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品性说到底还是我们最欣赏的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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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学自由搏击玩,突然想到出国之后如果哪天有机会show off一下的话大概会被误认为是中国功夫
:我去你们中国人果然都会Kung Fu
:非也兄台这是MMA
这会有些喜剧
#thoughts#random#武术/功夫/英语所有描述类似东西的词#这几个之间有种微妙的不同#武术其实自带一个哲学包#所谓修养和道行,武德嘛#学武也是学做人#中国文化里哲学渗透在每个角落#但你要是学拳击摔跤什么的那绝对不附赠哲学包#学了就是学了,打呗#顶多有点相关的品格美德什么的#一般都是关于打的时候的#场下的为人处世和心性那是不管的#而中国哲学一辈子都在教你怎么做人#君子品性说到底还是我们最欣赏的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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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 them with kindness" Wrong. CURSE OF QIN SHI HUANG
的是不我一有大在人了中到资要可以这个你会好为上来就学交也用能如文时没说他看提那问生过下请天们所多麽小想得之还电出工对都机自後子而讯站去心只家知国台很信成章何同道地发法无然��吗当於本现年前真最和新因果定意情点题其事方清科样些吧叁此位理行作经者什谢名日正华话开实再城爱与二动比高面又车力或种像应女教分手打已次长太明己路起相主关凤间呢觉该十外凰友才民系进使她着各少全两回加将感第性球式把被老公龙程论及别给听水重体做校里常东风您湾啦见解等部原月美先管区错音否啊找网乐让通入期选较四场由书它快从欢数表怎至立内合目望认几社告更版度考喜头难光买今身许弟若算记代统处完号接言政玩师字并男计谁山张党每且结改非星连哈建放直转报活设变指气研陈试西五希取神化物王战近世受义反单死任跟便空林士台却北队功必声写平影业金档片讨色容央妳向市则员兴利强白价安呵特思叫总办保花议传元求份件持万未究决投哪喔笑猫组独级走支曾标流竹兄阿室卡马共需海口门般线语命观视朋联参格黄钱修失儿住八脑板吃另换即象料录拿专远速基帮形确候装孩备歌界除南器画诉差讲类英案带久乎掉迷量引整似耶奇制边型超识虽怪飞始品运赛费梦故班权破验眼满念造军精务留服六图收舍半读愿李底约雄课答令深票达演早卖棒够黑院假曲火准百谈胜碟术推存治离易往况晚示证段导伤调团七永刚哥甚德杀怕包列概照夜排客绝软商根九切条集千落竟越待忘尽据双供称座值消产红跑嘛园附硬云游展执闻唱育斯某技唉息苦质油救效须介首助职例热毕节害击乱态嗯宝倒注停古输规福亲查复步举鱼断终轻环练印随依趣限响省局续司角简极干篇罗佛克阳武疑送拉习源免志鸟烦足馆仍低广土呀楼坏兵显率圣码众争初误楚责境野预具智压系青贵顺负魔适哇测慢怀懂史配呜味亦医迎舞恋细灌甲帝句属灵评骑宜败左追狂敢春狗际遇族群痛右康佳杨木病戏项抓徵善官护博补石尔营历只按妹里编岁择温守血领寻田养谓居异雨止跳君烂优封拜恶啥浪核聊急状陆激模攻忙良剧牛垒增维静阵抱势严词亚夫签悲密幕毒厂爽缘店吴兰睡致江宿翻香蛮警控赵冷威微坐周宗普登母络午恐套巴杂创旧辑幸剑亮述堂酒丽牌仔脚突搞父俊暴防吉礼素招草周房餐虑充府背典仁漫景绍诸琴忆援尤缺扁骂纯惜授皮松委湖诚麻置靠继判益波姐既射欲刻堆释含承退莫刘昨旁纪赶制尚艺肉律铁奏树毛罪笔彩注归弹虎卫刀皆键售块险荣播施铭罗汉赏欣升叶萤载嘿弄钟付寄鬼哦灯呆洋嘻布磁荐检派构妈蓝贴猪策纸暗巧努雷架享宣逢均担启济罢呼划伟岛歉郭训穿详沙督梅顾敌协轮略慧幻脸短鹰冲朝忍游河批混窗乡蛋季散册弃熟奖唯藏婚镜紧猜喝尊乾县伯偏偷秋层颗食淡申冠衣仅帐赞购犯敬勇洲束斗徒嘉柔绩笨拥漂狮诗围乖孤姓吸私避范抗盖祝序晓富译巨秀馀辉插察庆积愈端移宫挥爆港雪硕借帅丢括挂盘偶末厅朱凡惊货灭醒虚瑞拍遗忠志透烈银顶雅诺圆熊替休材挑侠鸡累互掌念米伴辅降豪篮洗健饭怜疯宏困址兮操临骗咧药绿尼蔡玉辛辈敏减彼街聚郎泡恨苏缩枢碰采默婆股童符抽获宇废赢肯砍钢欧届禁苍脱渐仙泪触途财箱厌籍冰涛订哭稳析杰坚桥懒贤丝露森危占茶惯尘布爸阶夏谊瓶哩惨械隐丰旅椰亡汽贝娘寒遭吹暑珍零刊邮村乃予赖摇纳烟伦尾狼浮骨杯隔洪织询振忽索惠峰席喵胡租款扰企刺芳鼠折频冒痴阴哲针伊寂嘴倚霸扬沉悔虫菜距复鼓摩郑庄副页烧弱暂剩豆探耐祖遍萧握愁龟哀发延库隆盟傻眉固秘卷搭昭宁托辩覆吵耳閒拨沈升胖丁妙残违稍媒忧销恩颜船奈映井拼屋乘��藉洞川宪拟寝塞倍户摆桌域劳赚皇逃鸿横牙拖���农滚障搬奶乌了松戴谱酷棋吓摸额瓜役怨染迫醉锁震床闹佩牠徐尺干潮帽盛孙屁净凯撞迴损伙牵厉惑羊冬桃舰眠伍溪飘泰宋圈竞闪纵崇滑乙俗浅莲紫沟旋摄聪毁庭麦描妨勒仪陪榜板慕耀献审蟹巷谅姊逐踏岸葛卧洽寞邦藤拳阻蝎面殊凭拒池邪航驱裁翔填奥函镇丌宽颇枪遥穹啪阅锋砂恭塔贺魂睛逸旗萨丸厚斋芬革庸舒饮闭励顿仰阁孟昌访绪裕勿州阐抢扫糊宙尝菩赐赤喊盗擎劝奋慈尽污狐罚幽准兼尖彰灰番衡鲜扩毫夸炮拆监栏迟证倾郁汪纷托漏渡姑秒吾窝辆龄跌浩肥兽煞抹酸税陷谷冲杜胸甘胞诞岂辞墙凉碎晶邱逻脆喷玫娃培咱潜祥筑孔柏叭邀犹妻估荒袋径垃傲淑圾旦亿截币羽妇泥欺弦筹舍忌串伸喇耻繁廖逛劲臭鲁壮捕穷拔于丑莉糟炸坡蒙腿坦怒甜韩缓悉扯割艾胎恒玲朵泉汤猛驾幼坪巫弯胆昏鞋怡吐唐悠盾跃侵丹鑑泽薪逝彦后召吕碧晨辨植痴瑰钓轩勤珠浓悟磨剪逼玄暖躲洛症挡敝碍亨逊蜜盼姆赋彬壁缴捷乏戒憾滴桑菲嫌愉爬恼删叹抵棚摘蒋箭夕翁牲迹勉莱洁贪恰曰侨沧咖唷扣采奔泳迹涯夺抄疗署誓盃骚翼屠咪雾涉锺踢谋牺焦涵础绕俱霹坜唬氏彻吝曼寿粉廉炎祸耗炮啡肚贡鼻挖貌捐融筋云稣捡饱铃雳鸣奉燃饰绘黎卷恢瞧茫幅迪柳瑜矛吊侯玛撑薄敦挤墨琪凌侧枫嗨梯梁廷儒咬岚览兔怖稿齿狱爷迈闷乔姿踪宾家弘韵岭咦裤壳孝仇誉妮惧促驶疼凶粗耍糕仲裂吟陀赌爵哉亏锅刷旭晴蝶阔洩顽牧契轰羞拾锦逆堕夹枝瓦舟悦惹疏锐翘哎综纲扇驻屏堪弥贯愚抬喂靖狠饼凝邻擦滋坤蛙灾莎毅卒汝征赠斗抛秦辱涂披允侦欲夥朗笛劫魅钦慰荷挺矣迅禅迁鹿秤彭肩赞丙鹅痕液涨巡烤贱丈趋��滥措么扭捉碗炉脏叔秘腰漠翅余胶妥谣缸芒陵雯轨虾寸呦洒贞蜂钻厕鹤摔盒虫氛悄霖愧斜尸循俩堡旺恶叉燕津臣丧茂椅缠刑脉杉泊撒递疲杆趁欠盈晃蛇牡慎粒系倦溜遵腐疾鸭璃牢劣患祂呈浑剂妖玻塑飙伏弊扮侬渴歪苗汗陶栋琳蓉埋叡澎并泣腾柯催畅勾樱阮斥搜踩返坛垂唤储贩匆添坑柴邓糖昆暮柜娟腹煮泛稀兹抑携芭框彷罐虹拷萍臂袭叙吻仿贼羯浴体翠灿敲胁侣蚁秩佑谨寡岳赔掩匙曹纽签晋喻绵咏摊馨珊孕杰拘哟羡肤肝袍罩叛御谜嫁庙肠谎潘埔卜占拦煌俄札骤陌澄仓匪宵钮岗荡卸旨粽贸舌历叮咒钥苹祭屈陋雀睹媚娜诱衷菁殿撕蠢惟嚣踊跨膀筒纹乳仗轴撤潭佛桂愤捧袖埃壹赫谦汇魏粹傅寮猴衰辜恳桶吋衫瞬冻猎琼卿戚卓殖泼譬翰刮斌枉梁庞闽宅麟宰梭纠丛雕澳毙颖腔伫躺划寺炼胃昂勋骄卑蚂墓冥妄董淋卢偿姻砸践殷润铜盲扎驳湿凑炒尿穴蟑拓诡谬淫荡鼎斩尧伪饿驰蚊瘟肢挫槽扶兆僧昧螂匹芝奸聘眷熙猩癢帖贫贿扑笼丘颠讶玮尹詗柱袁漆毋辣棍矩佐澡渊痞矮戈勃吞肆抖咳亭淘穗黏冈歧屑拢潇谐遣诊祈霜熬饶闯婉致雁觅讽膜挣斤帆铺凄瑟艇壶苑悬詹诠滤掰稚辰募懿慨哼汁佬纤肃遨渔恕蝴垫昱竿缝蹈鞭仆豫岩辐歹甄斑淹崎骏薰婷宠棵弓犬涂刹郁坎煎螺遮枯台昔瘾蒂坠唔瞎筝唇表吁冤祷甩伞酱范焉娇驼沦碳沾抚溶叠几蜡涌氧弦娱皓奴颓嘎趟揭噹剥垦狭魁坊盐屎郝佩摧栗菊瘦钧匿砖嘘缚嘟盆债霞挽逍畔蕴颈获畏喂脾姬赴囊噪熄锡诀肇璋晕浊伐峡窃枕倘慌垮帕莹琦厢渺脏削锣虐豔薇霉衍腊喧娶遂睁裙韦矢伺钉婴蓄奸廿堵葬蓬鸦尝挨蕾璿挚券厨醇呻霍剃浆葡暨滨履捞咕耕棉烁尉艰妓棺鹏蒸癌纬菌撇惩绑甫崩魄拂汰氓歇萝呒萄蕃��疋向胏烛腻襄妆髓朴薯颂薛滩橘贰嘲叹枚侮豹巢酬碑翩蚕辽矿屡谴卵撰攀肌冯宴盏阪浦迦颁炼尬胀辟艘株只湘饲爹梨喽侍疫雕黯并铝弗爪鄙钗栽狸谘柄悸喉擅劈秉芷裸锵贾逗寓咚璞烫铅啸炳屿竖惶仕挪栅迄顷窄鸥鲢郊倩兜茧磊抒夷绰溯拙僚芙杖溃凶鸽妒沌祺呐卦聆栖蝇佮唾汇楣匠蛛悼舜耿瞄芋瞒竭茵吼苛浸拯克豆沛掠廊凸搅俺酌倡朦蕉暱焕掏蝉焰狄绳惰芽裹宛御赎燥滔贬悍袂坟颉啤押尴颤钝腥缔粮哑槟簿斧肿纶僵齣辖蹲敷喘扎酿佑肖愈隧嗜檬迳碌襟凋圭寇污哨倪筠桦诈姜旬秃脂噢撼衅庚炫谭惭涩崔贷胡晒琉捏绮膝拭暗醋膨杠鑫瀑喃剖袜逾涅扳惘凳呃掘捍榔窍蜗旷梵暇稻柠抉辗蔚钩卜莺匡蜘祯哔窟亟谛溢黛晦伶逮傍葱刁堤恍匣谍禧轿耸瀚斐忿泓拐驴罕沫绽刃窈渝仄瑛葵噜绣奕窥浏隶蔽仟敛丞诘鳖疤膏锥窕皱晰晖舅孰煽姚钞袱绊焚芦咸沮呕瞪淳丐茹盘菱篠涕衬蚀溉瑄翟怠钰躯肺掷丑奢荫靶纱芸佰峻阱哄肾庄囡阑戳腕菸凹蟾蒐呱巾雏螃盯馈垄毓犀逞姨穆樵阀弥跷搁隙疵憧忏琨阙萱怅辄搏榕饥捣渣眺虞俯绅谤珑咫俏淆蜀楠乞诅匀貂寰迋敞跪囚溺骆憬苇脊瑶疆乍杆眸窜孽卅夭簧徘馒趴鎚啼冗缉絮啄沸萃嘶鸳禽惫徨屐舆邂掀嫖苟檯矫铎棱哗徊拱蕙徬滞吠妞氾芹叩朽侪赦汐丰虔茅棠仑膳魉儡鸯懦渗邵筱畜崖瑕蕊揣擒挂屯莽矽侏弧澈饺奎裘塌饵偎泻蔓彗樽衔茍磋萎廓悯铸茎歼壤浇蚤恃瞻拚汀椒嚼粥磅佫勘脖吨澜锻笙厄嚷伽徽隅寥缤簾烘茜驯噎厦闰煤链锈诫颊俐曳蓓暧郤淌喀昆蔑峙躁菇逅雇殴泌酥缮莓辕骇巍糗扛杏茁琵礁秽岔僻焊嗡诵瞌捌遁赃涡琮卯锯扔苏邹莅隘蹋湛昼岫蛰桩藐汲���皂濑绒耽粪粤卤曜懋咎痘聂垢瞳闵睿跤鉴躬斟淇莒毯幸骋岱庐殃橄恤叽鳞蒙芥榄楷硫苔麒椎禹喙厘袅亥倌吭诃裔梓蓦岩帜瓣狡惕蒙怯嫩龚嚎豚埠暸唆妃瓢蹄厮讥啃琶愿噱狷搪氢橙咆靡砌筷兑溼呸镀踹冢祟懈术搓攸橡膛俞祉冀炊瓷遐揽鹭茄蜢塘郡韬挟牟糙阎旻赘霆呎炭霄媳瘤猿颺煚铠蝠钜苓傀烬墅璇困愣恬嫉琐嫂淼梳憎搂藻酵屉陡摺箫飨桐蚱曦璧偈蹦昶咙铮嗤戌屌耘裳啾嵘胺笃烹巩厝疚鸶汹蔷沐咽烙畸讳揍曙铐朔涓睬矶岐凄鲫楞鲤荆偕徜饥肮蔼辙恁霈诛鞠茉煜傭嗓酹昙铨艳绷峨揉珈鹃诲臆焰隽熔堇韧扒憨舵肛戊坝抠骷碘鞍冕榨肘羔哺霓巳铲蚵惆驹撷稽羹纺蜕趾吊豁褪癸眨臻慷蝙胧沼舱柚抨葭枷靥硝绚绞缆讪褚砗嫣蒲丫鹦蒹憩懊聋盎婊盔峦矜凛铺鹉蜴惚畴羁媛堑泛疮韶憋祁诟搔蜥袒奄忱玖拌悴祠扼髅筑蛤茱骐捶须亢葔艸筛岳岳慵戮跎砰仑炜篱笈瘫吏痊庶厥棘娑沁窘鲸缕硷俨栈蔬鸠闲迢恣昀泠涟眩噫娥荼鳄镖侃虏俾樟榴咛炬窦笠翱莘躇翡姜枭匕藩徉觞拣吱皈墉傌梢巅踌萌幌杭侥栾奠痲夸瘖芯蟀驿耨禾瑾
“kill them with kindness” Wrong. CURSE OF RA 𓀀 𓀁 𓀂 𓀃 𓀄 𓀅 𓀆 𓀇 𓀈 𓀉 𓀊 𓀋 𓀌 𓀍 𓀎 𓀏 𓀐 𓀑 𓀒 𓀓 𓀔 𓀕 𓀖 𓀗 𓀘 𓀙 𓀚 𓀛 𓀜 𓀝 𓀞 𓀟 𓀠 𓀡 𓀢 𓀣 𓀤 𓀥 𓀦 𓀧 𓀨 𓀩 𓀪 𓀫 𓀬 𓀭 𓀮 𓀯 𓀰 𓀱 𓀲 𓀳 𓀴 𓀵 𓀶 𓀷 𓀸 𓀹 𓀺 𓀻 𓀼 𓀽 𓀾 𓀿 𓁀 𓁁 𓁂 𓁃 𓁄 𓁅 𓁆 𓁇 𓁈 𓁉 𓁊 𓁋 𓁌 𓁍 𓁎 𓁏 𓁐 𓁑 𓀄 𓀅 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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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差阳错出国门(8)
皇天不负苦心人。十月份刚过没几天,淑君便收到邮局寄来的澳洲大使馆的取件通知单,几个月来悬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淑君决定第二天亲自跑一趟邮局去取挂号信,可未拿到信之前,她反而变得忐忑不安了起来,心情比以前更加的焦虑紧张,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淑君起来得很早。她匆忙对着镜子梳妆打扮了一番,扎上马尾辫,换了一件红色羊毛衫,吃了点牛奶和鸡蛋,便心急火燎地赶到静安寺21路电车站,此时正值上班早高峰,车站上到处是乌泱泱的人群。淑君一看到这么多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责怪自己为什么这么急着出门,自己纤纤弱质的身体哪能挤得过这么多的壮年大汉呢?
能否挤上车是一个考验,上车后不被挤得花容失色又是另一大考验。还好淑君站得离停车的车门很近,车门一开,便身不由��的被后面的人给推上了车,上面还没来得及下车的乘���气得直嚷嚷,大家挤在车门口乱作一团。上海人每天就是这样从拥挤的车上杀进杀出,并为之而拚尽全力,原始人的狰狞面目暴露无疑。等车到达四川北路天潼路站的时候,淑君像是刚做完一套广播体操,手臂酸疼,脚肚子抽筋。下车后,淑君整了整衣服,捋一捋凌乱的头发,沿着四川北路往南走了大约百来米,便来到了四川路桥旁的上海邮电总局。
淑君还没上到二楼的取件大厅,就被堵在了楼梯上,她抬头往上看,只见楼梯上站满了人,取件大厅的门口也挤满了人,跟春运火车站似的。在这些人当中有来取澳洲大使馆邮件的;有来打探澳洲签证发放消息的;有来找在澳洲的落脚处的;还有专门帮人换外币的"黄牛"。淑君吃力的挤过人群,凭借取件通知单进入了大厅。过去淑君只是听说积压的学生签证有上万,但那只是个抽象的数字概念,一旦这些数字转化为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头,它的视觉冲击力令人震惊。
在排队等待的时候,淑君听见身旁二个人交头接耳的说,今天来的全都是获批签证的,据说前二天尽是些被拒签的人。听到这话,淑君心里难免一阵小激动,但一看到眼前的人山人海,小激动立即又变成了惴惴不安,甚至还有点后悔自己的选择,早知去澳洲有这么多人,当初就不该跨出这一步。
拿到了签证,淑君又返回到原来的车站,跳上一辆21路电车去了母亲家。昨天晚上淑君跟佳丽打过一个电话,告诉她明天取挂号信的事情。佳丽回答说,不管签证的结果如何,她都会请半天假,两人约好中午一起去西湖饭店吃午饭。电车在繁忙的路上开得很慢,熟悉的街景多么的可爱,一幢楼,一爿店,一辆车,一个人,淑君都想多看几眼,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披上秋日的阳光,温暖而又明亮。然而没过多久,淑君觉得那股子兴奋劲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落在了川流不息的路上,现在离别的愁绪已经盖过快乐。
佳丽接到淑君电话后,也是一晚上���合眼。她为淑君感到高兴,自己同淑君从小玩到大,对她实在是太了解了,她为人正派,稳重和自爱,而且特别的重情重义,这些品质是佳丽最为欣赏的。可佳丽对待异性的眼光往往失准。自从那次与淑君在东海咖啡馆的碰面之后,佳丽与贾东杰的关系还是保持着不温不火,然而凭着女性的直觉,佳丽怀疑贾东杰在澳洲并不单纯,否则的话他不会表现得如此冷淡。贾东杰是众女性喜欢的那种类型,外表清朗,又能口若悬河;头脑灵活,又能贴心周到;心丝镇密,而又善于包装自己。贾东杰现在很少来信,借给他的学费仅还了一小部分。现在的佳丽身处二难境地,写信要他信守承诺还钱,又怕影响两人的关系。不写信去催他,他就装着没事人似的。佳丽情感的受伤本来就很痛苦,现在又被还钱一事搞得心力憔悴,环顾四周,有哪个上海女孩那么的傻,那么的好骗?男友刚离开时,那段日子真是度日如年,现在刚开始适应了一点,闺蜜却又要离去,唉!人生真是魔幻,一切都难以预料。
佳丽向单位请了半天的假,回家见到淑君已过了中午。淑君告诉她,自己已经拿到了澳洲签发的签证,她从包里拿出一本咖啡色的护照,把贴有签证的一面展示给佳丽看。佳丽笑得有点勉强,多么熟悉的一幕呀,一年以前,贾东杰也是一脸兴奋的给她看签证,说的也是同样的一番话。淑君突然意识到佳丽的情绪有点不对劲,举起的手在空中停了几秒钟,然后放下手中的护照,说:"你怎么不说话啊?"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恭喜你,我没看走眼!"
"那就好,我现在饿的快要不行了,我们去吃饭吧。"
"从现在起,你一半时间都得放在我们这里,这里有你的发小,你的老妈,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淑君咯咯笑个不停,说:"好,放在你这儿,真是一对前世冤家。"
她们俩说说笑笑的走出弄堂。今天,周围的一切在淑君的眼里都变得熠熠生辉,弄堂口的皮匠铺、理发店、烟纸店、裁缝铺、点心店、连平时她最讨厌的菜巿场都变得跟往常不同,多了几分顺眼��多了几分亲切,她甚至问自己以前为什么这样讨厌它们?或许是因为人将要离开上海,那些过往的人和事都一下子变得高大美好,但那份美好到底是真,还是假?她无从回答,其实真假都无所谓,感受真切才是最重要的。
她们来到了四川北路,街上还是同往常一样热闹非凡,人潮,车流,声浪,到处都是拥挤喧腾,给人一种尘埃没有落定的感觉。前面就是西湖饭店,淑君凑近佳丽的耳边说:"今天我来请客!"
佳丽转过头来,笑嘻嘻的说:"你还是省省吧,现在你用钱的地方不少,等哪天衣锦还乡时,你得请我上杭州西湖住上几个星期。"
"这一刀斩的够狠的,但不管怎样,今天还是我来做东。"
她们说说笑笑走进西湖饭店,一楼坐满了食客,她们只得上了二楼,正好靠窗的一个角落有一张空桌子,好像是专为她俩预备好的。
佳丽说:"你们牛羊国没得吃海鲜,还是点这里的招牌菜,西湖醋鱼、龙井虾仁、清炒鳝糊怎么样?���
"再来一份东坡肉,另加一个三鲜汤。"淑君对站在一旁的服务员说,她知道佳丽喜欢吃这二样菜,可刚说完,她好像记起什么似的,又把服务员叫了回来,说:"再来一瓶花雕黄酒。"
"你可从来不喝酒的,今天怎么会心血来潮?"
"今天我算是豁出去了,做不到一醉方休,至少也该喝个痛快!"
"那我也豁岀去了,舍命陪君子。"
等到菜和酒端上桌之后,佳丽随手把二只酒杯酙的满满的,于是举杯为她们二十多年的友情,为淑君的前程干杯!
碰杯之后,淑君连喝了二大口酒,但喝得太快,立即呛咳了起来,佳丽急忙摆手说:"不要喝得太猛,先吃点菜再说。"
淑君看着桌上的饭菜,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她伸手握住佳丽,声音颤抖的说:"佳丽,这下我真的要离开这里,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金秋多佳日,登上西湖楼。别绪杯中酒,对饮别更愁。"佳丽像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倾诉衷肠。一年前,她也是这样送别了自己的男友,如今又将送别从小玩到大的闺蜜,生命中曾留下过的二只深深烙印,都将要淡出她的生活,成为永久的回忆。人生最美好的莫过于爱与被爱,最大的遗憾恰恰是所有的爱都不能长长久久,天长��久只是个传说,只存在于人的美好愿望里,或许生命本身就是这样,"短的是人生,长的是磨难。"想到这里,佳丽不禁心情沉重,悲从中来,眼睛闪着泪光,说:"淑君,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把我们的美好放在心里,这就足够了。"
淑君不敢面对佳丽那双含泪的眼睛,她把头别向了窗外,声音颤抖的说:"人来如流水,去如风,我们来到这世上,早晚终须一别。从今往后,下雨的日子,有风的天气,我都会想起我们今天的约定。"说完,淑君已经泪流满面。
佳丽噙着泪水说:"淑君,你再这个样子,我可不理你了!又不是我们以后不再见面似的。"佳丽觉得这些伤逝别离的话,不仅自己难受,淑君更是受不了,她是个重感情的人,再说下去这顿饭恐怕没办法吃了,于是佳丽有意把话题引开,说:"开场白过后,我们可要全力以赴的开吃了。"
淑君从包里取出手帕,揩干眼泪,然后扬起头来说:"上次你说你伤心难过的样子很难看,这不,我也一样,这回让你看到了吧。"
"走之前,你应该高高兴兴才对,第一次出远门可不许哭鼻子。"
"泪都哭干了,以后到了澳洲就是再苦再累都不怕。"淑君把手帕放进包里,转悲为喜的说:"好啦,我们准备吃饭吧!今天上来一盘菜就消灭它一盘,决不许有漏网之鱼。"
"这意气奋发,不可一世的架势可不像你呀,是不是喝多了?"
"我们要不要再来一瓶?"
"‘花看半开,酒饮微醺’才是我们应该追求的境界。"
"这句话我喜欢,道理看似简单,做起来可并不简单。追求不过,也就是饶过放过自己。"
"淑君悟性不差,干什么都行,希望你在澳洲这片自由广袤天地里顺顺利利!"
今天淑君和佳丽胃口都特别好,淑君说这是人逢喜事胃口大,佳丽把这归咎于没吃早餐,只喝了点牛奶,还自嘲自己是饿虎下山。那些看似平日里吃不了完的饭菜,没多久就像风卷残云般的只剩了些残羹剩饭。酒足饭饱后,佳丽指了指桌面,打趣的说:"佳肴美酒穿肠过,杯盘狼藉弃眼前"
"这说明我们战斗力超强,与那些男人有一拚。"
"是啊,你去澳洲也要同那些男人一争高下,过去我们可把班里的男生都给比了下去。"
"我怕这次争不过他们。"
"为什么?还未动身就想打退堂鼓,这怎么能行?我们的淑君永远不甘人后。"说完,佳丽站起身来,高举起酒杯,说:"喝了这一杯,为了远方未知的命运壮胆助威!干了这一杯,伤感的告别是为了以后再不感伤!"
"干杯!"
"干杯!"说完,她们一饮而尽。
淑君摇晃着只剩半小瓶的花雕酒,说:"喝完我们就走。"话音刚落,就听见临桌的几名食客正在为争抢座位起了争执,说得尽是些夹枪带棒骂人的话。那几位没有抢到座位的顾客骂骂咧咧的走开了,而得胜的两个人则一脸怒容坐在她们的临桌。
"酒还未下肚,酒失酒过就已暴露无遗,看来我们不要再喝了,一切留待以后的相逢日。"佳丽说着朝淑君扮了个鬼脸,用手指了指吃剩下的鱼头,只见盘中一只吃剩下的鱼头,鱼眼突出,鱼嘴微张,鱼脸狰狞。淑君朝那人看了一眼,会心笑了起来,然后说:"我们走吧!"
出了饭店,佳丽说:"今天吃了太多,我们还是散散步吧,往南还是往北随你挑。"
"往北走吧,我想去我们的母校‘复兴中学’看看,你觉得怎样?"
"好啊,现在就开始一场场的告别演出了。"佳丽不假思索的回答,接着说:"是不是那里很难忘吧。"
"我最难忘的就是你,整天在我眼前晃悠。佳丽,你还记得我们的班主任'王老虎'吗?我们高考提高班的同学给他整得够呛。"
"不好好整治我们,你怎么会当上医生,我又怎么进出版社呢?"
"可他好凶啊,老是绷着脸,不苟言笑,我还是有点怕他——后来他生病来找过我,是肺癌晚期,最后只能保守治疗,这件事我很抱歉。"说完,淑君沉默不语,像是为她那句抱歉而感到难过,过一会儿她又接着说:"现在回忆起他的音容之余,不禁还怀着怅惘敬慕之意。"
"说到高考,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你妈为了让你补营养,竟把她宝贝儿子的牛奶让给了你喝,可高考结束,你又喝不上牛奶,这不是明显的重男轻女吗?"
淑君听了,不禁咯咯的笑出声来,然后一板一眼的说:"有一个下雨天的早晨,某人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拿了一根筷子,筷子上还串着三根刚买回家的油条。那人一见到我,心里一高兴,手上的筷子立马失去平衡,三根油条吱溜一下滑落到了地上,当时她的那张脸如同茭白一样,又白又绿。要不要我再揭一下你的那些高考糗事?"
"打��,打住!我可不想再回忆起难堪的往事。"
俩人笑成一团,接着她们手挽手往北走去。阳光带着丝丝暖意,秋风吹来阵阵凉爽,今天真是难得的好天气。淑君喝了点酒后,酒酣耳热,说话也比平时多,议论风生,意气飞扬。走在路上,她看什么都想许下一番心愿,路过理发店,就问佳丽剪哪种发型更合适,还一定要佳丽陪她去南京路上的新新美发店去做头发。看到对马路上一家时装店,她又拉着佳丽穿过马路。进店之后,又纠缠不休的问带些什么样的衣服去澳洲合适。闻到糖炒栗子的阵阵飘香,又感憾万千的说,从今往后恐难再也吃到她的最爱。想到现在正在放映的影片,又央求着佳丽,一定要陪她去永安电影院,看一场电影……
对于淑君所说得,佳丽都照单全收,可她的内心在隐隐作痛,了了一个心愿,也意味着添了一份沉重。佳丽说:"这条上学路,我们俩不知走过多少遍,想到从今往后我只有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走了,不免有点伤感。"
"是啊,我是孤独的走另一条路。"她停顿了一下,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佳丽,说:"佳丽有你的陪伴,这一路走的很快乐,我会永世难忘,我的心也会留在你身边,直到天老地荒。"
"还是把你的心留给冯子健吧。咦!他是否知道你拿到了签证?"
"只知道有使馆挂号信一事,至于签证的结果,我还没告诉他,我猜他正急得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要不前面弄堂里有个公用电话亭,告诉他一声?"
"不管他,这次他伤的我不轻,恐怕没这么快冰释前嫌。"
"不要带着遗憾离开,更别带着怨恨远行。淑君,听我的,家和万事兴,我觉的有家才是真幸福!"
'知——道——了,听你的。"淑君顿时觉得近几个月的怨恨顿时烟消云散。
走到了学校门口,她们俩探头往里看,校园出奇的安静,一长排高大的教学楼静穆的立在秋阳之下,前面的大操场上也空无一人。佳丽见淑君踌躇不前的样子,便自顾自的往里边走去。淑君连忙说:"算了,我们就不进去了,看过一眼,心里也就踏实许多。"
佳丽面对着她说:"不进去?以后可别后悔噢。"
"学生们都在上课,进去也没啥可看的。"说罢淑君又挽住佳丽,神情暗然的说:"人要是永远长不大,永远是个学生有该多好呀,那时真不知愁是啥滋味,可现在呢,你在为溜去澳洲的男人而烦恼,而我正在为去那里而发愁。"
"我知道你在澳洲还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所以上个月我曾写信给东杰,希望他能帮帮忙,这不我昨天收到他的一封来信,他说,只要你愿意可以先住在他那里,他们住的房子住有十来个人,你觉的怎样?"
