她作为玩弄人心的魔女一面的库洛感到新鲜。 “库洛,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这次事件的犯人——我们魔女之长,绯之罗塞利亚。别看她这幅模样,但她已经好几百岁了,而且依然讨厌胡萝卜和青椒。”克洛提德忽视了被她称为婆婆的少女的抗议,向库洛做起介绍。 “你胡说什么呢薇塔?!什么犯人?又给我泼了什么脏水?”罗塞利亚在底下生气地挥舞着手臂抗议。 “不用装了婆婆大人,瓶子上留下的是您的魔力。而且在我仔细调查比较后能确定,那不是使用您制造的道具留下的痕迹,是被卷入您本人的法术沾上的魔力。” 面对克洛提德解说,罗塞还是一脸不想听她说话的模样。库洛预感这家人斗气又要把事情搞得更复杂,果断往前一步靠近那个关住罗塞的坑,拿出那个蓝色小瓶。 “这个瓶子您有印象吗?”库洛捏着瓶口停留在坑上方,好让底下的人看清楚瓶子和他塞回原处的纸条。 “原来说的是这个吗?是我放到你房间里的。”罗塞用一副没把它当回事的语气,干脆地承认了,“你和薇塔把我骗到这里不会只是为了问这个吧?苍之起动者。” 魔女之长知晓库洛的身份不足为奇,但她本来处于警戒状态,看到库洛手中的瓶子后反倒松了口气,就好像能据此断定两人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结合纸条的内容,她的反应明显很奇怪。 “里面的纸条,不是您写的吧?”库洛本就隐约觉得如此,结合她刚刚的反应,更是坚定了这个观点,“您只是用法术把它弄到了我的房间里。对吧?” “没错,我只是受人之托而已。啊,不过不能告诉你委托人是谁。”罗塞抢在前头补了一句。委托人似乎触及到不可说的秘密,因此即使她爽快承认自己的犯行,却不愿说出受托时的情况。 “不用您说,我也知道是谁。” 库洛用机械般的声音说出这句话。第一次听到库洛提及这点的克洛提德一惊,猛得回过头来。 “哦……?那你说说看?”深坑里的罗塞眯起红瞳,露出玩味的笑容。那笑容与其说是像出难题考验学生的老师,更像是在读一本不用动脑的恋爱轻喜剧小说时,津津有味地等着翻开下一页。 答案其实很简单。 手头早已有了充分的证据,只不过其中的矛盾点太多,让人怀疑起真假,所以库洛开始也会事先质疑证据的真实性,企图用假设推理从而排除错误证据。然而这只会令一个个假设堆积,离真相越来越远。 于是他想,如果所有证据都是真的呢? 他生活的世界不仅有科技和导力,还有魔法和骑神这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即使有超出常人想象的手法来连接因果也很正常。 所以他接受所有证据为真,寻找能使矛盾共存的途径,然后看到了一条清晰的通往真相的路。 似曾相识的笔迹。 有着未来生产编号的玻璃瓶。 来自过去的老旧羊皮纸。 经历了漫长时光的软木塞。 “来自未来的里恩……拿过去的纸写下留言装入他带来瓶子,托付给了过去的你……” 这是库洛抵达的真相。 是他排除一切不可能后,所留下的听上去最不可能为真的真相。 但却是他必须面对的真相。 罗塞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他,突然噗嗤一笑。 “什么啊,他在纸条里都告诉你了吗?” 库洛内心深处还抱着这是对方对自己异想天开的嘲笑的最后一丝希望,但听到这个回答时,他感到身体冰凉,好像进入了奥尔迪斯海底神殿还要阴冷的地方。 “都和他说了可能引起因果线变动所以不能写太多多余的事,早知道我就先检查一遍……啊,不,看人家的情书也太不好意思了……”不认为是库洛自己找到了答案,顺理成章地认为是委托人本人给了他提示,罗塞有些埋怨地抱着手臂喃喃自语。 底下的罗塞还在用轻快的语气诉说什么,甚至还冒出了不明所以的单词,但上头的两人却毫无追究的心情。 不知是脚下乏力还是只是不想被罗塞看出自己表情异常,库洛后退了几步,左手抓住自己胸口的衬衣,皱成一团。 “库洛……”看到搭档痛苦的模样,克洛提德小声喊他,没有回应。 这个真相对她来说也是一个冲击,毕竟她在查到利用法术入侵库洛房间的是罗塞后就想当然地认为罗塞是犯人——心血来潮地向自己的搭档找茬以此骚扰自己,奶奶任性起来也不是做不出这种事。 理解了这是库洛所抵达的答案后,她立刻反应过来了昨晚起搭档反常的原因。但她没有上前扶住深受打击的少年,因为她和库洛并非互相扶持互相理解的战友,即使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也只是为了共同目标互相利用的契约者——所以此时,她没有继续关切库洛的情绪,而是继续推进他们共同的目标。 “时空转移……我还以为您不会用到那个术。”身为魔女的薇塔曾听罗塞说过那个法术,施术本身的限制和负担很大,回到过去甚至会影响因果,因此当时罗塞极力反对其他弟子学它,“为什么会用呢?” “是为了我们魔女一族的使命——至宝。那个未来里的我想出了缓解诅咒的法术,和其他协力者企图消灭它,但诅咒的威力太���强大,即使将至宝还原再施术也为时已晚……结果就是法术失败,整个塞里姆亚西大陆都被它吞噬掉了。”提及这个话题,罗塞脸上浮现出威严,又回到了魔女之长的身份,“所以那个我想出了对策,将缓解诅咒的法术事先送给过去的我,在过去诅咒尚未那么强的时候就压制住它,不让它继续增长,这样到了应到之时就可以通过还原的至宝将它根除。” “那那个法术是通过里恩君带给您的?” “是的,他回到了近三百年前,在德莱凯斯成为灰之起动者之前。具体的施术方法不能说,你就理解成骑神成为了通道,灰之起动者是运载记忆的容器,而记忆中装了至宝相关事情的始末,包括那个法术。”罗塞顿了顿,”所以刚才告诉你的那些,都只是我从那小子带回来的记忆推测的,未必是正确的。” 根据旧校舍的试炼和每次参加的人选,库洛和克洛提德早就猜出里恩可能是灰之起动者,如今这一猜想被罗塞确认,他们也没有特别震惊——不如说主要是因为其他信息量更令人震惊。 诅咒和至宝的事库洛只听薇塔零碎提及过几嘴,只有一个很模糊的概念——他和薇塔的契约中包括了不探究份外之事,薇塔既然不打算说,他也不打算问。在这当口,即使听到那些事可能和世界的命运有关,库洛也没力气去思考其中的缘由,大脑光是处理从那个未来回到过去的里恩的事就已经到达了极限。 从刚刚的话语中推测,那个未来的里恩为了拯救世界,改变未来,所以自愿充当容器,将拯救世界的法子带回了过去。 “那个世界的我呢?”库洛不由将直接想到的问题脱口而出。 “这个情报会影响你的未来,所以我不能说。”罗塞严肃地拒绝回答。 罗塞没有回答,但问题出口后库洛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 既然骑神和起动者可以用于传送记忆,那身为苍之起动者的自己肯定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如果自己还活着,一定不会放任里恩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那换个过去的问题……”库洛往前踏了一步,重新回到了陷阱边缘,“把记忆托付给你之后……那家伙怎么样了?” 库洛死死攥住拳头,好克制住指尖的颤抖。 罗塞陷入了沉默,一旁的克洛提德也扭过头去,甚至库洛心里也早就知道了答案。 “消失了。” 罗塞说。 “人类的肉体不可能承受住时空转移。所以他在留下遗愿后就消失了。” “……所以,”库洛看向手中那个天蓝色的小瓶。 “他的遗愿是把这东西给我吗?” 库洛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开始扭曲,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想痛哭还是想苦笑。各种各样的感情搅在一起,揉成了一团,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甚至忘记了该怎么呼吸。 “那个……别这么难过了,你们还有将来。”可能是被初次见面的少年的表情吓到,罗塞有些语无伦次地试图安慰他,“妾身这次帮忙送信也是想成人之美,希望你们这次早点黏糊上……啊,我不是说你一定就得和他怎么样。这种事情还是要尊重双方的意愿。总之妾身是想说,想说………………薇塔别光看着,帮忙说两句啊!哄艾玛的时候你不是最拿手了吗?!” “婆婆大人……”看着向自己求助的祖母,克洛提德叹了口气,“您还是先上来吧。” 薇塔解开了陷阱口的屏障,将小瓶中的羊皮纸递给了跳出陷阱的罗塞利亚,玻璃瓶被库洛收回了怀中。 “这……这是什么?!为什么会写着这个?”罗塞扫了一眼纸上的墨迹,顿时花容失色,“那小子的记忆里看,明显和这边的小子互有好感。他消失前妾身问他有没有遗愿,他就当场写了纸条,让妾身在他和苍之起动者相遇后把这个瓶子交给对方。妾身还和他确认过是不是这样就可以了……所以我以为是情、情……” 之前已经不小心说漏了这个词,这次即使罗塞没说出口,另两人都知道她指的是情书,或者说,至少是传达自己爱慕之情的话语。 “婆婆大人,您是怎么保管的?会不会途中被谁掉包?”听了祖母所说的前因后果,薇塔也赞成她的意见,因此合理怀疑起是否是其中的内容被谁做了手脚。 “不,那就是里恩写的。”库洛否定了魔女们的猜测,“他就是这样的人。” 即使没有发现笔迹的相似之处,库洛也能确定这是里恩真正想告诉过去的自己的事。 “这样太有违常理了……”克洛提德不能赞同,看向一旁的罗塞,“婆婆大人刚刚说的’在和库洛相遇后交给库洛‘是指的刚刚相遇吧?” “嗯,”罗塞一副做错事的模样,乖巧地点头,“但是妾身觉得一开始就送情书太突然了,等他们感情发展到一定阶段再送比较好,就自作主张延后了。” “那就是了,信上是里恩君在刚和你相遇时就想让你知道的事。”薇塔露出质疑的目光,“初遇的时候他和你几乎是陌生人,未来的他知道你的身份,在这时候送出这种信,岂不是让你杀了过去的自己一样吗?” “他就是这么想的。”库洛的话冷静得让他自己都觉得吓人,“因为觉得是靠近我才害了我,所以能再来一次的话,希望我离他远远的……如果是他一个人,真的被杀了他也无所谓吧。” 如果是那个觉得自己一文不值,为了他人能轻易牺牲自己的里恩的话。 如果在那个未来中与库洛互相有好感,而库洛又因某些原因死去的话,里恩很可能把一切归因到他自己头上,想着只要自己不在的话,库洛就不会死了。 在人生最后几分钟,他依然想着库洛,想着给库洛留下点什么,想着如果库洛能活下去,自己遇到什么痛苦都可以。 所以他才选择了最能让初识的库洛对自己敬而远之的话语。 传递给库洛的话语是不是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只希望库洛远离他。 库洛怎么看待他都没有关系,因为他只希望库洛平安。 库洛可以理解里恩的想法,因为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那样的话,为什么选在他入学之后说呢?如果目的是让你远离他,那越早说越有效吧?” 如她所言,把事情扼杀在摇篮之中是最稳妥的。 换做是自己,如果要避免与里恩接触,或许会直接改变当初的潜伏计划,换作托利斯塔反方向的利布斯。 库洛觉得自己知道答案。但本能似乎在警告自己,不能去窥探这个答案——一旦知道了,就真的无法再回头了。 “一定是想和他相遇。” 知道自己传递的信息的真实内容后一直一副愧疚模样的罗塞替他说出了那个答案。 “那时候那小子的表情,明明都已经快失去五感了,还一副期待的模样……所以他一定是……”罗塞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有多有力一样握紧拳头,盯着库洛的眼睛,“一定是期待再度和你相遇……尽管知道再度相遇后你会让他痛苦,也想再和你相遇。” 尽管一切都变了。 尽管知道这份恋情不可能有好结果。 也想再次和你相遇。 …… 什么啊…… 这不是两情相悦吗? 他仿佛听见阀门打开的声响。 随之而来的大浪排山倒海般地袭来,结结实实地打在他身上,随即将他淹没在其中。 冲击使他无法呼吸,整个人像是腾空,又像是在下坠,不知所以。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又一个彩色气泡,上头写着些什么。他渴望氧气帮助自己摆脱困境,朝身边的气泡伸出手。 指尖刺破了薄膜,里头的色彩溢出来,沿��指尖往他的口鼻袭去。 迷茫、惊讶、痛苦、悲伤、感动、怜惜、爱意。 库洛认出这是感情。 咸苦的、辛辣的、酸涩的、甜蜜的…… 那是<库洛・阿布斯特>的感情。 异色的液体交融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色彩,未知的色彩对他有着字面上致命的吸引力——甘美到难以抗拒,却会是毁灭其身的毒药。 快要窒息的库洛回到现实,他大口吸气,结果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他稳住身体,双手扶膝弯下腰来。 “薇塔。” 库洛唤起搭档的名。 “可以用你的法术把我有关这件事的记忆清除掉吗?” 库洛抬起头,对上苍之深渊的眼睛。 “……我知道了。”魔女一瞬间露出惊讶的神色,但随即恢复了扑克脸。 “等一等,你想做什么?!”罗塞利亚一跃而起,拦在了库洛和举起法杖的苍之魔女之间——只不过她朝着发问的对象不是准备施法的弟子,而是刚认识不到一小时的苍之起动者。 “婆婆大人,请尊重库洛自己的意愿。”克洛提德在她身后柔声规劝。 “我不管!他有他的意愿,我也有我将别人的意愿送到的义务。”罗塞利亚像耍小孩脾气一样逼近库洛,“你必须说清楚。为什么要把它清除掉?!” “因为不那么做的话,我就不再是以前的我了。”库洛抬起头,用同样鲜红的眸子和小个子的魔女之长对视。 他可以承认自己在乎里恩,可以承认自己喜欢他,甚至在知道他是仇敌的儿子时也不会有任何动摇——因为那是库洛一个人的感情,他喜欢里恩只是因为他想喜欢。 但从知道里恩心意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变了。 那不在是他一个人的感情,而是可能得到心上人回应的,两个人的东西。 从他一个人可以不顾旁人眼光,甚至不管里恩想法的默默的喜欢,转变成了会有无限可能性的感情。 而库洛正是害怕这种可能性。 “但我要做的事情……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也不能改变。” 从决定要刺杀铁血的那一刻起,他就无法回头了。 那已不是他一个人的复仇,而是被无数同志的鲜血浸透才终于抵达的复仇舞台。 他必须杀掉铁血,这份决意不会动摇,他现在也并不觉得自己可能因为喜欢上某个人就放弃复仇。 但是如果…… 如果那份感情继续刺痛自己柔软的地方…… 如果被感情的浪潮吞没,留恋起中毒般的幸福…… 如果在扣下扳机之时因为想到自己可能还有归处而产生一点点迟疑…… 库洛肩负的责任禁不起这种如果。 “所以我不能让任何人影响我的计划,即使是我自己都不可以。” 库洛决绝地望着眼前的人。他眼中看到的不再是小个子少女,而是与铁血和他们解放组织扯上关联的众多亡魂。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啊?!你们起动者都是傻瓜吗?”罗塞冲上前去抓住库洛的手臂,她眼前看到的也不再是苍之起动者,而是其他她想喊出这段话的人,“喜欢就是喜欢啊?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谎?就算骗过了自己,那家伙的心意又该怎么办呢?这不就好像……好像是误会了信的内容傻傻行事的妾身的错一样吗?” “薇塔的奶奶,您没有错。我要谢谢您。”库洛温柔地抓住她的右手,从她手心里拿回了那张被攥成一团的羊皮纸。 “谢谢您没有按那家伙说的,在开学的时候就将这个交给我。”如果在刚识得里恩时就收到这种情报,一定会如那个里恩所愿,从开始就对他产生隔阂,后续自然会疏远他。这样的话,那个里恩的感情会被彻底埋葬在黑暗里,而自己也不会产生现在这种既欢喜又痛苦感情。 如果让里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说不定会将想与库洛相遇的那个简单的愿望也一起扼杀掉……不如说对里恩来说,如果根绝库洛死亡的最好方法是完全和他绝缘,那光是保留里恩和库洛相遇的未来,都会使他自责到无法原谅自己——可以想象他当初为了留下那点私心而背负了多强的罪恶感。 但如果让库洛选择,即使现在决定遗忘,即使过去、现在、甚至将来都会为这份感情痛苦,甚至痛苦远大于从中获得的喜悦,他也依旧庆幸与里恩相遇,庆幸自己能喜欢上他。 “他的心意,我确实收到了。” 库洛一仰头,两名魔女反应过来之前,就将那张纸吞入了腹中。 既然选择了遗忘,那库洛就不能留着那张纸,但库洛不想丢掉它,也不愿交给别人——即使是自己信任的人。 于是他选择吞下它,就好像天真地以为这样就永远无法将那份感情从他那儿夺走一样。 那种承载着里恩心意的纸张会与他合二为一,就如同他自己对里恩的心意一样。 “就算忘记了这件事……就算我的记忆被全部清零了,我的身体也记得这份感情。” “所以您的,你们的努力并没有白费。谢谢你们……当然,要是在我失去记忆之后,你们能装成这几天的事情都没发生过的话,我就更感谢了。”库洛露出一个爽朗的微笑,他的视线扫过金发少女和蓝衣女子,最后停留在璀璨的星空。 被他突如其来的行动和强烈的意志震慑住,两名魔女都默默看着他。 “好吧,那至少由妾身来清除你的记忆……没问题吧?”首先打破沉默的是罗塞利亚。她嘴上询问着库洛本人的意见,眼神却写着不容拒绝。 库洛点点头,将身体调整成方便她施法的高度。 抵在额头的手掌间发出一道白光,库洛本以为自己会就这么失去意识,结果却发现非但意识清醒,行动上也没有任何异常。 “术已经加上了,但是是延缓生效。”看库洛一脸不解的模样,罗塞在他质疑前就先解释起来。 “生效条件是睡眠。简而言之,你睡一觉醒来之后就会忘个精光。” “你可以选择弄些安眠药或是自己撞晕,也可以选择利用最后这些时间做些什么。像薇塔说的,妾身尊重你的意愿。但是……”罗塞抱着手臂,红眸打量着这位和孙辈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不要让自己后悔。” 罗塞说出这句话,不知道苍之起动者对此作何解释。 她看着少年向自己和孙女致谢,告辞,然后目送他离开。 “为什么会想忘记呢……” 她听到曾经钟爱的弟子在背后叹息。 “什么啊?看你答应的那么爽快,还以为你早就想通了呢。”罗塞回过头,看着高了自己几个头的孙女的脸。 “我答应他只是因为这是我和他的契约……不过,作为魔女却还搞不懂人心,我还是修行尚浅。”薇塔苦笑。 如果因为愧疚而分开,因为想逃避而选择遗忘,那很好理解。但他们是因为相爱才做出了这种选择,明明想相遇,想承担,却选择分开。 她理解中的爱是欲望,想在一起,想索取,想独占。正因看透了人们的欲望,她才可以操控人心,推算因果,引导至她所想要的结局。 “说出这句话才证明了你修行不足。”罗塞走到弟子身边,高挑的女性在她眼里又变成了以前伏在她膝头的小女孩,“听好了,谁都不可能真正搞懂人心。不明白这一点,你就还是个小鬼头。” “原来如此,是我自以为是了吗……”薇塔微笑着露出柔和的目光,“不愧是婆婆大人。” “……只是现身说法而已。”罗塞转过身,不让弟子看到自己的表情。“几百年了,还是总能遇到出乎我意料的人。” “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可以确信。” 罗塞眺望着少年离开前望着的天空,那是和二百五十年前一样美丽的星空。 “起动者统统都是傻瓜。” —————————————————————— …… ………… 「噢噢,醒了吗?!」 友人从长眠中苏醒,罗塞利亚兴奋地凑了过去,向一脸迷茫的枪之圣女解释死而复生的起因。 「不管怎么说都是件值得庆幸的事!走吧,我们去找德莱凯斯!那家伙怕是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然后反应过来说不定会高兴地抱着你转圈。」 面对笑容满面的罗塞利亚,友人只是静静地摇了摇头,然后就孤身一人踏上了旅途。 一定是还接受不了死而复生这件事吧,罗塞利亚想。