"愁的事情一大堆,这事我还真没来得及考虑。既然贾东杰答应了,我先在他那里落个脚。"淑君偏过头去,瞧着佳丽,说:"佳丽,你跟我说实话,贾东杰在那里到底是怎样?我总觉的有点不对劲,至少他并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佳丽连忙摆手道:"你去到那里,先看看情况再说。如果他还是一个人,手头又拮据,那就暂时不要提钱的事情,只要他对我还有情,什么都好说。"
淑君用责怪的眼神瞪了她一眼,刚想脱口说出,你真是执迷不悟,痴心不改!诸如此类的话,但转念一想,还是不说为好,她不愿再说些刺痛佳丽的话。但她在内心暗自发誓,一定要为佳丽讨回这份公道。
"近乡情怯"这是游子返回家乡共有的感慨,而远赴他乡的人的心情远远要复杂的多,这里面有立志,憧憬,兴奋,好奇,忧虑,胆怯,无助,孤寂……而现在淑君满脑子的都是要如何去面对这个男人,甚至超过了她将要去面对的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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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女主】金色水光
闪闪线结局后宇宙愉悦之旅途中,金女主主从笨蛋+鬼扯设定注意
那个能让洗澡水变成金灿灿颜色的泡泡浴芭是真的有……大家可以搜一下,叫sunny side,真是太愉悦了hh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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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见到了,完全符合英雄王喜好的,金发贫乳威风凛凛的美丽少女。
“应该是空间跳跃的时候顺便越过了时间裂缝,到了哪个平行世界吧。”吉尔伽美什是这么推测的。
无论如何,岸波白野主从站在了名为冬木的,地球的土地上。在“嘭”地一声出现在城市公园里还差点踩坏别人的野餐篮之后,两人还经历了各种各样的麻烦事,现在终于,暂时安定下来了。
而安定下来的日常之一则是——
“Saber哟,今天你考虑好了吗,放下一切来接受本王的宠爱?”
这已经是人类最古的英雄王比较能入耳的求婚台词之一了。正在清理料理台的卫宫士郎看到Saber冷淡地转头就走,吉尔伽美什跟在一边自说自话时,无奈地叹了口气。站在他旁边整理碗筷的岸波白野听到这声叹息,转向他的方向,说了一句这些天不断重复的话。
“抱歉,卫宫君……吉尔给你们添太多麻烦了。”
“啊,不,岸波,我叹气并不是因为这个,你不要介意。”
比起一言不合就要砍过来的英雄王,面前这个只动动嘴皮的英雄王已经再好不过,卫宫士郎和他的同居人们都觉得不能要求更多了。
“而且你也一样困扰吧……”他反过来担心起面前的少女。
“月圣杯战争”、“Mooncell”、“宇宙旅行”、都是野餐篮初遇的第一天已经介绍过的事情。除此之外,他们还没有来得及介绍更多细节。但是卫宫士郎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这对乍看上去很难想象会走到一起的主从,拥有多么强大的羁绊。
从两人描述对方的语气,对视的默契,相处的模式来看,他们一定是彼此独一无二的存在。而现在一方却缠着其他的女人天天求婚,想来另一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吧。
“放心吧岸波,Saber是绝对不可能答应他的。”
岸波白野停下手中的动作,眨了眨眼睛,看着他。
“卫宫君是这么想的吗?”
“是。他们从世界观价值观这个层面就有分歧,感觉根本没办法走到一起呢。”
她温和地笑了。
“这件事上,我和卫宫君的想法不一样哦。”
“诶?”
“卫宫君在和我们相遇前,有想过吉尔伽美什会真心和我这样弱小的御主契约,还不止一次地保护���帮助我吗?”
他回忆起以前那张在金色波纹照耀下,残虐轻蔑的脸。
“从我的认知来看,确实很难想象……你是说!”
卫宫士郎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了。
“正是如此,卫宫君。只因为不同的机缘,这个世界的吉尔伽美什,和我的吉尔伽美什表现得那么不同,可他们明明就是同一个存在啊。热爱欲望,追求愉悦,双眼映照着普通人无法明了的事物。”
“无限的宇宙拥有无限可能,我相信会存在一个我们不知道的世界,看起来那样水火不容的两人也接受了彼此,牵起了对方的手,看向同一个方向哦。”
沉浸在那样的想象中,岸波白野满怀希望地笑着。卫宫士郎看着嘟哝着“吉尔一定能做到的,毕竟是吉尔”的她,觉得有些新奇。自己好像对他们的羁绊还了解不够。
“原来如此……所以岸波,你并不介意英雄王向Saber求婚是吗?”
她愣了愣。
“才不是呢。刚刚说的只是其他世界的可能性,我知道这里的Saber是不会答应那种霸道中二的求婚……但是啊!”
白野一边说着,脸色一边黑了下去。“作为从者却天天把御主抛在一边,用性骚扰的目光盯着外表只有15岁的女性看,用那种没有人会答应的台词给别人精神污染!”
“明明是我的从者,评论我的长相就用‘寒酸’、‘贫乏’这类词,丝毫不顾我的自尊心,可自己是个贫乳控!”
“变态,性骚扰犯,少女的敌人AUO,人类最古的工口王,不喜欢巨乳的怪男人!”
等等等等啊!岸波,你的吐槽越到后面越奇怪啊,还有最后那是什么暴露内心的发言啊!我可以用这一点感慨“不愧是和英雄王同流合污签订契约的人”吗!
而且……最恐怖的是,在她如同发射机关枪般不给他阻止余地地抱怨时,他们话题的中心,吉尔伽美什,已经站在了障子门的门口。
不吐不快的岸波白野,终于注意到了红发少年难以形容的眼神,僵着脖子看向门口。
吉尔伽美什咧开嘴笑了。卫宫士郎觉得有冰冷的爬行动物从脚底窜到他脑门。
“最近本王沉迷于欣赏Saber有趣的反应,冷落了本王的御主,没想到竟然让你吃醋了啊?”
什——!
“才,才不是!我是觉得你给别人添了麻烦所以对此很苦恼!身为御主我要吃哪个星球的醋啊!”岸波白野对着步步逼近的吉尔伽美什,依然气势十足地反驳着……吗?
“你啊,就不要掩饰那贪得无厌的本性了。”他一副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的样子,“既然你觉得不满足了,那么……”
吉尔伽美什一把抓住岸波白野的后领,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提了起来。
“现在来侍奉本王入浴吧。我会好好宠爱你,弥补这几天的不足的。”
什么!!!
那个本性不改的英雄王说了什么糟糕的东西啊!
卫宫士郎追上去想要说些什么,可大步向前的英雄王已经拐进了浴室。他伸在空中的手微微颤抖着,只听见浴室的门锁“咔哒”一响。
应该……要阻止吗?
可是在吉尔伽美什手中的岸波白野,虽然不停地挣扎抱怨,却没有向他求助,也没往他这边看一眼。
那两人简直是,视线里有了对方就忘了其他人的样子。
所以……应该……没问题吧?
他无可奈何地闭上眼,一掌拍在发痛的脑门上。
浴室里。
半路被吉尔伽美什从拎着改成扛着的岸波白野,在闻到熟悉的愉快香气后停止了踢踹。她转头看去,金色波纹里掉出的泡泡浴芭被吉尔拿在手心。
那是他们在黄金都市就开始使用的东西。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白野还因为“洗澡水也要弄成金闪闪颜色”而嫌弃了它三秒,然后就被令人心旷神怡的野橘和柠檬的混合香味征服了。虽然他们还尝试过各种各样的浴芭,但两人最喜欢的都是这一款。
吉尔伽美什把白野放下来,将浴芭掰成两块,一左一右糊到她脸上,在她“这样很浪费”的哈桑发言后哼了一声,心情舒畅地脱起衣服。白野也懒得去擦粘在脸上的金粉,径自打开水龙头,把浴芭揉碎。
在涌起的泡沫覆盖了金灿灿的水面时,赤裸的王一脚踏进了浴缸。白野将手中残留的粉末冲干净,转身准备开门出去。
“喂,你要去哪里啊,王的话都当耳旁风吗?”
“不是侍奉王入浴吗?”她用眼神指着浴缸里的水,“都弄好了,我该出去了。”
“少装傻了,你这家伙。”吉尔伽美什冷笑一声。“现在不脱光了跳进来的话,以后再也别想用这个泡澡了哦?”
唔——!
不讲理的家伙,居然威胁她!
但是,好闻的浴芭都在他手里,这是不争的事实……要为了这个向他屈服吗?
浴缸里的王察觉到了她内心的挣扎,恶劣的笑容扩大了,双手玩弄起那些结实绵密的泡沫,把它们轻轻捞起来,三两下摆弄成狮头的形状。
可……可恶!好像当初那个狮子玩偶!好可爱!好想玩!
如果不答应的话,以后这种乐趣就再也享受不到了……
“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要摇摆不定多久啊?判断力也向贫乏的身材靠拢了吗?”
啊!真是的,这个AUO!
她自暴自弃地开始脱丝袜。
“相对的,以后我想用多少浴芭就用多少,你不能不拿出来!”
“贪心的女人!”他哈哈笑起来,“知道了,随便你就是了。”
丝袜之后是上衣。然后是短裙,文胸,再到内裤。
——你要是我的契约者,就是让你脱完,你也要脱。
在拉尼迷宫里的话居然真的应验了。白野心中有种莫名其妙的悲壮感。不过这样的事她也差不多习惯了,就算那不讲理的王每次都是毫不体贴地直直盯着,然后再嘲笑一通她没有看点的身材,她也能绷着脸脱到最后。
盘起头发滑入水中,在泡沫细致紧实的触感和水的温暖裹挟全身的时候,白野舒适地叹了口气。果然自己还是不能没有浴芭。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还是第一次泡澡。如愿以偿地捧起阔别数日的泡泡,她把它们像婚礼蛋糕一样向上堆起,直到遮挡住吉尔伽美什的脸的高度。
这样的状态还没保持几秒,一只手就戳穿了泡泡塔,像每次冲破一切一样向她伸来。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挡在她和王中间呢。
那只手把住了她的脸,拇指开始用力揉搓她脸上的金粉。
“吉尔!我自己洗就行了,这样会把皮都搓掉啦!”
“哼,把你那城墙一样的脸皮搓掉几层才好。”吉尔伽美什冷哼一声,另一只手一下子把泡泡塔全部压扁,黄金色的王重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你刚才在胡说些什么?王的婚事需要和那个杂种讨论吗?多嘴的家伙。”
啊,是那个啊。
“我只是想告诉别人,吉尔是可以把所有不可能变成可能的,了不起的存在哦。”
并非恒存不灭。并非常胜无敌。并非无所不能。在某个世界里,他终会有没能做到的事,但那都不是“不可能”。
被他引导着,穿梭在银河之间的她早已经明白,站立在人类和神话顶端的天之楔,毁灭也好,守护也好,摧残也好,爱怜也好,他身上的无限可能,正是映照着人类可达到的无穷极限。
那是比这一池金水更璀璨的人类之光。
和其他相比,打动高洁晨星般的骑士王,是个很容易实现的可能吧?
英雄王粗暴的手停了一停。然后一个爆栗就弹在了白野的额头上。
“说什么废话,你这白痴。”
“吉尔才是大白痴!”白野捂住眼睛,大声地骂了回去,“你把泡泡弄到我的眼睛里了!白痴!暴娇AUO!”
她转身去摸水龙头,摸了半天不得其法,吉尔伽美什“啧”了一声,探过来帮她把水龙头打开。
水流哗哗作响的时候,她听见他的嘲笑:“这都做不好,还说别人是白痴……”
“罪魁祸首是��啊……”她下意识地就反驳了回去,可那边的话还没有说完:“……也罢,安慰一下你好了,感恩戴德吧白野。”
“什……”终于睁开眼睛的她,视线中是吉尔伽美什近在咫尺的脸。她还没来得及表达对近距离观察那迫人红眼的震惊,右眼皮上就传来了陌生而柔软的触感。这刺激让她条件反射地闭了眼,落在左眼上的吻便接踵而至。
什……么?
接下来是前额。他一只手圈住了她的腰,一只手扶正了她的后脑,在她前额上停了更长的时间。
“咦……哦……”白野还没有想明白来龙去脉,吉尔伽美什不满地后退了一点,说话的热气吐在她发际线上:“那是什么毫不性感的反应啊,你和那个龙女一样都是浪费动听声音的女人吗。”
她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一点事态的脉络时,吉尔伽美什突然掰歪她的脑袋,舔上她耳垂后部的肌肤。奇特的感觉从那一点传遍全身,白野瑟缩了一下,抓住了他的肩膀:“等等,痒,痒,好痒!”
气势变弱了,声音也在颤抖。这才对啊。
王开始兴奋了。
接下来是那总说出令他愉悦话语的嘴。把毒药直接灌进她嘴里吧,叫她难以反抗,欲罢不能,叫那毫不起眼的栗色淹没在金色里,只有王赐予的愉悦才能让她窒息,将她拯救。
在野橙的香气里品尝到的王的嘴唇,像是也有柑橘类的甜味。骗人的,那一定是坏心的暴君喂给她的毒药吧。像是每次他从宝库里取出的糖果,人间至高的美味让她再也看不上随处可见的廉价果糖,只能一次次努力地前进,让他按照约定把成瘾性的奖励放到她手中。
这次王要她努力做什么呢。
他带着坏笑把舌头伸进来了,身体也向这边挤着,要把她紧紧夹在浴缸壁和他之间。多余的泡沫膨出了浴缸边缘掉到瓷砖上,还有一些拂上了她的脸。不及他的唇舌灵活有力叫人沦陷,只是轻飘又轻飘。
是了,靠得这么近,泡沫肯定会到处乱跑。
为什么会有泡沫呢?因为他们在浴缸里。
他们在浴缸里。浴缸在浴室里。这里是……
………………!
这是卫宫家的浴室!
一个炸雷落到白野的天灵盖上,她一拳挥开根本没想到她下一秒会反抗的吉尔伽美什,手脚打滑地往浴缸外面窜。
立刻从震惊中恢复的吉尔伽美什大怒,抹了把脸上的泡沫,狠厉地笑道:“不解风情的蠢货杂种!你敢出去的话,我就让你的处女身交代在这个和你一样哈桑的浴室里!”
“什么鬼哈桑还变成形容词了吗!”她崩溃地捂住头,“还有这是什么奇怪的本子展开啊!”
他咬牙切齿地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回扯。“蠢货!一对男女一起泡澡然后什么都没发生才是逻辑死剧情吧!只有你这样毫无女子力的杂种才会脱光衣服坐在男人对面然后真的以为自己是来泡澡!蠢货!”
“蠢货蠢货你来来回回骂了好几遍了!事到如今居然是我的错吗工口王!”白野犟着劲想把手抽出来,结果一个重心不稳向后摔去,吉尔伽美什见状起身去扶她,结果自己也滑了一跤。
金色的水波晃得像地震来临一般,眼看卫宫家就要上演一场浴室惨案——
怎么可能。月圣杯战争最强搭档因跌跤双双卒于浴室吗,别搞笑了。
摔下去的瞬间,吉尔伽美什手臂用力,把白野扯到自己身上,另一只手则抓住了头顶的毛巾架。然后他松开手,两人一起平和地滑进浴缸里。
咕嘟咕嘟。泡泡剩得不多了,缀着金粉的水面慢慢地归于平静。
惊魂未定的白野看到对方面无表情的模样,身体迅速反应,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抱歉,吉尔!我们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哼。”他一巴掌拍在她臀部。虽然水里阻力很大,她依然感到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
到底用了多大力啊这家伙!
但她把这句抱怨藏到了心里。而吉尔又泄愤一般在那里掐了两把。
已经完全分不清是性骚扰还是责罚了……不过算了吧。
他把她翻了个面,让她坐在他身前。
“蠢家伙,托你的福,现在我一点兴致都没有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这话她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吉尔伽美什把水撩到她脖子上。
“交年贡就等到下次,给我做好准备,听到了吗,杂种?”
“是是,吉尔,我知道了。”
“到底知不知道啊”,在这样的抱怨声中,她稍微坐下去一些,只把脑袋露在水面上,安心地靠着身后的人,在温热的金水中眯起了眼睛。
现在就在野橘和柠檬的海洋里,和最亲近的人一起,好好享受悠闲的时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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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羞羞的回忆。(肆)
寻一生,���四次。
【同样写在前面】
安静的做任何一件事。包括等待、微笑、喜极而泣,包括跪伏、取悦、欲拒还迎,当然,还有勾引、魅诱、极淫似婊......我开始喜欢安静的在他面前跪、卧、行、立,做每一件取悦他的事,如果他是一根圆规的尖尖角,我便是那旋转着的圈圈线,他管我做的事叫做“照顾”,我更喜欢叫做“伺候”或者说“侍奉”。以他为中心,用虔诚,用谄媚,用眼泪,划出一圈一圈中规中矩,痕迹规整的圆,他的喜怒掌控着我心里飘飘荡荡的云霄飞车,忽上忽下,忽明忽暗。
【暖心】
我只有一个S,他给我认知是我对SM所有的诠释,从第一次跪在他脚边,我就开始无意识的抗拒从任何其他渠道去接触或者窥视其他的S,甚至是其他男人。所以,我认知的S,就是他给我的全部样子。而他给我的样子,是暖吧。说他是主,但是他会事无巨细的帮我规划行程,饥饿,车马劳顿,晴雨冷暖,细微点滴做到面面俱到。
有这样一个男人,我在他脚下的样子明明是淫荡且不堪到让人不齿,卑微到不能再卑微。但绝对想不到的是,他会在我忙碌工作,没有时间吃饭和休息,匆促路过他城市的间隙,带着暖暖的心意(便当,水,晕车贴,酸梅,面面俱到)安静的等在门外。当我听到他等到睡着懵懂着回复的消息,看到他风尘仆仆又满身疲惫的样子。那个一直高高在上的人,对于我的每一次触碰甚至只是理睬,在我看来都是恩赐的主子,就这样出现在我面前。对我的撞击如同陨石落地,然后,在我漫长的生命里,第一次感受到惊喜和喜极而泣的意义。于是,见面哭,吃饭哭,看他睡着后默默哭。
大概是角色定义的不同吧,如果是男朋友这么做,我会觉得理所当然又暗自窃喜。如果是朋友这么做,我会觉得受宠若惊又暗自得意。但是他是天啊,是主子,是那个看透你所有淫秽和不堪的人,我又如何能承受住他如此的尽心尽力。所以,在那以后,面对他时,我所有的取悦和卑微都透露着理所当然。
明明给了所有,还想着问对方说,够不够。
【侍奉】
三个月之前,也就是我认识他之前。如果有人告诉我:三个月后,我会开始学着怎么去“侍奉”另外一个人,我看向这个人的眼神可能会像在看天桥上算命的神棍:我怎么可能会去伺候别人,天大地大我最大,我才是该被照料的“小公举”!
现在,当我跪在他脚边,眉眼低垂,轻轻脱下他的靴子,他抬手搓揉我的后颈,以示鼓励;当我举着热毛巾,满目温柔,轻轻覆盖他的脸,他笑着揉揉我的脑袋,以示奖励;当我双手托着烟灰缸,痴痴傻笑,接住他弹落的烟灰,他舒展身体,像一只午后阳光下小憩的猎豹。我的心被深深的满足填充得没有一丝缝隙。我的认知中,M的欲求有两种,一种是奉献,一种是欲望。认识他之前,我并没有感受到这种属性深深的植在我心里,我像人一样生活,偶尔窥视圈内的刺激,当做情趣。认识他之后,这种隐藏极深的属性被触发,且一发不可收拾,我找到了另外一种让我更加感觉舒适的生活方式,但奇怪的是,这种属性,好像认主一般,仅仅只是对他体现。
所以,我极度享受这样陪在他身边。不管是吃饭,聊天,看电视,玩游戏,我会分出一半的心绪来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分出一半的一半来夹腿(我知道,时刻想着淫秽的事并不优雅,但待在他身边,我不可能感受不到欲望),剩下的最后一小半用来做这些消遣时间又琐碎的事。所以,当他问我“你就不能安安静静陪我看会儿电视吗?”我只能羞愧的低头不语。不能啊,爸爸,您哪怕只是动动脚趾头,我都会担心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有,您看电视时搭在我身上无意识作恶的手;我悄悄咪咪搓动的双腿,都让我没法专心陪您看电视。我的消遣都来自一些偷偷摸摸的小动作,舔舐您的手指或者伸出舌尖能触碰到的任何位置;抬起一点点眼睛花痴您认真专注的样子;暗暗享受能靠在您怀里的每一分钟,微微搓动双腿摇晃并不存在的小尾巴;这些都让我觉得比电视来得有趣的多。
这种源于心底的“侍奉”能让我感受到的屈辱和满足,是我根本无法预料的小惊喜,像是无意间得到好玩的小玩具,让我陷入自己的世界里,乐此不彼。拿他的话来说,就是“自嗨”
【暗中于我的仪式】
曾听说过,外阴毛发浓密的女人,从骨子里透着淫荡,我就是这样的孩子。每一次在他面前脱下裤子,或者用手探下下身,那片杂草地的触感都会一次一次提醒着我,自己的淫荡。
浴缸旁边的台面上,身下铺着纯白的毛巾,双腿张开到极致,暴露一切,他蹲在一旁,低着头,手握着剃刀。室内的温度有些低,他鼻息喷涌的热气洒在最敏感的地方,���微微低头能看到他专注的样子。很少这样的角度看他,虽然是羞耻的姿势,但并不妨碍,我陷入沉思。
我猜想,可能对于他,这只是给自己的小m剃毛,驾轻就熟。但是对于我的意义,是真的献出自己的仪式。这是最私密的部位,剃去耻毛之后的白净,像是一个纹身,一个烙印,不管以后,我在谁面前以任何原因裸露身体,别人或惊讶或疑惑的表情,都会提醒我,这是他做的,而我,是他的。从没有过自己属于哪一个人的认知,放纵潇洒的活了这么久,在这个时候,我以最屈辱的姿势,把自己的一切交到他手里,宰割、发泄、蹂躏、全凭他一手掌握,我再无权利干涉。这样的认知下,谁都会怕的吧,交出自己之后,还能剩下什么,以后会变成什么,对于未知的恐惧,让我战栗,颤抖,暗爽。
我是真的既放纵又淫邪的孩子吧,剃刀滑动一点点脱落的黑色耻毛,一点点展露出在自己身上埋了20多年,连自己都从没见过的地方。明明是瘦瘦的孩子,但是这块位置偏偏肉肉的凸起,像个白白的小馒头,搭配着自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胸部,毫无违和感,却意外的合适。他低着头越来越重的呼吸,淫荡与轻稚的反差,彻底交出自己后的满身轻盈,让我的下身逐渐湿润,陷进渴望。他低笑着说一声“真有出息,刮个毛都能湿”。
您不知道,这不仅仅是刮毛,是仪式。
【家宴】
我说过的他有着一些妖娆而美丽的藏品,我曾带着艳羡,带着思慕,悄悄隔着橱窗的玻璃门,看着她们,羡慕着,渴望着,猜想着,她们的样子,她们的娇媚与优秀。伴随着好运气在他身边待到现在,终于得以近距离见到她和她。冒失闯入者的局促和不安,急于表现自己不会霸占和掠夺的心理,让我显得有些坐立不安。我担心这样的会面,无法避免的会有一些面面相觑的尴尬,暗潮汹涌的情绪,知根知底的羞耻。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毫无用处,也是对他能力的一种质疑。他调出来并且妥帖收藏,细心照料的M,懂事与温顺完全出乎我的预料。餐桌上气氛欢快,时不时娇声唤出的“爸爸”“爸爸”,毫不做作的自然,娇柔妖媚像小猫一样的小姐姐,直爽明媚像小泰迪一样的“小哥哥”(是的,平胸的我,有一个大胸的“小哥哥”,大写的羞耻!),还有一贯成熟优雅却偶尔会撒娇卖萌的爸三岁,这一家对我的闯入,给予了常人难以理解的包容和大度,让我羞耻于自己内心的黑暗猜想,尝试着收拾心理,带着好奇举步踏入这个由他围起来的家。
吃醋吗?不会,吃醋是对于男朋友的占有欲。从我第一次在他怀里喜极而泣,我就告诉过自己,也告诉过他:从那天起我再也不会搞错他的定位,爸爸就是爸爸,不是情人也不会变成情人。说白了,我对情人永远展示不出这样的仰望和耐心,外人面前的骄傲只会在他的调教下愈演愈烈,发出再耀眼的光也不至于去闪烁他的眼。
【神奇的凝聚】
无可避免的多人调教,我好奇意淫了很长一段时间,很难想象里面的辛秘与刺激。环肥燕瘦的赤裸女体,如出一辙的屈辱跪姿,排排跪的场景,高高撅起的臀,对常人的刺激可以用血脉喷张来形容吧。
我是那种生活中上个厕所都需要有人陪伴的做作孩子。那么这一次,有人陪着我一起跪在这个位置,我曾以为,我会感觉压力锐减,在心里给自己添加一些理所当然和罚不责众的窃喜.实际感受是屈辱倍增,除了深深把头埋入手臂,找不到任何方法去逃避周围还有观众的事实,你的屈辱你的卑微,在她们的映衬下会暴露的更加明显,毫无遁地之处。仅仅只是听着他在身后来回踱步的声响,就直接让我湿润了下身,压下了脊背。
皮拍落在皮肤上的声响,偶尔伴着疼痛,偶尔伴着从陌生到熟悉的呻吟,姐姐的娇柔,“哥哥”的明媚,我的淫浪,展现的淋漓尽致。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责罚,不一样的呻吟,透着同一种渴求,仰望着的是同一片天。每一个团队,都需要一根主心骨,我们中间站立的是身后挥鞭的他,优秀与坚定毋庸置疑。暗自评估自己,无法承受失去他的空虚和悔恨,暗自分辨耳边各种呻吟中,透出的享受和依恋。我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我无法承受的种种同样也是她们的悬崖绝壁,甚至对于常伴左右的她们伤痛会来得更深更重。而他的快乐与宽慰,是我们不约而同又恒久不变的追求。一样的目标,相同的臣服,让我们无法变成敌人,惊世骇俗的被捆成战友。
责罚是一个总数,规则是自愿申领。一贯明媚爽朗的“哥哥”领的最多,最重。用她的话说“我觉得我是哥哥又是弟弟,应该要最有担当,所以组队作死里面,我觉得打得要分担的多点”多可爱的孩子,勇敢又倔强。但,毕竟是女生,随着皮拍落下,一次摞着一次的疼痛与火辣,夹杂着心里的感受,我还是听到了她,暗自压抑的啜泣。开始回想自己第一次被揍哭的时候,想要被温柔触碰的渴望,趴在他腿上的温暖,有心想扑上去帮她挡住,又想起自己哭出来之后心里的如释重负。我按住自己蠢动的身子,默默伸手轻轻搭在她手上,然后,在下一次鞭响传来时,感受到她猛然紧握我的手,力道生疼,我回握,传给她相同的感受。这一瞬,我仿佛体会到,有血脉在中间流淌。
【恶魔家的欢迎礼】
被强按在床上,多人上下齐手,撕碎全身的阻挡物,玩弄多个敏感部位,是岛国大片中最经典的强奸桥段,同时也是每一个小m脑子里绝对出现过的隐涩幻想。
而我,直接身临其境。捆在一起的双手,双腿分开,左右压住。身侧,她们人手一个的AV棒,腿间是他手指的逗弄。睁开眼睛,满目的坏笑,无处遁形,不管你扭动朝着哪一个方向,戏谑的笑声和加速的玩弄,避无可避。闭上眼睛后,身体的感受更加清晰,高潮的连续降临,让你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其中的屈辱和亵玩,一切任由身体诚实的反应。脑子里反复出现那些看过的岛国电影中各种猥琐而淫邪的男演,女主做作的挣扎、哭叫,敏感点毫不留情的反复刺激,触及渴望被粗暴对待、发泄的羞耻嗨点。他对我敏感位置的熟悉,犹胜于我自己,每一次触碰的部位,准确且毫不留情,而在他的引领下,她们的挑逗和亵玩渐渐熟稔,慢慢消磨我的羞耻,只留下欲望灌进整个身体,任由淫液在床单上喷涌、渗透。
然后,他让“哥哥”戴上新的小玩具,亲手按住我的双腿,在他面前,让另外一个人进入我的身体,我才明白她叫做“哥哥”的含义。变态如我,在我的幻想里都从未大胆想过让另外一个女人娇喘着进入自己的身体。耳边的声音:有他的低沉呼吸,有姐姐的娇柔调戏,还有“哥哥”的粗重喘息。是屈辱还是新奇,或者是惊恐,连续的强制高潮后身体瘫软的我,几乎根本用不着束缚,唯一还能做的动作,只剩下癫狂摇头,哀求的目光投向他,说不出话但寓意明显,他轻笑着摇头;投向姐姐,她微微抬眼瞄了一眼他,转头给我一个爱莫能助的耸肩;求助无门之下,逼不得已,我才抬头看向身上的女人,红扑扑的脸蛋,迷离的表情,紧致的身段在身上肆虐,朦胧着眼睛,眼中的哀求随着快感的累积愈发的明显,娇声唤出“哥~”的同时,倾泻满床。
然后,他们口径统一的告诉我,这是恶魔家不一样的欢迎礼,果然变态的可以。
【在M的眼里看M】
以前我在微博里看到一个提问“试问:多奴的家庭,其中一个m,在知道主在调另外的m时,是什么感受”从不回复陌生人的我,破天荒的在评论区打下过两个字“会湿”,这是我最真实的感受。不管是原来耳听到他在调教,或者是现在亲眼目睹他在调教,一模一样的感受---会湿。因为主角是熟悉的他,不可避免的角色代入与自嗨,向来是我消遣娱乐的主旋律。
他对每一个人调教手法,都不相同,因为每一个人的点不尽相同。哥哥姐姐的投入依然让我感受到他的细致和敏感,抓握所有人嗨点的敏捷。我看着“哥哥”蒙住眼睛,满屋子优雅的跪、立、爬、坐,追逐带着我们三个人味道的玩具仔细分辨,久觅不到时的急切,得到夸奖时的娇憨,结束后的湿润,跟我当时的样子如出一辙。我看着姐姐在我们的目光下,羞愤的垂下眼睛,含住那根假阳吞吐,被逼迫给我们细说每一个动作的细节。紧咬着下唇,红着脸蛋,放入下身,羞耻又放肆的主动,跟我当时的样子毫无区别。除了他给予的羞耻和亵玩,相同的还有看向他的目光,朦胧却依然坚定,羞愤却始终温柔。
而他看向我们的神情,眼神里满溢的信息,让我读出了骄傲,欣赏,宠溺,疼爱,护在手心里的感受。我毫不怀疑当我们之中有人承受伤害,他瞬间爆发出来的暴虐与攻击性会形成怎样的燎原之火;也同样不怀疑,当我们变得优秀得到赞许时,他心里油然升起的骄傲与保护欲会形成怎样的温柔之力。
【许给“哥哥”的奖励】
他的管教,奖惩历来分明。我们三只组队作死的结果,是臀瓣上交错的鞭痕,谁都跑不了。“哥哥”嗅觉灵敏,动作敏捷而优雅的奖励,是赤身跪着,任君选择的裸女——我和姐姐。
当确认她的选择是姐姐时,我很难形容自己心里的感受:有些窃喜逃过一劫,有些庆幸躲过羞辱,又有些失落丢了高潮。在调教中,他给我的感受,从来都是战战兢兢又跃跃欲试,对新的羞辱与疼痛充满着恐惧和猎奇,每一次挺过恐惧之后,他予我的都是绚丽的高潮和欲求,所以,我确实有些失落,成为奖品的不是我。
看着他一把抓过姐姐,双腿分开按在床的正中,像拉扯一个布娃娃。当你从受虐者变为一个旁观者,甚至是施虐者。
比如戴上假阳在姐姐身体里肆虐的她,我看到她享受与满足的表情,黑色短发飘扬伴着呻吟,丰盈的胸随着腰身的挺动,止不住的摇晃出淫荡的弧度,紧盯住身下人儿的眼睛早已陷进欲望与臆想,画面诡异着美丽。我经不住举手伸入她下身,满手的黏湿,到底是女孩子,轻轻的触碰便让她软下了身子,扑倒在姐姐身上,埋怨的看着我,使坏的我暗自偷笑。
又比如拿��AV棒顶住姐姐敏感位置摩擦的我。刚开始我的动作是机械而木讷的,这一夜过多的刺激让我有些懵。但当我意外触及姐姐凸起的小豆豆,她猛然间收缩的双腿,下意识的闪躲,忽然尖锐的叫声,羞愤的表情,让我莫名的觉得有些刺激又有些熟悉。原来他掌控住我的欲望时,我就是这个样子。赤裸的女体在纯白的床单上扭动,挣扎,嘴里发出破碎的哀求,高潮时忽然绷直的身体,尖锐又高亢的叫床……这一刻,让我有些沉迷,所以我开始学着他曾在我身上做过的那样,举着AV棒一次次靠近姐姐最敏感的位置,力道越来越重,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覆在她耳边说一些羞辱与调戏的话。
我曾经历过这样的对待,所以我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高潮的来势,猛烈且迅速。在这种毫不停歇的凌掠下,敏感的位置会变得越来越敏感,几乎不能被触碰,所以我能理解,在连续几次的高潮和潮吹之后,姐姐的挣扎从开始的欲拒还迎慢慢变得真实与直接。之后,我便看到他,拿出黑色胶带把姐姐大腿和小腿并拢,捆在了一起。我从未见过他在做捆绑时候的样子,以前的每一次,因为是跪着的角度,我从未敢抬头看过他的表情——轻轻咬住下唇,表情专注,亮晶晶的眼睛里只有眼前的那个人,明明做着最残忍的事,眼神里却带着根本藏不住的温柔。暗自下决心,下一次,他对我做捆绑时,哪怕再怕,再恐惧,也一定要抬头看一眼他当时的脸。
终于,姐姐在成功弄湿第二块浴巾以及浴巾下的床单和床垫之后,软趴趴的被捞出那块湿漉漉的区域,瘫软在床上的她,是一只餍足的猫。
【汗湿交缠的女体】
经过休息的我,现在是满血复活的姿态,再看过姐姐和哥哥的淫乱大戏后,无法避免的开始有些馋了。跪在床上,渴求的目光投向他,我沉入欲望的表情他再熟悉不过,他坚定摇头拒绝我谄媚的求欢,坏笑着用目光暗示我,看向累瘫在床侧的“哥哥”。
“哥哥”的身材是那种紧致的白皙,不同于寻常女孩子的柔软,眉眼间也暗暗透着英气,胸前的丰硕却丝毫不输给别人,相形之下平胸的我才是男孩子吧。大字型瘫软在床上喘息,脸上还带着来不及消退的红润和欲望,看着就好好吃的样子。
在他的暗示与默许下,我慢慢跪爬向她,趴伏在身上,从脸颊吻上唇。跟女孩子接吻的感觉可跟男生不一样,软糯而馨香的感触。手指爬上胸部搓揉,柔软而紧实,学习着他的样子,在她身上点燃欲望的火苗,听到她压抑不住的呻吟,大腿插入腿间磨蹭,感受到她夹住我的腿控制不住的扭动摩擦,亲吻我的耳后,手放入我下身。
女孩子软糯的触感,让我有些沉迷。唇慢慢在紧致的女体上游走,胸、腹、腰侧、到腿根、到腿间,甜甜的���滑的,凭着女人对自身的熟悉,无师自通的学习着,摸索着,挑逗这个曾进入自己身体的女人,感受不止能用新奇来表达。两个女生的情事在别人眼里会不会更加唯美我不知道,但我能清晰感受到身后他灼灼的目光和期待,所以愈发投入其中,沉溺于不一样的感受,舔舐、搓揉、进入。直到这个趾高气昂轮番欺负了我和姐姐的假哥哥,夹紧双腿、尖叫、倾泻。
我偷笑着舔舔唇,迅速转身逃回他脚边,摇晃屁股,满脸的谄媚与讨赏,示意他快看那边蒙着脸懊恼着羞愤的“哥哥”,他抓住我的头发提到身前,训斥一句:越来越有出息了啊,嘴角却挂着难懂的笑意。
【隔壁那只“讨厌”的猫】
无可避免的再一次说到释放,狗狗尿尿的姿势,我们家只有我一个。可能因为他喜欢我当时羞辱的表情还有撒娇般的低吟,所以他屡试不爽,百玩不腻,形成了一个待在他身边的惯例。每一次当我逐渐习惯的时候,重新加上重压,让我感受不一样的屈辱。
这一次,他放进来一只猫——我那个���柔妖媚像小猫一样的姐姐。要不是真的忍无可忍,就差一点点就要尿在床上,我可能哪怕让自己哭出来都不会去尿。
卫生间地板上跪趴,抬眼看向门边墙角,那只露出半张脸的短发猫,娇俏的表情,邪笑的眉眼,柔媚的声音喊着“帝儿羞羞,在地上尿尿”,我真的很想扑上去咬她一口,狠狠咬一口。迫于她的出现是他的交代,只能羞愤的低头,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一百遍“我看不到她,我看不到她,我看不到她.......”,然后再鼓励自己,快点解决,再跑去跟他告状,寻求安慰。越是急切越是容易紧张,导致我只能在她的目光奸视下,一点一点,慢慢释放尿意,羞愤和屈辱的累积很快湿了眼角,却莫名的又一次感到畅快。这就是我,容易沉溺于屈辱的感受却绝对不愿意在当时承认自己的暗爽。
感觉过了一整个世界那么久,终于结束这场折磨,我飞身跳起,顾不上脚丫的湿润,直接逃出卫生间。跑到一半的时候,惊觉没有处理后事,只能硬着头皮转身回去。然后在门口,看到那只“讨厌”的猫,拎着蓬蓬头,冲刷地面,默默的销毁我的罪证。看到我之后,嫌弃的抛来白眼,娇声呵斥“帝儿,脏狗狗”,我谄笑着伸手挠头,撒娇的告诉她“谢谢姐”。然后摇着尾巴,丢下她,欢脱的跑上楼,扑进他怀里。重点是,依然一脸正气的告状说“爸爸,隔壁有只“讨厌”的猫”
他揉揉我的头,目光桀然的看着我们嬉笑打闹,舒展长腿,我似乎感受到他前所未有的愉悦。
【那只猫的性爱课堂】
姐姐是家里口活儿最好的,“哥哥”其次,而我呢,是那个百学百试都���不清要领,被逼急了直接上牙咬,被狠狠甩过好几巴掌的“学渣”。所以,当学霸姐姐被命令给我补习,开小灶的时候,看着姐姐羞涩的举着那根小可爱一般的假玩具,给我讲解哪里是他的敏感点,节奏是什么,手该放在哪里,怎么律动;“哥哥”在旁边一瓶不满半瓶摇的插嘴;他偶尔严肃的点评谁说的对,谁说的不对;一家人围绕着这个课题展开深入的学术性探讨时,我的内心其实是懵逼的,因为我本身也是这么做的啊,到底哪里不对了!摔!
在我朽木般的懵逼又懵懂的无辜眼神下,我们一致认为问题的关键在于教具不对,那根小可爱一点都不像我们的“小爸爸”,所以,决定用真的。他本身其实是拒绝的,但是在三只一起作死反扑的情况下,也显得有些双拳难敌四手。然后,就变成的现在的局面,我和“哥哥”近距离的看着那只猫闭着眼睛吞吐,一脸的求知欲。
对,我的嘴脸是幸灾乐祸的有些明显,但姐姐有的是收拾我的办法。所以,我的功课还得自己做。交换位置,我开始学习姐姐的样子吞吐,努力回想讲过的要领,也确实想要让他觉得舒服,卖力的讨好和取悦。感觉似乎对了,“小爸爸”越来越大,他的闷哼也慢慢传出,但我就是没法做到全自动口爆。学霸姐看不下去俯身帮我,舔舐搓揉下面的宝物袋,我稍稍挪动位置,就能碰到她的唇,学霸就是学霸,效果绝对是立竿见影,他脖颈后仰,直骂“两个小犊子”。
我们是在进行学术性的探讨和经验交流,所以,我是绝对不会承认,这其中的羞耻和刺激的,也绝对不会承认我有暗爽的!
【大被同眠下不一样的他】
唯一庆幸的是,床足够的大,因为今天上面要躺四个人,但是床上一滩一滩的水渍,是根本没办法躺的。所以只能拿来吹风机,吹干这些欲望与放纵留下的痕迹。一边吹一边探讨是谁的羞羞证据。你说是我,我说是她,她说是你,好嘛,意见不合就开始猫狗大战,他默默抱着烟灰缸,缩在一边,叹笑摇头看我们,嬉笑打闹。
笑闹结束后,一起缩进被窝,看电视,我和他被哥哥姐姐包在中间。靠在他一只手臂上,握住右侧小哥哥完美又柔软的大胸,轻轻搓揉乳头还会发出诱人的声音。姐姐躺在另外一头放肆的抓着“小爸爸”。我两只手,一会儿玩玩这边,一会儿揉揉那边,自己嗨的不亦乐乎,完全不知道电视里在播些什么东西。
哥哥最先睡着,奇怪的没有展示她神奇的睡功,拿他的话概括叫“旋转,跳跃,我闭着眼”。今天的哥哥大概是累了或者说是��心了,躺在我身边熟睡,像个孩子。姐姐在另一边也黏在他身上睡着,微微呼吸。我最后亲吻他脸颊之后,恭敬说了晚安,也投入了枕头的怀抱。恍惚中看见他伸手越过我,拉好哥哥身上的被子,探过身子盖上姐姐的大腿,拍了拍我身上的棉被。之后,左右四顾,靠着床头,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心里真的好奇,这样的时刻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并不敢问,只能带着疑惑沉沉睡去。
【淫乱的小游戏】
我说过我的性幻想,是变态的恋父和一些淫母情节的夹杂。为了满足我变态又羞耻的欲望,他拉着姐姐给我来了一次场景的真实演绎,“哥哥”早起上班已经出门,所以这一次羞羞的床事,有三个人,淫乱到荼蘼。
我侧躺到床边,亲眼看着他把她压在身下,他告诉我,她是妈妈。她很快投入其中,挣扎,弱弱的低声喘息着说“不要,女儿会看到”,他覆在她耳边告诉她:女儿和他瞒着她做过的坏事,淫荡的样子很像她。她有些无奈,有些悲愤的把头埋进床单。我翻身凑过去,吻他,在他耳边轻轻唤“爸爸”。
退回身子,看到他揪起“妈妈”的头发,逼她看着我。我紧紧盯住她的眼睛,清晰的看到里面的羞耻与享受,同时看到映在她眼睛里自己渴求的表情,感受到双腿间的湿润。默默伸手,在这样的场景下,像小时候想着爸爸妈妈,在被窝里悄悄躲着做过很多次羞羞的坏事,企图把自己送上高潮。
他看向我,身体的律动没有停歇,盯住我的眼睛,偶尔看着我双腿间做坏事的手,扬起那种无可言喻的笑。我始终无法抵御他这个表情带给我的魔力,每一次它的出现都会暗示出我的淫荡与渴望;还有对他的恐惧和敬畏;为父的严苛;却也会带出我的欲望和渴求。手指的动作越来越快。夹住双腿,侧着身体含住“妈妈”随着爸爸节奏晃动的丰乳,细细舔舐。在我忍不住把手指探到深处抽插时,他放开“妈妈”,更换套子,没有言语,粗暴拔出我的手指按在头顶,很直接的进入,第一下就插到最深处。
现在进入我身体的男人,在前一分钟还在她身体里肆虐,她还躺在身边的享受高潮的余韵。这远远比我心底深处的幻想更加深入和直接,我想过:在爸爸跟妈妈做爱之后,瞒着妈妈悄悄跟爸爸做坏事的快乐,却没有大胆的想过,这种光明正大的刺激。本就是淫荡的孩子,越是淫秽的场景越能激起心底的欲望,所以高潮来得很快很直接。
入戏总是太深,我和“妈妈”的淫荡的叫床声此起彼伏,他律动喘息着羞辱的话,“妈妈”嘴里说出的淫荡回答,我祈求他撕碎我的放荡,真的只能用淫乱来形容。最后他释放在我大腿一侧,粗暴抓过“妈妈”的头发,说“舔掉”。我颤抖的曲着腿不敢动弹,他在床事上的霸道从来没有我们反抗的余地。她柔软的舌尖在大腿内侧舔舐,一点点带走凉凉的精液,留下火热的触感,我默默低头看着,压住自己想要抢夺分食的欲望。
结束之后,她翻身仰躺,大口的喘息。我的目光,黏附在她的嘴角,怎么也移不开。在那个位置,残留着白白的液体,闪着光。鬼使神差般,我慢慢跪在床上,探过身子,舌尖轻探带走那一抹残留,轻轻舔舐她的唇瓣,她侧过头吻我,凉凉的舌尖依然带着他独有的味道。
【又说到分别】
呐,再精彩的戏也有散场的时候。每一次能陪在他身边的日子,总是匆匆的过,所以我会特别珍惜每一天每一分钟。第一次的分离,给我遗留下了一种始终无法释怀的心理暗示,总是感觉,这次离开就再也见不到他,所以我特别容易陷入别离的伤感。
胡闹过后,开始计划归程。对于我时间的把控向来都是他做主,他斜靠在床上,絮絮叨叨的跟我说着:几点出发,几点到达,路上的注意事项,出城的线路,躲避拥堵高峰,阴雨天晴等等内容。我把脸埋在他胸口,感受着最后的温暖,不争气的又一次眼泪滑落。他轻叹着把我揽得更紧,搓揉发顶,数落我感性又没出息,我越哭越凶。
每一次我哭的时候,他越哄我,我就会越发停不住。无奈的,他只能求助姐姐“你妹妹一直在哭,你快哄哄她。”姐姐看着电视里的动画片,回头说了一句“让她哭一会儿就好了,我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么。”他仿佛陷入回忆,一边顺着我的头发,一边点头“这倒也是”。我抬起泪眼,看到姐姐眼里的淡然与坚定,觉得褪去欲望之后,这样的她,依然像远观时候一样,让我艳羡和思慕,她陪他最久,她也为他做过最多。
最让我窃喜的是,在我临上车的最后一个拥抱下,他在我发顶留下轻轻的啄吻。这让我离开之后,每每心里泛起对他的思念,都会不由自主抬手轻揉那个被他吻过的位置,让我始终觉得心安与感恩。
帝儿 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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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け前
搬家备注:于2018年2月25日首次发表于lofter
※含闪3剧透和对闪4的妄想
全文是从兰迪视角来看闪轨3起发生的事。
CP倾向是兰罗(ランロイ)和库里(クロリ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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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道夫奥兰多,从帝国克洛斯贝尔方面派遣至托尔兹士官学院第二分校,前来报道。”看眼前一副教导主任模样的男人身着军装,兰迪装模作样地敬了个礼。 年轻的军官回了个军礼,自我介绍之后,告知他其他同事还未来报道的消息,要他待命。
自己竟然是第二个前来报道的。 兰迪有些后悔不该一大清早就收拾行李,然后像个优等生��样从帝都搭乘列车赶到利布斯。
来到帝国是在两天前。 克洛斯贝尔的军警系统改制,特务支援科被强制解散后,兰迪被安排到了军部做教练员——一个没有自己的部下和多余时间,同时又能提供平级调动至帝国军校借口的职位。 他的调动决定得很仓促,同伴中只有同在军部的诺艾尔和米蕾优来得及和他道别,其他的不是有走不开的任务在身,就是逃亡在外。 「因为赤色星座开始在帝国活动,我有义务给老家擦屁股……安啦,我很快就回来。」 他用这个借口向两人解释,并请她们代为传达其他人,让他们别担心。 不知是不相信他的借口还是为离别感伤,听完这句话,训练场上以一敌十的两位戎装丽人什么都没说出口。气氛一度十分压抑,逼得兰迪不得不插科打诨地激得米蕾优骂出傻兰迪,才帮两人取回原来的状态。
现在想想,这真是蹩脚的借口。 赤色星座是他老家的烂摊子,他那个堂妹在加入噬身之蛇后更是疯得连叔父都压不住她,从这个层面上来说,他确实很希望能处理老家的失态——但不是现在。
他不可能在同伴们最需要他的时候抛下他们。 除非是为了保护他的同伴。
「怕是又要老生常谈,你有没有兴趣去托尔兹士官学院任教?」 说是视察训练情况,克洛斯贝尔属州第一任总督来到了更名为军警学校的设施,并在背书一样称赞了训练成果后又一次约了兰迪单独谈话。 「不了,我觉得现在的岗位很适合我。」 兰迪又一次搬出了一模一样的说辞来拒绝他。 「别着急,我想请你先看看这个。」这回对方没有再抬高任教的报酬,或是和兰迪谈谈他那个堂妹又惹了什么乱子,只是递给了兰迪一个信封。
信封里是一堆彩色照片,焦距太长导致被写体的面容模糊,但能依稀辨认出上面的人影。 每一张都印着他熟悉的棕发青年和绿发女孩的身影。
如果对准他们的不是照相机而是来复枪…… 兰迪感到背脊发凉。
「帝国的情报机关很优秀���区区几个通缉犯自然逃不过天网恢恢。」年轻的总督笑看着他,让人想起盯着猎物的毒蛇。 「现在可以让我重新听听你的回答了吗?」
两天后兰迪就被打包送上了开往帝国的列车,并疲于办理所有的手续和检查,直到现在来到托尔兹士官学院第二分校。
自称主任教官的米海尔少佐将他带到隔壁的校长办公室,将他引荐给第二分校的分校长和特别顾问——帝国的名将黄金罗刹奥蕾莉亚和爱普斯坦恩三弟子之一的舒米特博士。接受过两位名人的洗礼之后,他被带到了会议室,领取了厚厚一摞用作他今后教官生活指引的文件。 兰迪刚从中挑出记载开学事宜的文件,会议室的门就打开了。一名黑发青年和一名身材娇小的女性走了进来。
“……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传闻中的人物。”兰迪不由感叹了一句。 并不是说分校长和特别顾问并不让他震惊,要论知名度他们还超过了眼前的青年,但在新职场遇到大人物的震惊还是比不上在新职场遇到曾经敌对过的大人物。
灰之骑士里恩舒华泽,帮帝国巩固了对克洛斯贝尔统治的年轻英雄。 除了事先调查到的资料外,兰迪从两名与其交手过的同伴那儿也听到了不少消息。
对方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他显然也认出了兰迪——就像兰迪他们调查过他一样,帝国军方想必也把他们的资料交给了眼前的青年,以确保万无一失地清除帝国统治的障碍。
兰迪本以为自己会被丢到深山老林里提前体验与世隔绝的退休生活,没想到这会是个充满个性的职场。 作为一个有职业素养的军人和前猎兵,他可以接受这个突变,并立刻调整状态以配合新环境。
但如果能给他30秒时间冷静一下,他会很开心。
兰迪迅速阅读了刚刚找出来的文件,以确保不会在一问三不知的情况下和学生们见第一面。当聚精会神的阅读结束时,他发现不知何时灰之骑士鼻梁上加了副平光眼镜。
他不得不同意瓦吉的观点,眼镜确实会改变对一个人的印象。加了副眼镜后,原本带着些初出茅庐的懵懂的年轻人立刻就变得像一名小老师来。 眼镜可能是绝佳的伪装道具。
在兰迪来帝国前,也重温了当年潜入黑之竞拍会的变装实例。
加雷利亚要塞的毁损严重,虽然经过一两年的抢修恢复了部分功能,但尚未恢复原样。出于各方面的考量,帝国军方在抢先修复了铁路轨道后,将原本设置在要塞附近的列车站改迁到了贝尔加门。
所以离开克洛斯贝尔的那天早上,总督派来的两名“司机”驾车护送兰迪到了贝尔加门的车站。 美名其曰的护送实则为监视,这点他们都心知肚明。
作为大陆数一数二的金融和旅游城市,在成为帝国属州后,通过帝国的铁道网出入克洛斯贝尔的人��绎不绝,但考虑到和周边各国的紧张关系,入境的检察却不能放松。 兰迪站在人堆里,看着有过面识的入境检察官一个个询问旅客,估算着什么时候才会轮到自己。 所幸总督的人只负责“送”兰迪到车站,所以并不会参加这个长队列,只会在远处盯着他——当然这已经比寸步不离的护送好多了,他可没有和男人黏在一起的兴趣。
终于回答完了那些烦人的问题,带上入境许可证的兰迪往回走,准备在向监视者汇报完情况后立刻和他们说再也不见。刚迈开两步,他看到一个抱着一叠文件的职员低着头走来,眼看就要撞到他身上。 熟悉的发色让他恍了神,兰迪没有躲开,而是也装作没注意的模样,任由对方撞了个满怀。 “对、对不起……!”文件撒了满地,棕发青年俯身去捡,反而弄掉了挂在胳膊上的另一个公文包,毛手毛脚的样子狼狈不堪。 兰迪蹲下来,像任何一个对弱者动了恻隐之心的人一般俯身帮他捡起了几张纸,用右手递给了他。 “谢谢你。”面对兰迪递出的纸,青年没有拿住另一头,而是惶恐地伸出双手,握住了靠近兰迪的那端。 金属硬物被塞到手心,兰迪抓住它,松开纸张任由对方抽回,在伸出左手捡左侧纸张的同时,不动声色地把右手的那小块金属塞到了口袋里。
他和那位冒失的青年蹲在地上,近到好像一抬头就能撞到对方的鼻子。但谁都没有抬头,也没有开口,只是默默捡着那些文件纸——就和所有陌生人一样。
“……收好了。”兰迪偷偷从口袋里掏出那位总督交给自己的信封,将它们夹到了捡起的文件中间,塞到青年手里。他的搭档聪明如斯,看到其中的内容一定能立刻明白兰迪想警告他什么。 收好了文件,青年和兰迪同时站起身来。兰迪站在原地,看着他一边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感谢,一边鞠躬道歉。
“等一下。”在青年准备离开时,兰迪下意识地喊住了他。 棕发青年转过身来,四目相投,兰迪今天第一次有机会好好打量对方。 许久不见的搭档穿着稍显不合身的西装,戴着平光眼镜,双手用力抓紧文件害得纸张都有些变形——活脱脱一个因为害怕再次出错的新进小职员的模样。 正因他装得活灵活现,在场的所有人,旅客、职员、甚至那些看熟了通缉令上长相的军人,除了熟悉搭档所有习惯性小动作的兰迪外,谁都没有发现棕发青年的真实身份。 兰迪有一连串想问的,例如在哪里进修的演技,从哪里搞来这个变装套装,怎么知道自己今天要走,又是为什么冒着危险来到这个地方。 他没有问的机会,光是喊对方停步就可能引起监视者们的怀疑,更别提再说什么多余的话;他也没有问的必要,因为搭档的眼神回答了一切——隔着陌生的玻璃镜片,他看到的还是最熟悉不过的眼神。
“下回小心点!”兰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恶狠狠一些,好让外人听不出其中的一语双关。 棕发青年以几乎看不出的弧度朝他微微点头,接着像是为了盖过点头的动作似的夸张地九十度鞠躬,然后和每个被恐吓的软弱年轻人一样,转身飞也似地跑走了。
眼镜很适合他的搭档,也很适合黑发青年,以致兰迪也在考虑是不是也该去弄副眼镜来配合现在的老师身份——毕竟他上次被喊作老师,还是支援科一起在克洛斯贝尔大圣堂里给主日学校的小不点们进行特别授课的时候。
但在兰迪看到操场上的学生认出了灰之骑士并议论纷纷时,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改变气质的变装还是很容易被认出来,更何况他也没有那么受帝国军校学生的欢迎——与骑士和将军不同,认出自己的只有尤娜一个。所以他没必要去花那劳什子力气去弄眼镜,更何况戴了反而可能降低自己狂野迷人的男性魅力。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名单念出战术科学生的姓名。
兰道夫奥兰多正式开始了在托尔兹士官学院第二分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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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分校的生活比兰迪想象中来得要好。
兰迪对帝国两个阶级长久以来的矛盾以及内战后的情况都有所耳闻,来之前本以为同僚里会有死板的帝国正规军,或是失势了却还用鼻子看人的贵族子弟,并且无论是哪方都会极度堤防他这个从附属州派来的空降兵。
事实上,他们一共只有六个老师。两个刚毕业不久的雏鸟,两个兰迪也不想招惹的麻烦角色,还有唯一符合兰迪想象的米海尔少佐。
米海尔负责他们分校与军部的接洽,当然也负责向上头汇报他们几个是否老实。 想象了一下要以一人之力管住其他几个问题人物是多么头疼的一件事,兰迪都不由有些同情他。并且和他接触之后,兰迪知道他虽然认真到死板,但基本上只要不触及原则问题,他就算嘴上一口回绝,实则还是会给予些通融——这种不坦率的个人,和他认识的搜查一课的某位搜查官有些相像。
兰迪偶尔会觉得第二分校的同事们有些像他的熟人。
奥蕾莉亚分校长让他想起索尼娅司令,在她们面前兰迪总觉得自己矮了一头; 舒米特博士让他想起人偶工房的老人,说不定只是怪癖的技术人员都是那副模样; 里恩让他想起风之剑圣,重合的有师兄弟的身份、战斗方式、隐约流露的忧郁气质,当然还有能让当地小姑娘尖叫的知名度。 托娃不知为何让他想起塞西尔,两人外形上的魅力完全属于两种不同的风格,大概是温柔、宽容和奋不顾身帮助他人的共同品德让他产生了这种联想。
兰迪偶尔也会想,他们可能并不那么像,只是自己想念起了在克洛斯贝尔的时光。
谈不上长袖善舞,但兰迪本来就是个和什么样的人都能打交道的人,同事里虽然有些个性乖张的人,但至少二十多天来,兰迪和他们处得还不错——其中自然也包括里恩舒华泽。
两人共同担当机甲兵训练的课程,加上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偶尔会在训练场和澡堂碰上也会聊上两句,谈得也挺投机。
兰迪对里恩的印象不错,不如说他不觉得会有对里恩印象很差的人。 谦虚有礼,是个努力家,对那些问题学生也有耐心,简直让人感觉他没什么脾气。
不止兰迪的主观印象如此,从学生和同僚口中也能听到不少赞美之词,就连偶尔出现的那点批评意见听上去也像是在变相夸他。
例如同为克洛斯贝尔出身的尤娜非常亲近兰迪,一口一个前辈,看上去比起自己的担当教官更信赖兰迪。某天她曾拉着兰迪,把里恩和她的男同学当作帝国人代表大肆批判了一通,最后的最后才气鼓鼓地说到,“教官他明明不会网球,但竟然为了陪我打球一直在偷偷练习,难以置信!一般人会做到这个地步吗?!”说到这里,那丫头的脸蛋红通通的,恐怕不是如她所言被气得够呛,而是因为感动过头在掩饰害羞。 又例如里恩明明是个名人却没一点架子,热心帮小镇上的人打杂,这事全镇的人都知道。被大家背地里喊他教导主任的米海尔曾拎出这点对他提出了点名批评。 但兰迪却非常欣赏这种做法,这让他想起特务支援科刚成立时的时光。一行四人脚踏实地地做着不起眼的杂活,好不容易靠打杂收获了感谢,却被错当成了游击士,剥夺掉他们最后那点成就感。 那是又辛苦又没什么好处的日子,但却不可思议地非常充实。
里恩也不仅仅是一个三好学生模范教师,听说的谣传中来自内战的传闻和骑神背后的神秘,除了这些,兰迪直觉他背负着比表面听闻到的更沉重的东西。 但是兰迪并不想深究他的秘密,正如里恩也不会来打听兰迪的秘密。 两个人都知道彼此的立场不同,因此心照不宣地划了条界线。遵循着彼此的底线,两人可以轻松地保持普通同事的关系,甚至比其他组合更默契些。
他们都有自己该做的事,不能本末倒置。 在身为第二分校的教官前,兰迪首先是特务支援科的一员。
那天罗伊德冒着风险送到他手上的,是个用于台式终端的外接硬盘。 兰迪记得在他重要的同伴被悬赏后,缇欧连夜制作了这个小玩意儿,并通过特殊渠道转交给了逃亡者。 兰迪不记得缇欧是怎么���释其原理的了,只记得简单来说,其功能就是使持有者无论在何处都可以通过导力网络与其他同伴进行加密通讯。 自己的调任被决定时缇欧还没从财团总部回来,来不及重做个给自己。所以搭档怕是从哪儿听说了自己的行程,担心到帝国后断了联系,才先把原本使用的那个交付了过来。
这个决定现在看起来有些鲁莽。帝国和克洛斯贝尔不同,没有架设全国范围内的导力网络——也就是说,并没有那么多能供他使用的终端,更不要说使用时他还必须避人耳目。 但幸运的是分校那位全国顶尖的研究者对其有所需求,所以兰迪还是有通过终端和同伴联络的机会——只要避开老爷子和他那位来自利贝尔的小助手就好。 他没有时间等同伴同时在的时机与其连线,只能利用留言功能,通过简单的文字简讯将重点情报发过去。比如刚来帝国时介绍了第二分校的地理、装备与人员情况,又比如在开展第一次演习前把结社与猎兵团开始行动的消息传了过去。
四名教官加上二十名刚入军校的学生,前往帝国南部应对身经百战的恶性组织的袭击——怎么想都是强人所难。
料想自己加入结社的堂妹在附近,兰迪请缨外出侦查,一是为了摸清敌人的动向,二是为了了解这片土地,已增加己方的作战优势。还没来得及展开长篇大论的分析,他就被少佐勒令留在营地。 利用地形优势打游击战的选项被抹去,他只得留在指定好的营地,训练战术科和主计科的学生们如何应对紧急情况——他的学生也是他的士兵,作为长官兰迪有义务不让那批雏鸟丢了性命。
他们所担心的事情终究成了真。
当晚谢莉奥兰多和神速袭击了他们的营地,虽说在众人齐心协力的反抗和外援的帮助下度过了难关的,但物资损失惨重,也有在与自动兵器交战中受伤的学生。
兰迪第一次见到了里恩的同学,听他们说了旧七组的事。
西风的妖精走过来,和他聊了两句算是叙旧。 兰迪感叹世界真小,自己离开战场前见过的那个小不点竟然是新同事的同学。那时他的堂妹也是个孩子,现在却成为不折不扣的赤色战鬼。不知是不是因为碧之大树的战败使她成长,兰迪觉得她较上一次见面时收敛了一点,但这份成长无疑只会让她成为更加令人头痛的对手。为了应付她,自己也得再变强一点才行。
早早在战场实战的经历使她们飞速成长,也正因如此如此年少就成为了优秀的战士。 当然,如果要现在的兰迪评价,让比他家琪丫头大不了几岁的丫头片子上战场,他的叔父和猎兵王都该被剥夺监护权。
治疗伤员,修缮列车,清点物资……需要做的事堆成了山。刚和许久不见的同学们告别,里恩也立刻过来和他们一起挽救营地的惨状。
学生们大多很消沉。就算是所属于军校,他们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第一次出阵就遇到这种破格的敌人,切身体会到的恐惧使他们退却和迷茫。
“我们真的回得去吗……”正在检查被炮弹击中的机甲兵的损伤情况时,兰迪听到自己班上的男孩子嘟囔了一句。这孩子很有射击的才能,也挺聪明,老想着偷懒但靠投机取巧和临时抱佛脚总能将各项成绩维持到平均水平,最大的缺点是偶尔需要他正经的时候就会开始掉链子。 “别说这种丧气话,悉德尼。”兰迪往他脑袋上轻敲了一拳,“你不过是擦伤。” “但是教官……”褐发的少年的右臂正在接受包扎,只能用左臂捂住脑袋,防止再挨第二拳。 “不是能不能回去,而是一定要回去。”兰迪试图给他打气,“想想你回去之后有一大堆好事等着你,咬紧牙关也要撑过去。” “但是教官,回去了也没有好事。”男孩子哭丧着脸,“街上的女孩子只顾着搭讪库尔特,没人同意和我出去约会。” “男人要有梦想!悉德尼!”兰迪一把拍在男学生的背上,看到他痛得呲牙,“我回去之后要和帝都的漂亮姐姐们去兜风,然后包下一个高端会所,和满座美女喝到天亮。来!把你的也说出来!” “我、我回去之后……”他想了想,然后大声喊了出来,“我要借着库尔特!约那些女孩子去双人约会!!” “很好!就你来说是一个大进步了!”兰迪用余光扫到七班的青发少年用“为什么扯上我”的无辜表情看向这里,但决定暂且无视他。 “那你呢?塔齐娅娜。有没有回去后想做的事?”兰迪看向正在替悉德尼包扎的少女,朝她眨眨眼。印象里主计科的这个孩子比较内向又腼腆,刚才开始就愁容满面。好不容易靠悉德尼的大声喧哗吸引了其他学生的注意,兰迪也想借机给其他学生一并打气。 “我……”金发少女没想到被点名,一时慌了手脚,过了一小会儿才鼓起勇气说,“我想回去以后,买桃乐丝老师下个月发售的新刊……” “谢谢你敢于说出来,那一定会是本好书。”兰迪夸了她一句,看到少女的脸上渐渐洋溢出满怀希望的神采。 “我的话,是想和好朋友见面。”听到他们的对话,托娃插了进来,想必是明白了兰迪的用意,也想帮着同学们一把,“小安之前来信说,马上就能回到帝国来。乔治君也说过段时间会抽空来利布斯。” “我的话,会再去旧货店淘淘看,有没有我想找的纸牌。”另一个体态修长的男生走过来,边回答问题,边将两个箱子放在医疗班的帐篷下,“教官,这两箱药品完好。我再去检查一下部分毁损的箱子里有没有能用的药品器具。” “谢谢你,斯塔克君。”托娃向他表示感谢,他向在场的人颔首,然后回到了原来的岗位上,做事干练,紧紧有条。兰迪不由想感叹,未来的商界精英大概就是这个模样,并且他一定很受女孩子欢迎。 “你们在说什么呢?”另一个受欢迎的男人加入了他们的对话,里恩驾驶骑神清理干净在车厢四周的重物后,刚从骑神上下来。 “啊,在说大家回去之后想做的事,”托娃笑着向里恩解释,“有了愿望支撑,大家能多点干劲。” “真是个好话题。”里恩也报以微笑,却没有接茬。
“里恩教官的愿望是什么?” 不知哪个学生问了一句。
“我……” 里恩敛了笑容,露出迷茫的神色。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兰迪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
“我希望……旧七组的约定可以早点实现,大家能早日重逢。” 里恩说着,恢复了刚才的微笑。
看着这个笑容,兰迪忽然想起搭档对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同僚的评价。 「凛然又有潜力,但却透着股寂寞。」 兰迪从来都十分相信搭档看人的眼光,而事实证明他说的没错——在听到这个问题时,里恩周身流露的是笑容也无法盖下的寂寞。
不论是故意隐瞒,还是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真心,里恩说出口的不是他真正的愿望——不然,缠绕其身的不会是希望快些从寂寞中解放的孤独。
他一定“也”没有说真话。
那之后其他学生也加了进来,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师生几个从小愿望交流到大梦想,直到米海尔忍无可忍喝令他们专注手头的工作然后快点去睡觉。
或许因为一直说着梦想和愿望,那晚兰迪做了一个梦。
某个午后,他一个人完成了当天的支援任务,疲惫不堪地走进中央广场。 任务太多,大家只能分头解决。他在最后一个任务中抓到了某个寻衅滋事还破坏公物的帝国贵族子弟,但费了半天工夫也只好拘留那混蛋三天。又累又饿不说,还憋了一肚子气,真是糟糕到了极点。 他推开那栋旧大楼的正门,大声说出一句“我回来了”。 玄关的灯光有些晃眼,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欢迎回来”,琪雅扑了上来,精准地撞到他的肚子。 艾莉穿着围裙,边摆碗碟边招呼他去洗手;缇欧正在为大伙盛饭,并向他宣告今天的晚饭是琪雅做的,神情比她自己做出了大成功料理还要得意;科长已经坐在餐桌旁看报纸,只等着开饭;蔡特则还霸占着会客区,见到他来,只是懒洋洋得打了个哈欠,没有任何起身移���的意思。 正当他揉着琪雅的脑袋,问起今天主日学校的情况时,身后的门开了,夕阳顺着门缝照入一道温暖的橙色光芒。 罗伊德走进来,衣服上都是尘土,头发里还有没清理干净的碎屑,身为leader的他怕是又把最麻烦的任务留给了他自己。 兰迪转过身,想开口对搭档说“欢迎回来”。
然后梦就醒了。
兰迪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天刚蒙蒙亮,窗外是带些焦痕的树林,他仍然在托尔兹第二分校的演习现场。
他转过头,看看是否吵醒了和自己同室的青年。 所幸青年睡得很熟,酣睡中的笑颜里透着点哀伤。
不知道他是否也在梦中见到了他期望见到的人。
第二天的演习是比初日还要浓墨重彩的一天,预想之外的强敌和埋葬于这片土地的悲剧沉重地压在所有人的心上,是无论用任何语言去描述都无法传递的重量。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他们如前一天晚上所希望的那样结束了第一次实习,师生全员平安地回到了利布斯。
兰迪依旧见缝插针地和缇欧交换情报,将演习时的糟糕见闻传递给其他同伴。 同伴们的情况也不见得比他强。莱茵福特产的武器被大量运输至克洛斯贝尔,军事演习的编排日益紧密,帝国的重要人物前往属州视察的消息也定了下来。在巩固统治的同时试探共和国,整个属州弥漫着硝烟味。 唯一的好消息是缇欧从财团总部回到了克洛斯贝尔。她将这个消息写在最后,并多加了一句希望也能从兰迪这儿听到点好消息。
越是艰难的时候,越不能丢掉笑容。
在地下和同伴们互相鼓励,而在地上,兰迪需要做好自己身为教师的本职工作——谁都不知道下一次实习会被丢到什么狼窝虎穴,他要好好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训练学生,也要帮自己找回实战的感觉。
一人训练的提高程度毕竟有限,兰迪想起舒米特博士精心打理的小要塞,打算找他商量商量,能不能用做训练场。
去技术栋找博士时,里恩已经先他一步到了,两人正在上头围着之前回收的神机残骸说着什么严肃的话题。自知并未和他们熟到可以介入的份上,一半是为了避嫌,一半是为了不惹毛那个性情古怪的老爷子,兰迪在技术栋楼下的休息区域消磨时间。