大概是因为自己本来就是不会衰老的人外,所以她没考虑到这对人类来说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 友人只是需要一些时间,下回再邀她吧。罗塞利亚乐观地想。 「下个月是那家伙登基三周年,样子一定很威风,一起去看看吗?」 「知道吗?那家伙有孩子了,长得和他……啊,你说结婚?那个……我之前没告诉你,嗯……总之,那小崽子长得和那家伙一模一样,可好玩了,一块儿来吗?」 「那个德莱凯斯要建士官学院了,能想象吗?那个不喜欢坐在书桌前念书的德莱凯斯?!不去看看他在开学典礼上发言的滑稽模样吗?」 「岁月不饶人啊,那家伙都变成干巴巴的老头子了。不去探望他一下吗?」 「那家伙的寿数已尽,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你真的,不再见他最后一面了吗?」 每次罗塞邀约时都静静地摇头的友人,在听到“最后”这两个字时,终于没有再拒绝。 那天,在最后一次会面后,她的两位友人阴阳两隔。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吗?…… ……明明都那么执拗地邀请她,那么积极地给他们制造机会了。为什么还会变成那么悲伤的结局?…… 深受打击的罗塞利亚趴在自己的桌子上冥思苦想。 这时她抬起头,看到柜子上一个被法术保护起来的小瓶。 ……说起来,在德莱凯斯成为灰之起动者之前,她曾接受另一个灰之起动者的委托,将这个小瓶送个他的心上人…… ……这一次一定不会再失败了…… 罗塞利亚自信地扬起嘴角,向那个天蓝色的小瓶伸手。 ………… …… ———————————————————— 库洛・阿布斯特回到托利斯塔时,已经接近深夜零点了。 回来前他去了趟镇子外的一家杂货店,准确来说是不会探听客人的隐私,地下世界的人常光顾的地方。 这次他没为军火和其他机械驻足,在安眠药的架子前停留了半天,最后选择买了瓶伏特加。 回到第三学生寮,库洛在自己的房间里偷偷打开那瓶酒。 酒的味道很烈,不擅长喝酒的人光是闻闻都可能要醉。知道这酒厉害的库洛也不敢猛灌,缓慢小酌了几口,食道和胃里就和火烧一样。库洛垂下手臂,放下酒瓶,打算让自己缓过来再继续喝。酒精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不用直接喝到断片,再过一会儿意识就会模糊。 现在只要横倒到床上就好。 「不要让自己后悔。」 脑海中响起临别时那位魔女的话语。 库洛猛得站起身,可能是刚喝了烈酒的缘故,动作太激烈导致脑袋里阵阵犯晕。他稳住身体,站到房间中央,像是在思考一般地踱步。过了会儿,他走过去拿起酒瓶,往身上撒了些酒,确保自己一身酒味,才盖上了酒瓶。 “咚、咚” 库洛站在201门口,轻轻敲了敲里恩的房门。 都这个点了,作息规律的里恩早就睡了吧。 心里这么想着,库洛却还是安静地站在门口,连他自己都说不准是希望里头的人来开门,还是不开门。 我到底想干什么……? 库洛问自己。 他请魔女帮忙消除记忆,魔女答应了他的请��,只要入睡那些记忆就会消失。 那样的话,他应该快点回房躺下去睡才对——开始想要买酒也是出于这个动机。 但是回想起魔女的话的时候,他却开始犹豫了。 怀抱着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的感情,在尚未深入其中时尚能理智地决定将其抛弃,但当给了他一个能反复品味着这份情感的缓冲机会,他又有些舍不得起来。 反正都会忘记,那再多听从自己的心行事也可以吧? 心底有个声音在说…… 才刚过没多久就因为这份感情的影响开始有所迟疑,果然消除记忆是正确的选择。 心底另一个声音在说…… 库洛不知道选哪边,是继续敲门惊醒房间的主人,还是默默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里。 在他烦恼的时候,面前的门打开了。 “……库洛?”里恩打开门,探出头来。房间里灯还亮着,书桌上摊着书本和稿纸,看来他还在挑灯夜战。 “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里恩疑惑地看着他,忽然像注意到什么似的,一把把库洛拉到身边嗅了一下。 “天哪,你喝酒了?!”即使是压低声音也能听出他的震惊。里恩走出房门,迅速地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别人发觉,才把库洛拽进自己的房门。 “我说你怎么今天一天都不见人影……未成年怎么可以喝酒?!”安排库洛坐在舒适的床铺上,里恩叉着腰站在他面前训人。 “……这不是酒,是莎拉的果汁。”因为酒精的影响,库洛觉得自己比平常反应迟钝,而且更容易满嘴跑火车。 “…………骗人。莎拉教官怎么可能喝果汁!”里恩愣了几秒,立刻反应过来,戳穿了这个谎言。 觉得里恩生气时眉毛竖起的模样有趣到可爱,库洛看着他傻笑起来。 在忘记之前来见里恩真是太好了。 “不是笑的时候吧?被其他人看到的话你打算怎么办啊。本来就学分不够了,再加上饮酒违反校规,说不定真的会受留级处分啊?” 看到里恩为自己的事情苦恼,感到很开心。 “明天会要你好好反省的,做好觉悟吧。比起这个,有没有感到头晕,想不想吐?” 看到里恩为自己担心,感到很开心。 “你等着,我先去给你倒杯水解解酒。或者我去麻烦一下雪隆小姐,让她帮忙做些解酒的料理。” 只要里恩在自己身边,就会感到很开心。 “里恩。”库洛叫住准备奔出房间的后辈,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在里恩开口想问他想要什么之前,就被一把抱住,和库洛一起倒在床上。 “库洛!别胡闹了。”被手臂圈住的里恩以为是喝醉的学长在胡闹,奋力想挣脱这个怀抱。不希望他离开的库洛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重新抱住了他的腰。 “库、库洛……?”这回里恩不挣扎,反而是吓到全身僵住了。库洛乘机将头埋在他胸口。 里恩的体温。 里恩的味道。 里恩逐渐加快的心跳。 一切都既熟悉又陌生。 怀着不同的心情去触碰熟悉的事物,获得的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每多一秒都感觉了解到了对方不同的地方,喜悦像被点燃的烟火,在胸口一个接一个的炸开。 啊…… 现在才知道,自己竟然那么喜欢这个人…… 这样拥抱着他的时候,心就被无尽的满足填满,高兴到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心情。 喜欢。 喜欢。喜欢。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可以不需要再压抑自己的心情,尽情地去承认自己到底有多喜欢这个人。 因为不管现在有多么喜欢,到了明天自己又会变回一周前的模样。 可又必须压抑住自己想将这份心情传递给他的感情,告诉他的话只会使他和明天的自己困扰。 因为不管做了什么海誓山盟,到了明天都会被自己忘得精光。 库洛加紧手臂的力道,像要把对方融到自己身体里一样抱着他。 「我喜欢你。」 不是通过语言,而是通过行动,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怀里的人。 「我喜欢你。」 失去这段时间记忆的自己,或许又会自我保护般地把这份喜欢归为前辈对后辈的喜欢,归为<学院生>的喜欢。但那个自己终究会意识到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学院生>和<C>的两种感情,那些从一开始就都是<库洛・阿布斯特>的感情。 「我喜欢你。」 即使忘记了这段时间的记忆,忘记了入学后的一切,甚至忘记自己是谁,自己还是会被同一个人所吸引,喜欢上同一个人。 感到意识开始模糊,库洛抬起头来,到了最后想再看看里恩的脸。 里恩被库洛反常的亲密举动吓到,却没考虑挣开,双手甚至都没敢碰到他,只是紧紧抓着床单。随着库洛将脸凑近的举动,他的脸慢慢红到能滴出血来。 这样单纯的反应,也让库洛觉得无比可爱。 想到这样的里恩今后将会遭遇到怎样的磨难,库洛感到心都被揪了起来,但想到他在那种境地下还想着要保护那个曾欺骗他的学长,库洛既是感动,又是痛心,心底涌起一阵阵的怜爱。 啊……为什么不到最后都无法坦然面对自己的心呢? 他也好,我也好,都是愚蠢到无可救药的人。 库洛想着,缓缓闭上眼睛。 —————————————————————— 库洛・阿布斯特在迷迷糊糊中被人摇醒,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是里恩・舒华泽的脸。 “呜哇!!你是怎么进来的?!”库洛夸张地大叫,借机跳起以和来人保持距离,并把握整个房间的状态。 “终于醒了么?瞌睡虫。还有,这里是我的房间。真是的,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里恩站在床边,叉着腰瞪着他。 库洛环视四周,装饰冷清,的确是这位后辈的房间。 “我……喝酒了吗?”库洛并没有这个记忆,至少在扮演<学院生>的时候,他表面上还是遵纪守法的,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头并没有感到疼,胸口也没有恶心感,应该不至于是喝到失去记忆,但闻了闻身上,确实是有酒的气息,而且还是一晚都没散去气味的烈酒。 “我应该不是和你去喝酒的吧?”库洛试探性地问了句废话,想从里恩口中探听出自己昨晚的行踪。 “我怎么可能会同意你喝酒?这可是违反校规的。”里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叹了口气,“我是不知道你昨天是不是因为学园祭出去应酬还是什么,总之未成年不能喝酒!即使大人开口邀你也绝对不行!” “是、是,里恩老师。”库洛嘴上敷衍,心里在想临近学园祭,既然不是和他在一起,那自己是不是晚上跑去见了其他同志。 “我昨天喝了酒以后,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库洛继续试探。真的在大众面前装疯卖傻颜面扫地他不怕,就怕一不小心说漏了关于的事情。 小心地等待里恩回答时,眼前的后辈的脑袋迅速升温,脸突然红成了苦番茄。 “什么都没有。你冲进我房间里,然后倒头就睡。”里恩不自然地说,声音比平常高了一个八度。 “真的没有?”里恩这个心虚的态度让库洛有些担心。但见他摇头摇得和个拨浪鼓一样,心想暂时也问不出什么问题,就不再追问。 “总、总之,现在快点先把这件外套脱了。一身酒味,我们得在大家发现之前把它洗掉。”尚红着脸的里恩一个箭步冲上来扯库洛的外套,动作粗暴得显得他有些气急败坏。库洛还没搞清楚情况,但一想他说得有道理,就顺从地由他脱掉那件红外套。 ”噹“ 外套内口袋里掉出一个玻璃小瓶,顺着地毯的纹路往前滚动。 “啊,不好意思。”里恩连忙将它捡起来,仔细对着光源检查是否有摔裂的地方,确认无事后才松了口气。 “给。这么漂亮的瓶子,摔坏了就可惜了。”里恩将小瓶放回了库洛手中,“看上去像是装糖果的瓶子,这是库洛的吗?” 库洛想要回答后辈的问题,但看着那个天蓝色的小瓶,自己却毫无印象。平常给孩子装糖果的是大瓶,这却是个小瓶。里头空荡荡,瓶身也没有印什么标签,完全想不起是什么。 “嗯,但是都空了,回头丢了吧。”回想不起这是什么瓶,库洛只好含糊回答。 “这样啊……”里恩露出有些惋惜的神色。 库洛看了看那个瓶子,又看了看里恩,虽然对自己来说是个来历不明的废品,但内心却不知为何地抗拒着将它扔进垃圾桶里。 “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吧。可以装些小玩意儿。”看着后辈一副觉得太可惜了的模样,库洛鬼使神差地说。 “真的吗?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的。”明明只是个不值钱的小瓶,里恩却露出灿烂的笑容来,单纯得可爱。 那个笑容让库洛心里痒痒的,他往这个房间的主人身边凑了一些。 “你接下来要去晨练吗?”库洛挨在后辈身后问。 “本来是这个打算,但是昨晚复习到一半被某个醉鬼打断了……”里恩白了他一眼,库洛立刻明白他说的是自己,马上换上赔笑的表情。 “所以,我得先为了政治经济课的随堂考复习。” “随堂考…………完了!我一个字没看啊!”随堂考这个单词库洛有印象,他记得上周一里恩还把笔记本借给自己复习,结果自己却一个字没看。 …… 为什么一个字都没看来着? 库洛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有一次拿起笔记本,又不知道为什么把它放回了原处。 看到里恩一脸无奈地又向他递了个白眼,库洛只好老实认错。 “那么,库洛先去自己的宿舍换件衣服,带好复习资料。我们一起去图书馆突击。”好好先生又一次伸出了援助之手,库洛摆出高呼万岁的姿势,心想可算能躲过烦人的补考了。 “那么,走吧。” 里恩朝他伸出手,库洛愣了愣,觉得眼前有些模糊,可能是因为屋外的阳光太亮晃了眼。 库洛伸出手,握紧里恩的手,迈出房门。 外头的天很蓝,一望无垠。 蔚蓝的天空覆盖了整片大陆,同样的色彩连接着不同的时空。 在这无穷尽的天蓝里,总有一片属于少年与少年的蓝天。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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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民族被文明征服是幸运
作者:昆云山房   2016-09-23
一个民族被征服不一定是坏事,因为被文明征服,这个民族将进入新的文明发展阶段,成为一个文明的民族,例如西德、日本、南朝鲜被美国征服以后,才摆脱野蛮的军国主义,真正进入宪政民主的发展道路。
但是一个民族一旦被野蛮征服,绝对就是这个民族的悲剧。
例如中国历史上被蒙古征服,被满清征服,以及二战后被苏俄征服的一大批国家,就是一个民族的悲剧。
上世纪八十年代看到的东德和西德的差距,今天我们看到的北朝鲜和南朝鲜的差距,就是同一个民族被不同文明所征服以后造成的巨大差距。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战后美国对德国和日本的宪政民主改造,是对整个人类最大的贡献,因为随着这两个专制主义国家走上宪政民主的和平发展道路,就为人类消除了两个战争策源地。    我们看看二战后被英美文明征服的德国和日本的情况。
正是经过美国驻军的强行改造,军国主义的德国和日本才从此走上宪政民主之路,融入世界发展的主流,成为世界主流文明中重要的成员。    二战结束时德国被一分为二,盟军从西边攻入德国柏林,苏军从东边攻入德国柏林,两个不同势力都不肯将占领地交由对方管理,也无法达成协议,最后开会决定,德国由英法美及苏联四国分管,后来美国接管原英法所属占领地,组建联邦德国(又称西德),苏联组建民主德国(又称东德),一直到苏联解体后德国才重新统一(东德并入西德)。
美国对德国的征服可以用三部曲来概括,第一步是武力征服,进行军事管制。取消集会、言论自由。
第二步是进行文化改造,进行大规模的“去国家社会主义化”。这项运动是根据波茨坦协定的精神,在德国和奥地利境内进行的以清除纳粹主义在社会,文化,出版,经济,司法和政治方面的影响。
由于希特勒在德国搞“国家社会主义”,所以在德国几乎所有人都信这种专制思想。
在德国“去国家社会主义化”运动中,所有的德国人通过回答美国军政府的政治甄别问卷,上有131个问题,据此来划分不同等级的政治犯,分为:主犯,从犯 ,轻从犯,随大流者和无罪者。
划分的基础是1946年4月1日实施的《解除纳粹主义和军国主义第104号法》(Gesetz Nr. 104 zur Befreiung von Nationalsozialismus und Militarismus),也正是通过该法,德国当局被委托实际执行非纳粹化运动。
德国政治家巴登-符腾堡州非纳粹化部长高特乐宝·卡姆是执行该任务的负责人。
比如:前纳粹党员滑稽演员伟斯·费尔德,于1946年10月在慕尼黑在“去纳粹化”运动中被捕,他被归入随大流者,但是就是这样的“随大流者”也要进行2000帝国马克的罚款。这在当时几乎等于倾家荡产。
对主犯枪毙,从犯监禁,剥夺这些人选举权和被选举权。
不仅如此,还禁止一切和国家社会主义相关的书籍,报纸,标志,甚至国家社会主义的行礼方式“举手礼”,任何宣讲国家社会主义的言论都被定为非法。
经过这样的去专制思想运动后,最终改造了德国人的政治思想文化,从而为建立自由民主制度奠定了文化思想基础。
第三步就是实行宪政民主制度,制定德国民主宪法并实行普选,让自由民主制度得以运行。
一个崭新的德国在美国人的改造下重新出现在世界的时候,已经不是那个以种族优越论和生存空间论为意识形态向外扩张的野蛮军国主义的国家,而是一个走上和平发展道路的宪政民主国家。
而同文同种的东德却由国家社会主义变成了苏俄式共产主义制度,后来的结果大家都知道,最后柏林墙倒塌后东德被西德统一,东德才走上和西德相同的道路。    2009年11月3日,德国总理默克尔在美国国会大厦众议院会议大厅向美国参、众两院联席会议发表演说。
这是过去50年来德国总理首次在美国国会演讲,被视为历史性演说。
默克尔说,二十年前,也就是在柏林墙倒塌之前,她甚至连到美国旅行都不曾奢想过,更不要说能站在美国国会发表演说。
她说:“对我来说,很长时间都不可能到达这片充满无限机会的土地。那座墙、铁丝网,以及向那些试图逃离的人们开枪的命令,限制我接近自由的世界。”
默克尔说,当年,像许多十几岁的孩子一样,她也喜欢牛仔裤,她在西德的一个姨妈经常寄给她在东德买不到的一种牌子的牛仔裤。
她说,当时只能借助于电影和书籍了解美国,其中很多都是她的亲戚从西德偷偷带回东德的。
她说:“我对美国梦充满激情,每一个人都可能成功,通过个人努力在生活中使梦想成真。”
默克尔说,她曾在东柏林科学院从事科研工作,在柏林墙倒塌之后她决定进入政坛。
柏林墙倒塌后的第二年1990年,默克尔和她的先生第一次飞往“蕴育自由和独立精神“的美国,抵达加州。”
默克尔在演说中感谢美国帮助德国实现统一。
她说,德国人民永远都不会忘记在1989年11月9日柏林墙倒塌前以及之后的这些年当中,美国人民所给予他们的支持。
在充满情感的演说中,默克尔感谢肯尼迪、里根、老布什等几位美国总统在冷战期间与西德站在一起,共同抵抗共产主义。
她说:“我们知道我们欠你们很多,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切。”    ——这就是一个被征服民族对征服者的回答,没有仇恨只有感恩。    我们再看看美国征服日本的经历。    明治维新之后,日本仿效了西方文化的皮毛,西方文化的精华宪政民主却并没有引进日本,例如西方民主的军队不干预政治在日本没有实行,日本投降前军方控制着政府,没有新闻自由和各类自愿组成的协会,来进行社会变革的游说话动,可以说日本虽然经过了明治维新,但是人权和公民自由等等西方民主的核心内容在日本都没有。
妇女的选举权也只是一纸空文,政治压力与社会压力阻碍着妇女们参加选举。
1945年8月30日下午2时5分,当麦克阿瑟将军走出飞机踏上日本土地的时候,在日本人的眼里,这一刻,是前所未有的恐怖,每个人都在心里念着“亡国,亡国,亡国”。
然而,当时的日本人没有想到,麦克阿瑟将军给日本带来的是和平、正义、宽容和民主而不是仇恨。    在经济上,战后的日本国破家亡经济崩溃,饥饿笼罩着日本。这时麦克阿瑟挺身向美国国内施加巨大压力,迫使美国政府援助日本,350万吨粮食和20亿美圆的经济援助紧急送往日本。    在政治上麦克阿瑟抵达日本后,立即下令释放了被日本政府长期关押的包括许多共产党人在内的政治犯。
40万登陆美军也用他们的克制、善意和献身精神征服了日本人。
当在日本狭窄的城市街巷里,日本平民与美国大兵相遇而通过困难时,总是美国兵站在一旁让日本人先走。
日本人不能不扪心自问,如果他们是胜利者,他们自己能做得到吗?