内心抱怨着路法斯总督刻意克扣他的报酬导致他到了帝国手头也不宽裕,兰迪从怀里淘换了半天才摸出几个硬币,打算买罐咖啡解乏。结果手上一滑,一个硬币飞了出去,并平稳地在地板上溜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直到撞到只靴子才颓然倒下。
里恩弯下腰,捡起那个硬币,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它。
不知道里恩为何对着硬币出神,因为自己笨手笨脚弄丢了硬币而感到有些尴尬,兰迪装出不知道他也在这儿的样子朝他打招呼。话音刚落,里恩就以从未见过的气势猛得回过头来。他好像在回头的同时喊了什么,但没等兰迪分辨出那个音节属于哪个单词,就噤了声。
“……抱歉,我吓到你了吗?”明明自己也被对方的过度反应吓了一跳,但看到里恩脸上的表情,兰迪条件反射地道了歉。 里恩摇了摇头,将50米拉交给自己,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寒暄。
气氛较刚刚更为尴尬,兰迪立刻道别抽身,做他原本造访技术栋打算做的事。等他和博士交涉完毕,在返回小镇的路上,兰迪又回想起里恩当时的表情。
从开始的震惊到之后难以掩饰的失望,恐怕是将自己错认成了别的什么人。 要比喻的话,就像是被雨淋得湿透的走失的小狗,误以为饲主回来找它时的眼神。
而兰迪打从以前开始就对小狗一样的眼神没辙。
所以那天晚上,在酒馆偶遇里恩时,兰迪主动开口邀他喝上一杯。 那大概是他当惯了大哥的坏毛病,无法明知道有年轻人遇到烦恼还坐视不管,更何况今天下午已经是他自实习那晚在营地后,第二次收到对方发出的求救信号。 在身为第二分校的教官前,他首先是特务支援科的一员——他们守护法律,保卫克洛斯贝尔的和平,尽己所能地帮助所有遇到困难的人。 兰迪相信,他的同伴不会反对他的选择。
这是他第一次和里恩舒华泽推心置腹地聊天。 支援科的事,自己身为猎兵的过去,里恩在内战中的经历……那些本来顾虑彼此的立场与心情而三缄其口的话题,在此刻了解了对方的坦诚后,并不妨碍将之直言——当然,还是有能说的和不能说的事,即使醉得七晕八素,兰迪也不会坦诚到把和支援科还有联系的事说出来。
他的推测没有错,里恩确实将自己错认成了别人。 同伴、学长、损友、劲敌……在用各种词汇定义和那位友人的关系的时候,里恩又露出了寂寞的表情,刻意挤出的笑容也显得勉强。
从里恩的反应来看,那位学长怕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正因为思念对方,才会不经意间在别人身上投射那人的影子;正因为无法再见到思念的人,在念及对方时他才会那么悲伤。
兰迪想,自己说不定有被那些弟弟属性的小子们认错的被动天赋。 几年前在旧城区,当时刚认识不久的罗伊德也说过自己像他逝去的大哥——只不过那是为了安慰自己的引言,当时两人中消沉的那个是自己。
此时的里恩显然没有再安慰人的余力,不如说正因为平时压抑着自己不去想那些悲伤的事,要自己振作起来去鼓励去安慰别人,此时一直捂着的伤口突然暴露出来,才更脆弱不堪。
那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治好的伤。 他这个局外人此时只能帮忙减轻对方的痛苦,作为同事——限定在这个职场的同伴,去帮助他。
于是兰迪为里恩满上一杯杯酒,抛开沉重的话题,聊聊多年来游历大陆的趣闻,里恩热衷的历史,还有是男人都会感兴趣的话题。
来帝国还是有一点好处,比如聊到一些少儿不宜的内容也不用挨大小姐和阿缇的双重眼刀。
开端虽然是个巧合,但在来到利布斯的第二个月,兰迪终于主动拆掉了架在自己和其他同僚间的墙壁,也和里恩自然地建立起了男人间友谊。
第二天和缇欧通信的邮件中,兰迪如实写上了已知的第二次演习所知的情报。想起缇欧上一封邮件中希望听到些好事的要求,兰迪敲下回车另起一行。
「PS:里恩是个不错的家伙。」
邮件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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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克洛斯贝尔两个月,兰迪就又因公返回了这个生活了许久的地方。
老实说,从听到下一个演习地是克洛斯贝尔的那刻起,胸口就被什么梗住了。 兰迪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在列车启程离开利布斯的晚上,还能和里恩开玩笑要在唯一的那个自由行动日带他去夜店长长见识。
清晨时分,睁开眼看到的熟悉的街道风景。列车途经贝尔加门,正驶入西克洛斯贝尔街道。
帝国占领后发挥了其铁路交通大国的特长,配合所谓的八大都市计划扩建了克洛斯贝尔的铁路。例如这次利用的南面线路中,就增加了圣乌尔丝拉医科大学站和米修拉姆中转站,虽然他们这次的行程只到乌尔丝拉间道为止,如果能平安完成演习,就用不到那些著名的设施。
看着沿途的风景,兰迪不由自主地开始联想。 驻扎在贝尔加门的军友们一定正为了迎接帝国大人物在演习;大小姐怕是要陪着外祖父接待政界要人忙得不可开交;在不远处的乌尔丝拉医院里有他相熟的那些温柔美丽的护士小姐,想必无论何时都会一视同仁地救死扶伤。
兰迪不得不承认,他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平静。
以前听团里的老兵说起过回故乡探亲的事,此时的感受倒和他描述的有几分相似。 冥冥之中似乎有天注定,他这种出生起就颠沛流离的人竟然也能体会到归乡之情,还偏偏是在克洛斯贝尔——这个他生活了不过五、六年,还不到他生命的四分之一时间的地方。
在室友醒来前,兰迪就倚在窗边,盯着驶过的每一株草木看,仿佛一不留神就会看漏什么重要的东西——比如蔡特或跟随它的白狼,又比如带着琪雅逃亡的搭档。
和上回演习的流程一样,里恩带着七班外出执行任务,兰迪和托娃在营地里对另外两个班的学生进行实地训练。几个小时以后,里恩带着意想不到的访客回来了。
“哟,阿缇,五个月不见了!我们也抱一个吗?”没在与里恩同行另两个陌生美女身上停留目光,兰迪一眼就看到了里恩身边的那个小个子少女。兰迪��步走上前去,向许久不见的缇欧张开双臂。 短短几个月不见,缇欧似乎又长高了一些,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不愧是正值成长期的岁数。 轻描淡写化解了兰迪拥抱的玩笑,鲜有感情流露的缇欧也露出了微笑。
“第二分校和七组的各位似乎不是坏人,和罗伊德前辈交手的他也是。”缇欧朝右手边正和托娃汇报情况的新七组看了一眼,又小声说了一句,“和兰迪前辈说的一样,是个不错的人。”
“嗯,相信他们也没问题吧。���兰迪立刻想到,缇欧向第二分校发出委托可能也是想探一探从兰迪那儿听闻的第二分校和兰迪的同僚。
根据缇欧和里恩的旧相识们所述的情况,第二分校的诸人就克洛斯贝尔出现的幻兽交换了情报。不一会儿里恩带着学生和一名后援离开了营地,另一名旧七组出身的后援在和托娃叙旧,米海尔一早就因为帝国大人物的视察团的事被叫走未归,趁着安排学生们自主训练任务的空档,兰迪获得了和缇欧交流的时间。
幻兽的问题刚才已经和众人一同讨论过了,此时两人之间的悄悄话自是留给了不能放上台面说的话题。
缇欧告诉自己,从今天早上开始就联系不上其他的同伴。 他们在地下活动中和共和国派的黑月暂时达成了合作关系。回到克洛斯贝尔后,缇欧通过黑月联系上莉夏,将另行制作的秘密通信装置交给在逃的同伴。但是对面从两天前留言会想法处理迈因茨矿山的幻兽后,就再也没有给过任何联络。按新七组适才的情报,他们早已成功消灭矿山的幻兽重新潜伏,没有失去联系的道理。 其他人则被莫名其妙地困在了米修拉姆。 克洛斯贝尔代表的麦克道尔祖孙几天前就在米修拉姆的迎宾馆做迎接本次视察团的安排,隶属军警组织的人也被安排到米修拉姆执行警戒任务。今天早上所有人突然被告知原本视察著名疗养地的环节被取消,但帝国方面却不允许留在米修拉姆的相关人员离开,连外部通信都被禁止。根据缇欧的说法,黑月正在尝试利用其掌握的秘密途径和里头的人联系,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消息。
和幻兽的危机不同,这情况让兰迪直觉感到人为的恶意。
两人一番商议后,决定由行动尚未受限的缇欧先返回市里打探消息。 兰迪将缇欧送到营地门口,刚准备道别,东面道路开来一辆军用车辆,上头标示着铁道宪兵队的“TMP”字样。 “奥兰多中尉,你的岗位应该在哪里?”米海尔少佐走下车,冷冷打量着兰迪。 “报告长官,战术科的同学正在进行自主训练。”被上司抓包,为了多少打消对方的疑心,兰迪毕恭毕敬地汇报,“我正准备送走协助本次特别任务的专家人员。” “情况我听哈歇尔说了,”米海尔瞪了他一眼,转过去向缇欧敬了个礼,“普拉托主任,非常感谢您和爱普斯泰因财团的协助。请再稍作逗留,舒华泽那边的新战况也需要您帮忙确认。等结束后我会驾车送您回市里。” 缇欧点点头,礼貌地回应。军方提出协助的正当要求,此时执意离开只会适得其反。
“……米海尔老兄,你刚刚是从哪里回来的?”看着土地上留下的车轮印,兰迪隐约察觉到有些奇怪。 “注意你对上级的称呼,中尉。”对方像个机器人一样一板一眼地回复并无视了他的问题。 “你是为视察团的任务走的吧。视察团要光顾的兰花塔和机场都在市里,但你却不是从北面过来的……”结合刚才从缇欧那里听到的情报,谜团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内心的焦躁却也同时膨胀开来。 “东面……那好像是米修拉姆中转站的方向吧?”兰迪死死盯着眼前的帝国军人,语气中带上了些挑衅的味道,“天下闻名的铁道宪兵队去一个和视察团毫无关联的地方做什么?去海水浴场度假吗?”
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掌握了米修拉姆方面的情报,所以兰迪没有将推测的依据说出来。但米修拉姆目前驻扎了大量的克洛斯贝尔本地军力,就算有什么突发情况也不可能再需要帝国正规军赶过去——更何况对帝国军队来说,视察团的安全比留在米修拉姆的克洛斯贝尔代表的安全重要得多。 唯一的可能是,他们需要帝国军队完成一些不能依靠克洛斯贝尔地方军的任务——例如镇压克洛斯贝尔地方军本身,或是捉拿一些信不过本地军队会按命令行事的人物。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回到你的岗位上去。”米海尔不为所动,冷静地回答。 “我问的是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对方越是遮掩就越证明自己的猜想正确。兰迪感觉血液一下涌到头顶,一直压抑着的冲动和黑烟一样蹿了上来。他知道自己所厌恶的本能正逐渐露出来,但却无法控制住它。 “我再说最后一次,回到你的岗位上去,奥兰多中尉。现在我还可以不将你的过激言行上报。”米海尔语气坚决,“这是总督的命令,我只有权说到这里。”
兰迪生生吞下一连串问题,不再说话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即使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米海尔少佐也不过是夹在中间的棋子,没必要让他难堪。
“……普拉托主任,往这边请。”见兰迪罢手,米海尔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而是转而向缇欧说话,并像在前为她领路似的率先迈开步伐——对眼前的两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恐怕是他权限范围内能做到的最大让步。 “兰迪前辈……”身旁的缇欧扯了下自己的衣角,兰迪低下头去,对上饱含担忧的目光。通过刚刚的交谈,她一定也明白了同伴们失联的原因,但此刻她只是朝着自己微微摇头。 “我知道,阿缇……我知道。”兰迪牵动嘴角的肌肉,勉强地笑了下。
要忍耐。 现在必须要忍耐。 不管那个总督是不是食言而肥,既然同伴们可能落在他手上,现在他们只能忍耐。
两人回归了原本的工作中去。训练期间里恩一行人回来,就新进展简单地交换了情报。从里恩他们的态度和对话内容来看,他们对米修拉姆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既然那并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真相,兰迪也就装作无事发生——他不希望本就对克洛斯贝尔抱有愧疚之情的里恩和克洛斯贝尔土生土长的尤娜体会到自己现在的心情。
太阳下山前,上头突然传来了晚间由第二分校担任兰花塔警卫的决定,一行人浩浩荡荡登上列车。第二分校师生以外的援助者们也得回到市区,里恩的旧相识们搭上了便车。 缇欧却没搭同一趟列车,而是提前一小时由TMP的队员先一步护送离开。兰迪知道财团有紧急任务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是掩饰,帝国军一定是贯彻了适用在其他同伴身上的方针,彻底将兰迪和缇欧也隔离开来。 恐怕整个演习期间都不一定能再有和缇欧见面的机会。
学生期待着晚上兰花塔的宴会,因为紧张和兴奋而议论纷纷。对大多数学生来说,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的受皇族召见的机会。 兰迪在通商会议举办期间曾和奥利维特皇子有过一面之缘,加之并非帝国出身的他对帝国皇族没有什么特殊情感,因此也没有被周遭的情绪所影响。要是问他想见这个宴会上的哪个大人物的话,那恐怕非本地区的第一任总督莫属。
兰迪本想趁晚宴的机会找那个总督算账,结果路法斯像是刻意为了激怒他一样走到眼前点了里恩的名,又大摇大摆地离开,愣是把他当作了空气。 在森严的警备下,兰迪也只好放弃找地区领导人谈话。被对方用冷暴力对付的感觉很糟,就像空有一把力气却只能打到软棉花上,所有不满都会随着时间不声不响地消失。 从他对付自己的手段上,兰迪也隐约猜出了他这次用来对付支援科其他同伴的方法。
并不直接下手招致污名,而是迂回地限制他们,消磨他们的精力与斗志,让人不断地体会着无能为力直到彻底绝望。
即使事先有了心理准备,直接被结社的敌人挑明对方使用这种阴险手段对付自己的同伴时,兰迪还是感受到怒火在胸口熊熊燃烧。为了支援科的同伴也为了第二分校,他还算是撑了下来,没有当场翻脸,也没有被打击到一蹶不振。
憧憬特务支援科的尤娜在得知真相时情绪崩溃,将自己关在房里拒绝外出。但兰迪不是孩子,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暴自弃。他试图和米海尔交涉,由自己与里恩或是他们铁道宪兵队同行去解决结社引起的纠纷,但却被一口回绝——上头下了死命令,对他而言最多只能容许兰迪作为第二分校的一员和其他师生一同行动。
不知道那个总督到底想做什么。 一边把试图解决问题的支援科往绝路上逼,一边逼迫里恩自行想办法去解决问题。 他可不信那套嫌过时的英雄再夺去民心的说辞,如果仅仅是因为这样,犯不着单单强迫灰之骑士去做令他反感的事——帝国有名的将领可多了去了。更何况,总督在结社大闹兰花塔的晚宴前就开始实施“鸟笼”计划,比起临时派里恩去应急,更像是有人开始就策划好一切等他们上钩。 兰迪感觉自己仿佛踏入了一团迷雾,明知处处是陷阱,却完全无从入手。 他也没有余力去思考这些谜团,无力感与焦虑将他的心脏揪成了一团。如果是几年前的他,恐怕已经开始策划起如何脱逃后孤军奋战。
兰迪想起他们的leader。 无论内心有多么焦急,他都可以理智地筛选出所有有用的线索,并有条理地展开推理,做出正确的判断。
他从没像此刻那么渴望见到他。
里恩向他承诺会代替他们保护这片土地,别无选择的兰迪把和敌人的正面交锋交给了里恩,并不代表他就做不了任何事。 借着自己熟悉当地地形的优势,兰迪给后出发的新七组指了去星见之塔的近路;结合机甲兵点火装置的射程,他提出使用警备队的货运路线的建议;在决定作战方针后,他引导第二分校的学生前往众人计算后选定的发射地点。 遵守对里恩的承诺,好好保护学生,并最大限度地做好后援工作——这是现在的兰迪能做到的极限。
没关系的。 相信里恩,相信七组的学生,他们可以平安解决这个事件。 相信罗伊德,相信其他支援科的同伴,他们一定能撑过去。
不管黑夜有多长,终能迎来黎明。
虽然一度在星见之塔陷入了苦战,但在诸方协力下,终是击退了结社的两名执行者。
在踏上回程的列车前,缇欧前来送别。 总督依照开始承诺的那样,打开了“鸟笼”。虽然不信任他,但缇欧已和被关在米修拉姆的同伴们取得了联络,确认了他们的平安;在湿地逃亡的同伴们的消息目前还无法核实,虽然还无法完全放心下来,但至少帝国皇族介入给军队施加了压力,料想帝国军也不敢多做手脚。
兰迪朝送行的人挥手道别,又一次离开了“故乡”。
虽然有留恋,也有不舍,但这次离开时的心情却和上次不完全同,至少这次他不是被人胁迫,怀揣着满腔愤怒离开。 兰迪想,幸好他来到了第二分校。多亏了这个立场,他才能从外围解救被困在内侧动弹不得的同伴,也多亏这个机会,他遇到了值得信赖的新友人。
“咦,那边的是……?” 随着托娃的视线,车厢里的几人看向窗外。 认出远处三个人影的身份时,兰迪猛得站了起来。
一个高瘦的人影守望他们似的抱臂站在后方,矮个的长发女孩朝着飞驰的列车挥舞手臂,站在最前端的人的视线对上了车厢中的人目光,笔直、果断地朝着前方出拳。
感谢女神,他们没事。 感谢女神,听见了他的愿望,让他再次见到了最想见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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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利布斯之后,兰迪觉得里恩和托娃的状态都有些奇怪。
仔细回想起来,在星见之塔那战中,看到尤娜传送至列车的地精代理人的图像时,托娃流露了明显的动摇。只不过自己当时满脑子都是克洛斯贝尔的事,没顾得上深究。
记忆中当他和托娃赶到塔顶时,里恩和旧七组的同学们跟托娃间说了些古怪的话。 「我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毕竟我们亲眼目睹了下葬。」 光从字面意思上看,困扰他们的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例如死者苏生。
又不是小说或戏剧,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若是一般人可能会这般对这个猜想嗤之以鼻,但有过亲身经历的兰迪不会这么想。如果有女神的至宝同等的力量,死者复活也并不是天方夜谭。
当然兰迪也只是比其他人更认同这种可能性,并没有提供线索的法子。毕竟严格来说他所经历的死亡不是这一个世界的事,更何况那个孩子已经失去了力量,明显与这件事无关。
里恩和托娃显然不想和外人提及这件事,兰迪也只当作什么都没察觉,他不想因为毫无根据的推测再给同事带去二次伤害。
那天下课后在小要塞单独训练到傍晚,兰迪回教职员办公室,看到里恩一个人在整理教案,脸色谈不上好。 除了从克洛斯贝尔带回来的那个可能困扰他的问题外,战术科和主计科的两个问题儿童转到了他的班上,恐怕也是让里恩如此劳累的原因之一。他的一个缺点就是将自己逼得太紧,一旦进入了这种状态就不知道什么是休息和放松。
于是兰迪朝这位加班的同事打招呼,并开口邀他喝一杯,里恩也爽快地答应了。
一两杯酒下肚,看对方喝酒的频率已经脱离了工作状态,兰迪也放心地任思绪遨游。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里恩聊天的同时,他跳脱地从今天色拉用的菜有点老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始想,一直想到一些严肃的问题。例如结社在各地挑事的目的,克洛斯贝尔出现的幻兽之谜,以及可能卷入帝国与共和国间战火的故乡的今后。 等回过神来,兰迪发现桌上几瓶酒已经空了大半。
“喂、喂,里恩……你这喝的也有点猛了……”兰迪看着眼前的青年往杯子里倒满了酒,然后仰头一饮而尽。在自己出神的这段时间里,桌上的食物完全没人动过,只有酒空了一瓶又一瓶。照这个喝法,估计立马就会醉。 之前和里恩喝酒时,主要还是自己说个不停,里恩只是偶尔发表些建议,因此兰迪知道他喝酒时话并不多。但今天他这个的状态根本不是话多话少之差,压根就是在喝闷酒。
“没关系的……我留了兰迪先生的份…………来,我给你满上。”里恩好像已经有点喝上了头,醉眼惺忪,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他拿起酒瓶想往兰迪酒杯里倒,却失了准头,大半都撒在了桌上。 “STOP!停!今天到此为止!”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抢过随时可能化身为钝器的玻璃酒瓶,兰迪果断为这场酒踩上刹车。 一边扶着小声抱怨“说好今晚喝尽兴的呢”的里恩站起,兰迪一边从羞涩的囊中掏出几张纸钞找老板结账。
推开宿舍楼门,兰迪做贼似的,蹑手蹑脚搀扶着这个醉鬼上楼。 这个时间点学生都睡了,但老师们可能还醒着。无论是被主任逮着挨一顿骂,还是被分校长逮到拖出去喝第二摊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骗子……”里恩迷迷糊糊地小声骂了一句。 “是是,是我不好。下回再陪你喝。”兰迪随口敷衍,心想不管今天怎么闹着想继续喝,明天起床因为宿醉头痛时你就知道后悔了。 “借钱不还就算了……这回又想继续骗我……”不知道是不是酒后吐真言,里恩罕见地开始发表不满。 “讲点道理啊?今天买单的是我。”明知道喝醉的里恩在说胡话,和他较真也没用,兰迪还是发出了抗议。 好不容易到了房门口,兰迪从里恩兜里摸出了他的房门钥匙,将姿势从搀扶换成了背,让他趴在自己背上方便自己腾出手来开门。
“……骗我也没关系的。” 将钥匙插入锁孔时,伏在背后的里恩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和之前埋怨的口吻不同,里恩的语气有些奇怪,兰迪开门的动作也不由停住了。
“是骗我也没关系……我好想见你……” 因为姿势的限制,看不到里恩的脸,但他的声音中带着哭腔。
里恩对话的对象显然不是自己。
兰迪推开房门,将撂下那句话后陷入沉睡的人丢到床上,帮他除下武器、靴子和外套。 活动了下肩膀,兰迪环视四周,考虑脱下来的武器装备该往哪儿放。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到里恩的房间。 房间很能反应主人的性格,干净又整齐。和兰迪的房间不同,屋里没有什么娱乐设施,墙上也没有火辣美女的海报,只有一副写着明镜止水的书法。桌子上摆放着些教案和参考书,还有几张家人和学生时期合照。相框前很随意地摆放着一枚硬币,与井井有条的房间格格不入。 兰迪往刀架上放太刀时走近书桌,才看出来那是一枚50米拉硬币——和那天兰迪在机甲栋搞丢的那枚一样。
现在他好像知道了那天捡到硬币后里恩失魂落魄的原因。
在别人房间里打探隐私非常失礼,但兰迪的余光已经捕捉到了照片上的一个身影。 毕竟做了些时间的警察还长年和搜查官为伍,兰迪在侦查方面受到了强烈熏陶。 看到那张照片的瞬间,几个片段式的线索在脑海中连成了一条线。
那是一张大合照,照片的中间站着身着学生制服的里恩和托娃。 兰迪没有见过旧七组的所有人,但在演习地见过的他那几个同学穿着和里恩一样的红色制服,想必红制服的那些人是他的同级生,可以��除。 剩下右边托娃身边的三人和最左边的有点面熟的女性,其中只有一个男生穿着和托娃一样的绿色制服,其他人服装各异无法当作推理的依据,但他们看起来都较里恩年长。 穿着黄色工作服的微胖男生在前几天来过第二分校,其他两名女性,不管她们是谁都可以排除——毕竟里恩因为那枚硬币将兰迪错认成的,是一名学长。 唯一可能的,就是身穿绿色制服的少年。
照片上的他看起来和托娃很亲近,最关键的是,他有着和出现在星见之塔的那位代理人一样的银发。
按这些线索推理的话,这个少年就是和里恩有着孽缘的损友劲敌兼学长,已经因为某些原因离开了人世,但却疑似死而复生——他的两个同事就是因为意外地见到了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才会变得奇怪。
在克洛斯贝尔,他和里恩都见到了想见的人,但是生离和死别是不一样的。
兰迪见到了久别的同伴,知道他们真真切切地活着,知道只要努力终有再重逢的一天。 但里恩却不同,他不知道他见到的是谁,感情上渴望着奇迹的出现,但理智却告诉他不可能,不管再怎么抱着渺茫的希望去努力,也可能只能获得一场空。
因此里恩压抑着自己不去想那些如果,告诉自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否则他可能会被虚幻的亡灵缠住,无法迈开前进的脚步。 但是当理智消失的时候,他终究说出了真心话。
「是假的也好,想再次见到他。」
兰迪默默关上房门。
或许明天里恩问起酒后失态的事时,告诉里恩他喝醉了后倒头就睡没有给自己添任何麻烦,并递上缓解宿醉症状的药物,才是兰迪现在能为他做的最好的事。
回到自己的房间,兰迪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看了一会儿,又回想起那位银发少年的脸。 “根本一点都不像啊……” 他感叹了一句,随即躺倒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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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一次演习中,第二分校前往了帝国西部的海都,一切照旧——七班在外执行各路委托,他们八九班在营地训练。
兰迪对奥尔迪斯周边挺熟悉,猎兵时代他没少在这附近活动,赤色星座的高级会所“诺艾布朗”当然也开到了拉克维尔——没有比赌场更容易操纵现金流的地方,作为少东家,兰迪当然是那儿的常客。 当年的赤色死神我行我素,视法律为无物。有米拉,有实力,他们就能为所欲为——至少在他当时生长的环境里,他和谢莉都是这么被教育的。 只要委托人让他们看得顺眼,并给得出他们满意的价钱,他们甚至不介意直接冲进帝国军的海上要塞来一场突击战。前一天在战场上浴血厮杀,后一天就在拉克维尔花天酒地,一晚上挥霍的比他做三十年警察挣得还要多。
当时觉得这种生活自由又豪气,现在想起来只觉得是循环往复,一昧追求刺激却毫无意义的日子。
当年的斗神之子怎么也不会想到几年后重回故地,自己会乖乖听命令留在简陋的营地里,为给一群十几岁的孩子的训练喊“一二三四”——在当年的自己看来现在的自己一定是个畏首畏尾的软蛋。 不过彼此彼此,现在的兰迪看起来,当年的自己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该蹲几年号子反省的混蛋。
去掉那些浑浑噩噩的日子不说,兰迪还是很中意奥尔迪斯特产的朗姆酒。 诺艾布朗的各个分店里都常备着各种高档酒,其中自然少不了这个品种,有时兰迪在自己的小队的行装里也会放上瓶——想放纵时就和大伙儿来几杯,在必要的时候,这酒也是不错的助燃剂。 他光顾的某个小村子的酒吧柜上也有奥尔迪斯产的朗姆酒,记得还是算得上高档品的玛丽昂兹牌。完成猎兵的任务后,兰迪偶尔会装作一般人找村里的同龄人厮混,也有了谈得来的普通人朋友——直到他在成为下任斗神的考验中牺牲了那个村子,害死了那个有小狗眼神的年轻人。 兰迪离开猎兵团时也带上了存在那个村庄柜台里的那瓶朗姆酒。那瓶酒和他一同四处漂泊,在克洛斯贝尔陪他消磨时光,最后在梅尔卡瓦号上完成了它的使命。
那天晚上和搭档喝干那瓶朗姆酒后,两人约好重新到酒吧寄存一瓶。 但那之后先是忙着处理独立国事件的残留问题,接着帝国军队开始了无血占领,到故乡被并入帝国版图后搭档被通缉,一连串的变故让他们还没来得及兑现这个诺言就被迫分开。
无法坐在一起喝上一杯,但至少可以先找到瓶好酒。 兰迪在帝国可没少往酒柜里探头,但来帝国后的日子过得也太过规矩。行动受限去哪儿都得打报告,导致他非但好久没有摸过筛子和扑克,没有任何机会和美女搭讪,甚至买个好酒都困难重重。 不知是这几年沿海都市酿的酒成了紧俏商品,还是以前好酒好肉都来得太过容易不知一般人的疾苦,来帝国后三个月里头,他都没能找到奥尔迪斯产的酒,更别提是那个高档品牌。
这回来海都演习一定是女神的指引,这下终于有机会在本地买到当地产的朗姆酒。
演习的第一天晚上,兰迪躺在床上暗下决心,一定要让上司通过自己第三天的外出许可。
顺便盘算着时间,同室的里恩也应该回来了。 半个多小时前,里恩穿戴整齐离开了他们的房间。通过列车门开合声和各人脚步声,去掉和托娃她们聊天的时间,里恩先是在户外逗留了十多分钟,回到车厢后快二十分钟了还没有回来——结合今晚和他结伴而归的人选和他对里恩的了解,很容易猜想发生了什么。
…… 太不公平了!这些可恨的资产阶级弟!
就像女神从未正视过兰迪对资产阶级弟的抱怨一样,这回的小小愿望也没能实现。
演习的第三天,海上要塞发生了动乱,虽然最终在各方的努力下以最小限度的损伤解决了动乱,但兰迪的外出申请也泡了汤。
重回利布斯后兰迪还不死心地去交换屋和如水庵打探,心底想着万一老板趁着他们去奥尔迪斯的时候顺道让谁帮着进了货,结果不出意外地扑了个空。 也是,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站在货架前,兰迪叹了口气。
“兰迪先生,在找什么东西吗?” 回过头去,里恩站在身后问自己,可能是听到了刚才的叹息。 这事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兰迪将在找朗姆酒的事如实和里恩说了。里恩让自己稍等,不一会儿就带着瓶眼熟的酒回来,要将它送给兰迪。知道这酒价格不菲,兰迪当然不能白收。 “之前兰迪先生也请我喝过酒……真过意不去的话,再请回我就好了。” 里恩执意不肯要钱,再推辞下去反而有违他一片好意,兰迪答谢后收下了。
“不用客气……希望和‘他’的约定能早日实现。” 里恩说完,转身离开了如水庵。兰迪知道他也和同伴许下了许多约定,但至今哪个都还没实现,也有约定可能永远都无法达成。 看着那个背影孤零零地消失在门后,兰迪觉得心里堵得慌。
回到房间,兰迪小心翼翼地把来之不易的酒收到了柜子里。
自己还真是受女神眷顾的家伙。
夹着尾巴从战场逃到了克洛斯贝尔,却收获了朋友,搭档,称得上家人的同伴。 从克洛斯贝尔被赶到了帝国,却进到了一个好职场,遇到了那么好的同僚。 做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却有愿意原谅他的人在。
那他也应该知恩图报,为愿意原谅他的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兰迪打开柜子,将那瓶朗姆酒放到了矮桌上。
邀请里恩一起试喝时,里恩还有些顾虑,一脸歉疚地问不和约好的他一起开瓶真的没问题吗。 兰迪倒觉得搭档非但不会在意,还会主动邀请里恩。这本来就是里恩送给他们的酒,而且里恩还帮他们守卫了故乡,这点小恩小惠完全不足以报答这份恩情。
和里恩相识,不知不觉也有4个多月了。 从刚开始互相顾虑着保持距离,到互相袒露真心,两人之间建立起了牢固的信任和友谊——但正因如此,兰迪才必须早点把话说清楚。
不管建立多么深厚的友谊,兰迪终究不属于这里,等到时机成熟他会立刻回到同伴们的身边。就算知道里恩害怕孤单,他也不可能成为无论何时都选择站在里恩身边的那种同伴。 兰迪不希望他的离开会使里恩受伤害,所以他早早地向里恩预告他会离开。
但这并不是说兰迪就打算对里恩弃之不顾。 不知道别人是不是都看了出来,至少在他看来,里恩是个重感情,有正义感又有少年人的天真,怕寂寞却总是在逞强的人。 一言以蔽之,是让他完全放心不下的年少的挚友。
他们是相差几岁的友人,但不是独一无二的同伴。 同伴无论发生什么都会选择里恩,一直陪在他身边,这不是兰迪的位置。 兰迪只是痴长几岁的挚友——可以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再飒爽离开,不留痕迹地站在他身后援护射击,直等到可以陪伴里恩的那个同伴出现为止。
当然,和里恩喝酒时,兰迪只说了前半,没把后半段说出来。 他又不是想博取里恩的好感,这话本来就没必要说出来。与其乱开空头支票,不如实际上多做些帮衬他为好。再说这话也怪肉麻的,除了那些直球选手,谁都说不出口。
第四次演习的目的地是帝都,临近帝国的夏至祭,麻烦事也多了不少。 这次演习里,分校长和特别顾问爽爽快快地从一开始就和他们同行——事实证明他们一同过来是正确的,第一天就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一方面,百人的共和国谍报部队进入了帝都,每人都配有乌奴尔社未知的最新装备,十分难对付,弄不好会导致原本岌岌可危的外交关系破裂,直接开战。
另一方面,埋葬在帝都旁修梅尔灵园也发生了事件。 罗格纳侯爵的长女失踪,在灵园发现了她的遗留品。 同时,本该埋在灵园中的苍之骑士的遗体离奇消失。 说来惭愧,直到这个时候兰迪才把帝国内战中活跃的苍之骑士和里恩逝去的学长对上号。
里恩本靠着不可能死者复生的理由,否定了地精代理人是他的学长,现下学长死亡的事实被动摇,几个人物之间渐渐连上了等号。 至于他为什么会死而复生?为什么复活后会在敌方?其他几个复活者是否出于同种原因复活?谁都不知道答案。 围绕着那位学长的谜团越来越深。
不管怎么说,他们还得优先处理共和国间谍的问题。若不能在明天四点前将他们捉拿归案,帝国政府就会发布戒严令,到时候人心惶惶,战争也一触即发。 奥蕾莉亚分校长果断分配了演习第二天的任务,里恩和七组继续游击任务展开侦查,而兰迪他们则负责抓捕。 当晚第二分校的教官们都参与到抓捕任务的分工与安排——除了里恩,他早和旧七组约了那天晚上见面,而且他不参与抓捕活动,本来也没有留下的必要。
分校长催他快去,交流完情报再回来;兰迪和托娃也附和让他玩得尽兴。大家都知道,他从来帝都前就非常期待这个约会。 况且任谁都能看出来,里恩的脸色差得出奇——他非常需要和那些能跟他共享烦恼的人在一起。
剩余的几人分头为第二天的行动进行准备。兰迪和分校长一同将战术科和主计科的人分成了两队,又研究了帝国地下道的地形,制订了几个作战计划,一晃眼已经到了凌晨。
车厢里十分安静,学生们恐怕都已经睡了,兰迪轻手轻脚地穿过有卧铺的过道,打算回教官车厢,冲个凉就睡。冷不丁地打开房间门看到不请自来的访客,兰迪一怔,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搭话。
托娃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窗外发愣,门开了过了几秒才发现门口站着个人。 “诶?兰迪先生?!……啊,我走错房间了?”托娃环顾四周,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下跳了起来,“对不起,我这就离开。” 托娃偷偷擦了擦眼角,猛得一鞠躬就往外走。 “等一下,小托娃。”兰迪喊住她,迎上了含着泪光的大眼睛。 “要不要去喝一杯?” 兰迪朝她眨眼,用大拇指往餐车的方向一指。
安抚托娃到餐车坐下后,兰迪用餐车里的工具弄了杯热牛奶,递给了她。 收养了琪雅之后,兰迪也学会了这些原本一辈子都不会碰的饮品的处理方式。他发誓绝对不是因为托娃的体型把她当孩子看待,只是此时来一杯热牛奶可以帮眼前慌乱的女性安神,而且如果没有邀女性共度良宵的意思,还是不要主动在半夜里邀请人家喝酒比较好。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喝了热饮后,托娃也平静了下来,“小安下落不明,库洛君可能复活还变成了敌人,乔治君又一直联系不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这种困难的时候,学生们也很不安,作为教官我明明应该坚强才对……” “别介意别介意,遇上这种事,换谁都要慌。”兰迪用轻松的口气安慰她,“在克洛斯贝尔的时候你们不是也看到我丢脸的样子了吗?就当扯平了。” “哈哈,兰迪先生真的很会照顾人。”托娃破涕为笑,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低下头,“……库洛君也是这样,平时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关键时候很会照顾人。” 这已经不是兰迪第一次被人以吊儿郎当为基准评判了,兰迪很快就想起了另一个用这个词来比较自己和那位库洛君的人。 “那个库洛君,他是什么样的人?”事到如今,兰迪对那位吊儿郎当同伴产生了好奇。
那是他第一次从库洛阿布斯特的其他友人口中听说他的故事。 里恩的学长,托娃的同学,旧七组的一份子。 帝国解放战线的首领,苍之骑士,还有现在的地精代理人。
库洛阿布斯特的人物图渐渐在兰迪的脑海内成型。
兰迪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和自己很像,例如做了数不清的混账事的地方。
仔细一想,自己之前和他也不是没有交集。 两年前的通商会议里,兰迪和特务支援科的同伴担任兰花塔的警备工作,库洛和他帝国解放战线的手下则对兰花塔展开了恐怖袭击;同一个会议里,兰迪追捕他那些帝国解放战线的手下却以失败告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叔父和堂妹将那帮人灭口。 你看,混账的地方确实有相似之处。
而做了那么多混账事,却仍有人愿意接纳他们的地方也一模一样。
兰迪想起了迈因茨矿山上的事。 那天他半夜出逃,瞒着同伴上山和老家的人决一死战,却糗得不行。若不是leader带着支援科冲出来,他就被堂妹取了性命。 在自己倒打一耙地朝他们发火时,罗伊德说,就算兰迪自己都不原谅自己,他们也会原谅他的。
这点想必库洛阿布斯特也是一样。 做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伤害了为他付出真心的人,但就算他自己都不原谅他自己,至少里恩和托娃也会原谅他。
和自己一样,库洛阿布斯特一定也是个受女神眷顾的幸运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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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迪前辈,你委托的货送到了。”缇欧从身后搬出个大号手提箱子,摆在兰迪面前,“把它混在财团和莱茵福特社共同开发的新装备里,意外地很轻松地就混过去了。” “谢谢你可爱的小姐,这是给你的谢礼,请笑纳。”兰迪学着帝国贵族的模样弯腰行礼,然后从怀里拿出了挂着四种帝国版工作咪西的钥匙链递给了缇欧。这是他破了些财向某个咪西爱好者买来的收集品,缇欧冒险帮自己带来了这个箱子,自己也该好好犒劳她一下。 打开那个手提箱,猎兵时代爱用的那把狂战士的部件整齐地排列在里头。
刚奥尔迪斯回来时,兰迪一直在找机会将新情报传给同伴,但修米特博士却一头扎进了小要塞闭门不出。某天偶尔在面包店撞见他,想着“机会来了”的时候,老爷子冷冷地对他来了一句“终端上正在对比三台神机的数据,少添乱。明天下午再来”,吓得兰迪出了一身冷汗。 不用问就知道,这位博士早就发觉了自己的小动作。想来也是,对研究者来说用于分析计算的终端就是他的武器,哪里有自己惯用的武器被人动过还毫不知情的士兵。 「别来打扰我的研究,其他闲事我才懒得管。」面对瞠目结舌的兰迪,博士补充了一句。 犹豫着是该先说对不起还是先说谢谢你的时候,兰迪突然灵光一闪,最先蹦出了这句话。
「老爷子,你对黑之工房的武器感不感兴趣?」
这把狂战士和谢莉的赤颅一样,都是从黑之工房入手的规格外的武器。兰迪这把因为长年失修在之前的对决中被一刀两断,之后经过抢修勉强能用,却始终无法恢复成最佳状态。 黑之工房使用的技术特殊,对黑之工房毫无了解的技师不管多么优秀,都存在极限。而这位全大陆闻名的技术人员,说不定具备修理这把武器的能力。 所以在意识到修米特将科学研究摆在第一位的时候,兰迪就想到可以委托他修理这件武器——黑之工房的武器足以勾起他的兴趣,而有这个交换条件在,他也不会向军方告密。
第二天下午,兰迪就和缇欧联络,能不能想办法将那把武器送过来,缇欧答应他试试看。
将手提箱交给修米特博士时,他机械地将所有部件打量了一般,然后让兰迪等他喊兰迪来拿的时候再来。兰迪知道他是判断可以修理后正式接下了这个委托,松了口气。
考虑到今后的战斗,兰迪非常需要这把来复枪的火力。
“除此以外还有另一个惊喜,等中午再告诉你。” 缇欧故作神秘地说,要兰迪先陪她去看夏至祭咪西演出。 为了答谢她不辞辛劳为自己把武器搬过来,兰迪心甘情愿地从命。看她一反平常冷静的模样,和孩子一样兴奋地大谈咪西系列的新作,对着舞台表演大喊咪西加油的时候,站在一旁的兰迪不由露出了微笑,心想即使时间变了,地点也变了,但有些事情总是不会变。
“差不多到中午了,能不能给个提示啊?”看了好��遍咪西与机械咪西的爱恨情仇,兰迪终于忍不住问缇欧。 “也是,时间也差不多到了。”缇欧看了下时间,直起身来,又切换回了无咪西模式,“我们走吧。”
“我收到了一条联络,指定今天这个时间可以和我们在线联系……当然是通过兰迪前辈知道的方式。”缇欧边领着他沿着大路往前走边小声解释,四周都是沉醉于夏至祭的市民和游客,没有人会注意两人的行动。 “好消息啊!”兰迪刚想鼓掌,转念想到了个问题,“但我们去哪里找能连上网络的终端?” “问得好,兰迪前辈。”缇欧像是在等这个问题一样点头表示肯定,“帝国不像克洛斯贝尔那样全地域覆盖网络,帝都虽然有架设网络,但是大多都是企业为了商业目的办的,这种节日肯定都处于使用高峰。” “但是有一个几乎在全大陆都有联络网,并且目前帝国支部无人使用的国际性组织。” 缇欧说着,在韦斯特大道边的楼梯处停下。
“原来如此,游击士协会啊。”看到楼梯上方的建筑,兰迪明白了答案。 “没错。虽然协会的网有局限性,但协会的帝国支部可以连接上克洛斯贝尔支部,利用这条线我就能连接上全克洛斯贝尔的网络。然后……”缇欧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露出恶作剧时的浅笑,“我从阿加特先生那里借来了钥匙。谁让他今天一整天都要约会,支部没人用也是浪费。” “太棒了阿缇,你真是个大天才!”兰迪朝她比出了大拇指。 “咳,夸我也不会有什么好处。”缇欧的表情看上去还是没什么大起伏,只是嘴角以小弧度上扬,但兰迪知道对她来说,这个状态已经是她很得意的表现了。
两人走进那栋建筑物,看缇欧鼓捣了一阵,游击士协会角落的终端上映出了他们都熟悉的面容。
“缇欧,兰迪,好久不见。”屏幕那一头,特务支援科的leader朝着队友微笑。
这说法不大严谨,准确地说这四个月内他们见过两面,要计算能好好说上话的见面才是隔着一两年。但谁都不会在这个时候煞风景地指出这个错误。 谁都知道重要的不是措辞,而是久别后再次聚首的那份喜悦。
虽然很想花时间好好叙叙旧,但罗伊德正一人潜入市底的地下空间里的隐藏房间,约拿在那房间里留了设置好的终端,因此罗伊德这个外行人也能用它和他们联络。路法斯总督和情报局的少佐离开克洛斯贝尔后,对逃亡中一行人的包围网也大不如前,因此罗伊德才有潜入市内的机会。但尽管如此,通缉中的他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危险,只能长话短说。
“共和国的间谍,结社的神机,还有骑神和死而复生的驾驶员……”听兰迪说了来帝国后遇到的事,搜查官陷入了沉思,“看来今天和你们联络是对的,留给我们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为什么这么说?”兰迪抛出了朴素的问题。他从直觉上也感到危机近在眼前,但搭档应该是通过客观的依据推理出这个结论。 “正规军给你们的任务是按时抓获所有间谍,不然就开始戒严,料想下一步就是向共和国宣战。虽然你们完成了任务,没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但反过来想,对正规军来说,即使任务失败也无所谓。也就是说,”罗伊德顿了顿,“帝国政府已经做好了随时开战的准备。” “原来如此。就那位帝国政府代表的本事,说共和国派出间谍都是他们设计好的我也相信。”兰迪脑海中浮现出那位一口就能吞掉周边一个小国家的帝国领导人的样貌,“按阿缇之前的情报,唐古拉门都快被他们装成军火库了,早就想和共和国动手了吧。” “这次多亏兰迪你们,姑且算是熬过去了,但帝国这边一定会继续制造机会。一旦开战,夹在中间的克洛斯贝尔就会变成战场……可以的话真希望能在开战之前从帝国的占领中解放。” 罗伊德说到这里停住了。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理想,而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太过残酷。 但如果因为太艰难就放弃抗争,那他们根本就不会像这样聚在这里。
“关于结社和骑神,罗伊德前辈有什么想法吗?”缇欧切换了另一个话题。 “啊,关于这个,有一点我觉得有些奇怪。关于结社和帝国政府暗中有合作这件事,大家应该都没有异议吧?”结合每次演习的情况以及正规军对结社实验的态度,三人适才就这个问题达成了共识,“而关于帝国政府的动机,兰迪的意见是,帝国的革新派是打算利用结社的恶性事件给贵族派施压,以进一步削弱贵族联盟。” “是这样没错。”兰迪点点头,第二分校内部就那两次演习进行过数次讨论,也得到了相同的意见,“如果我们没介入的话,旧都的贵族只好求正规军入驻摆平事端,海都的伤亡也会变大。克洛斯贝尔那次也是差不多的道理吧,只不过打压的不是贵族派而是我们。” “但是结论上在造成打击所希望的效果前,结社就被你们击退了。”罗伊德有理有据地反驳,“而事先就安排第二分校去结社实验地演习的,也是帝国政府。” 兰迪一怔,这他倒是没想过。 这么一想,有几次的演习内容还直接是宰相的亲信带来的,只不过第二分校的人已经习惯作为军校接受军方的正当命令,反而有了思维盲区。
“罗伊德前辈说奇怪,是因为这里有矛盾是吗?”缇欧发问。派一拨人捣乱又派另一拨人解决问题,也不是为了通过后者赢取被害者的信任,行为人的举止明显矛盾。 “不,我只是觉得可能搞错了动机。”屏幕里的人摇了摇头,“确切的说是他们利用表面的利害关系编造出一个自圆其说的故事,让你们误认了他们的动机。” “刨去伪装的动机,单纯地从三次事件的结果倒过来推理,动机就很明显了,”罗伊德并不是将其当成战场或政治上的尔虞我诈,而是当作他最擅长的犯罪事件在推理,“我想,政府的目的可能是让第二分校参与结社的实验。” “第二分校……里恩和骑神吗?”兰迪想起了每次和神机正面交手的人物。 “或者是和第二分校有相同功能的组织。兰迪你也说过,每次演习都有目击到别的骑神吧?那可能就是备选方案。”leader低头侧目,露出了推理时常见的表情,“我觉得奇怪的就是这里。”
“如果帝国政府的最终目的是侵略共和国,那为什么要同时参与结社的实验?对方是国力匹敌帝国的大国,按理说该把所有精力投入备战才是,为什么会花心思安排这种表面上毫无关联的事情?”
“……比如希望在和共和国的战争中投入神机?”兰迪顺着他的逻辑给出了一个像样的答案。 “恐怕不会,没有至宝的力量神机根本无法长时间作战。”罗伊德否定了这个猜想。 “那就是他们已经弄到至宝了。骑神显然和至宝有关系吧?” “虽然不是不可能,但目前还无法推理出骑神为其充能的途径。而且那样的话,我想实验的内容也会是如何用骑神充能,而不是和骑神对决。”对兰迪随口说的第二个猜测,对面也给出了严谨的回答。 “那你说是什么原因?”兰迪放弃了继续猜。
“我没有想到原因。”罗伊德大方地承认,“所以我想,会不会我们预设的前提本身就出错了。” “前提是指?” “动机,犯人,以及这两件事之间的关联性。” “能说简单点吗?”搭档推理起来有时会说些难懂的话,让人听起来头大。
“抱歉,我说的太抽象了。”意识到表达不清,罗伊德主动道歉,“我们一直在预设的前提下进行推理,但是回过去想的话,帝国政府……宰相阁下的动机真的是侵略共和国吗?这起事件的主犯是谁?是帝国政府?结社?兰迪所说的地精势力?还是我们不知道的谁?共和国的战争,还有结社的实验、骑神、幻兽这些异常事件之间真的没有联系吗?” “我有点乱……”听完解释之后兰迪反而更头大了,“全都有问题的话不是根本没法推理吗?” “我只是觉得,先入为主的推理十分危险,可能将我们引入误区。”搜查官解释,“目前的线索还太少,我们不知道的事实在太多了,不能贸然确定下来某一个环节。” “那有没有能确定的?”兰迪索性简单粗暴地问起答案。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现在在塞姆利亚西大陆发生的一切都和帝国有关,还有就是……”罗伊德沉吟了一会儿。 “里恩君恐怕是这个谜题的关键。”
“从结论上来说他是唯一参加了所有实验的人,他是骑神的起动者,要解开帝国的至宝之谜也离不开他。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恐怕是我们目前所知的唯一线索。” 这个我们指的不止是在场的三人,也包括第二分校、七组及所有的协力者。 “所以兰迪,可以的话希望你能照看好他。”
“啊?”没想到突然被点名,兰迪一惊,对上搭档友善的目光。 “缇欧不可能在帝国久留,我和艾莉他们也不可能过来,只有你能做到。而且听缇欧说你们关系不错。” 兰迪迅速瞄了缇欧一眼,对方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不擅长流露感情此时成了长处。 “我知道了,欠着那家伙人情还没还,本来我就是这么打算的。”兰迪笑着耸肩,自嘲了一句,“不过是他照料我还是我照料他就说不定了,帝国可是人家的地盘。” “别谦虚,兰迪可会照顾人了。你一直都是表面上玩世不恭,但背地里支撑大家的可靠哥哥啊。” 冷不丁地被搭档一夸,兰迪有些害臊,企图用食指挠脸颊遮掩脸上的红晕。对他人感情变化敏感地缇欧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在摄像机看不到的地方偷笑了一下。 “比起这个,对于结社啊骑神什么的,就没别的意见了么?”兰迪生硬地扯开话题。 “唔,要说的话,星杯骑士团作为结社的老对手却毫无动静这点也很奇怪。瓦吉明明说过在帝国的人手比克洛斯贝尔多……还是说已经来了但我们没有发觉……”
正当罗伊德打算一本正经地展开下一批分析时,兰迪腰间的arcus突然响了。他朝身边的两人送去眼神示意噤声,然后警惕地打开了翻盖,按下公放键。 “兰迪先生,我是里恩。抱歉在难得的休息日还打扰你。”扬声器里传来同僚带着些歉疚的声音,兰迪松了口气,至少里恩不可能是因为嗅到了什么来兴师问罪。 “怎么了?”兰迪用往常的口气问。 “雷克特先生刚刚告诉我,共和国的间谍有一人落网,现在逃入了地下道,我和雷克特先生打算去追捕他。如果你有空的话,能不能来帮个忙?” 兰迪看向身边两人征询意见,两人对视一眼,向兰迪点头表示赞同。知道谨慎处理共和国相关问题的必要性,三人果断达成了前去支援的共识。 “没问题,把集合地点告诉我。我和阿缇在一块儿,她也一起过来。”
兰迪在arcus中和同僚确认完了关键事项后挂机,然后扭头看向屏幕那方的人。 现在赶去和里恩汇合就意味着这个小小的会议不得不到此结束,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没关系,还有再聚的机会。我们现在该做的是分头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发觉同伴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知道两人此时的心情,leader在那一头笑着安慰他们,“和你们聊过之后我有些调查的思路了,趁最近活动起来比较方便,我会先调查看看。有结果我会用老方法联系你们的,到时候就拜托你了,缇欧。” “了解。我得在莱茵福特社待几天,可能没法及时回复,但我会找机会检查留言的。”缇欧缓缓点头,“我也会尝试在莱茵福特社打探些情报……当然是通过合法的手段。虽然黑了他们总公司的系统就能直接拿到他们卖给帝国军武器的数据资料,但不好在完成财团公事的时候从事违法行为,而且这样也对不起邀请我的室长。” “不管怎么样,你们俩都小心行事。”想到两人可能涉险,兰迪不由叮嘱了一句,“我还是和第二分校一起行动,有了什么第一手的情报我会立刻联系你们的。”
“那么兰迪,缇欧,一路小心。”leader笑着向两名同伴道别。 屏幕点灭,黑屏上只能看到兰迪和缇欧的倒影。兰迪和搭档之间的距离从几十厘米又变回了几千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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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伊德的推测还是不够准确,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是不多,而是压根没有。
夏至祭当天晚上发生了枪击事件——第二分校的学生袭击了一国之君,用的是共和国的武器。 第二天,帝都就被迷雾笼罩,一堆大型幻兽占领了帝国首都,离宫更是发生了诡异现象。
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事件一个接着一个,排山倒海般地袭来。 从被里恩喊去离宫帮忙,和一堆S级通缉魔兽级别的敌人战斗,直到带着死里逃生的学生脱离前线,被接应上贵族联盟的白色巨舰,兰迪都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唯一清楚的是情况不可能更糟。
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们一起上了帕坦古艾,从离宫逃脱时一些人为了掩护留下,途中他和缇欧失散,里恩也没从离宫回来。 上了船的许多人的状态也并不好,倒不是负了重伤,只是精神上受了十分大的伤害。即使向他们询问发生了什么,大部分人都拒不作答。
薄荷绿色短发的女学生是其中最冷静的一个。在兰迪他们安顿好伤者后,她向在场的人简明扼要地概括了已知的情况。
诅咒、地精、魔女、被杀的圣兽、融合了两件至宝的七台骑神。 一知半解地听完包括所有怪力乱神要素在内的来龙去脉,兰迪整理了自己所能理解的所有事项,找到了两个重点。
一是帝国与共和国的战争打响。帝国政府已发布动员令,宣布进入和共和国的战争状态。 二是里恩身上那股神秘力量暴走,被囚禁在敌人手里。
关于前者,分校长和那位女学生在内的贵族事先就有所提防,成立了决起军以应对这个局面。虽说不可能在硬碰硬中赢过正规军,但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而如何处理后者却是个问题。
有人说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他救出来,也有人说该以国家和大义优先,不能在个人的问题上花费过多的精力和人力,里恩班上的几个学生就这个问题也进行了激烈的争辩。
兰迪倒是早早就有了答案。 他要向里恩报恩,早早就下定决心要帮助年下的挚友,还答应了搭档会保护好他们唯一的线索。在离宫时他没能兑现承诺,不可能再在搞砸了事情之后逃之夭夭。
“你们的教官不是一直教导你们要自己思考,充分讨论,再得出一个解决办法么?”在尤娜正因为同伴间的分歧迷茫时,兰迪给了她这个意见。 “还有,为了同一个目标,也不一定要在一起行动。”兰迪想起那天搭档的话,“分头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把那些碎片拼凑起来,也能拼出通往目标的路。”
“现在你能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看着少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转身跑回同伴所在的大厅,兰迪想她找到了答案。 大家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在了解对方的真意前,不可避免地会有沟通碰撞。在这种时候点醒年轻人,也是他们这些教官的义务。
里恩不在的时候,兰迪的义务就是代替他照看班上的孩子,然后带着那些有着共同目标的孩子把他救出来。
当天晚上他们就谈好了分工。 新七组分成三队行动,哈梅尔出身的亚修回家乡寻找“诅咒”的线索;缪洁和分校长一同领导决起军和正规军对抗以推迟战火蔓延的速度,包括托娃在内,第二分校里愿意参与决起军的其他师生,也一同留在舰上;剩下的三人和兰迪一起,从“骑神”的源头探访,搜集可以推测里恩被囚禁的原因和地点的情报。
兰迪和学生们一同造访了帝国内偏僻又古老的村落,收获了有价值的线索,但同时也听到了一些诸如克洛斯贝尔周边展开了小规模的交火的坏消息。 每次听到这种消息时,兰迪内心不是没有插翅飞回克洛斯贝尔的冲动,帝国内乱的状态下谁也拦不住他,但想到拼命努力的学生,下落不明的友人和对搭档的承诺,他还是选择留下。 有时候兰迪会想搭档那天提出这个要求,是不是就是预想到这种局面下,如果不用一个理由为自己卸下包袱,自己就没法安心留在帝国做该做的事。
实施救援里恩行动的那一天终于来了。
兰迪全副武装,带上了从博士那儿取回的狂战士,和里恩班上的五名学生潜入了秘密要塞——这是他们花了两个多月才找到的窝点。 要塞里有一堆机械自律人偶,四处都是高科技装置,但气氛阴森,让他想起月之僧院出没的鬼魂。
下到第五层,兰迪发觉有些不对劲,听不到机械运作的嘎吱声,这层也安静过了头。 他打手势示意学生们放轻脚步,优先确保退路。
就在这时,墙壁上方的红灯忽然一亮,下头的金属门缓缓打开。一行人屏住呼吸,做好战斗准备,却在看到来人时不约而同地解除了警戒。
银发青年左手持一把形状奇特的武器,右手护住身后穿着破旧白外套的青年,后者正是他们此行想营救的里恩。 里恩看到来人先是一怔,然后立马认出了许久不见的学生与同僚。还没等他迈出几步和学生们打招呼,两个小女孩就扑到了他怀里,阿尔缇娜抱着他的腰不撒手,尤娜更是抱着他汪汪大哭。
两个泪眼朦胧的孩子激动过了头,没注意里恩憔悴的模样,两人的体重一起压上来,里恩一个踉跄就往后倒。 站在他身后的银发青年悄悄撑住他的肩膀,让他能站着接受令人欣慰的重逢,并以眼神和站在楼梯口的四人打招呼。
那天的救援行动获得了大成功,里恩舒华泽携恢复记忆的库洛阿布斯特一起登上了帕坦古艾。
救出了灰之骑士,军用飞艇上士气大涨。兰迪不由感叹这小子真是得人心,和他一比,另一个上船的苍之骑士也是个实打实的战力,但却不怎么有人问津。 经过调养和一些兰迪搞不懂原理秘术的帮助,里恩的身体恢复了大半,谈不上太好,但至少不会阻碍到正常行动。外出行动时他的那位学长总会陪在身边,因此倒不必担心他的安全。 身体方面不怎么有起色,但里恩的精神���兰迪刚认识他的时候好了许多,至少现在偶尔可以看见他发自内心的笑容。 从这个意义上,兰迪为挚友的变化感到高兴。
救出里恩后,事态也明朗起来,两位起动者为他们揭示了骑神背后的谜,更是为决起军贡献了极大的战斗力,加之里恩的老同学们在各地努力,削弱了正规军的军力。否极泰来,反抗活动顺利得不可思议。
现在,一行人潜入了克洛斯贝尔,在米修拉姆旁的岛屿暂作停留,准备第二天的决战。
顺带一提,在帕坦古艾开启隐形模式进入克洛斯贝尔前,兰迪就已经和支援科的同伴们重逢了。 他之前无数次想过和久别的同伴们重逢会是什么情形,但实际重逢的场景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震撼。见到他时,替帕坦古艾导航的缇欧还说了一句“太慢了兰迪前辈,你是最后一名”,就好像只是一行人约好某个周末在百货店集合,他从来没有长时间地离开过这个地方。
夜色已深,兰迪完成了武器的保养,在检查营地的安全情况。
“哟。”看到银发青年站在营地出口眺望远方,兰迪朝他打招呼,“是发觉什么异常了吗?” “没什么,只是睡不着出来逛逛。大概是想到明天作战有点紧张。”库洛阿布斯特以轻松的口吻回应。
第二天的作战计划是由熟悉本地的支援科一行四人潜入市内,使导力网络瘫痪,破坏正规军的通信手段,此时决起军趁机向驻扎在唐古拉门的正规军发起进攻,以最小的伤亡结束这场战役。 眼前的青年要和里恩一同驾驶骑神打头阵,按理说会紧张也是人之常情,但兰迪的直觉告诉他这位青年还隐瞒了些什么。
上下打量了青年一番,兰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扑克盒子,这是发觉他回到克洛斯贝尔后德雷克老板塞给他的牌。 “紧张的话,要不要和我玩几盘?”
兰迪带着库洛钻进营地角落的一个帐篷,这附近堆放的是一些杂物,不怎么有人过来。
之前几乎没有和库洛有过直接接触,聊了几句发觉对方也是进过赌场的主,不需要费口舌和他多介绍规则。两人在帐篷里点了灯,席地而坐就开始玩牌。
两人选择的游戏是黑杰克,出口邀约的兰迪做庄家。手头只有一副牌,所以为了防止算牌减少乐趣,三局结束就会洗一次牌。 什么都不赌玩起来索然无味,但赌得太多又怕被抓。两人约定下注的单位为一百米拉,总金额以自治州认定为赌博的立案标准为上限。
几局下来,赌金大部分都到了兰迪这头。黑杰克本来就是对庄家有利的游戏,按理说兰迪占优势并不稀奇,但这回对战对手胜出的次数少得可怜了些。 “啊……今天赌博之神又没有站在我这边。”库洛长叹一口气。18对20,刚才那局又是庄家的胜利。 “因为你太谨慎了。”兰迪将散开的扑克收起来洗牌。 兰迪知道这个游戏的技巧,也看出来对方每次都在心算bust的概率,大于50%就选择停牌。这种战术在长期游戏中可以获利,并不能保证特定某一局的胜利。
“这是你一贯的玩法,还是说,”将扑克递给对方切牌时,兰迪问,“是你的心境决定了战术?”
库洛没有回答,只是将切好的牌重新放回兰迪的掌心。
“你不会是想跑吧?”兰迪注视着青年的眼睛。 “这是庄家的心理战?”对面坦荡地回应他的注视。 “不,我是说……”兰迪手上不停,给双方各发了两张牌。
“你不会是在想等明天的战斗结束以后就离开里恩这种傻事吧?”