麦克阿瑟要在日本实行宪政民主,首先遇到的障碍就是明治宪法,明治宪法是1889年通过的,它是那些主张改革与西化的人制定的,然而日本的三朝政治家与军人都利用了这部宪法固有的缺陷。
在麦克阿瑟决定依靠现有政府时,他或多或少承认明治宪法下的政府的合法性,然而数周内他意识到,至少要在两个方面对这部宪法加以修改:
政府的权力基础必须是人民权力至上论,而不是神的意志;天皇必须从天赋皇权的神转变为立宪制君。    在对日本进行宪政改革前,麦克阿瑟就已经着手实行了许多实质性的宪政措施,
例如允许日本妇女建立自己的组织;给予日本妇女选举地位的法案;日本妇女历史上第一次获得了选举权和被选举权。解除了对报纸的禁令,日本实现了新闻自由和言论自由。颁布了《工会法》,工人阶级真正地拥有了自己的组织。    日本新宪法的制定无疑是麦克阿瑟的最大贡献。
1946年2月3日,麦克阿瑟指示盟军总部起草日本宪法样本。
美国政府早前给麦克阿瑟下达的制定宪法的准则是:日本政府必须绝对由全体选民授权并对全体选民负责。5月3日盟军提交了宪法草案。10月7日,日本国会通过了宪法。11月3日,天皇颁布新宪法。
这是一个由占领者按照西方的价值观强加给被占领者的宪法,但却是给被占领国家的人民带来福祉的宪法。
这部宪法强调了日本人的基本公民权利,把这些权利视为“天赋而不可剥夺的权利”加以保障。这些权利包括:选举权;集会与出版自由;没有律师的即时介入,任何人都不得被逮捕定罪;保障人民居住安全,禁止无端的搜查与剥夺等。
这个宪法把美国体制下的行政权力和英国议会制度结合起来,实施新宪法之后的日本成为一个议会民主制国家,天皇变为有名无实的首脑,公民自由得到保证,行政机关对立法机关负责。
写出一份美国人与日本人都能同意的宪法文本,是对麦克阿瑟的一个严峻考验。
诸如主权等西方的概念在日文中尚无确切的意义对等的概念。之所以能达成一致,原因就是很多基本用语固有的模糊性,因而麦克阿瑟以为一些关键性措词指的是这个,而日本人则认为指的是那个。
但是,美国宪政民主的基本理念毕竟融入到新宪法之中,日本真正走上一条崭新的发展道路。    吉田与日本内阁多数成员都对新宪法草案很愤慨。其内容远远超出他们准备接受的范围。
然而麦克阿瑟知道怎样说服他们:他提议将这一草案直接送交人民进行全民公决。让日本数百万老百姓对诸如宪法之类重大问题拥有直接发言权是保守派无法接受的。他们立刻软了下来,国会在通过这部新宪法时,只对其内容只作了小小的修改。    后来,麦克阿瑟谈到,日本这部新宪法只是对原有的明治宪法作了修改而已,麦克阿瑟一直设法使这部宪法尽量迎合日本人的口味,然而事实上他推出的宪法仍然与过去完全决裂。
这是占领的一项最重要的成就。
这部新宪法让日本走上了成为真正自由与民主国家的道路,而在世界的这一地区,以前从来没有自由与民主。
这部宪法帮助日本成了东亚地区一个令人羡慕的国家,而不是东亚的灾难。    1946年10月21日,国会通过《土地改革法案》。日本政府购买了所有外在地主的土地和在乡地主的多余土地,再把土地转卖给没有土地的农民。对没有钱买地的农民,政府给予抵押贷款。
一夜之间,不流一滴血,不杀一个人,所有的无地农民都获得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土地。
1947年3月31日,颁布了《教育基本法》。宣布教育的首要目标是“尊重个人尊严,努力培养人们热爱真理与和平。”日本的学校不再被政府所控制,而是由公众选举的教育委员会管理。选择教师、课本和设定课程完全由民间自主决定。
1947年9月1日,颁布了《劳动基准法》,规定了最低工资标准和最长劳动时间。    1952年,美国占领军当局归政于日本政府。
这亡国的7年,彻底地改变了日本的发展途径,把国家主权从专制者那里转移到了日本人民手里,引发了日本的根本性的进步,把日本引上了康庄大道。
十几年后,日本就发展成为世界第二号经济强国,国家繁荣,人民富裕,社会稳定。
顺便说一句,美国占领军当局并没有花费日本纳税人的钱,他们的花销是由美国纳税人买单的。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麦克阿瑟就是当代日本即宪政民主的日本的国父。
对这位新日本的国父,对征服了日本的这位征服者,日本是怎么样看待的呢?
美军占领日本期间,有无数日本人写信给麦克阿瑟要求赠送自己的田产、传家宝、房契,更有无数的日本女性大胆的在信中表示要为将军献身,那些勇敢的女子信中直接写到“请让我为您生孩子吧”。
1951年4月16日晨,被杜鲁门总统解除了占领军司令职务的麦克阿瑟就要回国了,对他的离去除少数日本高官外没有通知任何人。
但当麦克坐上汽���时才发现,从他下榻的官邸直到厚木机场,上百万日本人自发的站在街道两旁为他送行。
当车队经过时传来日本人发自内心的高呼声:大元帅!
老麦热泪盈眶。
当麦克阿瑟最后调离日本的时候,在东京街道的两旁,日本民众纷纷前来,眼含热泪地为其送行(全然忘记了麦克阿瑟是打败自己国家军队的占领者),天皇亲自到使馆为麦克阿瑟送行,此时麦克阿瑟激动地眼含热泪,双手紧紧地握住了裕仁天皇的双手。
时任日本的吉田首相在欢送词中如此说道:“是您麦克阿瑟将军大人,把我们从战败的惶恐与不安和混乱之中挽救过来,并把我们引领上了战后重建和恢复的道路,是您在我国的各个角落洒下了民主的种子是您为我们铺平了和平的道路,我们全国人民对您的惜别之情非我的言辞所能表达”。    2014年4月29日,安培晋三在美国参众两院演讲厅用英语向美国人说:
“美国真是一个非常棒的国家,没有等级和论资排辈的现象,人们全靠业绩说话,当你和别人讨论问题时,你不用在意对方资历的深浅,他们看重的是这个想法本身是否很棒,而不是这个想法由谁提出。这种文化真令我着迷。”    ——这又是一个被征服民族对征服者的回答,仍然没有仇恨只有感恩,只有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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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k181 · 2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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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yfan7896 · 3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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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富汗国家失败的经济逻辑:虚假繁荣的城市,停滞不前的农村
专职研究革命社会学的学者杰克·A·戈德斯通在1993年感叹道,“我们本能够且应该预料到1989-1991年间苏联与东欧的剧变”。他为西方学界没能预见苏联解体的解释是,拥有知识的区域专家们不了解、也不感兴趣社会科学的理论模型,而钻研理论的政治和社会学家们又缺乏关于该区域的必要知识(连当地语言都不会说)。如今同样的局面出现了:在阿富汗问题上,事后著述的文章要么以个人视角来叙述故事,要么平铺直叙军事、政治、地理和外国干涉等事实���息,甚至都缺乏像戈德斯通那样诘问为何决策者与学界都没能预见阿政府会快速崩溃的反思(或辩白)。
单看数据,人们可能很难理解阿富汗政府为何在同塔利班的对抗中一败涂地。被嘲讽为买办政权的阿富汗政府确实依仗国际援助带来了经济奇迹:2020年时,阿富汗的国内生产总值是2002年��美政府成立之初的近五倍,人均GDP也达当时的2.8倍。长期在阿政府实际控制下、直到去年以前少被战火波及的大城市及周围地区,几乎所有反映社会经济发展水平的指标都稳步上升,生活水平、国际化和现代化程度、受教育水平、基础设施、性别平等等方面无一例外。
西方扶持的阿政府至少在其实际控制区内逐步摆脱了贫穷落后,甚至时而景气繁荣,这是任何试图分析“为什么阿富汗失败了”的文章都必须直面的问题。为什么账面上经济建设和改善生活方面颇为成功的阿政府,还是无法赢得民心、无法将城市的繁荣扩展向农村、更无法发挥拜登口中30万装备精良军队的力量来赢得内战呢?这绝不是一句“农村包围城市”就能解释的。
清华大学政治学副教授刘瑜在分析阿富汗国家建设为何失败时提出了四个解释因素:(1)多山的地理条件,(2)地缘位置与代理战争,(3)宗教原教旨主义,(4)民族矛盾。然而这一解释疑点重重,同样拥有这四个恶劣条件的其他不少国家却并没有如阿富汗那般命运坎坷:较早形成的稳定国家如瑞士,阿尔卑斯山险峻而贫瘠,曾为周边强国的角逐之处,加尔文统治下的日内瓦并不宽容多少,德语、法语和意大利语人口的代表比例甚至写入宪法;较晚结束封建制度与内部动荡的国家如伊朗,全境多山而历来充满逃避统治的山民,与阿富汗同于19世纪起便成为列强博弈的舞台,伊斯兰教传统势力和掌握了政权,主体民族波斯人也仅占人口半数。更不必说这些“负面”因素同样也蕴含着无穷机遇:多山地形让阿富汗拥有大量有待开采的矿产储备,列强的银弹攻势在20世纪中叶以来则反而成为了阿富汗国家收入的骨干。
本文无意自大地提出一种全面的解释取而代之,只希望引入一个目前关于阿富汗的讨论中常被忽视或一笔带过的角度,即经济分析。实际上在过去学界对阿富汗的研究中,经济问题也一直是次要的主题,更多学者聚焦于地缘战略、文明冲突等宏观解释或人类学、民族志等微观视角。笔者不敢妄称“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便能解释一切问题,但至少可以争论,缺乏经济视角会让我们漏掉许多理解阿富汗局势的重要信息。
一、虚假繁荣的城市现代化
尽管探讨阿富汗问题的文章大多从苏联入侵时期谈起,但其经济的畸形状况却要追溯到冷战之初。《追风筝的人》所追忆的苏联入侵前的王国时期被一些人凭想作“黄金时代”,但当时繁荣、开放的景象一来局限于上流社会和城市精英,二来极度依赖美苏两大霸主的慷慨援助。位于亚洲心脏的阿富汗在地缘战略上相当重要,在19世纪英俄“大博弈”中便成为列强角逐之地,铁幕落下后,美国与苏联再次试图争夺这处十字路口——只是以和平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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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喀布尔学校中的女学生和女老师。
如果说巴列维王朝的王座由石油浇筑,那么查希尔沙阿便是坐在美元与卢布上统治。美国于1949年开始的“第四点项目(Point Four Program)”是冷战期间的首个列强援助,虽然援助金额只有约95万美元,但其专家团帮助建设了电力、煤矿、教育和公共卫生等基础设施。同一时期美国进出口银行还给阿富汗提供了2100万美元贷款。紧接着苏联也不甘示弱,赫鲁晓夫于1955年亲自访问阿富汗,这一时期中苏决裂,苏联将大批原打算援助中国的资金拨给了对阿富汗的援助项目,接下来的十年间共给阿富汗提供了5亿美元贷款与1.5亿美元无偿援助,苏联工程师也修筑了输油管道和首都喀布尔的高速公路。恐惧赫鲁晓夫的慷慨将让阿富汗彻底倒向莫斯科,美国在同一时期(1955-65年)又提供了5.5亿美元的援助。
对这个1965年时人口才刚接近一千万的小国,十年间两大超级大国的银弹攻势便已经相当于当时阿富汗一整年的国内生产总值,五十年代末到七十年代初外国援助长期构成阿政府开支的40%上下。这一时期主政的首相穆罕默德·达乌德汉建立了“指导经济”的经济模式,通过中央政府的直接干预将巨额援助投资于国民经济,发起了一系列旨在建立现代工业和基础设施的工程。
然而,制定这些经济政策的统治精英大多是“食利者”而非“收租者”。一项五十年代对阿富汗国民经济的研究指出,阿富汗的上层阶级往往“从商业贸易、而非从矿产开采或土地所有权中获得收入”。由于阿富汗农村根深蒂固的部落土地所有制,地主多居于乡下的土地中,城市精英则由商人阶级构成,旅行商人(powindah)和其他从事移动性的经济活动的职业都拥有较高社会地位,而到现代国家逐渐形成时,行政官员又大都招募自这些原本的社会精英、尤其是城市精英。如此形成的近代阿富汗的官僚阶级,与斯考切波研究的一般近代国家由地主阶级构成的官僚阶级大相径庭:后者会依旧眷恋土地贵族的农村利益而试图朝这一方向影响国家政策,但阿富汗负责国民经济的官员则��竭力将政府投资集中于城市。
本就向城市倾斜的发展政策,再加上地方部族对现代化的天然抵触,让大笔外国援助直接转化成了在大城市中拔地而起的王室控制的官办企业与电气等基础设施。凭援助展开的大规模政府投资养肥了商人阶级的城市精英,又雇佣了大批城市平民、使其生活条件也迅速提高,而城市的医疗与教育也得到了重点建设。这就形成了所谓“黄金时代”的美好画面:喀布尔的街头灯火通明,女性的时髦穿着与欧美相差无几,摇滚音乐同样流行于城市青年中;但与此同时阿富汗的农村依旧贫穷、传统而保守,只是繁荣景象中并不存在农村的戏份。
然而与此同时,美苏持续的慷慨援助又让城市经济,尤其是王室控制下、处于垄断地位的大企业无需考虑利润,仅依政府补贴过活即可。以五十年代时贾拉拉巴德的制糖工业为例:阿富汗官员在建厂时只追求产能,但连当地能供给多少甘蔗原料都不知道,结果是该地制糖产能远超全省的甘蔗产量,全省一年产出的甘蔗竟只能供给工厂开工25天所需的原料。为了保证制糖厂的正常生产,官员们不得不想方设法在本省和周围省份收购甘蔗,但农村依旧保持着自给自足的农业经济,当地人有将甘蔗自行加工成粗黄糖(ghur)或直接食用的传统,政府收购价必须远高于市场价才能从农民手中买到甘蔗。如此,现代化的制糖厂反而成为了国民经济的负担,政府必须年复一年地投入大笔补贴,才能支付虚高的原料与雇员成本。
二、牢不可破的既得利益集团
这种赔本却坐享补贴的官办工业就像吸血的寄生虫,一旦扎根,便会试图榨取越来越多的养料。即便这一时期查希尔国王正试图推动宪政改革,但其君主专权的地位并无动摇,经济政策并非由民选政府制定,而依旧由国王(及其任命的首相)所委派的技术官僚、所信赖的精英亲信们负责。于是,经济部门的技术官僚、享受投资红利的城市精英、从对外贸易中渔利的买办阶级以及受雇佣而摇身一变成了职工阶层的城市平民,都紧紧抱住外国援助的摇钱树不放,竭力影响经济政策的制定、将援助向大城市和官办工业倾斜,恶性循环形成了:低效腐败的官办工业催生既得利益集团,而既得利益集团又影响决策而将更多资源注入官办工业。