对方翻开明牌时的手抖了一下,正面是黑桃J,计10点。
刚开始上帕坦古艾的那几天,库洛就和生怕里恩在不知道的地方摔着一样,跟他形影不离;但随着越来越多同伴聚到里恩身边,兰迪发觉这位学长渐渐退居幕后,虽然不会走远,但总是让其他人先冲到里恩身边。
兰迪觉得��是想让里恩渐渐习惯没有自己的生活。 所以在明天这种决定命运的日子前,他才会远远得躲到营地角落里。
“你是以什么身份问我这个问题?里恩的同事?”红瞳中隐约透出一股敌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说中了心里话。
“硬要说的话,是过来人吧。”兰迪翻开了他手头的第一张牌,是一张黑桃10,“这种类型的人,即使你跑了他也会追你到天涯海角。” “哈哈,这我倒是深有体会。”库洛干笑了两声,好像想起了他自己的经历。 “所以你跑了也达不成目的,最多是让他再白白为你伤心一场。”兰迪想起最初和里恩谈心的那天下午,同僚见到自己弄掉的那枚硬币时失魂落魄的模样,“当然如果你讨厌他就另当别论了。” “这和我怎么想他没关系,只是单纯的得失问题。”库洛的表情平静,手里把完着他最后的赌资——两个50米拉硬币,“他是正数,我是负数,即使相加我不会让他变得更好。”
兰迪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仿佛看到了当年钻进死胡同里的自己。 “怎么想是你自己的事,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忠告,”他对青年说,“你自己怎么想是一回事,他怎么想是另一回事。如果不知道对方的想法就离开,会后悔一辈子。”
“我的话就说到这里。” 兰迪将摆在自己那边的筹码推到面前。 “这是最后一局,我把这些全部赌上,你赢了就都归你。输了的话……”
话刚说到一半,外头的草丛响起了沙沙声,兰迪慌忙收声。 “兰迪,你在这里吧?”兰迪还没来得及把光源熄灭,外头的不速之客就发觉了自己的身份。辨认出声音的主人,兰迪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失礼了,我进来了。”没等到里头的人应声,棕发青年就先开了帐篷,现在想拦他为时已晚。 “太好了,你们果然在一起。”看到两人时,罗伊德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真、真巧啊,你也出来散步吗?”不知道搭档的话是什么意思,兰迪心虚地率先开口,把手掌叠在那堆硬币和纸钞上头,“这是我上次问他借的钱,正打算还给他……” “兰迪,赌博的事我们等下再谈。”一语戳穿了兰迪企图掩饰的真相,罗伊德看向另一边的银发青年。
“里恩君正在找你。”他简单明了地说。
“是里恩告诉你的?”库洛反问,不是在询问而是否定意义的反问。就兰迪对里恩的了解,他也不像是会简单对人说出心里话的类型。 “不,这只是我的猜测。”罗伊德坦然承认,“我刚刚在外头遇见他,他一个人站在外头的树林里,说是出来散心,但他的反应和动作像是在找人。” 原来如此,两个资产阶级弟又无法在月色宜人的夜里入睡,只不过这次出来散心时遇见的不是凹凸有致的漂亮姐姐,而是彼此。 “我想他找了一个晚上都没能找到,库洛君一定在什么偏僻的地方。这时候我发现兰迪不见了,他从几天前就很想找你说什么的样子,所以我想你们是不是在一块儿。”兰迪心底咯噔一下,确实自从发现库洛企图抽身时,自己就想找他谈谈,但没想到都被搭档看在了眼里。 “所以我就照兰迪的习惯找了几个他可能去的地方,果然就找到你们了。”
“所以你也是来劝我的?”库洛刻意在“也”字上加了重音,他的视线在两人间移动,好像在指责他们多管闲事。
“不,我只想把这个事实告诉你。” “里恩君在找你,而且他很不安。我想……”罗伊德顿了一下,“决战前感到不安,想和可以为自己化解不安的人在一起,这是人之常情。” 听到这话,兰迪偷偷瞄了搭档一眼,发觉他也正在看着自己。
库洛看看盘腿坐在对面兰迪,又看看弯腰站在帐篷门口的罗伊德,投降似地叹了口气。 “刚才的赌局还有效吗?”他面向兰迪发问,语气有些疲惫,但又透出股坚定。 兰迪窥探了搭档的脸色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警察先生,先放我们一马,等我们结束最后一局。”注意到兰迪的小动作,库洛朝棕发的搜查官提出请求。 可能是被他语气中的认真所打动,罗伊德回答了一句我知道了之后就坐了下来。
对战双方和见证人,狭小的帐篷此时化身为了战场。
“你说的对,我是太谨慎了。” 库洛自嘲着翻开第一张牌,是一张方块5。
“以前过惯了孤注一掷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的生活,遇到想珍惜的东西,就不由变得畏首畏尾起来。” 他翻开下一张,黑桃A,算11点就超过了22点,所以此时计1点。
“到头来不但赌场上输得一塌糊涂,甚至人生上也想在开打前缴械投降。” 黑桃3,合计19点,已经超过了17点。
“通过严密地计算赢取游戏不坏,但人生都要活成这样就太窝囊了。” 他的左手伸向牌堆。 此刻场上已经有过一张A,按概率来说,抽到2点以内的牌的可能性极低,理性判断的话应当停牌。
“什么概率什么得失,都见鬼去吧。” 翻开来的一张牌,是红桃A,惊险地卡在20点。
“真有你的。”兰迪夸赞道。 像是和最后那句话呼应,库洛铤而���险抽出了最后那张牌,作为对手不得不佩服他的胆量和运气。
兰迪翻开自己那张暗牌,是一张黑桃K,和原来的黑桃10在一起,合计也是20点。
“……这是打平了吧?”一旁观战的罗伊德问,“还要继续吗?” 平局并不算哪一方的胜利,他们可以主张刚才的一局尚未结束,要求继续。 “不了,就算是结束了吧。”银发青年眼中流露出顽皮的神色,“不好让某人白等我啊。”
库洛向多管闲事的两人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说起来……”库洛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突然想起一件事一样问兰迪。 “刚才那局我要是输了,要输什么给你?”游戏结束的现在,知道这个也没有意义,但总会好奇被打断的规则的下文。 “啊,那个啊?”兰迪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你赢了的话除了钱全归你以外,我也不再管你们的闲事了;你输了的话,我就打算推荐你一个彻底从里恩那儿逃走的方法……例如到克洛斯贝尔的监狱度过后半生。” “既然现在平局了,两个选项也都是过去式了。不过,”兰迪狠狠盯着眼前的青年,“你要是再做蠢事害我那两个同事掉眼泪,我一定请你吃牢饭。” “哈哈,真可怕。我记住了。”库洛嘴上说着可怕,脸上却带着笑,“我也一样,既然平局了,我也不会厚着脸皮问你讨赌上的那些米拉。”
他弯腰掀开帐篷,回过头看坐在里头的两人。
“我只要这些就够了。” 库洛朝他们摊开左手手掌,两枚50米拉夹在他的手指中间,映着月色闪着银色的光芒。
————
“给,leader。”兰迪将地上的钱捡起来,整理好递给眼前的队长。 “嗯?”罗伊德投来疑惑的目光,没有接过去。 “上交赃款充公。”兰迪老老实实地解释。 “哈哈,”罗伊德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按自治州法律,你们既没有聚众赌博,涉案金额也不够立案,这回就算了吧。” “那钱怎么办?”看leader不打算追究,兰迪不由松了口气。 “回头还给人家吧。”
兰迪满口答应,把钱塞进了兜里。 在搭档面前,兰迪自认自己乖得就像等老师批作业的小学生。
罗伊德帮他一起收拾好了帐篷,两人一起往主营地走。 整个营地靠近海边,空气相对潮湿,但走在树林里,夜风拂在身上十分舒服。可能是因为刚做了件好事,兰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里恩和库洛要是能以今晚的事为契机,解开心结就好了。 因为命运的捉弄,两人搅在一起却理不清干系,度过了漫长的黑夜,但也该是时候迎来白天。 对兰迪来说,里恩若是找到了可靠的搭档,他这个年长的朋友也能稍微放心一些。
视线捕捉到一抹灰白色,仔细一看,里恩背靠在远处的树干上,他的学长站在前面,两人靠得很近,可能正在谈心。 不想打扰他们,兰迪正准备回头和罗伊德建议改道,大脑就因为眼前看到的冲击性景象当了机。
远处的两人拥吻在一起,而且怎么看都是你情我愿,情投意合。
…… 等等等等等等!! 他们两个是这种关系吗?!
兰迪并不是不认识这种人,军队里忌讳这个不会有人公开,但以前团里有几个直言自己性向的人,所以他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
他只是压根没往这边想过! 因为里恩实在是太受女性欢迎,他根本就没想过这小子的心上人可能是个男人。 这么想来,这两个人平时看对方的眼神是有点奇怪,刚认识里恩时他伤心成那样,解释成是失去了恋人好像也更通,只是兰迪自己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们跟自己和搭档一样……
一样……?
他可能弄反了什么东西。
“兰迪,发生什么事了?突然停下。”身后罗伊德的声音有些闷。他没料到兰迪的急刹车,一头撞在兰迪背上,现在正捂着撞疼的鼻子说话。他的视线被兰迪的高大身材挡住,因此没能看到远处的人影。
“没有!什么都没有!”兰迪的声音高了一个八度,自己都听不下去。
心脏开始加速,扑通扑通地声音越来越大——那一定是世界观崩塌的响声。
“对了,我把钥匙忘在刚刚的地方了,陪我找一下!”兰迪猛得一转身,还没等对方回话,就用手臂架住罗伊德的脖子将他拖离目击现场。
“兰迪,呼吸……咳,我没法呼吸了……”搭档轻拍自己的手臂表示抗议,但兰迪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心脏和打鼓一样,咚咚地吵个不停,害得他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 直到回到那个帐篷前,兰迪才松开了手臂。
“兰迪,你怎么了?”罗伊德捂着脖子咳了几下,还没完全顺过气来。 兰迪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一动不动地像个电源耗尽的机器人。 “兰迪?”又叫了一声,看兰迪依旧没有回复,罗伊德问起了他所说的遗失品,“你的钥匙的特征是什么?有没有钥匙扣?” “钥匙?”兰迪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找的蹩脚借口,“哦,我搞错了,没丢。你看,在这里呢。” 他伸手入怀,掏出常用的那串钥匙作证。
“……兰迪,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罗伊德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结合刚才的异常举止,担心起了他的精神状态,“刚才开始前言不搭后语的,情绪不稳定,脸也很红。”
兰迪下意识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热得滚烫。
“我们约好的吧?有什么烦恼都不会隐瞒对方,我们是搭档吧?再信赖我一些吧。”罗伊德拿出那套屡试不爽的直球战法,但这个时机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兰迪的视线停留在搭档的脸上。 虽然比以前高大了点,但娃娃脸还是会让人估错他的真实年龄。他的头发稍微长长了些,换掉了那件高领毛衣后可以清晰地看到脖颈的线条,柔软的头发贴着后颈的裸露肌肤,像长出了尾巴,真想摸一下。
右手不由自主地抬起,好像不听自己的使唤。
“罗伊德,我是直的!” 像是为了赶走心���,兰迪把这句话大声喊了出来。
“……啊?”这句莫名其妙的发言听得对方一头雾水。
“然后你也是直的!” 兰迪喊出第二句话,把肺里的空气都吐了个干净。
罗伊德用疑惑地目光打量了自己一会儿,才用有些犹豫的口气开口。
“确实大家一直说我直来直去,冷不防用直球偷袭人什么的……”想起平时那些指控,罗伊德有些尴尬,“但是我觉得兰迪倒是再直率一些也没关系。如果是担心刚才和库洛君的话说得太直接,我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兰迪觉得心好累。 自己靠着自制力拒绝打开那个世界的大门,但对方非但误会了自己的话,还从刁钻地角度把球打回来攻略自己。
“要是是担心明天的事暂时不想睡的话,我再陪你走一会儿吧。”
罗伊德往前走了两步,他的头顶映着一轮圆月,背景是浩瀚星空。
“你看,月亮这么美,星星也看得很清楚,明天一定会是个好天。行动也一定会很顺利。”搭档回过头来看着他,食指指向天空,
是的。 就是因为月色太美,今晚他才着了魔。
“所以别担心,不管有什么难关,什么烦恼,我们都能闯过去。” 罗伊德靠过来,殷切地拉住他的手。
“黎明一定会来的。”
真不可思议,这句话由眼前这个人说出来,就好像一定会成真。
他们在一起经历了一个又一个的困难,每一次都觉得可能要撑不过去了,但每次都能奇迹般地熬过去。
他们经历的黑夜太过漫长。 克洛斯贝尔,塞姆利亚西大陆,以及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都在还被笼罩在黑夜之中。 但是黎明总会来临的,就像他那个年下的朋友在漫长的痛苦后终于收获了自己的恋情一样。
他们就是为了迎来黎明才不断努力。
兰迪现在搞不明白自己对搭档到底是什么感情,或许这片大陆迎来黎明之日,他也能在阳光下为这份感情下个准确定义。
但是他清楚的是,只要和搭档在一起,不管黎明前的时光有多难熬,他都能坚持下去。
兰迪回握住搭档的手,拉他回去休息,然后相约再见于第二天的黎明之前。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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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克菲勒:保持必要的屈从与忍耐,是一条屡试不爽的成功策略】
约翰·D·洛克菲勒(John Davison Rockefeller ,1839年7月8日–1937年5月23日)美国实业家、超级资本家,1870年创立标准石油(美孚石油公司)。
洛克菲勒是地球上的第一个亿万富翁,也是美国历史上除君主外最富有的人,是世界公认的“石油大王”。在巅峰时期,他曾垄断了全美80%的炼油工业和90%的油管生意。
洛克菲勒为人低调,沉默寡言、神秘莫测。有人说,他一生都在各种不同角色和层层神话的掩饰下度过。
但也有人评价说,“跟和他同时代的巨富们相比,洛克菲勒的财富是最不肮脏的。” 世界首富比尔·盖茨甚至把洛克菲勒作为自己唯一的崇拜对象:"我心目中的赚钱英雄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洛克菲勒。"
洛克菲勒不仅是一位成功的商人,还是一位教子有方的父亲。他知道,能带给孩子一生幸福的不是金钱,而是完整的人格、强大的内心和良好的生活习性。
在今天,历经100多年,绵延了六代的洛克菲勒家族依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家族之一;洛克菲勒的子孙之所以能将家族的辉煌与成功延续至今,和他们自小受到的家庭教育是分不开的。
洛克菲勒写给儿子的信共有38封,这些信真实记录了洛克菲勒创造财富神话的种种业绩。从这些信中我们不仅可以看到洛克菲勒优良的品德、卓越的经商才能,还可窥见一代巨富创造财富的谋略与秘密。
保持必要的屈从与忍耐
是一条屡试不爽的成功策略
亲爱的约翰:
非常感谢你对我的信任,告诉我你退出花旗银行董事会的事情。我当然理解你为什么这样做,你已经无法继续忍受同仁们的某些做法,更不想继续屈从于他们。
但是,你的决定是否明智,似乎还有待于时间来证实。理由很简单,如果你不主动放弃花旗银行董事的职位,而是选择留在那里,或许你会得到更多。
我知道,屈从是思想的大敌,也是自由的狱吏。然而,对于一个胸怀大志的人而言,保持必要的屈从与忍耐,恰恰是一条屡试不爽的成功策略。追溯过往,曾经我忍耐过许多,也因忍耐得到过许多。
在我创业之初,由于资金缺乏,我的合伙人克拉克先生邀请他昔日同事加德纳先生入伙,对此我举双手赞成,因为有了这位富人的加入,就意味着我们可以做我们想做、有能力做、只要有足够资金就能做成的事情。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克拉克带来了一个钱包的同时,却送给了我一份屈辱,他们要把克拉克-洛克菲勒公司更名为克拉克-加德纳公司,而他们将洛克菲勒的姓氏从公司名称中抹去的理由是:加德纳出身名门,他的姓氏能吸引更多的客户。
这是一个大大刺伤我尊严的理由!我愤怒啊!我同样是合伙人,加德纳带来的只是他那一份资金而已,难道他出身贵族就可以剥夺我应得的名分吗?!但是,我忍下了,我告诉自己:你要控制住你自己,你要保持心态平静,这只是开始,路还长着哪!
我故作镇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告诉克拉克:“这没什么。”事实上,这完全是谎言。想想看,一个遭受不公平、自尊心正受到伤害的人,他怎么能有如此的宽容大度!但是,我用理性浇灭了我心头燃烧着的熊熊怒火,因为我知道这会给我带来好处。
忍耐不是盲目的容忍,你需要冷静地考量情势,要知道你的决定是否会偏离或加害你的目标。对克拉克大发雷霆不仅有失体面,更重要的是,它会给我们的合作制造裂痕,甚至招致一脚把我踢出去、让我从头再来的恶果。而团结则可以形成合力,让我们的事业越做越大,我的个人力量和利益也必将随之壮大。
我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在这之后我继续一如既往、不知疲倦地热情工作。
到了第三个年头,我就成功地把那位极尽奢侈的加德纳先生请出了公司,让克拉克-洛克菲勒公司的牌子重新竖立起来!那时人们开始尊称我为洛克菲勒先生,我已成为富人。
在我眼里忍耐并非忍气吞声、也绝非卑躬屈膝,忍耐是一种策略,同时也是一种性格磨练,它所孕育出的是好胜之心。这是我与克拉克先生合作期间,得出的心得。
我崇尚平等,厌恶居高临下发号施令。然而,克拉克先生在我面前却总要摆出趾高气扬的架势,这令我非常反感。他似乎从不把我放在眼里,把我视为目光短浅的 小职员,甚至当面贬低我除了记账和管钱之外一无所能,没有他我更一文不值。这是公然的挑衅,我却装作充耳不闻,我知道自己尊重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但是,我在心里已经同他开战,我一遍一遍地叮嘱自己:超过他,你的强大是对他最好的羞辱,是打在他脸上最响的耳光。
结果正像你所知道的那样,克拉克-洛克菲勒公司永远成为了历史,取代它的是洛克菲勒-安德鲁斯公司,我就此搭上了成为亿万富翁的特快列车。能忍人所不能忍之忤,才能为人所不能为之事。
在任何时候冲动都是我们最大的敌人。如果忍耐能化解不该发生的冲突,这样的忍耐永远是值得的;但是,如果顽固地一意孤行,非但不能化解危机,还会带来更大的灾难。安德鲁斯先生似乎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安德鲁斯先生是一个没有商业头脑却自以为是的人,他缺乏成为伟大商人的雄心却有着邪恶的偏见。这种人与我发生冲突毫不奇怪。
导致我们最终分道扬镳的那场冲突,缘于公司发放股东的红利。那一年我们干得不错,赚了很多钱,可是我不想把公司赚到的钱全都让股东们拿回家,我希望能将其中的一半收益再投入到公司的经营中去。但安德鲁斯坚决反对,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伙想把赚来的钱全分了,甚至怒气冲冲地威胁我说,他不想在公司继续干下去 了。我不能忍受任何阻止公司强大的想法,我只能向他摊牌,请他为他持有的股票开价,他说一百万,我说没问题,第二天我就用一百万买下了。
钱一到手,安德鲁斯兴奋极了,他自以为自己交了好运,认为他手里���有的股票根本不值一百万。但他没有想到,我很快一转手就赚了三十万。这事传到他那里, 他竟然骂我手段卑鄙。我不想因为区区三十万就落得个卑鄙的名声,就派人告诉他可以按原价收回。但懊恼中的安德鲁斯拒绝了我的好意。事实上他拒绝的是一次成为全美巨富的机会,如果他能把他价值一百万的股票保留到今天,就会成为当然的千万富翁。
但为赌一时之气,他丧失了终生再也抓不住的机会。
约翰,在这个世界上需要我们忍耐的人和事太多太多,而引诱我们感情用事的人和事也太多太多。
所以,你要修炼自己管理情绪和控制感情的能力,要注意在做决策时不要受感情左右,而是完全根据需要来做决定,要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还需要知道,在机会的世界里,没有太多的机会可以争取,如果你真的想成功,你一定要掌握并保护自己的机会,更要设法抢夺别人的机会。
记住,要天天把忍耐带在身上,它会给你带快乐、机会和成功。
爱你的父亲
September 2,1902
从我年轻的时候开始
我就拒绝同两种人交往
亲爱的约翰:
我想你已经觉察到了,你的某些思想和观念正在发生着变化,因为你的那些朋友。我当然不反对你扩大社交圈,它可以增加你的生活情趣,扩展你的生活领域,甚或帮你找到知己或帮你实现人生理想的人。但有些人显然不值得你与他交往,比如,那些拘泥于卑微、琐碎的人。
从我年轻的时候开始,我就拒绝同两种人交往。
第一种人是那些完全投降、安于现状的人。他们深信自己条件不足,认为创造成就只是幸运儿的专利,他们没有这个福气。这种人愿守着一个很有保障却很平凡的职位,年复一年浑浑噩噩。他们也知道自己需要一份更有挑战性的工作,这样才能继续发展与成长,但就因为有无数的阻力,使他们深信自己不适合做大事。
明智的人绝不会为命运坐下来哀号。但这种人只会哀叹命运不济,却从不欣赏自己,把自己看成是更有份量、更有价值的人,他们失去了使自己全力以赴的感觉,和自我鼓励的功能,反让消极占据了自己的内心。
第二种人是不能将挑战进行到底的人。他们曾经非常向往成就大事,也曾替自己的工作大做准备,制订计划。但是过去几十年或十几年后,随着工作阻力的慢慢增加,为更上层楼需要艰苦努力的时候,他们就会觉得这样下去实在不值得,因而放弃努力,变得自暴自弃。
他们会自我解嘲:“我们比一般人赚得多,生活也比一般人要好,干嘛不知足,还要冒险呢?”其实这种人已经有了恐惧感,他们害怕失败,害怕大家不认同,害怕发生意外,害怕失去已有的东西。他们并不满足,却已经投降。这种人有些很有才干,却因不敢重新冒险,才愿意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
这两种人身上有着共同的思想毒素,极易感染他人的思想毒素,那就是消极。
我一直以为,一个人的个性与野心,目前的身分与地位,同与什么人交往有关。
经常跟消极的人来往,他自己也会变得消极;跟小人物交往过密,就会产生许多卑微的习惯。
反过来说,经常受到大人物的熏陶,自会提高自己的思想水准;经常接触那些雄心万丈的成功人士,也会使他养成迈向成功所需要的野心与行动。
我喜欢同那些永远也不屈服的人做朋友。
有个聪明人说得好:我要挑战令人厌恶的逆境,因为智者告诉我,那是通往成功最明智的方向。只是这种人少之又少。
这种人绝不让悲观来左右一切,绝不屈从各种阻力,更不相信自己只能浑浑噩噩虚度一生。他们活着的目的就是获得成就。这种人都很乐观,因为他们一定要完成自己的心愿。这种人很容易成为各个领域的佼佼者。他们能真正的享受人生,也真正了解生命的可贵与价值。他们都盼望每一个新的日子,以及跟别人之间的新接触,因为他们把这些看成是丰富人生的历练,因此热烈地接受。
我相信人人都希望列入其中,因为只有这些人才能成功,也只有这些人才真正做事,并且能得到他们期盼的结果。
不幸的是,消极的人随处可见,也使很多很多的人无法逃脱消极之墙的围困。
在我们的周围的人并非人人相同,有些消极保守,有些则积极进取。与我曾共事的人,有些人想混口饭吃,有些则胸怀大志,野心勃勃,想要有更好的表现,他们也了解,在成为大人物前,必须先做个好的追随者。
要有所成就,就要避免落入各式各样的陷阱或圈套。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有人自知不行,却硬要挡住你上进的路,阻止你更上层楼。有许多人因为力争上游,而被人嘲笑甚至被恐吓。还有些人非常嫉妒,看到你努力上进,力求表现,会想尽办法来作弄你,要你难堪。
我们不能阻止他人成为那些无聊的消极分子,却可以不被那些消极人士影响,降低我们的思想水准。你要让他们自然溜过,就像水鸭背后的水一样自然滑过。时时跟随思想积极前进的人,跟着他们一起成长、一起进步。
你确实能够做到这一点,只要你的思想正常,一定可以办到,而且你最好要这样做。
有些消极的人心肠很好,另外还有一些消极的人,自己不知上进,还起想把别人也拖下水,他们自己没有什么作为,所以想使别人也一事无成。记住,约翰,说你办不到的人,都是无法成功���人,亦即他个人的成就,顶多普普通通而已。因此这种人的意见,对你有害无益。
你要多加防范那些说你办不到的人,只能把他们的警告看成证明你一定办得到的挑战。你还要特别防范消极的人破坏你迈向成功的计划,这种人随处可见,他们似乎专门破坏别人的进步与努力。千万要小心,要多多注意那些消极的人,千万不要让他们破坏你的成功计划。不要让那些思想消极、度量狭窄的人妨碍你的进步。那些幸灾乐祸、喜欢嫉妒的人都想看你摔跤,不要给他们机会。
当你有任何困难时,明智的做法是找第一流的人物来帮你。
如果向一个失败者请教,就跟请求庸医治疗绝症一样可笑。你的前途很重要,千万不要从长舌妇那里征求意见,因为这种人一辈子都没有出息。
你要重视你的环境。就像食物供应身体一样,精神活动也会滋润你的心理健康。要使你的环境为你的工作服务,而不是拖累你。
不要让那些阻力,亦即专门扯你后腿的人使你萎靡不振。让环境帮助你成功的方法是:多接近积极成功的人,少同消极的人来往。
每一件事情都要做得尽善尽美。你付不起贪小失大所累积的种种额外负担。
爱你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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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闲话
在成都去书店,除了买了本英文的月亮与六便士,还买了本马未都的书,我喜欢读马未都的文章,因为有文化故事,更最主要的原因是短小,像我的随笔,所以情有独钟。
这本书是马未都为各种收集主题的书籍所做的序言的文集,我其实对任何物的收集不感兴趣,拒绝将思想和感情,无关无聊地物化,物其实也承载不了。文集里居然有一篇为一本书《音乐闲话》写的序言,大意说作者在书里,告诉了我们音乐门外汉很多弦外之音,有佛禅哲学的思想在里面,听音乐心动,就是懂音乐。
我不知道《音乐闲话》这本书的作者瞿小松是何许人,单说他对音乐有联系有思考,我就想知道,这人对音乐的感觉思考,到底是很牵强还是很有道理呢。人到一定程度,一般不太会哗众取宠了,会本真和贯通,马未都不算是哗众取宠的人,所以他的序是最好的推荐,所以我有兴趣去找这本音乐闲话来读读。
我上网买了这本书,像盼望跟踪其它快递包裹一样地热切,激动滴拆开包裹,读了几页,发现小松提到关于对古琴曲的一个理解,居然和我此前写我的领悟,不谋而合,我心欢喜,觉得,嗯,这本书,可以读下去。放下书,我想起我的音乐故事,有心想写写我自己的音乐闲话。
我不是音乐人,大概也属于那些喜欢听听歌,就在简历特长里写上“喜欢音乐”等那类人,如同多年前一个姑娘,喜欢读故事会,就说自己的特长是“喜欢文学”一样,但是这不影响我写我的音乐闲话。
我从2014年的4月27日起到现在5年,我在朋友圈隔三差五发布了504首歌曲和音乐或者戏曲,想想也是不留神创造一个小的奇迹了。我朋友圈里只发音乐,我认为没有比音乐更好的礼物,能这样送给朋友打开就直接享用了,不像心灵鸡汤健身养生,手指划拉半天要自己读才行。这些发出去的音乐,是我自己的歌单,不说百里挑一,听过的音乐,也是几十倍了,一段音乐,我大概前后听几个小节乐音,就知道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了。音乐的种类,实在是太多,我更多的还是喜欢欧美的音乐,无论如何,从节奏配器和声和主题,的确还是要更胜一筹。如果作为实实在在的礼物,我送过邓伟标的两盘CD给朋友,朋友送我Galway的长笛曲CD当礼物。
我的交响乐的知识不多,A小调D大调协奏曲奏鸣曲轻快的快板还是冗长的慢板什么的结构也闹不清,对巴赫巴洛克平均律钢琴曲赋格卡农的了解,更多是来源于其他关于数学命题亨德尔不完备理论的联系和引用,是科学角度的崇敬。我的科学角度也很迷人,例如我认为一个好的艺术作品,就是艺术家个人的一个个特异的素数,前面都是独创,可以很多,后面因为灵感和手法的大量重复,都是合数,素数就越来越少。莫扎特的安魂曲,斯美塔那的我的祖国,德沃夏克的自新大陆,肖邦的即兴幻想曲,有时会找来听一遍,国内的交响乐,本来也几乎没有。
对西方歌剧无感,对法国歌曲无感,对日本民谣,可以体会出相似的怀乡怀旧的情感,知道俄罗斯民歌大多是小调式。知道chillout,是如迪拜豪华宾馆的大厅里播放的背景音乐,知道灵歌,歌唱主,知道新世纪,乡村不用说了,不喜欢爵士,有限度地喜欢节奏布鲁斯和摇滚,中国现代民谣,矫情,无病呻吟,如果歌手油腻,就更不喜欢了。不如过去的校园歌曲。不是音乐人不行,是时代不行。和诗歌一样,不是文学不行,年代不是诗意的年代。
中国民歌不加评论,耳濡目染,岂能有什么不好,但是也说不出多好。无论是走西口还是何日君再来,都不是现代人分别时的情绪,黄河大合唱,算是其中的经典。现在新时代来了,新时代走了,新时代又来了,不用说,民歌都是跟着豪迈且豪迈。闲暇时有时路上脑子里会飘一段旋律,哼几声,没有定论是什么,唯一记得多年前在随笔里也有记载的是脑海飘过一段旋律,一查是奚秀兰的《五月的风》,那一天应该是感到了春风拂面。我也声明过词曲俱佳的歌曲是粤语版的《城市足印》。
戏曲也算音乐,因出生淮北,豫剧现代戏还是可以听几出的。最烦哭腔戏,哭得稀里哗拉,呼天抢地,我担心舞台上,演员哭得鼻涕都要流出来了,会不会掏纸巾出来擦?京剧喜欢老旦和青衣,其它地方戏,基本听不进去。对豫剧和京剧,回老家会陪父母把豫剧朝阳沟看一遍,京剧喜欢断桥。
今年春天去绍兴东湖游览,下雨,园区没有人,湖上有个戏台,下午三点准时演出,女演员出来唱,红戏服,男演员出来唱,灰马褂,字正腔圆,一点不含糊,在细雨中,对着诺大的东湖,在绿水青山间回荡,唱的越剧还是绍兴戏,我不能分清,我觉得很美。说到戏曲,我惊异戏剧的节拍,什么西皮二黄流水一板三眼,不是很有“节奏”,也能让人击节附和,是中国音乐的奇迹,但是不喜欢欢庆锣鼓,叮叮哐叮叮咣,几个单调的节奏型,不如非洲鼓乐的节奏那么有弹性有难度和富有变化。去旅游区有卖非洲鼓的小店,大多用丽江小倩的一瞬间做广告。小黎喜欢听非洲鼓,我就买了一个,没事会拍打几下。
特别喜欢的歌手不多,童安格,林忆莲,周杰伦这几个唱功很好,自己也能写歌或有好的创作班底,新人李荣浩的乐理让人耳目一新,蔡琴小野丽莎不用说了,并不喜欢王菲。第一次听外教老师播放迈克尔·杰克逊的歌,不男不女,那时谁不是在听卡朋特呢,后来再听杰克逊,承认他的确是一个时代的最好的音乐符号,无出其右。喜欢Audrey Assad,Judy collins,lady Antebellum,Sophie Zelmani,加藤登纪子,喜欢Sara McLanchlan,后来发现,觉得叫Sara的歌手,唱的都好,就像电影里叫Jack的,都是英俊小生好人一样,喜欢Mark Knopfler,喜欢Don Williams等。
知道电影《音乐之声》《放牛班的春天》和《修女也疯狂》是和音乐有关的温暖救赎的故事。电视剧红楼梦的配乐插曲,我认为真的是杰作了。
我知道音乐创作,不仅仅是灵感,也是有学院派技巧,例如恐怖电影的配乐,几乎是工业化的商业手段,无所谓灵感,一些音乐声响的黑暗料理探索,是另外层面的音乐理论实践问题,不一定用“好听不好听”来定义。前几年的忐忑,就风靡一时,日本歌唱家Sainkho Namtchylak的Lost river,让人毛骨悚然,我犹豫了几次,还是没敢在朋友圈发布(世间的任何事,不论是接纳还是拒绝,你先准备好的,是思想,你准备好了,别人准备不来的)。脑白金的广告曲,我认为是亵渎乐理,如赵四的舞蹈,那不是创新探索,是借了媒体而散发的恶搞,这年代,恶搞我认为就是恶行。
关于乐谱和乐理,尤其是乐理还是有点难,用理科的脑子去理解记忆,烧脑且枯燥。曾经学过五线谱,大概能��不数五线能认出音符音高的地步,后来就又忘了,又学,又忘,有时想音乐家或者熟练的五线谱家,不一定唱名,看音符的位置,旋律会形象地心中波动的吧?这是五线谱的好处,是音乐模拟量信号的曲线图表达,简谱是数字,应该是我们把音乐的数字化,走在西方前面,这有点让人意外,也没人意识到。简谱,我会。
关于乐器,我喜欢长笛,近来又喜欢小号,悠长空旷高远,低沉和高亢,可以从心底直到天的尽头。小提琴太纤细柔美,钢琴太宽泛懒散,萨克斯有点油条,手风琴太俄罗斯,口琴太青涩,唢呐太土太丧,二胡太乞丐,吉他很浪漫。西班牙弗拉明戈什么的吉他,很强烈的拍打节奏,我想如果给吉他琴箱加个鼓皮,一定不错。一次浦东龙阳路展览中心乐器博览会结束,路边很多参展后摆摊卖的乐器,我专门去看,古筝古琴小提琴二胡,也无可买。古琴古筝我问了半天,不是要买,只是想知道它们有啥区别。
小时候受哥哥的影响,吹过竹笛,因为简单,也能吹些简单的歌曲,后来就吹不响了。大女儿在加拿大要学长笛,就买了长笛,二女儿也想学长笛,就又买了长笛。二女儿不想学了,我就拿起来自学,吹啊吹,断断续续吹了有几年之久,发觉口型和气息,就是找不到固定的位置和习惯,发觉和那个腹部运气有关,翻来覆去就会吹几首歌,后来,我一吹,我家小狗就仰起头跟着呜呜。小黎和女儿忍耐了我好几年,没有怨言,我有一次对她俩表示了同情抱歉和感谢,后来就坚决再也不吹了。我大哥竹笛吹的相当好,算是吹了一辈子了,他也想有一支长笛,我买了长笛送给他当礼物,他高兴得像个孩子,他有竹笛的基础,长笛吹得也不错,不过他说,两者气息和技法不同,会相互干扰,我也不能体会。
大女儿公公婆婆两人从加拿大回来探望我们。女儿说公爹老成是个二胡的高手,有多高,她也不知道。 与老成见面说起,才知道他二胡水平,的确相当高,在大学里就负责过乐队,改编过二胡曲,拿过大奖。我和老成坐了一下午,他给我讲了一下午的二胡,从二胡历史到名家大师的故事,弓弦技法特点以及闵惠芬贾鹏芳还有那谁谁对二胡的贡献,听得很过瘾。贾鹏芳用二胡两根弦模拟小提琴,拉了世界名曲,所以才有了名。
关于唱歌,卡拉OK里很多歌不会唱了,说明老了,很多老歌想唱唱不上去,后来有了手机全民K歌,可以变调,实在是个好软件,没事就唱,歌曲高音唱不上去,说明发声气息和位置不对,自己就琢磨练习,慢慢地,发觉又和那个腹部的运气有关,有时配合得当,居然有些高音碰巧是可以唱上去的,就把老歌找来重唱一遍,也有乐趣,和我多年练习游泳动作的乐趣一样。
关于音乐器材,我不是发烧友,但是有个口碑相当不错的便携播放器,用来听无损音乐。买过一套二手的卡顿/JBL的大音响,放在小黎的店里用,无论什么店,有点音乐才好。家里曾有一套NEC的桌面音响,后来拿到小店里用,低音大音箱不响了,我拆开看,发现一窝小老鼠,吓得我!老鼠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逃命,抛下光溜溜的小老鼠,很可怜,为此我也写过一则随笔,对大冬天里老鼠一家老小瞬间妻离子散的故事,耿耿于怀。
听音乐掉泪的故事,大概有两起。一是小时候看电影《喜盈门》,说大儿媳妇不给老爷爷吃饺子,发生了家庭矛盾,后来二儿媳妇,应该是老一代的孝顺的刘慧芳了,端来饺子给老爷爷吃,音乐响起,当时很感动,跟老爷爷一起流泪,这其实是电影故事激起的情绪,音乐只是触发,这是老电影惯用的伎俩,那个时代,人们的情绪可以很容易地就被音乐挑拨。
第二次是多年前在广州汽车站候车,那时工作的劳累和颠簸,也颇受背井离乡之苦,一瞬间的生无可恋,听李胜素的京剧断桥“驾彩云离缺了峨眉仙山,人世间竟有这美丽湖川...",想人世间竟有这美景和美妙的旋律在,熙熙攘攘的人世,还是值得的,几乎流下眼泪。后来听Declan Galbraith的Tell me Why,小男孩对世界的沉重的发问,也几乎让人潸然泪下。
回到开首说的瞿小松的《音乐闲话》里关于古琴论点,和我的一模一样,我的如下随笔为证,写于2013年02月07日:
我不认为只是因为高山流水觅知音的故事,就让古琴称为国乐之首,因为琴音犹在耳边,不象古迹那样,可能很容易地被传说无声地神话。一般的音乐是不间断的汹涌的音符的河流,但古琴曲却抑扬顿挫,疾缓有致,多小节的琴音间断,分明让人听到例如山川背景的“寂静”的声音,因此古琴曲只适合山村乡野弹奏,不适合市井庭院欣赏。这才是古人的音乐与自然阴阳和谐之道,我听古琴洞箫曲《寒山僧影》,幡然领悟。
音乐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呢?我至今不能找出形象的比喻。
音乐是我们大众生活的一部分,想想那些民间小调达人秀歌星及粉丝,甚至比文学绘画等更普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音乐故事,所以音乐对我也不算什么事了,一路走来,与音乐互动,一点点感动,一点点惊喜就好,如同公园里三五成群的合唱独唱的自得其乐一样。我没有去听过音乐会,在上海这个大都市,有的是机会,这有点遗憾,所以我还不算“喜欢音乐”。
但是音乐对我而言,一定也意味着什么,不然不会有这篇音乐闲话。
人张狂时,看这世界是没有什么伟人的,是人不都是和我们一样吃喝拉撒睡吗?写这篇音乐闲话,让我顺便有机会开始修正我的张狂和接受这样的想法:这世界,还是有伟人的。政治家因性格而伟大,科学家因思想而伟大,圣人因灵魂而伟大,音乐家,因情感而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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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笔耕在文城——留言集锦
入城差不多三个年头,东拼西凑写了六十三篇博文,这些文章的质和量我觉得都不合自己的心意。首先质比不上城里一大群才女所写的锦绣文章,量更比不上每天辛勤笔耕的博主,所以没啥可值得骄傲的,自己唯一觉得欣慰的是以认真的态度写博,写博的目的是把感动自己的人和事写下来,再分享给他人,如果连自己都不能感动,又何来影响别人?而感动自己的前题只有"认真"二字,别无它途。
我除了认真写博之外,还体现在与博友的互动上。以前我只是埋头写博,不主动与人交流互动,那时我总觉得随便给人写留言,有点像一个小孩在一大群大人面前随意插嘴一样的无礼。直到半年前,我才开始尝试给一些博主写留言,谈读后感,也算是迈出了一小步。最近我蓦然发现半年来我总共写下六千多字的留言,真是一种意外的收获。留言是即兴的,很多都没经过深思熟虑,有很多错字,别字,甚至有文理不通,漏洞百出的病句。我把这些留言进行了修改和润色,略去一些不必要的问候寒暄的句子,汇总成一篇《留言集绵》的博文,也算是对自己入城三年的总结。
1)用我们的谦卑欣赏他人的美丽;用我们的善良慰籍别人的痛苦;用我们的真话戳穿谎言的虚伪;用我们的良知筑起人性的底线,这是我来文学城的目的。
2)如果这个世界只有一种声音,我宁愿不再发声;如果这个黑夜特别的漫长,我宁愿独守到天明,"生活,恰恰是不顺从。"
3)这个世界不存在完美的社会,只有不断进步的社会,所以,我们在国外最常听到的是批评政府的声音,还从未听说过有赞美政府的说辞。只有完美才享有赞美,而歌功颂德去赞美政府不是蠢,就是坏。
4)《论语》里有一句话:"德不孤,必有邻",从平等兄的好文中能体会到什么叫"必有邻"。过去我经常说,用良知守住人性的底线,但仅仅一个"守"字,在目前的大环境里显得有些苍白,一味的坚守,最终会灰心丧气的弃守。可喜的是,文城中用良知作为武器用来反击的博主大有人在,实在应该给予大声的鼓与呼!