阿富汗的进出口贸易同样成为了超级大国扶持下的温室花朵:在农村的发展水平并无长足提升的情况下,阿富汗的粮食、设备和消费品愈发依赖外国供给;而阿富汗出口的水果、燃气、矿产等资源即便与国际上的同类商品并无比较优势,依旧会被一心争夺阿富汗的苏联等国高价进口。这种扭曲的经济结构在1969-72年的饥荒中充分体现:以中西部的古尔省为中心的大片农村地区大范围歉收,据估计五十万灾民挨饿而死,上百万农民流入邻近的伊朗。但是这一时期的喀布尔、坎大哈等大城市完全没有出现灾荒的迹象,而阿富汗政府的官员们也没有及时上报灾情、更未及时作出反应。这说明了两个问题:阿富汗的大城市此时已高度依赖外国进口的粮食,而与贫穷但自给自足的农村日益脱钩;阿富汗的官僚与买办阶级不仅在经济政策的制定上,就连当灾情来时也不顾农村人民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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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穆罕默德·达乌德汉(左一)接受采访
1973年,前首相穆罕默德·达乌德汉在苏联顾问训练的军官团的支持下,发动政变废黜国王,宣布建立阿富汗共和国。野心勃勃的达乌德汉认为阿富汗的基础设施与工业已足以自力更生,试图摆脱苏联毫不遮掩的经济与政治渗透,陆续请离了苏联顾问和工程师们,制定"七年计划"以推进国家现代化,并同印度、伊朗和一些中东国家展开经济合作。但这些新朋友们显然没有超级大国财大气粗,娇生惯养的阿富汗工业也无法适应平等互惠的正常经贸往来。七年计划被证明失败:直到1978年被四月革命推翻前夕,达乌德汉的共和国在任何一个经济部门都没有实现当初计划的目标,与大国脱钩的阿富汗经济陷入停滞、反对势力滋长。
苏联入侵后,各地叛军和地方武装很快让苏联扶持的阿富汗民主共和国的实际控制区仅剩下几座大城市及周围地区。慷慨的苏联人再次带来了巨额援助,但也只有大城市能从中受惠。在苏联受益的大规模国有化与指令式的计划经济之下,先前王室控制的官办工业摇身一变成了巨型国有企业,其吸血外国援助的本质却没什么改变。为了稳定民心,苏联人还自作聪明地带来了与本国相同的职工福利体系,国企与政府雇员的家庭可以领取免费配给的面粉、食用油,甚至剃须刀片,到八十年代晚期约三十四万个家庭受惠于这种福利。苏联入侵的十年间,阿富汗政府的开支翻了五倍有余,其中三分之一长期依赖苏联补贴,还有四分之一依赖苏联高价收购油气等出口商品。
官僚-买办-资本家的联盟一经形成,就难以从国民经济中彻底剔除了,更不必说他们还与同样依赖补贴生存的城市职工阶级的利益相同而非对立。1996至2001年塔利班政权的掠夺经济也没能摧毁这个牢不可破的既得利益集团。2002年美国扶持的新政府成立后,西方经济顾问们为振兴阿富汗经济开出了自由市场的药方,这部分也是由于苏东剧变的历史背景下西方对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的信心空前高涨。新政府的首要经济政策便是将昔日遗留的巨型国企全面私有化,但既得利益者们显然各有自己的想法:工商业与农业部门的中底层公务员(mamurin)消极抵制私有化与市场经济,甚至时常试图恢复福利体系,如今最大的电信运营商萨莱穆电信(Salaam Telecom)就是阿富汗工商部不顾西方顾问劝阻、自行其是新建的国有企业;而政治与社会精英们则发挥人脉,巧取豪夺了那些成功私有化的国企的资产,成为了石油、燃气、运输业等部门的寡头。
如此不伦不类的城市经济既无法实现自由市场设想的经济活力,也失去了旧日计划经济的充分就业。但是在西方盟国源源不断的经济援助和贸易优惠下,结构性问题不仅被掩盖,甚至还在悄然加深着。西方经济学家将此概括为“金主驱动型经济(donor-driven economy)”:欧美各国与国际组织年复一年地提供援助,一部分援助被阿政府的技术官僚截取转化为对内补贴,另一部分则滋养了买办和寡头及其私有产业,但无论私有还是国有产业的效益都极度堪忧。欧美还将自由贸易政策强加于阿富汗,政府无法采取保护措施,本就缺乏竞争力的本国工业更加举步维艰,使其更依赖补贴、而国民经济则依赖进口。2020年的进口总额高达出口总额的九倍,出口商品主要是水果、坚果、羊毛、宝石等原料,而进口商品却从粮食到石油制品、布匹等消费品到工业设备等生产资料无所不包。这怎么也不像是一个近百年来各大金主源源不断的援助、漫长而投入巨量的工业化所建设出的国家:实际上,反倒是这百年来的娇生惯养,让附着于国民经济的既得利益集团根深蒂固、阻碍一切结构性变革,无论喀布尔上空飘扬着红旗还是星条旗。
2014年时,阿富汗43%的政府预算都依赖国际援助,还有25%来自进口关税,这就意味着一旦美国及其盟友从阿富汗逐步收缩并缩减援助,一切都会灰飞烟灭。经历过战乱的上层阶级当然早就开始逃离这个国家,官僚-买办-资本家早早把子女送往欧美接受教育,自己也安排好后路,留在国内的只有自己吸食补贴的产业,一旦政局突变便可迅速卷款跑路。真正依附于畸形的金主驱动型经济、却又只能在本国坐以待毙的,是在那些靠补贴提供良好待遇的大企业中工作的城市职工阶级,这个群体在美国对阿政府和大城市的军事保护下持续扩大,也有流入城市的农民加入,到如今至少有三四百万人的规模。这便是为什么我们在视频中看到,许多蓄着大胡子、外貌与传统中东男性无异的男性居民,同样在喀布尔机场绝望地看着美国飞机离开——如果塔利班只是像一些人想象的那般只是保守反动,那此时焦急逃离的应当只是妇女儿童罢了;可实际上塔利班断掉的,还有那几百万城市居民百年以来仰赖国际援助和政府补贴的幸福生活。
三、反复失败的土地改革
细心的读者或许要发问:既然从王国到亲美政权的阿富汗中央政府,长期坐拥经济、军事、技术上的全方位优势,为什么没有锐意进取的改革者尝试推进农村工作、将外国援助用于发展或至少补贴落后的农村,从而避免军阀和极端武装渗透农村从而包围城市呢?也有人凭此指出,阿富汗必须仿照中国土地革命那般实行土地改革,废除部落的土地所有制、动员农民来对抗部落,从而扼杀极端思想和地方军阀滋长的温床。
早在1979年,尚未被苏联干涉、还能大体控制全国的阿富汗人民民主党政权就将全国的土地改革作为工作重心,从约四万户地主家庭处再分配约一百六十万亩田地。此前的达乌德汉政权也尝试土改,其政策比人民民主党略温和些,但同样失败了。执政的“人民派(Khalq)”共产主义者们相信,只有“革命性的土改”才能动员贫苦农民们反对部落和地主,获得多数农村人口支持;他们同样也有政治上的动机:以合作社逐渐取代村社,从而削弱传统上反对现代化的部落的影响力。然而人民派与如今的网友同样没有料到,不只是地主和部落,就连理论上获利的农民也纷纷反对土地改革。实际上,土改引发的广泛抵制和随之而来的农村反抗,恰恰是苏联决定出兵的重要原因。人民派也很快放弃了激进的土改政策,直到日后苏联扶持的新政权才小范围渐进地完成再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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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富汗农民
为什么就连能获得土地的农民也不愿接受土改?原因之一当然是农村保守而宗教氛围浓厚,对阶级斗争的叙事完全无感,传统伊斯兰教教义又反对剥夺一个穆斯林的土地再将其给予另一个穆斯林。更根本的原��是阿富汗的土地分配以部落和村社的所有制为基础,而不像通常想象中的“封建社会”那般,土地不成比例地集中在少数土地贵族手中、农民与地主阶级紧张地对立着。正如人类学家们在东南亚或非洲的其他前现代社会中所发现的那样,部落和村社的土地所有制难以用罗马法的概念描述,高度依赖不成文的传统与社会纽带,这种所有制一方面封闭而自给自足、天然抵制现代经济与法律制度,另一方面也以社会关系维持相对平等的财富分配、保证农民阶级所受的剥削在可承受的限度。
上世纪五十年代西方学者的田野调查指出,在部落的土地所有制下,阿富汗农村同其他南亚、中亚传统社会相比要平等得多。约二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的农民都拥有耕地,可归类为通常意义上的自耕农阶级;地主阶级虽然也掌握了大量土地,但绝大多数都是仅有三个以内佃户的小地主,这类小地主自己也会住在乡间、参与耕作。那类符合传统想象的坐拥大片田地、自己居住城中而委派代理人征收地租的大地主,只在毗邻中亚草原的狭小北部平原和西南部的赫尔曼德河谷零星存在。
与斯考切波的经典模型大相径庭,传统的土地贵族(khans)通常自己住在乡间,亲自监督农业生产,而对大城市和中央政府并不感冒,无心参与官僚体系,只会在地方利益受触犯时才以抵抗的姿态参与政治。这是由于土地贵族们往往依赖根深蒂固的部落等地方社会关系,其土地所有权源自所属部落的习俗和认可,也因此被本地人期望要维持雇农、佃农可观的生活条件。由于位于商路上的阿富汗商业发达,农民们往往向乡镇商人或旅行商人借贷,而不会背负对地主的大笔债务,又由于根据习俗,佃农与地主间通常每年签署一次合约,阿富汗农民的流动性很高、很容易便能离开恶劣的地主,并不像一般封建社会那样被束缚于土地。多山的地形甚至反倒有利于农民维持生计:贵族们占据了河谷和有灌溉的土地,于是传统中不毗邻水源、没有灌溉的土地便是事实上的公地,任何人皆可开垦,开垦者即可宣称所有权且不必纳税,这在王国时期被法律确定。
通常的均分田地式的土地改革,面对的往往是封建社会里土地兼并愈发恶劣、对农民层层盘剥的大地主的土地所有制,农民的自发反抗早已星火燎原,土改无非是给干柴带去火花罢了。但阿富汗的部落与村社则遏制了土地兼并,即便大多数农民处于贫困和落后中,但也对现状大体满意,反而因部落、村社自给自足的特性和社会纽带而抵制变革、更反对简单粗暴的指令式土改:农民们并不觉得土改中分配的土地会让生活有多大改观,但摧毁世代生活的部落与村社却不可容忍。土改的低效和土改官员的粗暴做法又反过来使农民更加不信任政府,让那些本没有那么大阻力的地区的土改也困难重重。甚至在那些土地确实由少数大地主拥有的地区,土改也成果不大:由于公务员大多工资极低,大地主可以轻易贿赂收买他们,据说乌鲁兹甘省的土改官员收纳了达二十万美元的财物。依靠农村支持起家的塔利班掌握全国政权后,便于2000年颁布了恢复土改中被剥夺的土地的《土地管理法》,恰恰说明了土改有多么不得人心。
先前王国时期也曾有渐进改革的尝试,因为王室同样将部落视作中央集权与现代化的绊脚石。查希尔沙阿统治下,曾试图绕过部落征收直接税、实行直接兵役(传统的农业税是部落代为收集后上缴王室的间接税,征兵也是由部落按王室的要求选出一定人数的士兵),结果却激起了东南边境省份1944-47年间的一系列叛乱。虽然政府军得以将其镇压,王室却再也没有推广系统性的土地改革或挑战部落地方权威的尝试——毕竟君主政府的首要动机总是维护自身统治,或许在高枕无忧时会追求所谓国民利益,但当这么做的代价是给自身制造政治风险时,就少有人愿意了,为什么不继续躺在卢布与美元上、只把忠诚的大城市打造成王国明珠就好了呢?
四、传统、停滞而割裂的农村
在亲美政权建立后,土地问题更加复杂,封建制度和部落所有制的广泛遗留、左翼政权未竟的改革事业、战火的破坏与塔利班的倒行逆施,这些历史的幽灵要向活人来讨要说法了。在政府军大体能掌控全国的2016年,一项调查发现超过85%的农村居民宣称自己或多或少拥有些土地,但大量农民的土地要么来自于风俗习惯,要么来自于塔利班对土改成果的逆转,总之不受西方顾问带来的资产阶级法权所认可为“法律意义上的”土地所有权。无地农民则大多在战乱中投入了罂粟这种劳动密集型作物的种植,受雇于地方豪强或军阀,也能维持基本生计。而美军及其扶持的阿政府出于维稳考虑,本就无意彻底变革农村的政治经济格局,反倒在推翻塔利班的过程中与部分军阀和地方派系合作,这些势力在2001年后摇身一变成为地方上合法的产业所有者,继续维持着古老的部落与村社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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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富汗儿童在贾拉拉巴德郊区的一个煤场工作
土地改革长期没有结果,农村开发与现代化更无从谈起。在地方势力盘根错节、农村经济自给自足、行政人员甚至搞不清楚土地归属的情况下,对农村的投资不仅效率极低,还往往会被消息灵通、人脉广泛的地方精英笑纳入自己的腰包,反倒助长了地方势力。当代阿富汗政府一直尝试将西方援助拨出相当可观的一部分投入农村发展,但除去一些技术性的成就,如改善灌溉等基础设施、扩大化肥的使用,时至今日农村的经济发展和生活水平依旧没有实质性改善,文盲率依旧居高不下,部落和村社势力依旧根深蒂固。
持续四十余年的战乱更催生了罪恶的战争经济。长期割据让民族武装在边境地带发展起了独立于大城市的经济体系,南部的普什图(包括塔利班)和俾路支部落在巴基斯坦边境,北部的乌兹别克部落则在乌兹别克斯坦边境。这种战争经济可以概括为四个词:黑市、走私、鸦片、保护费。军头们首先在黑市上交易大多为苏军撤退时遗留的军火、拉起自己的武装,再在边境地带有组织地从邻国走私消费品、日用品作为基本的经济活动,又吸纳流民和无地农民种植需要大量劳力的罂粟、生产暴利的鸦片乃至海洛因,还通过保护本地居民免受战火的正常生活、或者干脆敲诈勒索收取保护费,最后种种利润又被用于购入军火、扩大势力。这些军头时常为利益大打出手:2002年南格哈尔省的冲突,就包含了当地军阀对一条向巴基斯坦走私海洛因的商路的争夺。
这种战争经济起源于地方割据,但尝到甜头的军头和地方领袖们很快便会致力于维持割据局面、抵制中央政府推行的任何全国政策,以保护他们已然到手的财富密码。当政府军和西方联军开进时,地方势力便作出鞍前马后的归顺模样,只是暗中消极对待阿政府推广的政策;而当政府军与西方联军撤出或占下风时,他们便马上变回山大王的角色,恢复一切有利于自己的传统制度。这便在经济上解释了为何塔利班在美军撤出后便摧枯拉朽地赢得了同政府军的对抗:即便在数年前实际控制区达到顶峰时,阿政府对广大农村地区的控制本就建立在各地军阀豪强顺服的基础上,但后者一直在地方保持着政治军事力量和自给自足的经济活动,除了名义归属外与喀布尔并没有什么实质纽带;于是,当同样默许地方实质割据的塔利班占了上风时,这些地方势力马上便见风使舵地转换阵营,以免在对抗中白白损失了自己偏安一隅的独立王国与经济利益。
所以,与其说农村的保守、贫穷以及随后的极端化是阿富汗国家建设失败的原因,倒不如说是其结果。地方势力想方设法地维护自身的独立王国,消极或积极地抵制中央政府农村现代化的努力,刻意维持并巩固着古老的封建生产关系与部落所有制,并通过同部落、宗教等传统权威的合作乃至合流,来增加自身作为土皇帝、或者说有组织犯罪的割据势力的合法性。如此一来,哪怕是大城市本国企业生产的制成品都无法流入农村、战胜从黑市走私来的外国货,更不必说现代基础教育和世俗主义文化等上层建筑了。
目前来看,塔利班政权对地方和农村现状的维护比亲美政权要夸张得多,不仅因为它希望在对全国的争夺中拉拢地方势力的支持,也由于塔利班本就在南部普什图部落的割据势力和战争经济中起家。在塔利班统治下的不少地区,甚至依旧保留着通过部落代收的实物税、间接税,尚不及我国明代一条鞭法时期的财税现代化程度。塔利班的武装力量同样仰赖鸦片、保护费等收入的给养,也因此一直维护这些地方割据经济的支柱。
五、总结与展望:什么导致了阿富汗的失败?
1894年,恩格斯在《论早期基督教的历史》中写道:
伊斯兰这种宗教是适合于东方人的,特别是适合于阿拉伯人的,也就是说,一方面适合于从事贸易和手工业的市民,另一方面也适合于贝都英游牧民族。而这里就存在着周期性冲突的萌芽。市民富有起来了,他们沉湎于奢华的生活,对遵守“律条”满不在乎。生活贫困并因此而保持着严峻习俗的贝都英人,则以嫉妒和渴望的眼光来看待那些财富和享受。于是,他们就团结在某个先知,即某个马赫迪的领导下,去惩罚背教者,恢复对礼仪、对真正信仰的尊重,并把背教者的财富作为给自己的奖赏而收归己有。自然,过了一百年,他们又处于这些背教者所处的同样的地位;又需要来一次信仰净化,又出现新的马赫迪,戏又从头演起。……所有这些在宗教的外衣下进行的运动都是由经济原因引起的,可是这些运动即使在获得胜利的情况下,也把原有的经济条件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这样,一切又都照旧,冲突就成为周期性的了。
诚然,恩格斯对伊斯兰教的论断难以照搬,如今阿富汗的局面在相当程度上当然是苏联与美国先后侵略的恶果。但经济问题依旧是作为整体的阿富汗问题不容忽视的一个方面,因为从巴拉克宰王室试图将这个王国改造为现代的民族国家起,到如今塔利班第二次开进喀布尔为止的近一个世纪间,城市与农村、推动现代化的中央与维护传统的地方、坐享现代化红利的城市既得利益集团与封闭但自给自足的农民和地主,这些个经济上的对立就是贯穿阿富汗历史的线索,只是在不同时代、不同的政治与社会条件下以不同的面目、通过不同的行动者来呈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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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3月20日,阿富汗喀布尔,寡妇Nawzi Fakiri的家。
“战争缔造国家(War makes states)”是刘瑜在其讨论阿富汗的文章中引用的查尔斯·蒂利的著名论断,这句话在阿富汗并未应验,她对此的解释为“战争往往是大国的代理战争”——但这显然无法解释1979年苏联入侵前、2001年亲美政府建立后,即便历届阿富汗政府都毫不吝惜将政府军投入地方的治安战中,这些时期的大国干预也往往支持中央政府,但阿富汗的国家能力依旧没有长足提升。蒂利的模型里与“战争制造”和“国家建设”相辅相成的还有两项重要活动,提供保护(Protection)与榨取利润(Extraction),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阿政府的军事活动由外国援助提供了充足甚至过剩的资助,没有改革财税等经济制度以资军费的压力;而城市工商业又在外国援助下畸形生长、与本国农村日益割裂,地方的治安战并不能赢得城市的商人或资产阶级对国家建设的支持。除去肉体上消灭少量敌人外,治安战只不过是金主资助下意义不大的无底洞罢了。
城市与农村、中央与地方、新富人与旧贵族的矛盾,在近代以来许多民族国家形成的案例中都以多样的形式体现出来,但在阿富汗,这些矛盾不仅在外国干涉——不只是武装干涉,也包括并非为了阿富汗人民的福祉、而只是争夺势力范围的无节制的银弹攻势——下更加复杂险恶,百年来的历史中历届政府也都没能以恰当的政策加以克服。
相反,毋宁说多数阿富汗统治者目光短浅、只考虑眼前的政权稳定。君主们目睹了1952年的��及革命、1958年的伊拉克革命,深知全面现代化所许诺的国民利益远不如自己脖子上的头颅来得重要;苏联扶植下的喀布尔政权,更乐意收买实际控制区内的城市居民,或是清洗党内异见分子,毕竟这些人和苏联主子才能决定自身生死;2002年后的亲美政权就更是如此,与其自讨苦吃地试图改造国家,不如填满既得利益精英的腰包,并保证他们能举家转移到海外来得实在。这一系列的政策失败,绝不是一句“最大的教训是以极权追求乌托邦”所能概括的,毕竟昔日的君主政府可被不少保守派视为稳健与理性的象征,才被推翻的亲美政权也有大把相对平稳的时期和充分的资源实行渐进改革,就连苏联入侵时的最初考虑,恰恰就是恐惧人民派的冒进政策将毁掉这个原本亲苏的国家。
检视阿富汗的经济史,两个教训不难得出:既得利益集团一旦形成,便会竭力发挥政治影响力为自身争取更多利益、从而愈发难以根除;政策必须在对社会经济问题的深入研究之基础上制定,短视、只顾维持眼前稳定的政策往往会为日后留下更多隐患。
也许可以对阿富汗的未来提出三点展望:首先,倘若塔利班不打算全盘清算喀布尔等大城市的既得利益团体,就必然与官僚-买办-资本家集团合流,否则大城市必将成为抵抗塔利班的坚实基地;其次,倘若塔利班真的如此合流,那么可以预见它必定要从某个新的(或旧的)金主处讨要新的国际援助,以填补这个吸血的无底洞;最后,如果塔利班没有土地改革与推进农村现代化、进而挑战地方势力的能力或意愿,那么其政权不可能真正“拥有”这个国家,但此举无疑会让割据起家的塔利班集团内部战争经济的既得利益者们大发雷霆。任何改革或让国家现代化的尝试,都将引发塔利班内部或外部的重重抵抗,乃至那些表面臣服的其他地方派系的全面叛乱。在地图上为每个省份填上颜色只是取得胜利的第一步:倘若阿洪扎达要加冕为真正的埃米尔,那奥马尔就要从沙希德的天堂中坠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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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sauke0509 · 4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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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称 4
虽然俄罗斯帝国的盟友神圣罗马帝国在和法兰西王国的交锋中处于劣势,可俄罗斯在军事和外交方面完全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故尽管签订维也纳和平条约时不需俄罗斯使者在场,俄罗斯和奥斯曼由于合约未谈拢故开始新一轮战争,安娜•伊万诺夫娜仍提议伊万代替使者前往维也纳,“您可以带奥利加同去,带她去散散心,”安娜•伊万诺夫娜靠着椅背懒散地说,“她总是瞧上去闷闷不乐,即便在您的请求下我准许她回基辅长期居住,上次见她时她依旧一副郁郁寡言的模样。”
“她的领土一直饱受战乱的侵扰,”伊万语气温和地说:“她并非有意摆脸色给您看,只是身体不适罢了。”
“要说战乱,我不认为您的负担比您的姐妹更少。”安娜•伊万诺夫娜转动着眼珠,伊万几乎认为她在翻白眼了,“在见到她以前,我本以为既然她的土地中生活着众多哥萨克人,那么她理应是个无拘无束、骁勇善战的姑娘,然而她令我很失望,”沙皇直白地抱怨说,“和娜塔莉亚相比,我时常怀疑她究竟是否和您有血缘关系,比起俄罗斯人,她更像是波兰人。”
“她受波兰统治了好几个世纪。”伊万已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用这个理由替奥利加辩解,有时他会想,没准儿正因为从沙皇到娜塔莉亚都对奥利加展现出的真实性格不满,奥利加才一直无法融入新环境,他暗自叹息,岔开话题问:“我能带娜塔莉亚同去吗?”安娜•伊万诺夫娜似乎没料到他欲娜塔莉亚随行,向他投来意外的眼神,伊万解释说:“我想带她见见别国的意识体,并练习些和同阶层的人交际的技巧,您知道,她性子有些莽撞,过去总混在仆从和农奴之中。”
“可别这样描述您的妹妹,她是个乖巧可爱的孩子,”安娜•伊万诺夫娜面露微笑,伊万眨眼了眨眼,没反驳沙皇句中“孩子”这词,因娜塔莉亚的外貌,宫廷内不少人至今依旧忽视娜塔莉亚的真实年龄而将她当作一名十岁左右的女童,“她很擅长聆听她人说话,用枪也用得好,我还想着趁天气温暖约她和我一起去近郊猎鸟呐。”伊万情不自禁挂起礼貌的微笑,以免自己的表情泄漏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或许喜爱听小道消息的沙皇在积累众多秘闻后需要一个守口如瓶的倾诉对象,然而每次被沙皇逮住闲聊后,回到家中的娜塔莉亚总忍不住冲伊万抱怨说她之所以能安静坐在沙发上听沙皇念叨全是看在她和沙皇是狩猎同好的份上,“不过她是您的姊妹,行程安排当然凭您做主。”安娜•伊万诺夫娜补充说。
 奥利加和娜塔莉亚并不为能结伴远行而欣喜,伊万瞅着面前两张眉尾快耷拉到眼角的脸——这时她俩倒看上去像一对姐妹了——忍不住抱着揶揄之心猜测她们到底是因劳累的旅程而不开心?还是因最终目的地以及将见的对象不开心?或者同行的旅伴才是破坏心情的主要原因?两年过去了,根植在伊万心底的、涉及奥利加与信任相关的问题的固有印象未能改善多少,但至少他学会过滤掉附着在那些想法上的负面情绪,转而用一种夹杂着无可奈何的戏谑去面对它们。
伊万先是对奥利加转述了安娜•伊万诺夫娜的话:“带你去散散心,顺便见见我们的盟友。”接着他努力让自己显得严肃且郑重其事地说:“至于你,娜塔莉亚,是时候检验你的外语、纹章学、贵族姓氏史以及社交技能水平如何了,”他对上娜塔莉亚的双眼,娜塔莉亚眼睑撑开成茶杯般的圆形,在烛光的照射下泛出水光的眼球表面印满了恳求,他同娜塔莉亚对峙数秒,终归放软语气说:“我知道你讨厌这些枯燥又弯弯绕绕的东西,可你现在偷懒,未来怎么管理你的领地呢?”
娜塔莉亚张嘴似欲说什么,还未出声前就像是想起什么般又闭上嘴,只消沉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她抱着尝试的心态问:“可是安娜•伊万诺夫娜约我这段时间去猎鸟,我若去维也纳,不就失约了吗?”
“她已经同意了你的新行程。”伊万言简意赅打破娜塔莉亚的希望。
娜塔莉亚匆匆吃完晚餐就回她的会客厅突击进修社交学——即死记硬背些能用于接话、感谢称赞、回避自己不愿回答的问题的万用语句——伊万摇着头喃喃了句“雷声不响不祷告。[1]”而奥利加注视着娜塔莉亚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她回头看向伊万,欲言又止,迟疑半晌才说:“我以为统治者们不会喜欢地区意识体变得过于独立。”
“去维也纳和地区意识体的独立性有何关系?”伊万像说一句玩笑似的说出此问,随即他捏着叉子插进盘中最后一小块列巴,划拉着叉子让列巴去吸周围的肉汁,“安娜•伊万诺夫娜只以为我是借此机会介绍娜塔莉亚进入意识体们的社交圈,她和诸位大臣不会想到我真正希望娜塔莉亚学习的是什么。”他垂眼盯着列巴,暗自期望娜塔莉亚能在这趟旅程中靠着耳濡目染从奥利加身上习得几分敏锐,不是说他指望自己的妹妹突然变成个深思熟虑的人,但至少娜塔莉亚应看透他的真实目的,而不是和那些被他欺瞒的人们一样以为他计划着让她戴上针对人类女性的世俗道德枷锁。
“……你不害怕未来某日她挣脱你的控制吗?”奥利加的声音唤回伊万的神智,他因奥利加的用词、也因奥利加脸上复杂到无法用一词概括的神情而皱起眉,“不再如现在这样依恋你、信任你,为她的子民向你发起战争,削弱你的力量,甚至勾结其他意识体瓜分你的领土,你不害怕吗?”
伊万放下餐叉,吸饱了肉汁的列巴使他想起被泥浆泡烂的白桦树皮,当他还臣服于金帐汗时,他就是用这种方式处理那些他不欲寄给奥利加又来不及烧掉的信的,他推开瓷盘,维持平稳的语调问:“因为害怕,所以就要去驯服她、贬低她,使她畏惧我,自认为生来便低我一等,欠我许多恩债吗?”伊万用力闭了下双眼,“在您强大之时,您对待弱于您的敌国的意识体尚存几分顾忌,却一直认为自己有权凭此等手段去虐待一个懵懂的新生命吗?”
奥利加移眼避开伊万的视线,“我只是在阐述放任地区意识体成长后可能会面临的后果。”
“不!你是在奇怪我为何没成为第二个你!”伊万脱口而出,他没能成功压抑自己声音里的愤怒,他盯着奥利加,又觉得奥利加面上的无动于衷令他失望且厌恶,怒火像渔网一样自他心底深不可及之处网出些分不清是诅咒还是撒气式胡思乱想的念头,例如让奥利加遇见个和她志同道合的意识体并受对方统治,或假如他没接回奥利加,现在奥利加将仍会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一样活在卢卡谢维奇的管束之下,想到这儿,伊万难免觉得自己的好意不但不被珍惜,反倒被恩将仇报——尽管实事求是的说,奥利加来到俄罗斯帝国后还未主动做过什么伤害伊万与娜塔莉亚的事——伊万深深吸进一口气,“娜塔莉亚是我的妹妹,是我们的家人。况且,即便遵循您的规则,把自己领地内新出现的意识体当作必须去防范的威胁与可利用的仆奴——”伊万知道若他更冷静点儿,是绝不会把含在嘴里的话说出口,然而此刻沸腾着在他周身血管内流窜的情绪要求他别再管他的话是否会揭开奥利加的伤疤,“您与卢卡谢维奇在一起生活了四个世纪,您难道视他为您的主人,将他的国王当作您的国王,重视他的子民超过您自己的子民吗?”
奥利加沉默不语地垂眼看着自己的双手,瞧上去伊万的言辞并未对她造成多大伤害,这使伊万不知自己该感到遗憾还是该松一口气,他继续道:“无论是以我还是以您自己为例,都能证明您的措施无法成功,既然如此,何不尝试我的办法呢?”他再次深呼吸以平缓心情,补充说:“虽然我依旧希望您能对我和娜塔莉亚抱以善意的情感,同我们建立一种亲昵的、互相交付信赖的关系。”
奥利加没有接伊万的话,而是说:“我并不是在奇怪你为什么没用我对待你们——你的方式去对待娜塔莉亚,”她顿了顿,“我的意思是,我的确好奇你作出不同选择的动机,但并不期盼你成为我的继承者,我不会撒谎说我记得你小时候有多与众不同,不过我想两年来我们或多或少增进了对对方的了解。”奥利加微笑起来,而伊万只觉得她的笑容衬得方才的他像个耍脾气的小孩子,“坦白而言,我没预料到能坚持生存到现在的人是你,毕竟当年你最为年幼弱小。”
两年的同居的确对奥利加产生了影响,伊万敢肯定他刚接回奥利加时奥利加是绝不会对他说这些她认为有激怒“她的征服者”的可能性的话的,伊万略垂下双肩,他突然生出些泄气之感,原本在体内横冲直撞的怒火也悄悄消失不见了,于是他又像任何一个同亲人理念不合可因血缘而仍对对方怀有期待的人那样,不由自主在心里劝说自己他和奥利加之间的矛盾是可调谐的,有些问题只能依靠时间去解决,没准几个世纪以后奥利加会接纳‘家人’这一概念呢?
“我无法认同你对领地内地区意识体的认知,因为我无法对目前尚在潜伏的威胁视而不见,但……”或许是伊万的错觉,奥利加的微笑中多了某种柔软的东西,“我很庆幸、也很感激你视我为姐姐。”
伊万愣住了,他的眼眶和鼻腔违背他的意愿,擅自产生股酸涩感,他认为自己最好说点儿什么,又不愿奥利加从他发颤的语调中听出哭腔而放弃接话,最终只掩饰性得冲背对奥利加的方向微侧过脸并点了点头。
 头一次出远门的娜塔莉亚在离家前就换上了骑装,离开圣彼得堡后她就迫不及待跳出马车骑上匹两年前作为命名日礼物送给她的维亚特卡马[2]——尽管彼得一世下令规范宫廷及贵族们的服装,要求女性只能穿西式裙,在伊万的干涉以及意识体惯有的特权下,除某些极为庄重的场合外娜塔莉亚拥有选择穿斯拉夫旧式裙甚至各类裤装的自由,但那些目睹娜塔莉亚着装的贵族、庭臣和市民们的目光仍使娜塔莉亚减少了在城市中穿裤装的次数,现在借着那些扰人的视线消失的机会,显然娜塔莉亚决定好好享受裤装特有的轻便易行——不过大约一天以后,她就对重复的土路、缓坡和树丛之景感到腻烦,重新回到摇摇晃晃的马车内靠喝酒吃点心打发时间。
越是往西南方行进,气温越是暖和到伊万和娜塔莉亚错以为时节正倒转着自秋初步入夏末,对气候温暖的领土那种求而不得的渴望折磨得伊万骨骼发痒,他不得不努力找些能转移自己注意力的事做以避免自己开始专心致志在纸上作出《关于南下扩张计划详解》,旅行途中能做的事不多,思来想去,伊万决定把精力放在考校娜塔莉亚功课上,他使用荷兰语和德语同娜塔莉亚对话,提出某个公国的名字、贵族的姓氏要求娜塔莉亚阐述那个公国、贵族与周边势力的利益纠葛,以及这些争端会对波兰-立陶宛联邦和俄罗斯帝国产生怎样的影响,而这些影响又将导致娜塔莉亚领土内的局势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这番考校逼得娜塔莉亚躲去了备用马车上,伊万则被奥利加打趣的眼神盯得狼狈到连耳尖都胀红了,他为娜塔莉亚懈怠懒散的心态生气,然而只要娜塔莉亚仰头眼巴巴地瞅着他,他又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立刻心软下来,于是考校功课变成了由伊万主讲的、关于近几十年周边势力变动的闲谈。
抵达维也纳时,奥地利大公国同法兰西王国的谈判已接近尾声,这还是伊万第二次同奥地利的意识体见面——第一次见面是他随彼得出使欧洲各国之时——因波兰王位继承战争的战败与正在进行的同奥斯曼帝国的战争,罗德里赫的面色并不健康,坠在胸前的领巾上的重重蕾丝似要把他压垮了一般,深红色的短上衣[3]衬得他面颊没有一丝血色。“接到您要拜访维也纳的消息时我还以为传信的人弄错了,毕竟要让您离开您的国土可是件难事儿。”罗德里赫说,平静又夹杂几分虚弱的神态和语调让人分不清他是在讽刺亦或只是句玩笑。
娜塔莉亚疑惑得瞥了伊万一眼,伊万却知道罗德里赫在说他只出任过一次大使——且还隐瞒了身份——这事,上世纪初自卡斯蒂利亚兴起政权意识体出使各地的风潮——伊万推测最初或许是因卡斯蒂利亚有太多的海外殖民地,而它的统治者认为派遣自国的意识体巡查各处领土是个好主意,随着殖民地局势稳定下来、能自主平稳发展后,这类出行活动的重心自然回归欧洲——这风潮迅速席卷南欧和西欧,随后缓慢向北欧、东欧蔓延,当伊万耳闻此潮流时,他尚还弱小到没资格挤进那个瞧上去无法轻易接近、更别提融入的社交圈,当他实力强大到能站在边缘朝中心圈奋进之后,他的精力又全放在了娜塔莉亚身上。
伊万笑了笑,他没接罗德里赫的话,而是抚着娜塔莉亚的背示意她前迈一小步,并微侧身为奥利加让出些位置道:“这是奥利加,基辅地区的意识体,以及娜塔莉亚,她们是我的姐妹。”伊万隐去娜塔莉亚代表的地区不提,罗德里赫也没追问,只按照礼节同姐妹俩寒暄了几句,随后罗德里赫提起了两场战争,“今年的状况不太好。我们和法兰西的谈判差不多结束了,”他轻叹一声,“我们得把西西里地区和那不勒斯还给卡斯蒂利亚,法兰西也将取得洛林公国,他会踩着我再次登上欧洲最顶端的王座。”罗德里赫顿了顿,但在伊万想出既不显得过于亲昵又符合自己同盟立场的安慰之辞以前,他就继续说:“还有奥斯曼……”他皱起眉,“我的国家损失不小。据我所知,您倒是在和奥斯曼的对战中取得了几次胜利。”
“只是略占优势,瘟疫和撤退时奥斯曼军队的追击也让我的子民有不少伤亡。”伊万谦逊地说。
“看来这场战争——”罗德里赫说着,却在看见一名向他们走来的侍从时住了口,侍从靠近罗德里赫耳边低语后,罗德里赫带着浮于表面的歉意说:“恕我失陪,那群法国佬又在找茬。”他面不改色吐出略粗俗的词,又向伊万颔首道:“请三位自便吧。”
 出使它国对东斯拉夫三人而言皆是件新鲜事,不提从属于波兰-立陶宛联邦、从未离开过联邦领土的奥利加与只在圣彼得堡与莫斯科两个地区生活过的娜塔莉亚,伊万也对维也纳和俄罗斯相比迥然不同的风俗人情感到新奇,所有男性贵族们都不分年龄和职位或是戴着或是留着头披散下来的、打着小卷的长卷发,这既令伊万感到他们过于浮夸,又好奇当他们进食与书写时是否会受垂落的鬓发干扰,霍夫堡宫内才建成三年的帝国法院图书馆则让伊万流连忘返。至于饮食,奥利加和伊万皆对以蜗牛作为食材的菜肴敬谢不敏,因在东斯拉夫传统中蜗牛一直以来都被当作药材使用,他和奥利加还暂且不想扩宽自己的食谱,而娜塔莉亚对活的蜗牛更感兴趣,她命仆从自厨房寻来只还未下锅的罗曼蜗牛,又找来个木盒兴冲冲准备把蜗牛养在卧室里。伊万瞧着那只蜗牛以看似慢实则快的速度在娜塔莉亚裸露的手与上臂表面爬来爬去,留下道道蜿蜒的湿痕,忍了数次才将勒令娜塔莉亚扔掉蜗牛的念头随着鸡皮疙瘩一起忍下,并勉强在心中自我安慰道‘小孩子活泼且好奇心旺盛乃是常事。’
伊万向维也纳的书商订了不少最新出的人文科学书籍以扩充圣彼得堡科学院图书馆的库藏,由于他能流利读写德语——尽管神圣罗马帝国并不像他的国家那样统一规范语言,不同德语地区出版的书籍中同一个单词的拼写可能不同,使他只能联系上下文判断那些单词的含义——荷兰语和波兰语,也能连蒙带猜读一些英语、法语和土耳其语的著作,因此除去将奥利加和娜塔莉亚介绍给各贵族以及余下另一些必要的交际以外,伊万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帝国法院图书馆里。娜塔莉亚黏了伊万两三天后,因她不认识大部分德语生词而终归无聊得换上裤装在维也纳内四处闲逛,奥利加原本有些担心娜塔莉亚穿‘男人的服装’会给三人惹上麻烦,但娜塔莉亚的外貌尚未成长到旁人能透过衣服一眼看透她性别的程度,待确认无人认出娜塔莉亚的真实性别并以“女人做了不符合自己性别的事”这一罪名逮捕娜塔莉亚后,奥利加转而沉浸于同贵族和官员们的交际中,重回同自己身份地位相符的社交圈似乎给奥利加带来了极大的愉悦感。
变化出现在伊万翻看一本无名但插图精美的草药介绍合集时,这合集无序言也无结语,看上去像是某个好心的医药行内人士把零散的、在新大陆上发现的草药资料收集起来并装订在一起,可若说零散,那些插图的绘制风格又过于一致[4],伊万必须承认,比起某株在春秋之季开出明黄色花朵的植物在拉丁语、英语、法语等语言中分别是什么名称以及有何功效这样的信息,附带的彩色插图更能吸引他的兴趣,当他翻看完约三分之二合集,在某种较有压迫感的感应抬头扫视四周时却对上不远处一名陌生人的双眼。
那是个装扮与周围男士稍有区别的人,他没戴假发,虽留着头长度过肩的金发,却不像大多数贵族那样将头发烫出整齐的小波浪卷儿,而是让其保持自然状态并松松扎在脑后,他正倚着书架望向伊万的方向,以其姿势和神态分析,难以判断这名陌生人是否一直注视着伊万。见伊万看过来,陌生人对伊万笑了笑,伊万愣了一瞬,他一面朝陌生人颔首以示回礼,一面觉得这莫名其妙的一幕使他感到些微怪异,他低头将视线移回合集上,可陌生人的面庞尚还停留在脑中,那人瞧上去约二十多岁的模样,颧骨与下颌处的曲线还残留着三分十几岁少年独有的雌雄莫辩的柔滑感,那双眉尾微垂的眼眸应是蓝色的,但或许是光照折射的缘故,陌生人的虹膜又透出点暗紫。
伊万没将那名陌生人放在心上,几日后他受奥利加邀请去参加由一位姓帕奎尔[5]、在维也纳开设了整个欧洲第二座瓷器制造厂的人所举办的宴会,那座工厂据说运营良好,然而奥利加不知从哪儿听说了与之相反的传言,“他欠了债,”她一边给即将戴的假发挑选扑在上面的香粉一边说,“那家工厂的确运营良好,可这同他欠债不相矛盾。他举办宴会的目的就是为了多认识些能给他投资或给他工厂行些便利的人,听说他想从维也纳市政府那里借一笔钱,只是现在还没打通门路。”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消息?”伊万半是惊讶半是佩服地问,他未曾想过自己的姐姐有快速搜集当地时事隐秘的才能。
奥利加闻言顿住了,她转头同伊万对视,眼里含着股无法形容的怪异感,她没回答伊万,而是问:“你不需要知道这些吗?”见伊万一脸茫然,她若有所思得沉默片刻,随后自言自语道:“……是的,你没命令我去探查这些——”她抿唇,回过头继续挑选香粉,“我只是……过去同卢卡谢维奇生活在一起时,我总是被命令——”她又停顿下来,仿佛并不愿吐出含在嘴里的话,但她终归继续说了下去,“——被命令利用女人的优势获取那些留在华沙内的各国大使的外交目标,或同他们交好,以便在必要时候窃取他们本国的近况、劝诱他们做出有利于波兰的决定,”她加重语气说出“女人”一词,“我想我还没完全摆脱那种生活带来的惯性。”
伊万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直觉告诉他若他露出同情的神态只会让奥利加感到被冒犯,可同时他并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反应,面无表情吗?或许会让奥利加错以为他对她的痛苦无动于衷。安慰奥利加现在她不必再把性当作获取某物的代价吗?未免显得太过轻描淡写与居高临下,且没准儿奥利加会以为伊万在委婉提醒她她之所以能改善处境全凭伊万的功劳,最终伊万呐呐无言,只能假装自己被香粉盒子表面的雕花吸引了注意力。
因这一插曲,伊万提不起多少兴致去应付宴会中不知他是意识体、将他当作普通的士绅寒暄的人类,他避至大厅角落,远远瞧着奥利加的背影淹没在一朵朵像颜色艳丽的毒蘑菇般的裙子中,有一���没一搭想着娜塔莉亚此时在何处玩耍,近来娜塔莉亚不知被何事何物引起兴趣,总是早出晚归,即使询问跟着她的仆从也只能得到她整日在市集闲逛这样听不出什么异常的回答,伊万欲追问得更详细些,又思及娜塔莉亚毕竟不是真的幼童,横加管教恐怕只会使她不耐烦。
“您看起来不是这里的人?”