5)八十年代初,我也十分喜欢谢、王二重唱组合,他们的歌声纯美、悠扬、欢快,充满校园的青春气息。非常怀念那个风华正茂的年代,只可惜它竟成了一段永远回不去的岁月。谢谢墨脉的好文纪念,献歌缅怀。
6)菲儿写得真好!自由之树需要我们的万般养护才能枝繁叶茂,"自由之树需要经常用爱国者的殉道才能保持长青"。
7)住大房,外表光鲜,烦心事却也不少,特别是上了年纪之后,干什么事都有点力不从心,颇有点"佳丽当前,未能缱绻"的无奈,所以大房换小房应该是必然趋势,置换的小房最好带有一个小小的花园,每天能在园子里干点体力活,对身心健康很有帮助,
8)我们没有能力阻止一场场人间悲剧,但我们有责任记录一段段历史。拿起我们手中的笔,用文字来记录那风雨坎坷的岁月。
9)"润"是一个十分私人的话题。"润"是个过程,在这之前你得先有个目标和预期,如果"润"成功了,便会产生"润"的结果。每个人"润"的目的不一样,"润"出去之后,其结果又不尽相同,所以大家对"润"的看法,很多时候都南辕北辙。一般来说,"润"的预期和结果比较一致,甚至结果大大超过预期,对"润"持比较正面的看法,"润"的预期和结果不一致,则看法刚好相反。另外你对西方社会越是了解,越融入主流社会,"润"对你来说就更具个人意义。西方的民主自由虽不完美,但它却是当今最人性化的一种政治制度。
10)一次次地把悲伤留给自己,人的一生要经历多少次这样的痛苦?命运有时真的很残酷,个人唯一能做的是度过悲伤,走出悲伤,重新去笑对生活。生活从来不易,而微笑恰恰是对命运的不顺从。
11)里根总统:"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谈的,除了我们的自由跟我们的未来不可以被妥协。"既然自由与我们的未来,我们子孙的未来划上了等号,它就值得我们拚尽全力去争取,去捍卫!
12)窥一斑能知全豹吗?有时还真能。海风姐现在闲情逸致的看工人们砍树,这恰好印证了一句古话:"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13)"人到中年学会做减法",这个题目非常好。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大多历经过许多风雨,以至于包袱太多,太重,如果生活中没有学做"减法"的大智慧,恐怕只会越活越累。人要活的轻松快乐,只有学习做"减法"一途,佛家的所谓"心空则灵"���是这个意思。
14)把看似平凡普通的生活,写成一篇令人玩味不尽的随笔,海风姐的文字功底不凡。
15)利用人们的善良和慷慨来行骗,实在应该罪加一等。
16)"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个常识性的道理人人都懂,但为什么还会有人对此熟视无睹呢?其实人的常识经常败于复杂人性,而人性中的情感和理性都会左右你对危险的判断,所以人生的悲喜剧就此不断重复上演。
17)简朴的生活我喜欢。简朴的日子看似单调重复,但它却带给你真实,简单和随心随意,就像回到快乐的童年一般,而童年的无忧无虑才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光。
18)俄罗斯侵略乌克兰已近一年,侵略者的残暴和抵抗者的英勇颠覆许多人的想象,由此可见,这场战争的血腥与残酷。乌克兰女性是这场战争最大的受害者,同时她们又是国家自由与独立的保卫者,她们才是我们这个时代最美丽,最伟大的女性。天佑追求自由与和平的乌克兰人民!
19)马克的退休模式真不错,自由自在,随缘而安,这样的生活我也十分向往。其实只要自己喜欢,哪儿都是理想的卜居之所。
20)如果把儿子当成一个如来佛,女儿当成一个观世音供着,然后幻想着孩子成为一个栋梁之材,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教育首先是把孩子当成孩子来看待,离自然近些,离功利远些,这样对孩子的身心健康都有利。
21)佳美的日子,看看书,码码字,喝喝茶,逛逛街,甚至外出游山玩水,寻古探幽,这就是退休带来的好处,这样的生活真让人羡慕!
22)"惊蛰一声雷,万物复苏生"这是自然界赐予人类节气上的春天,其实,我们还有一个春天,那就是一个人心灵中的春天。这个春天唯独垂青于精神明亮的人,
23)问题在"奇迹"二字如何诠释。如果一个人除了奇迹之外,剩下的还是奇迹,那他可真称得上是人间的"奇迹"。
24)这地球的一北一南,真像是冰火二重天。今天我们悉尼的气温高达40度,在高温酷暑下读小C这篇《大雪》的博文,不知怎的有种暑气渐消的感觉,神奇!
25)友谊需要二造,所以要维持这份感情长久于不坠并不容易。我认为要维系朋友的友谊长青,朋友间的价值取向所占的份量会越来越重。尤其处于大动荡,大变革的时代,许多成长中的友谊在风雨飘渺中更加的脆弱,友谊的小船倾覆沉没也会越来越常见。
26)啃老现象中外皆有,问题根源还是出在父母的教育上。其实孩子羽毛既丰,就应该让他们各自打拚,各奔前程,上、下二代保持可疏可密关系,这样对双方都大有好处。
27)我们是这个时代的亲历者,也将是这段历史的记录者。
28)特别喜欢麦子这篇的结尾:"这个星球上还有那么多未知的角落,我们一定要努力好好地生活,以便有更多的时间和更多的体力走向远方……"这个世界变得越好,我们就会走得更远!
29)城皇庙太熟悉了,整个八十年代,我在外滩上班,中午,经常约同事去那里吃中饭,单打、双打、油豆腐粉丝汤、南翔小笼包、阳春面、蟹肉馄饨、素菜包、鲜得来排骨年糕、宁波汤圆.……过去最平常的弄堂小吃,现在都摇身上了一个新台阶。过去家乡的那些人和事,现在只剩下美食最可爱了。
30)我们从小耳熟能详的一句话就是:"戆人有戆福"。有戆福的人,在我看来主要是循规蹈矩,不折腾的人,而"规"与"矩"是不能轻易去打破的。一般来说,会折腾的人都活得比较累,人一折腾,福也就跑的无影无踪,不管是国家,还是个人都是如此,上海人讲的"装戆"与江泽民说的:"闷声大发财",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环视一下我周围的"澳戆"邻居们,个个都活得无忧无虑,超幸福。
31)“爱”是心理的“本我”,是发乎于情;“不爱”是心理的“超我”,是止乎于礼。"沈香说得真好!爱能表现出人天性中崇高的品质,而不爱和恨则刚好相反,甚至是孕育邪恶人性的温床。在"本我"和"超我"这场拉锯战中,人世间的爱恨情仇就这样永无止境的轮番上演。心理学家也是人,只是他们在演出时更加的出色。
32)"人权"和"重典",二者孰轻孰重,确实很难平衡。中国人还是信奉"乱世用重典",我认为这个"重典"应该用在惩处危害公民人身安全的犯罪上,而不是用在清除政治异己上。
33)看了弄弄的回国记,我也为国内的进步感到十分欣慰,真心希望老百姓都能过得平安富足。其实,我们身在国外华人对国內的认知也并没有错得离谱,如果你把时间线拉长,回去的时间拉长至二个月,二年。把地域线拉宽,从北京、上海扩大到三,四线城市,甚至穷乡僻壤。再把财富线拔高拉低,从权贵、富豪延伸至底层的市民、农民,或许回国的观感更加接近于真实的中国。
34)我们都是寻常百姓,人微言轻,不可能去影响历史。我们唯一能做的是直面自己所经历过的那个时代,凭着自己的良知,书写我们所见,所闻,所感,记录真实的家史,国史,也算是对得起我们走过的岁月。
35)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我经常去福州路上的旧书店淘书,那种淘书的乐趣,淘书而偶有所获的快感,真的能让人开心好几天。现在的那些高大上的书店,却再也找不到当年的感觉。非常认同菲儿说的:"读很多的书和有文化之间,并不一定是简单的线性关系。"读书读成书癖,势必是个浅见寡闻的书呆,所以它们之间还要有另一种关系,那就是行万里路。只有多读书,见识广,眼界宽,才会拥有谦卑和儒雅的文人品质。
36)海风姐金句频出:"那会儿的天仙配,‘郎才女貌’。现在变成‘郎财女貌’了,当中的字一改,整个世界变样了。""装富比装穷艰难得多,就像傻子要装聪明一样。装穷往往是表面,心里不慌,而装富就不同了,劳心啊。""有些装穷的,技巧太差了,便有了喜剧效果。"静下心来仔细琢磨一下这些话,还真是这个理。
37)"装"的前提是你不具备的东西,但又想要去拥有它,才会出演一幕幕扮富装穷的闹剧,其结果往往是贻笑大方。其实。不管是富,还是贫,只要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来享受自己应得的生活,有啥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38)啥叫"蠢"?骗子如果把热情诚实,助人为乐当作蠢,我承认澳洲人是够蠢的,简直是蠢到了家。十分幸运,我被这种"蠢"潜移默化教育了30多年,今天自己也变成"澳戆"的一份子。但"澳戆"并不傻,一旦他的诚实受了伤,你再想赢得他的信任堪比攀爬一座大山。
39)"这一年,对我来说,写二十四个节气文,既容易也不容易……"其实我们的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当我们处在顺境时,要懂得戒骄戒燥;蹭蹬失意时,决不自暴自弃,永远不失自已的纯真,自己的优雅,就像沈香那优美的文字,让人赏心悦目。
40)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因为觉得自己很渺小,便有了敬畏之心,做人做事不逾矩,"举头三尺有神明";有些人觉得自己很强大,甚至��胆大妄为,"敢教日月换新天"。二种人,必然会有二种命运。前者即使历经磨难,也能靠着信仰的力量而得救,后者终将会走向强大的反面,遭人唾弃。
41)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在外滩大楼里上班,天天一张报,日日一杯茶,相看两相厌,还有浦江水,单调乏味。下班带着女友,外滩情人墙,不夜南京路,相看两不厌,惟有未婚妻,温馨浪漫。外滩的每一条街,每一栋建筑都有我青春的记忆。上海是我的家乡,也是我的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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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诞与夏侯徽| 第一回 夏侯玄缔婚壬龙女 诸葛诞结雠甲木妖_1
黄初五年上巳节,委粟山下伊水与洛水交汇的河滩上。
暖湿的季风如约回到中原大地。沙滩上迷宫状逶迤的帷幔鼓着风,将不远处委粟山上桃李林子喷火蒸霞的艳烈的香味从缝隙间放进了宴席上。女乐垂目抚琴。座上正在高谈道德奥义的是尚书郎邓飏与故太尉荀彧的幼子荀粲,周遭人静静听着,还有姗姗而至的来宾被吸引过来,默然落座。二人皆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出身名门,养尊处优,纶巾朱颜。清朗的辩论之声越过宴席四周的帷幔,回荡在大河上空。黑白驳色的鸽子们从新绿葱茏的大树枝叶间一齐起飞,在碧空上划出一队羽翮闪烁的光。
座中,诸葛诞一边听,一边玩弄系在自己身上的杂佩。他很久没有穿得这么正式这么华丽了。魏朝立国以来,以帝后为表率自上往下崇尚节俭,如果不是参加上巳祓禊,他哪会整得一身精致繁琐的装扮。日光透过手里这块碧绿的华琚,绽放粼粼水光。他想起伊水下面繁茂起来的绿茸茸的水草,映着太阳的欣欣向荣的样子。假如水底也有一个太阳,光芒从卵石缝里千丝万缕放射出来,穿过那一大片藻荇,就是此刻他手中碧玉绿莹莹的颜色吧。
琴声停了,邓荀二子的玄谈也戛然中止,眨眼间气氛有些诡谲。侍女一道软糯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夏侯公子来了。”紧接着一阵风吹鸾铃,步履莎莎。帷幔尽头闪现一对少年少女,身后簇拥的一众侍婢衣着鲜丽、步态整肃。
少年面容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个头却远高于同龄人。莹白的脸神色肃穆,而掩不住稚嫩。清澈的皮肤,瘦高的身段,春风轻拂的裳幅间琳琳作响的环佩,让人不禁联想到神话中的琅玕树,在瑶台仙风里清脆锵鸣,典雅从容,如歌如诉。
他身后的女孩年少两岁,桃红的上襦玫瑰色的百褶裙,头上梳了一双螺髻,上面参差疏落插着雪白翠绿错杂的通草朵子, 鹿角一样翘起的螺髻顶部刚到走在前面少年脖子的高度。额上薄薄一层垂髫被迎面而来的风拂开两帘,露出弯弯的眉毛。人们常用“巧夺天工”形容女子高超的梳妆技艺,若是看到这个女孩天生一双宛转秀丽的眉毛,那只能感叹造化高妙,不是人工所能夺的。更美妙的是她的眼睛,没有羞涩,没有惧怕,充满新奇、喜悦、热情,仿佛汇聚了天地间至精至纯的灵秀气。这天地独钟的热烈的秀气在严谨礼教塑造出来的仪态下未及张扬,全都蕴藏起来,动静优雅循礼而不失天真,像贮满甘露的花苞,一失神就会洒落玉液琼浆,令芳香远溢天外。她偷偷扫视。水波流转,光顾过宴席上形形色色的人物。诸葛诞眼睁睁看着在座的所有人目光,都汇聚到一步步走过来的女孩身上,跟着她移动,跟随她转至宴会的中央,不由自主不约而同默认了她的主导地位。玫瑰红的裙裾一摇一摇由远及近,终于停驻了。
这时,邓飏起身出席,向停下脚步站在前面的少年长揖:“夏侯泰初。”“泰初”是夏侯玄的表字。夏侯玄出身高门,且早已知名京师,年未及冠便已取字。众宾客经邓飏一起头,从玫瑰红裙女孩身上回过神来,皆起身相迎。夏侯玄一一还礼,面色依然是最初的波澜不惊。
“年少知名就是这么大的排场?”诸葛诞排在后面,暗自打量人群中央的夏侯玄,以及他身后的少女。他没记错,她就是夏侯玄的妹妹夏侯徽了,而不是别的女眷。他虽然前世没有见过夏侯徽,但是凭借记忆推定,此时的夏侯玄身边尚无妻妾,与之年龄相仿、能跟随左右的姐妹只有夏侯徽。深闺中的夏侯徽名声自然不及其兄大,今日兄妹俩一齐出现能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在她身上,除了她紧随夏侯玄身后所透露出来他俩之间亲密关系与她特殊的身份,恐怕是她夺目的美貌了。“不知道这个十三岁的小丫头长大以后,还像不像现在这么漂亮?”无聊的预想���诸葛诞心头一闪而过。
夏侯玄目光移到诸葛诞身上的时候,正好诸葛诞眼珠转个不停,时不时朝夏侯徽瞄过去。而此时的夏侯徽东瞅瞅西望望,兴奋得很,压根没有注意到人群中的诸葛诞。夏侯玄霎时纳闷了,困惑妹妹有什么地方让这个年轻士人兀自大费脑筋。他看了诸葛诞几眼,随即回神和站在自己跟前、慕名攀谈的士人继续原来的话题。一身主色靛青的衣袍,头上鹊尾冠,腰间长剑,眉目清朗,体格修长,匆匆瞥过的印象留在了夏侯玄脑海中,并没有让他产生不快,尽管得承认这家伙盯着夏侯徽的样子十分怪异,不免引人警惕。
想入非非的诸葛诞也察觉到来自附近的注意,赶忙收敛起来恢复一本正经的样子,看看夏侯玄还忙得很,没空搭理自己这边的人,于是松了口气,回到坐席上。
夏侯徽依然站在夏侯玄身后东张西望,无事可做。男宾们忙着和她哥哥搭讪,众星捧月般围在四周。女宾们中想去和她打招呼的,看到她身前夏侯玄,皆有了别的计较,止步不前。
夏侯玄十六虚岁,年齿稚嫩却俊美无双,才名方盛,被时人戏称为“玉树”,更兼父亲夏侯尚征南大将军、荆州牧,母亲曹舒德阳乡公主的显耀身份,招来洛阳满城士族贵女的恋慕。上巳修禊是出身士族、平素被礼教严密约束的青年男女,借踏青饮宴自由会晤的难得机会。丽日从漫天朝霞间冉冉升起,满山遍野的葵藿都抬起头来,一齐趋向遥远而灿烂的远方。足不出户的闺阁少女们眼看着梦中情郎近在咫尺,本可借搭讪斯人妹妹的机缘博得一瞥青眼,但人都是贪心的,萍水一顾的浪漫并不能满足女孩们更多的痴想,结为连理才是她们深藏心底却不敢言说的最顽固的憧憬。于是,害羞的,惧怕被忽略的,酝酿筹策的,各行其是,只可惜把夏侯徽一个人晾在那里。
这时,一人挟一身风尘翩然,疾步而入,朝宴会中心的夏侯玄道:“夏侯君久别了。”引得一干人侧目。坐在诸葛诞身旁的裴徽说道:“这是筑阳侯世子李公昭。”
诸葛诞循声望去,确实不错,即便经过前尘往事,后来数不尽的岁月蹉跎,风沙磨砺,当初熟悉的面孔也很难忘怀。
李胜,字公昭,筑阳亭侯李休的长子。李休曾是汉中张鲁的旧部,后随张鲁归降曹操,历任上党、钜鹿太守。这次李休卸去太守之职,带着家眷还京养老,不想长子李胜急着见好友夏侯玄,单骑先于家人来到洛阳。李胜少游京师,在京城士子间有“雅有才智”的美名,而与曹爽、夏侯玄交情最为深厚。
果然,夏侯玄听到李胜的声音回头,从进来之后一直保持的一脸严肃涣然冰释,唇角上勾,眼底泛起欣喜。
李胜上前径直抓住夏侯玄手腕:“总算赶在上巳之日见到你了。”
“这么快。”夏侯玄笑眼弯弯。他猛然想起身后的夏侯徽,侧身让开,牵着妹妹桃红色的轻纱袖子给李胜介绍:“这是舍妹阿徽。”知己相逢,一切逢场敷衍烟云般退散。李胜和牵着妹妹手的夏侯玄,径自落座,抚掌笑谈。
从皇帝将要自许昌还洛阳,到即将重新设立太学、制定课试之法的消息,再到今年筹备的伐吴之计,李胜夏侯玄二人谈论的话题通通不怎么能引起夏侯徽的兴趣。夏侯徽陪坐在一旁,兴味索然,无聊地吃着婢女荃察剥好、递到手里的栗子。她才十四虚岁,虽然生而为皇家贵胄,但是自小生长在和平安逸的环境,与在战马上成长起来的父母一辈大不相同,这个年纪、这种阅历还不能深刻体会国家大事的意义。
荃察看她从开开心心赴宴到一个人闷坐着,怪可怜的,于是附到夏侯徽耳边低语几句。
夏侯徽听罢喜笑颜开,拉着荃察:“好姐姐,我也要去。”
荃察年长夏侯兄妹二人七八岁,身份是婢女,实际上更像教导他俩的长姐。她知道夏侯徽一离开哥哥就是放出笼子的小鸟,谁也别想管得住,因此故意严肃起来:“不许乱跑,就呆在公子身边。等我回来。”
荃察离开后不久,夏侯徽跽坐起来,朝荃察身影消失的帷幔尽头望了望:“怎么还不回来?”扭头瞅瞅夏侯玄,见哥哥没有反应,又竖起身子张望。来回几次,夏侯徽忍不住了,拉着和李胜交谈正欢的夏侯玄的胳膊使劲摇晃。
夏侯玄被她摇得不得不停下,转过身看着嘴巴撅得像只小鸭的妹妹,不禁愁眉勾起,柔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夏侯徽嘴撅得更高了:“哼。”
“想自己去玩吗?”夏侯玄扒拉她抓着自己胳膊的爪子,怎么也扒拉不下来。
“哼。”她抓哥哥的袖子抓得更用劲了,把衣领扯得歪到自己这边。坐在另一侧的李胜努力忍了忍笑。
“唉,你呀。”夏侯玄无奈地点点头,“荃察不在身边,你自个小心点。走慢点,别把跟着的人都甩没了。”他知道一旦放夏侯徽出去疯跑,没有荃察坐镇,多少仆婢也跟不上她。她总能狡兔似的七拐八拐把追兵甩到九霄云外。
夏侯徽蹦蹦跳跳飞跑出去,玫瑰红的百褶裙鼓满了风,褶子翼然舒展,被她曳在身后,随跳跃的步伐一翕一张。
诸葛诞正低头和裴徽说话,乍地觉察面前一道红霞掠过,抬头望去原来夏侯徽小兔子一样蹦着过去了。她这身裙子的颜色实在扎眼,让人不得不注意。
“怎么?很漂亮,挪不开眼了?”裴徽打趣对着夏侯徽背影没有回过神来的诸葛诞。
诸葛诞头也不回说道:“是挺漂亮的,得趁机多看几眼。”他在欣赏美色上一向耿直,从不遮掩,最烦那些道貌岸然的老夫子满嘴“败俗伤化”教训人。谁没有年轻过啊,装什么装。
这时,从帷幔入口处进来一群人,恰好和跑出去的夏侯徽打过照面。为首的是一位气度高华的贵妇人,身后一双青年男女,皆身着素服。那妇人看到和自己擦肩而过的夏侯徽,循她过去的方向扭回头,似是想叫住她。然而夏侯徽跑得太快,一眨眼就没了影,妇人只好作罢。她旁边的男子女子见状,面露尴尬之色。
裴徽凑到诸葛诞耳畔,小声说道:“安阳公主带着他们荀氏儿女来了。只怕荀廙见了他姨表兄弟脸色更难看。”
“夏侯泰初?”诸葛诞回过头来,眼睛睁大,随即冷笑一声,放松下来。“毕竟姨表兄弟,那么小心眼,至于吗?”
裴徽摇摇头:“是亲戚就能免除嫌隙?秦晋都不免刀兵相见,这又算得了什么。你说荀廙小心眼,那见了更厉害的还不得气死。”
诸葛诞叹口气,没有答话,听裴徽继续。“夏侯玄,做人太恣意了。皎皎者易污。恨他的人,比起仰慕他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诸葛诞朝夏侯玄的所在瞥了眼。此时的夏侯玄正和李胜说话,端坐席上,声音不低,周遭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很自然很放松的状态,说话间一双明眸时而与李胜青睐相对,时而波光流转。满腔心思在他清朗的言语间能表达出来流畅如滔滔江河,剩下的情思都在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里流溢出来。他说着自己想说的,不在乎周遭的人谁在旁听,更不在乎那些人投来的目光,欣赏或者质疑,赞叹或者鄙夷。他只在乎同席好友的答辩,在乎他们所阐述的问题,在乎气类相吸间见解碰撞产生出的新的思想火花。
人常说,桃李无言,下自成蹊。桃李尚且有吸引人前去采撷的果实,而夏侯玄只是骄傲地活成自己理想的样子,从来与媚俗绝缘,同样招致了大批崇敬其风采的士人。与之相对,忌恨他的一类人就很有意思了。是嫉妒,还是他身上纯粹的磊落反衬出那些人见不得光的阴暗,值得琢磨。诸葛诞不由得窃笑。
安阳公主是太祖曹操的亲生女儿,当今天子曹丕的姐姐,嫁给故太尉荀彧的长子荀恽。荀恽生前与夏侯玄的父亲���侯尚关系不睦,导致宠信夏侯尚的天子十分憎恶他。后来荀恽早逝,天子却对他和姐姐留下的儿女们很好,大概是厚待自家姐妹的缘故。今日安阳与她的一双儿女皆着素服,正是为荀恽丧期未满,尚未除服的缘故。而夏侯尚的夫人,夏侯玄的母亲德阳乡主,是太祖收养的代己被害的族人曹邵的遗孤,与曹邵的三个儿子曹真、曹彬、曹璠兄妹关系,也同为太祖的出身同族的养子养女。天子践祚后,由于血缘亲疏之别,安阳与德阳各被封为公主、乡主,却也算同辈的姐妹,所以裴徽才将夏侯玄说成是安阳次子荀廙的姨表兄弟。方才安阳看到外甥女夏侯徽在面前跑过去,兴许想叫住她问几句话。没想到夏侯徽没有留意周围,一溜烟不知去向,徒留公主原地尴尬。而荀廙和他的姐姐,想起他们亡父与夏侯徽夏侯玄父亲之间的抵牾,才会脸上更添难堪之色。
委粟山上,桃花李花红艳雪白,烧成了彤云,织成了锦绣。到处是肆无忌惮的烂漫,将生命熊熊大火般的热烈张扬到了极致。夏侯徽一头扎进桃李花树林子,在一株株满枝繁花的树中间绕来绕去,流连忘返。
树枝上缠了不少绣带香囊,五色缤纷,点缀铺天盖地一片桃红李白。有的绣带上粘了通草或是细绢制成的朵子。朵子不是桃李形状的,像别的时令开的花如荼蘼、蔷薇、桂花,乍然出现在桃花枝头,显得十分俏皮新鲜。更有人故意粘了桃李花朵子上去,试图以假乱真,如果不是没有水分的花瓣用手触摸尚能发觉,几乎可以混在真的鲜花中辨认不出了。
这些东西都是闺阁少女们弄上去的,或许也有男的。夏侯徽此来,就是想在绣带香囊中,找找有没有怀春少女藏匿进去的笔迹。反正这些士女不会傻到写完情诗附上自己大名,她偷看的行径暴露了也不会得罪谁。夏侯徽小算盘打得很美。她把手背到身后,大摇大摆逛来逛去,欣赏枝上鲜嫩的桃李,欣赏枝头缠挂的锦绣小物件,架势活像个巡视家养美人姬妾的浪荡子弟。
她瞅准了一只金线桂花绣纹的锦囊,摘下来解开。果然,被她抽出来一只罗帕,上面工工整整绣着几句四言诗。汉隶,绣功很好,罗帕轻柔,抓在手心缩为小小一团,看得出经过相当精湛的织功。“诗太一般了,可惜了这么好的绣功和材质。”夏侯徽心想。
她又抽了几只,一抽一个准,不禁对自己的眼力十分自鸣得意。可惜不是文采欠佳,就是太过平淡,夏侯徽一脸藐视,心道还是无聊极了。正当她打算尝试完手中这一个碧绿缎子缝制的香囊就收工,找找其他好玩地方的时候,展开在手上的纸条显露出一行字:“同游有琅琊人乎”。
夏侯徽嗤一声笑了出来:“居然有认老乡的浑水摸鱼。”她马上想好了应答的下句,从怀里取出随身携带的黛笔,将纸条按上树干,在大大的空白处一笔一划添上:“但有狗牙人过此”。
她写完这七个字,将纸条捧在手心窃喜不已。突然,身后有人声响起,吓得她一个激灵:“你是狗牙人吗?”
是兄长夏侯玄的声音。夏侯徽以为夏侯玄和李胜久别重逢,如胶似漆,才不会管自己跑哪儿作妖,压根没有想到夏侯玄跟踪自己过来,只好缩着脖子转回身,垂下头。头顶杵着的两只鹿茸似的螺髻正对夏侯玄的脸。
夏侯玄伸手将夏侯徽手里捏着的纸条和锦囊取来。夏侯徽乖乖地松了手,任他拿去。夏侯玄一边翻来覆去看这小玩意,一边问:“你今年几岁了?”