最初伊万并未意识到这句话的交谈对象是他,数秒后他回过神,侧头看向声音响起的方向,出乎他意料,提问者是前几日在帝国法院图书馆内遇见的那名陌生人。
“抱歉?”
“您看起来不是这里的人,”陌生人重复道,他靠近伊万,又在一个微妙的、哪怕再一前进托奇卡[6]都会让伊万感到不适的距离停下,“您是从北方来的,或是从东方来的?”
伊万转身面朝陌生人,直白打听某人的国籍有违社交圈内默认的行事规则,然而也许是这个穿着以金银两线缝出刺绣和花边的宝蓝色短上衣[6]的、袖摆缀着重重蕾丝的陌生人配着他脸上的笑容太过像逼真且精致漂亮的瓷玩偶,被陌生人的容貌取悦了的伊万没感到不快,“您为何这样说?”他问。
“因为您的肤色、脸庞的轮廓、鼻梁的长度和高度,”陌生人回答到,他语气里含着股自己已在讲述正确答案的自信,“还有您的着装,据我所知,北方和东方的时尚同此地略有区别,”伊万明白陌生人使用的‘区别’是波兰、芬兰、俄罗斯等地现状的含蓄指代词,服装款式的实际情形是位于欧洲最外侧地区的国家竭力模仿法兰西、圣神罗马等地的服饰,但由于地理位置与时尚传播速度的关系而总是落后于欧洲中心区,“以及,”陌生人的微笑扩大了些,“您说奥地利德语的音调。您是从东方来的,对吗?波兰,还是俄罗斯?”
“……您嗅探这些细节的能力真是像猎犬的嗅觉一样敏锐呢。”
陌生人并未因伊万用狗比喻他而露出受辱的神情,相反,他仿佛觉得这比喻有趣般笑得双眼都微眯了起来,“不,我只是善于观察罢了,”他顿了顿,略拉长声调补充说:“尤其是针对美丽的事物。”
陌生人的话大胆又夹杂着几分轻佻,让伊万一时不知该作��反应,他应该义正辞严职责陌生人在羞辱自己,或至少怒冲冲地转身走开,可他的好奇心在肉体控制权争夺战中占据上风,故他站在原处,想知道面前这个表现和他的预想全然不同的家伙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克里斯托弗·德·巴赫尔[7]。”陌生人自我介绍道,他朝伊万微鞠躬,抬手从头上摘下不存在的三角帽花哨地比划了一下。陌生人报上的姓名让伊万情不自禁挑眉,他分不清对方是在捉弄他,还是在邀请他玩儿一个心照不宣的角色扮演游戏,他想了想,开口说:“我姓米哈伊诺夫[8],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米哈伊诺夫。”
德·巴赫尔闻言直勾勾瞅着伊万,伊万投以疑问的眼神,德·巴赫尔便说:“您的姓氏听上去有些耳熟。”
“我家族中曾有人——”伊万未说完就忍不住自己的笑意,他无视德·巴赫尔神色中的疑惑,自顾自继续说:“嗯,曾有位远亲有幸领命出使各国,您可能曾听说过此消息。”
考虑到当年彼得一世匿名出使欧洲时未曾前往法国,而二十年后彼得为扭转俄罗斯帝国被欧洲新秩序边缘化的趋势前往法国乃是正式访问,伊万自认为对德·巴赫尔给足了暗示,然而德·巴赫尔却没能串起伊万话中的蛛丝马迹,他应和着回答“或许吧”,任何一个稍懂察言观色的人都能听出他即不认识、也没想起来伊万口中的远亲是谁,只不过碍于情面,不好直白表现出自己没听说过从某个偏远落后之地来的泥腿子。两人站在角落望了会儿大厅中央跳舞的人们,德·巴赫尔突然说:“您对宴会不感兴趣?”
“我是陪我姐姐来赴宴的。”伊万说完,觉得这句话无头无尾,且依照人类的惯例而言,他这般年龄的男人——他外貌等同人类的十六、七岁,凭着超过大多数子民的身高以及着装,倒是能险险跨过少年的门槛沾上青年的边——但凡表露出一丝对女人的看重和尊重都会被人耻笑,更别提浪费自己的时间陪女人做她们想做的事,于是为了补全自己的身份设定,伊万又说:“我想在家乡开座瓷器工厂,听说帕奎尔先生的瓷器厂经营有道,故前来看看,只是我姐姐打听出帕奎尔先生欠了债,所以——”他耸了耸肩,用动作代替未尽之言,又问:“您呢?”
“受朋友之邀,来此打发时间。”德·巴赫尔随口说道,这答案简陋粗糙,不如伊万那般短短一句中不但给出赴宴的前因,还埋下些使人寻查有道的线索,故引得伊万双眼微微张大,不懂明明是德·巴赫尔开始这场游戏的,游戏尚在铺垫阶段,他却像腻烦了般胡乱应付,‘这类事儿,难道不是如击剑那样一来一往才有乐趣吗?’伊万想着,思绪刚发散开又被德·巴赫尔的声音拉了回去。
“既然我们都对宴会失去了兴趣,不如我们去花园里转转?”德·巴赫尔提议道,下一秒又一副自觉失言、怕伊万误会的模样说:“我的意思是,这里有些吵闹,不方便同人交谈,而你我虽是第一次见面,可您身上藏着的某种东西使我想进一步了解您。”
德·巴赫尔虽状似怕伊万误解,但他一边说,一边眨眼,长而翘的睫毛在烛光的照射范围和额发形成的阴影里来回扑扇,他目光粘在伊万脸上,在昏暗夜色的模糊下竟显出些含情脉脉之感。伊万被德·巴赫尔的做派惊得懵住了,他体内的血液莫名朝脸颊涌去,德·巴赫尔的视线也无端变得锋利刺目,导致他眼眸只能游移着瞥看它处,‘这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想做什么?’伊万在心里自言自语,他暗恨自己明明经历繁多,此刻却像个被阅人无数的姑娘撩拨的毛头小子般不知所措,又气恼这西欧人行事怪异,即便此时没如他以为的那样露出傲慢且自命不凡的一面,然而令人生厌这点完全符合他的预期,尽管这个‘厌’和他原本想的‘厌’略有区别。
 [1] Пока гром не грянет мужик не перекрестится. 就是“临时抱佛脚”的俄罗斯版本
[2] Вятская лошадь
[3] Justacorps 在17-18世纪流行于欧洲的一种男士外套
[4]《A Curious Herbal》一本1737-1739年出版的英语草药著作
[5] Claudius Innocentius du Paquier 1718年在维也纳建立欧洲第二座瓷器制造厂的人
[6] Точка 俄罗斯帝国最小的测量单位,等于0.254毫米。我直接音译了这个单词
[7] de Barral家族
[8] 米哈伊诺夫 Михайлов 当年彼得一世出使欧洲各国用的假名中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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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anquan-blog · 7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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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岸泉:上海獨立運動(一)
何岸泉:上海獨立運動
自序
上海獨立運動於2018年1月1日正式開始。這是中國漢人居住地區第一個公開冒頭露面的宗旨明確的分裂中國運動。
有些民運人士一直支持圖伯特、東突、內蒙和台灣獨立,但對突如其來的上海獨立運動沒有準備。老民運遇到新問題。因為在中國民主的設計師手中,沒有上海獨立的圖紙。他們第一個時間反應是,儂格仄癟三,壞我大事體。緩過神來痛定思痛,苦口婆心的第二句是,退朝,等中國實現民主之後再議。
我之所以發起上海獨立運動,是因為沒人出面,畢竟這麼做非常危險。醫學出身歷史大神劉仲敬先生的姨學,字字血聲聲淚,化作一個字是獨,化作兩個字是分裂,三個字是大洪水,四個字是諸亞諸夏。崇拜姨學的姨粉,出道比郭粉早,人數比郭粉多,腦子比郭粉好使,覺悟比郭粉高,四大天王八大金剛,十二金釵十八羅漢,一百單八將樣樣不缺,唯獨缺一位拋頭露面敢扯上海獨立大旗的人。其次,作為地區獨立運動的發起人,若身在淪陷區,必定面臨牢獄之災。若身在自由國家,家人必受騷擾威脅。而我,因為創作發表《習總日記》的緣故,上海家人已經多年承受着無妄之災,被我牽連受到威脅。最新威脅是剝奪我家人回滬探親,和來美探親的權利。而對於我,因為2016年父親去世我沒申請回滬奔喪,所以他們知道我是一個亡命之徒,鐵石心腸之人,已經斷絕回滬探親的念頭。
反共反專制,反中華文化反大一統,全盤西化三百年殖民地,自由獨立民主,民族發明學等等思想理論,使我義無反顧走上獨立運動的前線,希望能引領各地獨立風潮,為中國之變局打開一個新的缺口,集結一股新的力量。
第一章            遠東的歐洲城市
一    非亞亦非夏的上海自由市
人類現代文明以歐洲為震源,震波傳送到諸亞已是強弩之末。而諸夏更在末外。蒙大航海時代和西方列強船堅砲利的恩賜,宛如文明的蟲洞效應,在揚子江之入海口,170多年前的1845年,歐美文明直接以租界的方式,在諸亞諸夏之外,魔術般發明了包括歐美裔華裔在內的上海民族。上海,中國唯一一個歐洲人發明的歐洲城市。直到1943年汪精衛政府接管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和法租界公董局宣布解散撤離上海為止,近百年間,上海自由市以歐美上海人自治的方式,為人類文明平添了一顆東方之珠。
1845年公共租界工部局成立,租界外上海縣城人口約20萬(蘇州約60萬人口,為中國第二大都市),位居全國第12位。至1900年,上海自由市人口超越北京位居第一。1934年,以334萬人口的規模成為世界第六大都市。進出口船舶噸位位居世界第七,進出口貨物總量佔中國的50%以上。之所以獲得如此成就,則歸功於滿清政府根據條約,由公共租界工部局和法租界公董局在上海實行自治管理,使上海成為名副其實的自治城邦。歷史學家劉仲敬認為,上海民族的政治傳統完全來自歐洲,跟周邊東亞各民族格格不入。
二    兩場上海獨立戰爭
劉仲敬先生在其《諸夏紀事本末》中寫道,1853年3月19日,粵軍(太平天國)攻克南京。1853年4月8日,上海自由市納稅人會議決定組織義勇軍(Shanghai Volunteer Corps)自衛,並於同年9月宣布在粵滿戰爭中嚴守中立。義勇軍包括了全部英裔上海成年男子和大部分歐裔上海成年男子,聘請孟加拉第二步槍軍團的軍官Tronson為統領。
1854年4月4日之前,滿清軍企圖入侵上海自由市,前往上海縣城消滅小刀會的過程中與租界歐美裔上海人發生衝突。在歐美各國領事和海軍司令聯席會議上,決定向清軍交涉並最後通牒,未果。4日上午,停泊在黃浦江上的英美海軍軍艦砲擊並扣押滿清砲艦。下午4時,在美副領事委威瑪帶領下,英美砲艦和海軍陸戰隊義勇軍聯軍共380人分水陸兩路向10000清軍發動進攻。2小時之後殲敵300獲得完全勝利。經此一役後,義勇軍擴展為萬國商團,並定4月4日為商團建軍節。
1854年12月9日,上海自由市因自身發展需要,向上海粵軍發出最後通牒,遭到拒絕。14日,法國艦隊司令辣厄爾帶領聯軍向粵軍宣戰,獲得完全勝利。歷史學家劉仲敬認為,滬滿戰爭和滬粵戰爭雖然短暫,卻有重大的國際政治意義。上海自由市從此贏得了事實獨立,掌握了遠東各國的外交樞紐和貿易樞紐。
三    上海歐洲議會
劉仲敬先生在其《諸夏紀事本末》中寫道,1854年7月11日,上海市議會成立。第一屆市議會七位總董由歐裔上海人組成:凱威廉(William Kay)、麥都思(Walter Henry Medhurst)、金大衛(DOKing)、費龍(CAFearon)、 金能亨(Edward Cunningham)、斯金納(J.Skinner)、白朗(WSBrown)。新《土地章程》將歐裔上海市民的排他性權利,有條件地向新移民開放。新移民大部分是吳越難民,也包括印度各邦、南洋各邦、香港、韓國、日本的移民。
1862年1月13日,上海市會議和吳越士紳會議簽署軍事同盟協議。不久吳滬特殊關係引起了江淮利亞盟軍的嫉妒。十九世紀的上海自由市像二十世紀的以色列一樣,雖然地理上遠離歐洲,在政治上卻是歐洲的一部分,降低選民團財產資格的節奏,基本上符合英國本土的議會改革。市議會的立法(Byelaws)經納稅人會議批准後,在各保護國外交代表監督下,適用於上海自由市全境。上海民族構建的基礎,隨著上海自由市的民主化而日益鞏固。
四    自由與文明的驕子
劉仲敬先生在其《諸夏紀事本末》中寫道,上海自由市技術升級的時間表,僅僅稍微落後於英美,領先歐洲大多數國家數十年,更不用說亞洲和非洲了。如果只計物質成就,1922年的斯德哥爾摩尚不足以比肩1882年的上海。滿洲、日本、韓國、越南、暹羅和諸夏各邦的盛衰成敗,無不以自由市資產階級的意志為輕重。自由市在遠東貿易海岸的歐洲城市當中,隱然以領袖自居。諸夏愛國者通過自由市體驗了歐洲多國體系的道義水準,不禁嘆為觀止。
1885年路易•巴斯德發明接種法,1887年成立巴斯德研究所。1890年上海自由市議會討論引進該接種實驗室,並由巴斯德實驗室提供最新材料,距离全世界科研最前沿的时间差不过三到五年。吳越鄉民在1890年來到上海,就能行使米留科夫和福澤諭吉求之不得的言論自由,享有安徒生和契訶夫尚未領略的生活科技,蔑視折磨光緒皇帝和��禧太后的疾病。讓我們聽聽劉仲敬的怒吼,百年以后的上海人如果能够得到一份日本和韩国工人不屑的擦洗尸体工作,就要以同胞当中的幸运儿自居了。自由与文明的骄子,到底是毁在谁的手中?
五    上海民族之母---英僑
Shanghailander,是指居留在上海租界的一群特殊英國僑民。來華英僑分為四類: 居留者、在華經商的英國商人和公司職員、傳教士和政府官員。出居留者社團人數最多 ,��其他三種英僑有很大差別 ,他們在文化上、經濟上自為一體 ,是一個具有鮮明特徵的利益集團。
居留者大多在上海的英國企業、工部局機關、工部局警察局就業。在通商口岸工作的大多數英僑屬於工人階級或中下層。退伍軍人 Maurice Tinkler等人的檔案表明 , 1919年加入工部局警察的人大多是農民、工人、碼頭工人和大兵。有些居留者從事房地產投機。也有些居留者為小商人,他們經營小旅館、小商店,做鋼琴調琴師、書商,開牛奶棚。到 1922年 ,公共租界工部局各機關有英籍僱員 600名之多。
無論是居留者還是海外公司的僱員,其生活軌跡不外乎如下幾個階段:受聘來華,融入英僑社會,工作二三十年,最後退休,有的回到“陌生”的祖國,也有的留在中國,或遷居到其他英國殖民地。有的英國人定居在上海 ,生兒育女 ,延續 2代至 3代者所在多有。
對很多英僑來說 ,到中國就意味著其生活方式和社會地位上了一個檔次。 Maurice Tinkler 出身於蘭開夏一個五金商人的家庭,因家道中落,在1915年便輟學參軍 ,成為下等兵 ,在西線服役三年半。復員後在英國找不到工作 ,便申請加入上海工部局警察。1919年 8月 ,他來到上海, 滬上的所見所聞令他發出由衷的感嘆 ,他在家信中寫道:
上海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的城市,英国的市镇将被它甩到一百年之后—— 这可决不是夸张。它堪称世界一流的大都市,远东最漂亮的城市。入夜,灯火通明,管弦乐团在黄浦江畔的公园内演奏,绿树葱茏,一旁是美丽的喷泉,到处洋溢着狂欢节的气氛。……而且似乎人人都有最新式的美国轿车。
六    暗香殘留
上海歐式自治城邦淪陷距今才75年,大量歷史資料猶存,出生於租界時代的上海人還活着,這一得天獨厚的歷史條件,為上海文明和上海民族的再發明,再建自治城邦,甚至獨立建國,提供了除滿洲國以外的諸夏所沒有的天賜地造的優勢。
滿洲國於1932至1945曾獨立建國,歷史比百年上海自治城邦短許多,但由於是獨立建國,就滿洲復國而言,的確比上海更具備法統資格和歷史條件。然而滿洲國是由日本扶持建國,上海是由英美等十二國建自治邦,兩國文明度相較之下,有歐亞之別。即使是兩國淪陷之後,上海仍然保持經濟文化中心的地位,而滿洲舊地東三省,卻獲得新聞聯播收視率最高的榮譽,着實令人遺憾。
上海和於自己淵源頗深的諸夏之一吳越相比,也存在巨大優勢。吳越概念是一個傳統意義上民族文化共同體。而上海民族是由第一代上海人歐美上海人發明而來,上海租界自治城邦也是由歐美人建立,上海民族更像一個經濟共同體,上海更像一個歐洲城市而非諸夏的城市。受中共文化的破壞和滲透,吳越文化和海派文化與其他民族文化一樣,都遭受了同樣的滅頂之災,導致諸夏各民族之間的文化差別越來越模糊不清。然海派文化中絕無僅有的歐美基因,猶自散發着獨特的芬芳。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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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wopinions · 7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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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論壇】123自由日 蔡英文要感謝金正恩的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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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投書:廖念漢(奇策盟文宣部主任,曾任:大學講師,海巡署專聘講師)
1954年1月23日世界自由日,除了宣告3年的韓戰結束,一萬四千餘名解放軍選擇了台灣,成為「反共義士」外,對台灣最重要的義意是—敲醒了毛澤東「血洗台灣」的統一大夢;也讓台灣有了寶貴時間實踐民主。
雖然歷史不容假設,所以鴻門宴上項羽沒有殺劉邦。但史實可以推論,如果1950年金正恩的爺爺—金日成沒有發動入侵南韓戰爭,導致毛澤東派出百萬雄師「抗美援朝」,震醒了杜魯門總統對毛澤東土地改革的好印象,美國就不會緊急派第七艦隊協防台灣,當然就沒有今日的民主自由;也不會有麥帥公路及立法院太陽花事件。而鄭自才也不必大費周章的跑到美國刺殺蔣經國,其夸夸所言—「台灣地位未定論」,順理成章的也就不存在了。
是以蔡英文、賴功德們,真的都要感謝金爺爺!至今選舉還可以用台獨議題來騙選票。因此台灣怎能「恩將仇報」,配合美國制裁北韓經濟,暫停對輸出液化天然氣等相關貨品。因為沒有金爺爺就不會有台獨之聲浪,更不會有「台灣地位未定論」之爭論。
在《意外的國度》一書中,作者—史丹佛大學胡佛研究所研究員暨胡佛檔案館東亞館藏部主任林孝庭,其對「台灣地位未定論」所下的結論是:考證諸多美方資料文件,最終決定此問題的答案,就是「國際權力政治現實」。而要談政治現實,就離不開「戰爭勝負」,因為解釋權都是由勝利者決定;上帝總是站在大砲比較多的那一邊,拿破崙如是說。
先把時間回溯至《大江大海1949》。那一年國民黨三大戰役皆敗,1月蔣介石下野;4月南京淪陷。10月1日,毛澤東在北京天安門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12月10日,蔣介石從成都鳳凰山機場飛往台灣, 機上俯瞰多嬌江山,怎敵倉皇辭廟的哀傷。從此之後,蔣再也沒有踏上中國大陸的土地。
毛澤東做夢都沒想到解放戰爭打得如此順風順水,只花了3年就席捲萬里江山。挾新勝餘威,毛志得意滿的下達—「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之政治指令,積極準備渡海—「血洗台灣」。
1949的台灣,只能四個字形容—危在旦夕。一切都是壞消息,謠言四起,人心惶惶,台灣淪陷似乎在彈指之間。唯一的好消息是10、11月份,國軍分別在金門「古寧頭」及舟山「登步島」打了兩次大捷;尤其是登陸古寧頭的近萬名解放軍,竟狂妄到在船上裝了肥豬準備慶功宴之用)。所以這兩次戰役,粉碎毛準備在台灣過新年的美夢,也暫時穩定了民心。
再看1948年的美國總統杜魯門,其婉拒宋美齡的要求對國府軍援,那怕只有三億美元都不肯給,任由大陸局勢惡化。而「落井下石」的是國務卿艾奇遜竟在隔年8月發表《中美關係白皮書》,也就是「袖手旁觀」的政策,杜咸信台灣投降是遲早的事,並研判蔣將逃往澳洲。
但天不亡中華民國,蔣介石除復行職權外,並發表「軍人魂」,決心與台灣共存亡。故「古寧頭大捷」與「登步島大捷」豈非天意,而此兩戰役最重要的意義在於—「打破解放軍不敗的神話」,也「打回了國軍的信心」。惟台灣的處境仍然風雨飄搖。
無可諱言,真正讓台灣脫離險境的關鍵年是—1950年的6月25日,北韓金日成的大軍在凌晨4時突然越過「三八線」,三天內就佔領了首都漢城(今稱首爾)。杜魯門從睡夢中驚醒,立刻下令第七艦隊巡弋台海,並迅速補充台灣防衛性裝備及武器,而麥克阿瑟立刻由日本飛往韓國指揮戰局。
韓戰打了三年,中美韓三方都死傷慘重。中共解放軍死傷約80萬(包括毛澤東的長子毛岸英)。美國華盛頓「韓戰將士紀念碑」數字顯示,美軍死亡約5萬4千人,受傷10萬多人,所花軍費高達數百億之鉅,見證了「戰爭中沒有贏家」的哲理。
所以部分史學家認為,「假設」杜魯門當初肯援助蔣介石在韓戰中所耗軍費的「零頭」,那麼毛澤東在1949年將無法取勝,而韓戰發生的機率將微乎其微;之後讓6萬名美國大兵命喪越南叢林的災難,也將不會發生,畢竟沒有毛澤東的傾力支援,胡志明沒這個實力發動戰爭。杜魯門當年一個錯誤的抉擇,間接造成數十萬美國年輕人死於韓戰及越戰。唉!可惜歷史不容假設。
凡是不肯記取歷史教訓的人,歷史必將重演。韓戰讓台灣轉危為安,避免了毛澤東的赤化。諷刺的是,肯塔基大學派特森外交與國際商業學院高級講師法利在《國家利益》發表—「2018年最有可能爆發第三次世界大戰的5個地方」中,台灣竟名列第二,原因就是台獨給了中共武統最佳理由。
 在1941年日本偷襲珍珠港前夕,聯合艦隊參謀長宇垣纏中將以非常崇拜的口吻對山本五十六大將說,長官您真是個有智慧的領導者。山本緩緩摘下軍帽,若有所思的對他說了一句千古名言:「真正有智慧的領導者是『避免戰爭的發生』」。兩年後,山本及宇垣纏雙雙命喪索羅門群島,再過兩年,天皇在日本一片廢墟中宣布無條件投降。
今天在123自由日68周年前夕,寄望蔡英文能了解「台獨是統一最近的途徑」這句話的意涵,並有智慧讓台灣遠離戰爭,珍福惜福台海和平的歲月。至於王定宇的「不對稱戰力」炸坦克,蘇紫雲兩枚飛彈炸三峽大壩等獨特之見,就當笑話聽;畢竟,東帝汶追求獨立死了1/3人口,不能當笑話看。川普敢嗆核彈按鈕比金正恩大,但習近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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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ikacousland · 7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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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与夜莺 第178节(龙腾世纪:起源 同人小说)
第178节 迟来的答案
艾瑞卡(Erika)浏览了一遍手中的名单,抬头对瓦瑞尔(Varel)笑了。“这么快?” “我在兰登•豪尔(Rendon Howe)的地牢里至少学会了一些东西……”瓦瑞尔也抬了抬嘴角,“真正让人恐惧的不是被折磨,而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无论是自己……还是家人……”他悲伤地蹙了蹙眉头。 “所以你只是把他们丢在地牢里一晚,然后逐个拎出来聊天?”泽弗兰(Zevran)笑着问。 “是的。”瓦瑞尔驱散表情中的悲伤,“显然,莉萨•帕克顿勋爵(Lady Liza Packton)不是真的那么爱兰登•豪尔,她立刻供述了她知道的一切。” “不会有被她冤枉的吗?”蕾莉亚娜(Leliana)看着那份不算短的名单,担忧地问。 “大部分是在我唬骗她说国主知道更多名字后补充的。一些人是她的亲戚,应该是真的。而另一些……像是盖伊勋爵(Lord Guy),很可能只是牵扯进了这次谋反,与豪尔背叛库斯兰(Cousland)没有关系。” “很好。”艾瑞卡放下她做过标记的名单,“告诉他们所有人我不会伤害帕克顿的家人。把她关到地表的牢房,然后让其他人开口。” “我会的。”瓦瑞尔对她颔首,又恶作剧地笑了……“我还有很多方法想试试呢……我会让他们知道兰登•豪尔曾经的囚犯们都多么期待见见他们。” 艾瑞卡被他逗乐了,“做得好,我的执事大人。谢谢……”她感激地点点头。 “您不必客气。那么,我告辞了,国主女士。我会尽快送出您给国王和您兄长,还有罗兰男爵(Bann Loren)的书信。并且传唤盖伊勋爵。”瓦瑞尔对她鞠躬行礼,离开了房间。 艾瑞卡的表情低落了下去……她知道,瘟潮(Blight)结束后,罗兰男爵便将领地的一切事务都交给了他的执事,完全陷入了失去妻子和长子的悲痛中……
*   *   *
接着露易丝(Louise)进入办公室,和艾瑞卡他们一起分析了阿玛兰汀(Amaranthine)地图,上面详细标注了她这半个月……准确地说是两周以来沿着围绕费尔沃平原(Feravel Plains)——阿玛兰汀伯爵领腹地的大道巡视所发现的,包括他们每次遇到暗裔(Darkspawn)的位置和数量。 “我认为是在这一带……”露易丝指过阿玛兰汀的西北方山脉。这一带人迹罕至,地势最为复杂,他们遇到暗裔的数量也是最多,所有的袭击也都可以视为是从这个方位扩散开。 “瓦瑞尔执事告诉我,暗裔在阿玛兰汀的活动长达数年,但只是瘟潮后才真正变得严峻。如果他们有个巢穴在这么久以来都没引起怀疑,一定是在西方的山区。而自从我们清理了卡尔希洛欧(Kal'Hirol),西南方已经安静了下来,暗裔放弃了那里。我会集中在西北方搜索。” 艾瑞卡点点头,“就按你想的去做吧。我会让月桂骑士支援你们。” “谢了。”露易丝收起了地图,“另外,乌尔茜夫人(Mistress Woolsey)给了我威斯豪普(Weisshaupt)的答复,关于缔造者(Architect)和那个乌萨(Utha)……”她把厚厚一叠信交给了艾瑞卡。 “他们说实话了?”艾瑞卡轻蔑地笑道。 “显然,他们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有个别灰色守望者(Grey Warden)投靠了暗裔。”露易丝严峻地说,“他们命令我杀死缔造者。而乌萨……他们想要研究她。” “研究?像对待一只青蛙?”泽弗兰打趣地问,“为什么?” “缔造者的魔法大大加快了腐毒的腐化,但同时结束了召唤。”露易丝看着艾瑞卡的眼睛说,“这是在那场行动中幸存的守望者们报告的。” “守望者‘们’?”艾瑞卡看看蕾莉亚娜,“那么邓肯(Duncan)不是唯一的幸存者?” “还有一个来自奥莱(Orlais)的精灵法师——菲欧娜(Fiona)。她……”露易丝迟疑地停了下来。 一个女人……艾瑞卡和蕾莉亚娜又交换了一个有些希望的眼神。 露易丝奇怪地看看她俩,“慢着……我错过什么了,是不是?”她求助地望向泽弗兰…… “别担心,亲爱的女士,我也有同感。”他耸耸肩。 “我稍后告诉你们。”艾瑞卡说,“那么他们说了缔造者当初的那个‘毁掉整个泽达斯(Thedas)’的计划是什么?” “是的,我在信里暗示他们洛甘(Loghain)很清楚细节,但不愿意告诉我,所以他们说了实话。”露易丝得意地笑笑,“说真的……我不得不承认,我不太认同他们所说的——缔造者有多么危险。”她的声音里有些讽刺。 “为什么?”蕾莉亚娜好奇地问。 露易丝回望着她,收起了轻松的表情。“因为真正危险的不是暗裔,而是一些人类。”她低声说……
蕾莉亚娜望向艾瑞卡,她对她点点。 蕾莉亚娜又望着露易丝,“路易(Louie)……在你离开期间,艾瑞卡发现了一些事情。”她有些紧张地说。 露易丝望了望也有些紧张的艾瑞卡,眨了眨眼睛,“什么?说出来吧,我能受得了。”她假惺惺地说,抓紧了座椅的扶手,做出一副夸张的紧张表情…… “当我潜入那些人密谋反对我的集会时,我……听到了一些完全无关的事情。”艾瑞卡看着她说,“你记得盖伊勋爵?” “在宣誓仪式那天,我整个宴会期间都在试图躲开他冒火的眼睛。”露易丝嗤笑道。 “是的……”艾瑞卡点点头,“我偷听到的内容,不是反对我,而是商量如何除掉你。” “惊喜~”露易丝轻松地笑道。 “那些贵族认为不能留着你,因为他们认为你会向他们复仇。”艾瑞卡继续说。 露易丝轻松的表情渐渐消失了,不解地眨眨眼睛…… “因为他们杀了你的祖父,屠杀了几乎整个卡隆(Caron)家族。”蕾莉亚娜轻声接道。 露易丝皱着眉头移开了视线……“那么他们多虑了,我不会为了一个抛弃我父亲20多年,我从没见过的祖父受累去做那些。”她低声说,“但……我父亲一直想知道他的家人发生了什么。” “那么你今天下午或许就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艾瑞卡柔声说,“我已经传唤了盖伊勋爵,他很可能知道。” “我会很乐意当面问问他。”露易丝对她点点,勉强笑笑,“谢谢,艾瑞卡。” 艾瑞卡也对她回以一个微笑,蕾莉亚娜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露易丝的肩膀捏了捏……露易丝拍了拍她的手。
*   *   *
“我发誓,我的主君:我对艾斯麦罗女爵(Bann Esmerelle)的谋反并不知情,更没有参与兰登•豪尔的阴谋。愿创造者和圣洁的安卓斯特(Andraste)见证我的誓言。” 虽然有着尖细的声音和寡淡的眉毛,但这位有着圆瞪的明亮眼睛和宽大下颌的粗壮棕发男子——盖伊勋爵看起来却是个传统的费罗登(Ferelden)男子汉。在阿玛兰汀的贵族中,这种只是算得上体面正派的样貌并不多见。那让艾瑞卡不禁好笑地想着:作为阿玛兰汀的女伯爵,她几乎可以看脸辨忠奸了。 “那么为什么莉萨•帕克顿勋爵会指证你是他们的同党?”她假装冷酷地盯着盖伊的眼睛。 “那个恶毒的女人疯了!为了减轻她自己的罪行而随意攀咬!”盖伊愤恨地嚷道,“我愿意与她当面对峙,以向您证明我的清白。” “真的……但有人不久前看到你和她,还有蒂莫西(Timothy)秘密会面。”艾瑞卡看着盖伊震惊的眼睛低声说,“你不记得了,盖伊勋爵?在老斯塔克(Old Stark)农场……”她的语气几乎是在暗示。 “我……”盖伊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那么是真的?”艾瑞卡发出一声叹息,靠到了椅背上。“你看,盖伊勋爵,我很愿意相信你的诚实和忠诚。因为你的父亲是一位爱国者,为解放我们的国家而牺牲。而这些造反的人……”她低头看着那份名单,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但你知道,就在他们违背对我的效忠誓言,在我的城堡里试图谋害我时,还各个都嚷着是为了所谓‘真正的费罗登人’。就像兰登•豪尔和洛甘背叛了我父亲和凯兰(Cailan)国王,篡夺了他们的权力之后,像那些奥莱混蛋一样用暴政奴役我们同胞时所说的一样。让我不得不怀疑,什么时候我们‘费罗登人’都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们美化恶行的借口了。”艾瑞卡看着盖伊悲哀的表情停了停,“难道你也会相信那些对我的家族,对布莱斯(Bryce)和埃莉诺•库斯兰(Eleanor Cousland)的污蔑?” “我从没有相信过豪尔的谎言!”盖伊急切地嚷道,“我坚信库斯兰国主和夫人是清白的!我的家族曾经反对兰登•豪尔继承拜伦伯爵(Arl Byron)的爵位……” 艾瑞卡忍不住发出同情的叹息,为兰登•豪尔那个可怜的妻子……因为她的一半奥莱血统,在兰登•豪尔的叔父被奥莱人杀害后,阿玛兰汀的贵族都愿意支持兰登•豪尔的堂妹继承她父亲的爵位,而不是兰登•豪尔——真正的顺位继承人。在他们结婚时,只有艾瑞卡的父母参加了婚礼。人们为艾丽安(Eliane)的血统指责她;她的丈夫把人们对他的厌恶都归咎于她;而她的亲弟弟为她执意嫁给一个阴险小人和她断绝了来往。最后,她为了兰登•豪尔的恶行而死……
“兰登•豪尔是一个残酷的暴君,阿玛兰汀所有的贵族都很清楚,只有这些骨子里毫无道德的小人才会支持他。”盖伊继续义愤填膺地嚷着,“他们每个人,他们的父母都曾经向奥莱人卑躬屈膝!” “那么你为什么要和这些‘小人’秘密会面?”艾瑞卡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我不会向您隐瞒,因为我问心无愧。”盖伊毫不退缩地回望着她的眼睛,“他们约我会面,说是为了商议刺杀守望者指挥官。但我这才明白,他们只是为了欺骗我出钱和人手,真正的目标却是推翻您。” “我知道,你对露易丝指挥官感到不满,不仅仅因为她身为一个奥莱贵族,却坐上了阿玛兰汀伯爵的宝座。她的家族曾经控制了阿玛兰汀城,我假设你亲眼见证过他们的所作所为。但那时候她甚至没有出生。而且命令她坐上阿玛兰汀伯爵宝座的也不是奥莱女皇,不是阿历斯特(Alistair)国王,而是灰色守望者。”艾瑞卡平和地说,看着盖伊渐渐落下的表情停了会儿,给了他思考的时间。“再说,以她过去一个月的表现来看,我会说她是个比她的前任们更称职的守望者指挥官:她几乎每一天都在亲自面对暗裔,从来不提任何无礼的要求。更重要的是她尊重我们费罗登贵族,遵守我们的法律。为什么像你这样一个有荣誉感的高贵大人会愿意用刺杀这样卑劣的手段对付一个女人?” “我很惭愧让你对我有这样的猜想,国主女士。”盖伊低下头,“我不愿意卑鄙地刺杀一个女人。如果她真的是那么应该被杀,我愿意亲自面对她——正如我对那些阴谋家所说的。我拒绝了他们,但发誓会为他们保守秘密。” 艾瑞卡在心里猜想着,或许这就是那些阴谋家经常密会,却无法找出规律和线索的原因:他们每次都会见一个不知情的贵族,用露易丝作为幌子诱骗他们为谋反提供支援。即使败露,他们也会有理由避免麻烦……因为费罗登贵族大多憎恨奥莱贵族。作为女伯爵,她也没有理由为露易丝惩罚那些所谓的“爱国者”们。 “我听说,你们这些秘会的贵族们都曾经参与屠杀卡隆家族?”艾瑞卡又低声问。 盖伊惊讶地看着她,点了点头,接着有些难过地移开了视线,“我没有亲自参与,因为那时候我还是个小男孩。但我的家族参与了。” “露易丝指挥官对我说,她的父亲几十年来一直想要知道他的家人究竟遭受了什么。”艾瑞卡轻柔地问,“如果你愿意的话,是否能够告诉她你所知道的。” 盖伊纠起眉头,回望着艾瑞卡诚恳的眼睛…… “我很愿意。”片刻后他点点头。 “很好。”艾瑞卡抬起头,望向站在门口的女侍卫,“麦维莱斯(Maverlies)中尉,请召唤守望者指挥官。” “是,阁下。”干练的棕发女战士行了个礼,离开了办公室。
过了一会儿,麦维莱斯和露易丝回来了。露易丝依然穿着她平时朴素的衣服,看起来和“奥莱贵族”完全不沾边。 “艾瑞卡国主……”她对她恭敬地行礼,又转身看着盖伊。“很荣幸再见到您,盖伊勋爵。”她欠了欠身,声音里没有明显的奥莱口音。 “我也是,守望者指挥官……”盖伊低声说,态度不大热情。 “上次在对艾瑞卡国主的效忠仪式上,没有机会和您交流,我觉得非常遗憾。”露易丝友善地微笑着,“我想要让您明白,虽然我是个奥莱人,但我敬重任何忠于他们的祖国和人民,并用生命捍卫国家的英雄。而我听说您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位英雄,请接受我的哀悼和敬意。”她鞠了个躬。 “那……呃……我……”盖伊不知所措地眨着眼睛,显然这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你非常……客气,指挥官……” 艾瑞卡被他那滑稽的样子逗乐了,抬手遮住了笑容。
*   *   *
他们三人坐到了茶几边的椅子上,盖伊讲述了他所知道的一切:28年前,大部分奥莱贵族将阿玛兰汀洗劫一空后逃离了费罗登,但露易丝的祖父却带着家人留了下来。人们猜想他是依仗自己有个费罗登贵族岳父,所以并不认为留下来会有危险。但没想到,在艾斯麦罗的怂恿和带领下,许多阿玛兰汀贵族和平民闯进卡隆家族的府邸,屠杀了他们��家,包括那个费罗登岳父的家族。那些凶手中大部分人是真的因为遭受过奥莱人的迫害,出于激愤和仇恨而受到了煽动。而另一些……不过是想要接机向未来的伯爵和国王示好。因为他们早已背叛了费罗登,帮助奥莱人残害过自己的同胞。 “所以……”露易丝调整了一下音调,“我那半个叔叔的孩子……也死了?”她稍稍失控地哽咽了一下,急忙停下调整。 “是的,没有一个活口……”盖伊小心地说。 “但他只是个婴儿……他的母亲和祖母都是费罗登人!”露易丝有些失控地喊道。 “在许多费罗登人眼中,他是个奥莱人……”盖伊难过地说,“很抱歉告诉你这样的答案,露易丝指挥官。” “不必抱歉,盖伊勋爵……我很感激您告诉我这些。”露易丝稍稍控制住心情,对他勉强笑笑,“我不会为了这些试图向任何人复仇,我向您和创造者保证。我父亲见证过我们的同胞如何残酷地对待费罗登人民,他不希望奥莱和费罗登之间的仇恨再葬送更多无辜的生命,而这也是我的愿望……”她又伤心地啜泣出来,像是无力再说下去。 “您非常慷慨,露易丝指挥官……”盖伊感动地看着她,“我会记住这些。”他向她欠身行礼,露易丝哽咽着对他回了个礼。 “那么……我会在审判时再见到你,盖伊勋爵。”艾瑞卡柔声说。她看得出来,盖伊显然因为面对一个哭哭啼啼的年轻女人而尴尬不已……“你可以回家了。” “那么我告辞了,国主女士。”盖伊急忙站起来行礼,“露易丝指挥官……” “再会,大人……”露易丝一边擦着泪水,一边对他行礼告别。 盖伊尴尬地回礼,接着几乎迫不及待地逃了出去……
他一走,蕾莉亚娜和泽弗兰就从里屋出来。蕾莉亚娜快步走到还在拭泪的露易丝身边,担忧地扶住她的肩膀。 “我的演技怎么样?”露易丝抬头对她笑道。 “你有没有考虑当个吟游诗人?”蕾莉亚娜柔声反问道。 虽然在打趣,但她知道,露易丝的泪水或许有些夸张,但她的情感是真实的…… “在奥莱朝廷,有谁不是吟游诗人……”露易丝低声说。 “别逗了,你们贵族才没有那么专业。”蕾莉亚娜笑着拍拍她的肩膀。 露易丝也笑了,接着发出一声悲哀的叹息……“我知道,我祖父是真的把阿玛兰汀当成了他的家乡。”她难过地垂下头,“他的父亲把一切带到了费罗登,舍弃了查隆斯(Chalons)的家名,起了卡隆这么一个不‘奥莱’的新名字……就是想要远离那些,在另一个国家重新开始……我能理解。” “在一个被他们占领和奴役的国家?”泽弗兰笑着问,“这个选择不太明智呀。” “是啊……”露易丝也笑了笑,“太蠢了,他们终究舍不得那些……财富和特权——作为一个贵族。”她看着艾瑞卡,稍稍颔首,“谢谢,艾瑞卡。我父亲一直惦记着他那个半血侄子,担心他是不是在费罗登过着穷困的生活……现在他终于能够放下了。” 艾瑞卡对她笑笑,轻轻点点头,“你父亲是个好人。” “是的……”露易丝幸福地笑笑,“他是个好人,好父亲。” “也许等我们解决了暗裔,你可以请卡隆男爵来阿玛兰汀。”艾瑞卡说着站起身,坐回到写字台前。 “为什么要让他来,而不是我回到奥莱?”露易丝笑着问。 “因为我不会给首席守望者机会,让他换一个我讨厌的人来当守望者指挥官。”艾瑞卡答道,又抬头对她狡猾地笑笑,“我猜你也不会。” “是的……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露易丝也回以一个狡猾的笑容。
*   *   *
这天晚上,他们在已经清理干净的大殿中为守望者们举办迟到了一天的欢迎派对。 自从没有了缔造者和……瓦拉娜(Velanna),以及军队的沿途巡视,朝圣之路再次繁忙了起来,如今无眠要塞已经成为了一个贸易中心,或许只是临时的,又或许不是……总之,从邓瑞姆(Denerim)来的新鲜食物和饮料也为这场宴会增色不少。虽然大部分人都认为,没有奥根(Oghren)在这儿,派对也显得有些冷清。但一直跟随月桂骑士的杰森(Jacen)夸张地向大家宣扬了昨天下午他们在要塞外那一场漂亮的伏击。而安德斯(Anders)也带来了新的战斗故事,以及一些甜蜜的花边新闻…… 在守望者的队伍中,某位男士似乎在殷勤地追求某位女士……当然不会是奥根对希格露恩(Sigrun),他补充说。在瓦拉娜恶狠狠的威胁下,他“不得不”为他们保守秘密……虽然说不说都一样了。再迟钝的人都能从瓦拉娜那羞怯的样子和纳撒尼尔(Nathaniel)比沉默更加沉默的态度看出点儿什么。再说,他们的队伍里现在就他和安德斯两个年轻小伙,除了他不会是其他人。 艾瑞卡也能看得出来,在过去两周的行动中,露易丝已经赢得了包括洛甘在内,所有灰色守望者的尊敬和拥护。而她的一言一行也让无眠要塞的士兵和员工们,以及那些被收留的几百难民们渐渐忘记了她是个“奥莱人”。 那让艾瑞卡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蕾莉亚娜听完,思索着点点头。“我明白,士兵峰到这儿只有一天路程,如果他们需要你,我们可以很快回来。” “那么你同意?”艾瑞卡拥住她小声问。 “为什么不呢?”蕾莉亚娜笑着反问,“我也受够了这儿的天气,太阴郁……”她摩挲着艾瑞卡的脸…… 也许回到阳光明媚的永高(Highever),远离阿玛兰汀阴郁的天气和阴险的贵族,艾瑞卡也会快乐起来。 “那就这样定了,我们可以在处决那些叛徒之后回去。”艾瑞卡从床上撑起身体,“到时候弗格斯(Fergus)还有吉尔莫爵士(Ser Gilmore)、玛洛尔(Mallol)圣母会和我们一起……我好想念他们。或许我们能坐船,先到风暴海岸,见见我舅舅和姨妈,然后到永高,再回到士兵峰……我们能顺便去一下那个山谷。”她握住蕾莉亚娜的胳膊,可爱地瞪大了眼睛。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的爱,哪怕是把一天的路程变成一周,甚至一个月。”蕾莉亚娜笑着打趣道。 艾瑞卡稍稍嘟着嘴,给了她一个嗔怪的表情,不好意思地笑了。 蕾莉亚娜收起逗趣的心情,沉默地注视着她…… “怎么了?”艾瑞卡不解地眨眨眼睛。 “你知道你这样有多美?”蕾莉亚娜低声问,“当你像刚才那样笑的时候,我想要时间永远停在那一刻。” 艾瑞卡的表情也消失了,沉默地注视了她一会儿,又噗哧笑了…… “我现在知道了。”她温柔地注视着蕾莉亚娜,“但……我不想要时间停在那一刻,或许可以停在下一个时刻。” “像什么样的时刻?”蕾莉亚娜明知故问道。 “像这样……”艾瑞卡说着挪到她身上,俯身温柔地亲吻她的嘴唇。蕾莉亚娜一边殷勤地回吻着,一边将她的长发缠在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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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h-blacksmith · 4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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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自信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屋内表针滴答滴答。看当下疫情来势汹汹,想人生无常,也不知下次相聚是何夕,或者说有没有下次相聚。澳洲生活有如流沙,有人走,有人来,时时都在变化,有刚刚熟络的朋友转眼天各一方,也有陌生人加入到你的生活,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曾经许下承诺,一起闯荡Crown,或者 CSIRO西餐厅的乒乓球台上一决雌雄,现在想想也只是奢求。大多数的时候面对众人,能够唇枪舌剑,侃侃而谈,但是少部分的情形下,如与你通话,却是口齿不清,木讷于言。因此,还不如把脑中所思所想写下来,告知于你,而不留下什么遗憾。
你曾说自己属于讨好型人格,不懂得拒绝,导致自己身心俱疲。后来,我想这应该源自于内心深处的不自信,害怕拒绝后的结果。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比如我自己,以自己为中心,来展开各种社交,掌握主动权,如果不喜欢就果断拒绝,对我来说这是一种很轻松自然的状态。反之,若时时考虑别人,以牺牲自己的时间精力来换取别人的快乐与尊重,我想得不偿失。你把所有的事情都揽下来,若办不好,徒增怨愤;适当的时候可以甩脾气,可以冲冠一怒,可以躲在小楼成一统,不管别人,这才是你作为一个比较真实的人,而显得可亲可爱。如果因为拒绝,而别人心生嫌隙,我想这样的人不必过多来往。时间是宝贵的,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人和无聊的事上面,而是更加专注于你在乎的人,你在乎的事情。所谓相识满天下,知己有几人啊??
我曾经给学护理专业表妹的建议就是,尽量去和男生接触,不是非得男女朋友关系,只是去了解男生在想些什么,而不是沉浸在女生间无聊的gossip和无用的社交之中,同时学一学男生性格中的洒脱与大气。我想这种洒脱和大气也是你所缺失的部分。
言及自信,我想这也是你病根所在。。。这个东西跟每个人的成长环境有一定的关系,试想一个天天被夸大的孩子,能不自信么。同时也有可能是周围的人都太优秀了,从而显得自己像个丑小鸭,一无是处。我也不知道你是哪一种。审时度势,发现并培养自己的优点,对自我进行肯定,想想你出生在优渥的家庭,接受了良好的教育,看过远方,有着各种技能,这本身就是很多同龄人所无法企及的。还有另外一些小的细节也挺重要,比如我一直觉得自己写的字一般,当越来越多的人夸奖字好看的时候,也就慢慢接受了。此外,做好那些你曾经觉得特别难的东西,比如四五年我觉得英语特别难,也很难想想自己能够在国际会议上侃侃而谈,而现在当有外国人都说我应该还好,也能够流利地做好国际会议的presentation,自信自然溢于言表。所以当上次在王林家,马国栋他说学英语好难,我当时是理解他的心情的。当你慢慢克服你的缺点,收获越来越多的鲜花掌声与赞扬,自然而然越来越自信。
谈及提升自信,我想另一部分就是多看书,多涉猎一些方面,而不仅仅是你专业知识。应该在某一次聚会上,我同大家都讲过,曾经上大学的时候,我也是比较不自信的一个。从一个小县城的中学出来,没有什么才艺,没有什么见识,当周围的同学朋友来自大城市,外表光鲜亮丽,谈吐显得那么有文化底蕴,这种不自信油然而生,���至害怕一个人去食堂吃饭,因为害怕别人认为自己没有朋友,那时候的自己真是敏感而又脆弱。我想这是对于每一个从小地方到大城市的人都会有的一种感受。后来,开始从小说起,第一本小说是《血色浪漫》,无论是金庸还是张爱玲,大量涉及。看了一定量小说之后,觉得小说毕竟是虚构的,而更需要去了解现实,从而涉猎经济方面,如宋鸿兵《货币战争》,历史听听袁腾飞扫盲,也会去了解台湾政治,看龙应台笔下的亲情以及政治。当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的时候,看林达夫妇笔下的《近距离看美国系列》等等。当三四年之后,我也能够跟周围的人侃侃而谈,更加从容地谈论农村以及自己的出生背景的时候,我觉得这个时候,我内心已经是足够强大了,而不是曾经那个敏感而又脆弱的男生。此外,应该是从那时候起,也渐渐明白,一个人你不需要去太在乎他所吃的穿的是什么样,而更应该在乎他所想的东西。外修边幅,内养气质,我觉得这样就足矣。对我们这样理工科的学生,除了自己专业方面,更应该涉猎文学、艺术、经济、历史等方面,因为专业是枯燥的,和朋友的一场聊天,没人会跟你聊太深的专业,而这些方面才让你有趣。
读万卷诗书,行万里人生路。多出去看看,多体会人间冷暖,趁年轻放浪不羁。少年不狂妄,枉为少年,老来不保守,就是不明智。在山海关的城墙上,会有一种身份的错位,自己当是清军还是明军?坐在大同到北京的列车上,想想大明土木堡之变,明朝皇帝被俘;飞机飞越伶仃洋,想南宋十万民众跳海,真是零丁洋里叹零丁,等等。我想你是先行万里人生路,在萨卡斯通历练修马桶,给墙壁刮大白,换轮胎等等,这些都可能是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有的宝贵经历,在这个时候,我觉得你更应该去读万卷诗书,不是有一句话,未读万卷诗书而只行万里路,顶多也不过是一个邮差。最终,即使任何的环境下,无论是最fancy酒会聚餐,还是幽闭孤村,你都能从容应对,谈笑自若,这就是自信的最终状态��。
最后,那一次在你家晚餐闲聊,以及第二天在我家对着电脑分享经历,轻松自然,真的很惬意,谈笑有鸿儒,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我想这辈子不就是找一个相处着舒服的人,了却残生么。再后来约你,想进一步发展试试,就被这种或者那种琐事耽搁。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也不敢奢求,走走看看吧,也将这一切写下来以表达此刻心境。
黑色史密斯
于Oakleigh East斗室之中
2020年4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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