“十四岁。”
“你不告诉我,我还当你四岁。”
夏侯徽捣蛋被哥哥抓了现行,无话可说,偷偷抬起头朝他吐了吐舌头。夏侯玄继续:“别吐舌头呀,张开嘴,让我看看你的狗牙。”
“阿兄……”夏侯徽故伎重演,抱起夏侯玄的胳膊摇来摇去,一边摇一边自己原地扭个不停,“我才没狗牙呢。是……是那个人写什么狼牙的……”
“跟我回去。”夏侯玄牵起夏侯徽的手,要拉她往山下走。夏侯徽作怪未遂,心有不甘,于是挣开夏侯玄牵她的手,两臂抱紧对方,身体软绵绵地坠下去,把全身重量挂在哥哥身上。夏侯玄被她缠住,寸步难行,只好扶住她身体。然而小丫头变本加厉,倒伏的稻子一样硬往地上倾。夏侯玄抱着妹妹的腰,勉力支撑,使二人不致滚到地上,心中一阵无奈,不得不对她服软了。
“又想怎样?你起来,我什么都依你。”
“把东西还我。”夏侯徽嘟着小嘴,脸贴着哥哥胸口衣襟。
“还……你?还?”夏侯玄又好气又好笑。
夏侯徽又把嘴巴撅成了小鸭,仰头看着夏侯玄的眼睛:“阿兄你怎么能随便拿走别人挂在树上的东西呢,我只想把它们放回原处嘛。要是原主发现她的东西被你拿走,会误以为你对她有情呢。到时候你就该娶嫂子回家了。阿兄……”说着说着又扭了起来。
夏侯玄本来被她水汪汪的无辜的大眼睛盯得心软,当听到她扯什么“有情”“娶嫂子”时忍不住笑了:“好吧,你说得都对。”他把纸条锦囊一齐放到妹妹手中,免得她继续发表什么奇怪的高论。不过说起纸条的原主,他看那纸上笔划刚劲洒脱,还不太像出自闺阁少女之手。原主是男是女,犹未可知。
禊礼开始了。
士庶青年男女聚集在河边,或由侍儿用盆器盛了河水供他们盥洗双手,或亲自伸手到河水中掬水洗漱,还有活泼的,故意挑起水花溅到他人身上,相互逗弄嬉戏。
夏侯玄与夏侯徽擦干手,手牵手回到宴席中。宴席设在河滩新开凿的弯弯曲曲的水道边,窄小曲折的水道引入伊洛水,正对众宾客的坐席。曲水上泛着装满了佳酿的羽觞。羽觞小舟般晃晃悠悠,自行漂流,停驻在哪位宾客的坐席前,就由哪位饮下觞中之酒,并即兴赋诗一首。
夏侯徽还是坐在夏侯玄的席上。荃察已经回来,拿自己方才用细柳条编的细柳圈给夏侯徽戴到头上。
“哎呀,这个太小了,我戴不上,给阿兄试试。”
“公子头围比你大,给他戴更不行。”
“我头上的发髻卡着呢,姐姐比着我脑袋,现编一个给我吧。”
荃察用手量好大小,低头用摘来的柳条编织起来。夏侯徽看了看隔着水道正对面的几人,拉了拉夏侯玄的袖子:“阿兄,把这只柳圈给他戴吧,我看正合适。”
方才夏侯玄正和对面的李胜邓飏说话。诸葛诞正与邓飏同席。李胜向夏侯玄道:“南阳邓玄茂,邓禹之后。在名理变通上很有兴趣,堪与夏侯君交接。”
夏侯玄抬手:“公昭,我和玄茂早在南阳就认识了。”
“是吗?”李胜微微惊异,“原来你们俩瞒着我一个。”
“公昭不要生气,荆襄多饱学之士,年纪轻轻满腹经纶的很多。我前些年随家父军中,在荆州待过一阵子,就是那时结识的邓君。”夏侯玄解释,从容不迫。
李胜道:“正好不用我多费口舌了。不过这位夏侯君肯定不知道,琅琊诸葛公休,诸葛丰之后。与邓君同在尚书台为郎。”
“琅琊?”听到这两个字夏侯玄不由得眼睛微微睁大,重复了出来。
“是啊,琅琊阳都。和吴左将军诸葛瑾、汉丞相诸葛亮同族的。”李胜看到夏侯玄惊讶的神情有些得意。
诸葛诞象征性自谦了几句:“不过借了祖上和族人的虚名,惭愧得很。”
夏侯玄没想到之前盯着自己妹妹瞎琢磨的家伙出身现今闻名海内的琅琊诸葛家,又想起委粟山桃花林里的字条,一时淡定不下来。正当他反应不过来,袖子被身后的小尾巴拉扯到。他扭头过去,眼见夏侯徽眼神瞥向对面,手拿一只嫩绿的柳圈晃着:“阿兄,把柳圈送他戴吧。”夏侯徽没有听到他们几个男人的对话,只顾看荃察给编的柳圈了。
不等夏侯玄接话,诸葛诞忙问:“我吗?那么小我明显戴不上啊?”
“不是你啦,我是说中间的那位。”夏侯徽指了指坐在李胜诸葛诞之间的邓飏。邓飏虽然年龄略长,比起体格高大的诸葛诞还是瘦小一些,脑袋也没那么大。
李胜笑着附和:“人家不是说你。”几人经他一带都笑了起来,诸葛诞摇头自嘲,连夏侯徽也伏在夏侯玄肩头,一只手半捂住脸。
曲水中的羽觞摇摇荡荡,缓缓行舟。众人有目光聚焦在羽觞上,追踪其行藏,等待其停下的,有不在意座上谁来饮酒谁来赋诗的,视流觞如无物,径自与同席高声笑谈他事。
戴上新编好的细柳圈的夏侯徽第一次在洛阳参与曲水流觞的饮宴,特别新奇,目光紧紧追随着羽觞的踪迹,看它到底要停在哪里,哪个家伙有幸来饮第一杯酒。羽觞漂到夏侯玄坐席前的时候,夏侯徽紧紧抓住哥哥袖子,小声道:“它来了。”
“你紧张什么,就算它停下来也是我来写诗,轮不到你出丑。”夏侯玄侧过头小声安慰坐在背后的妹妹。
羽觞没有停住,以原来的漂流速度从他们面前过去,从诸葛诞面前过去,继续前行。夏侯徽松了口气,看着它越漂越远,漂到她不熟识的宾客坐席中间。
夏侯徽摇摇头,头顶的柳叶簌簌摆动。她盘算着等到夏天,要让荃察给自己和哥哥各做一顶荷叶帽,要用皇宫九龙池新鲜的大圆荷叶,到时候皇帝一定会赏赐下来鲜荷叶的吧。
正盘算间,听得宴席另一头一阵人声喧哗,她抬头望过去。夏侯玄拍拍她的手:“到毌丘仲恭那儿了。”
“毌丘仲恭?”夏侯徽回头,一脸困惑。
“你不知道,毌丘仲恭名俭,是平原王文学掾。将作大臣、高阳侯毌丘兴世子。”夏侯玄给她解释。
诸葛诞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心里五味杂陈,因此不愿看过去,假装埋头啃食春饼。夏侯徽懵懂无知,重新回望,只见侍女铺纸砚墨处,一个青年坐姿笔直端正,气度清隽而神色带着温柔,让人感觉可亲可爱。
“文学掾?那很有文采咯?”夏侯徽问。
“嗯。很有才气,品格还很正直。”夏侯玄回答。
诸葛诞看了眼夏侯玄,继而低头默不作声。
“阿徽?”夏侯玄没有注意到对面诸葛诞神色怪异,只发觉身后夏侯徽浑身不安分起来,跃跃欲试。他轻笑一声:“待会儿好好看看他的诗。”
毌丘俭写在纸上的诗传过他们这边,夏侯玄和夏侯徽一人执纸卷一头,一起阅读。
“看好了吗?”夏侯玄问。夏侯徽点点头,手里的纸卷被夏侯玄收起递给李胜的时候还有点依依不舍。“怎么样呢?”
夏侯徽眨眨眼,嘟起嘴:“好。”
夏侯玄看她这幅样子,知道她不服气的心思,笑了笑没有说穿。第二轮流觞开始了。离奇得很,羽觞漂到他二人席前,死活没有继续漂下去,赖着不走了。
夏侯玄端起酒凑到唇边,正欲饮下。夏侯徽从他背后窜到耳边:“阿兄,我也想喝。”夏侯玄且住回头。一脸祈望的妹妹补充:“就一口,一口嘛……”
“白喝吗?那诗呢?”夏侯玄还是顺从了她的心意。
“一杯酒,我一口,你一口。诗就你一句,我一句。”
羽觞中的酒缓缓倾入夏侯徽口中不到一半,她就顿住,紧抿着嘴巴,嘴里含着酒。小丫头狠了狠心,吞下含在嘴中的酒,嫺婉柔顺的蛾眉随之深深蹙了一下。
李胜眼见她这副滑稽的情状,忍俊不禁:“第一次喝酒吗?”跟在夏侯玄屁股后的小尾巴太逗了,从夏侯玄把她介绍给自己起,她有意无意搞出些古怪名堂,时不时将自己注意力吸引过去。小家伙不谙世事,天真顽皮,该是在家里被当成掌上明珠、保护得太好了吧。
夏侯徽被看穿了,嘴里辣得说不了话,只是委屈巴巴瞄了李胜一眼。待夏侯玄将她剩下的酒饮尽,二人凑在一张纸前,一人执一支笔联起了诗。诗誊写完毕,于满座宾客间一一传阅。诸葛诞心里梗着毌丘俭的事,神色怏怏,对传来的诗卷没有兴致细看。
夏侯兄妹的诗卷传到了毌丘俭手里。夏侯徽趴在夏侯玄肩膀上,窥看毌丘俭阅诗的表情。毌丘俭看完以后和同席的李丰说了几句话,然后传给后面的人看。坐席隔得略远,夏侯徽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不由得心生焦虑。她坐在原处,双手不知道该放何处,身子一会儿扭这边一会儿扭那边。然而瞧瞧毌丘俭,依然泰然端坐席上一边饮食,一边和李丰交谈,似乎并非把方才赋诗的事情放在心上。没多久,夏侯徽便垂头丧气,将下颌压上坐在前面的哥哥的肩上,垂着眼哼哼唧唧,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
坐在夏侯兄妹对面的诸葛诞也无精打采,歪着身子,把头靠在邓飏肩膀上。
“死者复生,生者无愧”,他记得前世有人如此评说兵败身死的毌丘俭。当初,毌丘俭感念明帝曹叡,也就是此时的平原王,对自己的知遇之恩,在曹叡养子齐王曹芳被觊觎帝位的相国司马师废黜帝位后,投袂而起,表状司马师诸罪,昭示天下,起兵清君侧诛逆贼。倘若九泉下的曹叡复生于世,二人相见,最终做到拼尽全力誓回天的毌丘俭自然无愧地面对他了。
而自己呢?当时看到毌丘俭所派使者带来的罪状司马师表,自命聪明的镇南将军、豫州刺史诸葛诞连连发笑,旋即翻脸,将来使斩杀,檄文露布天下,表明毌丘俭凶逆为乱、豫州誓不与之同流合污的立场。他带着豫州军随真正的国贼司马师前往东南剿灭毌丘义军。他嘲笑毌丘俭空有一腔意气,不知审时度势。沙场宿将落得死于宵小之手的窝囊结局,一并葬送举族性命。身后污名,抱屈黄壤。
距离毌丘一族被诛杀殆尽仅仅两年有余,诸葛诞也走上了和毌丘俭同样的道路。举兵前夕的求福仪式上,寿春城神庙前的祭台香火袅袅、烟雾弥漫。诸葛诞看到浓雾里显出熟悉的身影,已经死去三年的夏侯玄缓缓向他走来。形影随飘摇的烟云若即若离的夏侯玄对他讲:社稷倾覆,一木难支,想要日月幽而复明、力挽狂澜,必须有人做出牺牲,不计代价的牺牲;当初轮到自己献祭,自己没有犹豫,为的是这一腔热血抛洒出去,打开了用热血消融天下人麻木冰冷的心的希望。夏侯玄感谢他,终于没有让自己死前的一线念念不忘落空。
如今他重新活了过来,重新开始,面前正对着回溯了三十多年的少年夏侯玄。活生生的夏侯玄就坐在他面前,他心中真的能如毌丘俭面对曹叡那样,没有丝毫愧疚吗?如今的诸葛诞心底偶尔会泛起奇怪的想法:宁可多看一眼天真懵懂的小姑娘夏侯徽、也得躲避来自她身前的兄长夏侯玄的目光。这难道不是他内心由羞惭生出怯懦的表现吗?他终究比不上毌丘仲恭。从前世斩杀信使起,他就成了毌丘俭心中不屑之人,成了助纣为虐的暴徒。他怎么不会明白,其实毌丘俭才和夏侯玄是一路人,一样为了挽救社稷危亡而甘愿付出一切的人。毌丘俭会如何不屑他诸葛诞,如果夏侯玄活着,看到了自己做下的背信弃义的罪行,就不会投来同样不屑的目光吗。他凭什么独占来自夏侯玄的宽容。也许,寿春神庙前的阴魂相告,只是他一厢情愿、用以自我欺骗的幻象吧。
“大兄弟,你能不能行行好,从我身上起来啊,压死我了!”邓飏抱怨靠在自己身上老长时间的诸葛诞。
“你个废物,看看人家夏侯泰初,不也一样驮着个人吗,咋人家就没有叫苦连天呢?”诸葛诞才不愿意起来。夏侯玄肩头驮着的是垂头丧气的夏侯徽。
邓飏哭笑不得:“嘿,你可真好意思,自己牛高马大,还跟个小姑娘比?”
夏侯玄早就注意到心不在焉、恹恹欲睡的诸葛诞,想起在桃李林子中看到的字条,心想他一定是想家了,于是主动和诸葛诞搭话:“诸葛君既是琅琊人,倒是让我想起曾皙的沂水舞雩,能不能借机请君讲讲琅琊的地理风物呢?”
诸葛诞正暗自为前世愧对夏侯玄一事别扭难解,突然听夏侯玄如此问他,自行欠起身来,在席上坐直,一时发怔,不知所云。
邓飏推了他一把:“发什么愣,自己家门前什么样都忘了吗?”
“哦,你说是沂水?舞雩台其实在鲁城南边,传说是曾皙想要在上面吹风的那个坛子,正对沂水。我小时候去过,可惜我不会水,要不然仲尼曾皙的理想我早就实现了。”他抿嘴一笑,夏侯玄邓飏也跟着笑起来:“你好狂啊。”
《论语》中载,孔子问子路、冉有、公西华、曾皙之志,曾皙舍瑟对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孔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点就是曾皙。先秦时代齐鲁的上巳,比起如今水边饮宴与游戏的花样繁复,算得上朴素而浪漫,先贤自由安适的情怀,更是令人神往。
诸葛诞继续:“既然说起了沂水,就先说说鲁郡吧。黄初二年鲁郡重修了孔子旧庙,你们听说过吧?雍丘王,当时还是安乡侯呢,亲自给旧庙撰写的碑文。以议郎孔羡为宗圣侯,邑百户,奉孔子之祀。”
“孔羡?”夏侯玄听到这个名字,眼底掠过一丝不悦。他神情细微的变化自然没有逃过诸葛诞眼睛。诸葛诞熟稔于言谈分寸,随即调转话题:“好,不说他了。泰初不是想听琅琊风物吗?沂水越过东莞蒙阴山进入琅琊阳都城东。现今的东莞郡,就是从原本的琅琊分出去的……”
夏侯徽百无聊赖,抬起眼皮望了望毌丘俭。不知为何,她这一望,恰逢毌丘俭扭头和李丰说话,突然目光从李丰脸上移开,正好和夏侯徽的目光碰撞到一起。四目相对,夏侯徽毫无防备,害羞地把脑袋缩了下去,让夏侯玄的身体挡在毌丘俭投来的目光和自己缩到后面的脸中间,只露出两只高高的大螺髻在夏侯玄肩膀水平线上方,没有被完全挡住。
毌丘俭这边,同席的李丰是和他同为平原王曹叡的文学掾。坐在旁边的还有李丰的弟弟李翼及妻子杨氏。李丰是太仆李恢之子,容貌美丽,皮肤白皙,被时人誉为“玉山”。满座年轻士子,形貌能和夏侯玄媲美的只有李丰一人了。只是李丰性情温和,不似夏侯玄锋芒毕露,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名声远播。李丰年纪和毌丘俭相仿,比夏侯玄年长将近十岁。他早在魏国邺城时期成名,名为清白,识别人物,海内翕然,莫不注意。而夏侯玄成名在洛阳,即天子受禅之后。毌丘俭和李丰二人,因在平原王府中供职,交情甚厚,因此出则同舆,坐则同席。
毌丘俭不是没有感觉附近总有朝自己飘来的神秘目光,一开始没有关注,然而时间一长,多少觉得被盯着的感觉很不自在。他余光扫了扫四周,发觉神秘目光来自固定的方向,似乎是夏侯玄李胜那边的。当他和李丰闲谈时,神秘人物再次瞄了过来。毌丘俭迎了上去,只看到一个梳着双螺髻的小女孩躲在夏侯玄身后窥视自己,发现暴露后一头钻了。
“那是夏侯泰初胞妹,征南大将军和德阳乡主的女儿。”李丰也看到这一情景,向一脸困惑的毌丘俭解说。
“是吗?挺可爱的。”发现这么萌的女孩子,毌丘俭不由嘴角上翘。他想起方才传阅夏侯兄妹合写的诗,看笔迹是一个人誊写的。笔划娟秀玉立,应该出自女孩之手。
李丰眼光很毒:“她好像对你很感兴趣,是有话要说吗?”
毌丘俭摇摇头:“可能吧,可是看样子有点怕生。”他令侍女重新安排纸墨,只要了一小片笺纸,疾书几行,然后令侍女传于夏侯玄之妹。
夏侯徽得了毌丘俭主动传来的笔墨,高兴得几乎从席上蹦起来。但是她知道那边毌丘俭正看着自己,因此强自淡定,故作矜持,也令侍女研墨,自己在笺上添诗。
侍女把夏侯徽添写上新诗的原来的笺纸送还到毌丘俭手中。毌丘俭见笺上已经写满了字,无处继续落笔,于是另取一笺,又赋一首。
夏侯徽拿到侍女递来的又一张笺纸发现,这首比方才自己送去的那首长多了。她不甘示弱,理了理鬓发,决心写一首同样长的赠答。于是再取一张纸,直起身子埋头苦诌。
毌丘俭看着那头小姑娘坐得端端正正,垂着眼,乌黑的长睫毛忽闪忽闪的,头上细柳圈翠绿翠绿的,写得非常认真,跟李丰叹道:“多可爱的小妹妹啊,夏侯泰初真幸福。”
“你想要吗?”
毌丘俭微笑着摇摇头,没有答话。
李丰继续:“征南大将军家里,可只有一个儿子。女儿两个,除了眼前这个,还有个更小的。征南弟弟早亡,他把弟弟的儿子养在家,当成次子。”
夏侯徽诌完了,抬头一看给她传递的侍女不知为何不见了踪影,可是她等不了了。夏侯徽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她冲刚刚誊写好的纸卷上未干的墨迹吹了吹,吹干墨迹,然后把纸团成一团,朝毌丘俭席边掷了过去。还掷得挺准。纸团刚好落在毌丘俭膝边。
毌丘俭展开揉皱的纸团,继续默念,然后答诗。他写好以后,也学夏侯徽团成纸团,隔空掷去。于是,这俩人的纸团你来我往,在他们之间众宾头顶飞来飞去。夏侯徽虽然还没有跟毌丘俭直接说过话,但是看他给自己答诗,并不是目无下尘端架子的人,因此胆子大了起来。文思泉涌,字越写越多,纸团越掷越开心。不再是最初的小心翼翼,内心欢快蹦跳的夏侯徽动作也放了开,一不小心就失了手,把纸团砸到了李丰旁边的弟弟李翼额头上。
李翼给妻子杨氏剔盘中鱼肉上的刺,猛然被不明飞行物砸到脑袋,失声“哎哟”。杨氏慌忙顾看,所幸没有弄伤眼睛。
夏侯徽吓得站了起来,慌慌张张摆手:“对不起对不起!”
李丰把纸团捡起,朝夏侯徽摆摆手:“没事的,放心。”
毌丘俭也起身走到夏侯徽身边。夏侯徽仰起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怂怂的,听他宽慰:“怪我太懒,刚才不动身过来。否则就不用扔来扔去了。”
李丰毌丘俭忙着安慰夏侯徽,竟不知惹怒了另外一位人物。安阳公主的女儿荀氏和安国乡侯司马懿的长女司马璎坐在一起,见夏侯徽纸团砸了李翼,不但没被责怪,反而被轮番安慰,十分替李翼不平:“这个徽丫头,越大越淘气了。”
司马璎年纪比夏侯徽还小一岁,却和年长的荀氏脾气最合得来:“啊,那是昌陵侯世子的大妹妹吧。”比起夏侯徽,她更关注夏侯徽的哥哥,昌陵侯世子夏侯玄,却为一个奇怪的缘故。她在家中,听母亲张春华说起,德阳乡主听闻神巫有言,她的儿子夏侯玄必须娉娶壬水龙女为妻,方能平安终老,否则成人后命途坎坷,甚至难逃身死宗灭的灾厄。壬水龙女是什么人物连神巫本人都说不清楚,只说是鬼神的示意。张春华讲,壬龙便是壬辰,壬水龙女便是壬辰年出生的女孩。恰好司马璎生在壬辰年,比夏侯玄小三岁,说不定就是神巫所言夏侯玄命中娉娶的贵女。为母亲这番话,她看夏侯玄总是比别人多些意味。
“是啊,德阳姑姑的好女儿。”荀氏一听她提起“昌陵侯”三个字,就想起和夏侯尚不睦、竟至郁郁而终的父亲,哪会有好气。
诸葛诞看毌丘俭走到夏侯徽身边,她立马缩成了只小绵羊,刚刚张牙舞爪舞文弄墨的气势无影无踪,眨巴着可怜兮兮的眼睛仰视那个和颜悦色的男人。他最初对毌丘俭未泯的歉疚全被冲冠怒火烧得干干净净:“这家伙,故意引诱小姑娘扔纸团,待她惹了祸自己再说些不疼不痒的话,趁机占便宜?以为自己很高明?”
诸葛诞强压怒火,假装视而不见,徐徐吐完口中“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几个字。他和夏侯玄等人正聊到被春秋时齐国杞梁妻哭夫哭到城墙坍塌的莒城遗迹,提及蔡邕《琴操》所载的杞梁妻所做琴歌“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几人正沉浸在古老故事悲怆壮丽的氛围中久久不能释怀,唯独诸葛诞被站在对面意图对夏侯徽勾勾搭搭的不速之客分了神。
不速之客没有因为诸葛诞内心抗议的激增而离夏侯徽远一点,反而蹲下来温言道:“你一个人在这儿坐得困了吧,要不我带你走走去?”
诸葛诞腹诽:“你哪只眼睛看见她是一个人了,当我们几个空气吗?”
低沉而柔软、带着莫名引人沉醉的魔力的声音让夏侯徽不自觉放松了许多。她回头看了眼沉迷于跟几个喋喋不休的男人胡扯淡,以至没工夫搭理自己的哥哥,眼中掠过一丝失望,随即朝毌丘俭点点头。
诸葛诞瞪大了眼睛,心中咆哮:难道重生一次,意味着自己要再一次眼看喜欢的东西被毌丘俭不费吹灰之力抢先拿走吗?前世是功名与忠信,这次居然是小美人?啊,她才十四岁,毌丘兄您都二十有三了,您好意思跟才十九的我抢吗……果然,经历许多世事,一个人对人和事物的看法会有所改变,变得深刻或者广博,但是一个人对某人或某事的情感很难变化。情感是最不由自主的东西。比如自己对毌丘俭的嫉妒。
正想到无可奈何处,他又被邓飏推了下。耳边一阵哄笑。诸葛诞有点懵,不知道邓飏夏侯玄几人刚才说了什么,光顾着走神了。他一脸无辜,扫视另外三人,努力回想从耳边溜走、未及烙在脑中的话的内容。
没等他想起来,夏侯玄笑盈盈重复了一遍:“荷衣兮蕙带,倏而来兮忽而逝。夕宿兮帝郊,君谁须兮云之际?”这来自《楚辞·九歌·少司命》,恰好前一句是和诸葛诞所讲琴歌的极为相仿的“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夏侯玄眼见诸葛诞咬牙切齿念完那几句就开始走神,于是���意用《少司命》来接,本意询问荷衣蕙带的女神少司命在云端等待什么人,又逗了神游天外的诸葛诞。
“毌丘仲恭。”诸葛诞面无表情地回答,“你家少司命跟毌丘仲恭玩去了。”
夏侯玄几人一怔,才想起被他们忘记的夏侯徽,瞧过去只见夏侯徽不声不响和毌丘俭一起走了,给他们留下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悲莫悲兮”很不巧地一语成谶了。
日薄西山。万丈霞光从漫山桃李芳菲的委粟山而来,放射到游人攘攘的河滩,波光粼粼的伊洛水。天地万物都染上一层奢丽的温暖的金色。众宾陆续散去,鸟群盘桓归来。
李胜邓飏等人辞去,诸葛诞独自徘徊,不知不觉走到了山上的桃花林中。日暮的花树色泽正美。金红耀眼的霞光在滋润柔泽的花瓣上渐渐退却,薄雾霭霭升起,艳丽正被朦胧侵袭取代。他边赏边行,没走多远,竟然发现前面隐隐约约有人影坐在桃树下。身形瘦削,似乎是个姑娘。诸葛诞本想绕过,但是对方颜色鲜艳的裙子让他不由得回身走上前去。果然是夏侯徽。
小丫头两腮绯红,天上的火烧云退了,她脸上的火烧云还在。晶莹透白的脸面染上鲜艳欲滴的红,可爱到了极点。原本戴在头顶的细柳圈被摘了下来抓在手中,额上刘海稍乱,高高的绣花立领扯开了些,露出一截雪光粉艳、纤纤柔柔的脖子。淡色的桃花李花落满她的乌黑的发髻、微皱的衣裙,都没有被拂去。她懒懒的,一副不想动弹的倦态,这还不是喝醉酒、一个人躲在桃花树下乘凉了吗?
天知道毌丘俭带她去玩什么了。
“夏侯女公子?”诸葛诞蹲下身探问,满脸愁绪。
夏侯徽原本呆呆的,经他一问回过神,瞅瞅诸葛诞的脸。半晌,才柔柔地叫了声:“诸葛郎中。”声音很小,略带沙哑。夏侯徽说完抬手按住颈下,低头咽了口唾沫润润嗓子,动作小心翼翼。
诸葛诞没想到她一整天东张西望,不乐意哥哥和他们一伙人说话而忽略她这个小尾巴,竟然记住了自己的官职,尚书台郎中,不觉脸上愁苦散开大半。“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不回家吗?”
小丫头从靠着的树干上直起来,身体稍稍前倾:“我有点困,就坐下来休息……诸葛郎中,你看到过我兄长吗?”
诸葛诞想了想,回答:“嗯。刚才饮宴散了,我看见他被荀廙叫去��。可能有什么事情要说。”
夏侯徽有些焦急:“饮宴散了?他们说了很久了吗?”
“对呀。有一会儿了吧……是挺久的……”诸葛诞边说边琢磨。
夏侯徽颓然靠回桃树上,泫然欲泣,话音透着哭腔:“他就不记得找我吗?”
诸葛诞叹了口气。他不想骗她,只是实话实说,没想到她如此反应,只好淡淡安慰道:“怎么会?应该是有重要事情绊住了脚。你要在这儿继续等他吗?”
夏侯徽没答话,哽咽着点点头,样子带了小小的执拗。若不是自小娇生惯养,怎么会养出这么天真纯粹、不染纤尘的女孩子。诸葛诞也坐到她身旁,陪她等哥哥来接她。他侧头瞧了瞧夏侯徽悲伤而固执的神情,暗自叹息,如果自己是她的父母,一定会把她继续宠到长大,宠着她、护着她平安喜乐一辈子,谁不想有个无忧无虑、终身与幸福为伴的女儿呢。
晚风习习。头顶树枝上开透了的花簌簌飘落下来,飘在夏侯徽衫裙上,飘在诸葛诞衣袍上。鸟儿飞回,栖息枝头,一阵叽叽喳喳过后,渐渐安静了。天黑了。黑寂的树林里,枝头明亮而繁密的花朵映着月光,空灵璀璨,好像降临人间的星河,河道蜿蜒罗织在他们所处的土地上。两个人坐在一起等待,安安静静没有一句话。
倚靠在树干上的夏侯徽动了下,落在发丝间的花朵掉了好多。她一言不发,葱白的手指向后扶着树干,勉力支持站起身来。
诸葛诞见她自个起来,随同站起,却见夏侯徽两眼昏沉,以手扶额,身体摇摇欲坠。在她即将失衡倾倒的刹那,诸葛诞一把将她扶住:“起得急了。”
“不,”虚龄十四的夏侯徽个子不低了,头恰好靠在身长八尺的诸葛诞胸口,“我真的困了……想回家……”
“好,我送你。下山后我托人稍信给令兄,叫他不要担心。”面对柔弱的少女,诸葛诞总是忍不住想多对她好一点,再多一点。他想起白日曲水宴上,夏侯玄主动安抚自己思乡之情,那么温柔,尽管并不明白夏侯玄怎么看出自己想家了。夏侯玄对他那么温柔,那么好,他应该对夏侯徽更好才行。
“不等他了吗?”夏侯徽勉强抬起倦怠的目光,语气怯怯的。
“你觉得你还能坚持得了吗?”诸葛诞反问。
他缓缓扶起靠在自己身上的女孩子,在她面前蹲下身,示意她爬到自己背上。女孩没有拒绝,乖巧地趴了上去,搂住诸葛诞脖子。诸葛诞揽起她的两腿,稳稳站起来。对他来说,夏侯徽一点也不重,只是搂在自己颈上的小胳膊所裹的纱罗,蹭得痒痒的。
少女的混了酒气的体香从耳后袭来,搅乱了一路的暗夜花香。夏侯徽一开始手臂搂着诸葛诞脖子,一只手抓着叶子略蔫的细柳圈,抬起晕晕乎乎的脑袋,没过了多久就强撑不住,趴了下去。他们两个从未距离如此之近。夏侯徽的额抵在诸葛诞脑后的头发上,呼吸拂动他耳畔的碎发,习习温热。
“你家阿兄以前背过你吗?”诸葛诞想,她一定习惯了被兄长背在背上。
“没有。阿耶背过我。小时候表哥也背过我。”
“表哥?哪个表哥?”
“曹家默默表哥啊。我只有这一个表哥……”
默默表哥……诸葛诞可一时想不起来曹默默是哪位高人的小名,但是夏侯徽“只有这一个”的曹家表哥,想必就是中军大将军曹真的长子曹爽,曹昭伯。诸葛诞和裴徽,枉自将荀廙之流当做夏侯徽的姨表哥哥,然而他们没想到,在夏侯徽心目中,只有舅舅家的曹爽,才是唯一的表哥。曹真和德阳乡主曹舒是亲兄妹,同时被曹操收为养子养女。但是在曹氏同辈中,曹真曹舒依然是最亲的兄妹,血浓于水,曹爽夏侯徽依然是最亲的表兄妹,这种关系绝对不是其他同辈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诸葛诞下了山,吩咐接应自己的小僮去给夏侯玄传话,而后继续背着夏侯徽往洛阳城方向回去。
“诸葛郎中……”
“嗯?”
“阿兄会赶在城门关闭前回去吗?”
“你还是放心他好了。跟他一起的那么多人,不会全都露宿野外的。”
夏侯徽默不作声了。诸葛诞没有主动找话,专心走路。尽管他年轻体健,步履平稳而稍快,从城外洛水河浦到洛阳城内坊里还有不远的距离。一路上,背后的夏侯徽安安静静,没有一句话,只能听到紧邻耳畔的均匀呼吸。三月初三夜晚的天空,没有星光,只有一轮高高的娥眉月,遥望他们回家。
当他走到灵台附近,原来被夏侯徽抓在手中、一路上蔫蔫的绿叶一颠一颠的细柳圈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若非诸葛诞反应及时,差点被一脚踩扁。夏侯徽枕着胳膊的脑袋压在他肩膀上,紧贴他的脑袋,致使诸葛诞回不了头。他没有扭头,小声问道:“睡着了吗?”
没有回应。
诸葛诞缓缓蹲下,身体压低前倾,使背上的女孩不致滑下来。他腾出一只手,去捡地上的细柳圈。细柳圈拿起来,这才发现下面还有一样东西,应该是被夏侯徽抓在手心,等她睡着以后手松开随柳圈一起掉下,而他之前没有看到——碧绿缎子缝制的锦囊。这是他今天清早上委粟山,挂到桃花枝头的。
盖了一层薄薄的罗衾、睡在席上的夏侯徽,被纱橱外的窃窃私语弄醒。朦胧中觉得很渴,尽管嘴里有酸梅醒酒汤的味道,她隐约记起自己被抱到席上,阿母用银匜给灌下醒酒汤。可是她现在还渴。
纱橱里没有别的人。夏侯徽摸黑下床,扶着案几站起身,打算到外面找喝的。纱橱外灯火摇曳,透进来几分幽光。夏侯徽走到纱橱边上,却听见阿母和哥哥夏侯玄的声音。
“这么说,李女就是我未来的妻子了?可我,”夏侯玄苦笑一声,“可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如果不是说她就这么,和我定下婚约的话。”
“对的,是你定给你的婚约。我也没有想到,申姬平日谦和忍让,居然会做出建议你父亲,给你娶她表妹的事情。你的婚事,这么大的事,我都思之再三,不敢草率决定。”母亲曹舒的话语充满无奈。
远在襄阳的父亲,居然给哥哥定下婚约了。难道哥哥傍晚被荀廙叫去,说的��是这件事吗。更出乎意料的是,建议新娘人选的,是在襄阳侍奉父亲左右的妾,申姬。她以前是那么一个乖巧听话、温顺到了极点的女子,也就比哥哥年长一岁,凡事都顺从夫主的意思,好像从来都没有要求过什么,遑论行事自作主张。真想不到,她会在夏侯玄,自己的少主人的婚事上建言,而且毫不避嫌地推荐自家表妹。
夏侯徽无法形容此刻内心的感受,仿佛自己从前认识的申姬被换掉了,换成了另外一个、与原主性情截然相反的人。这个新换来的人做下了令人无法承受的事情,致使她反应不过来,更无法评说什么,因为顾忌那个她从前对申姬尚有的一丝好感。她不愿相信这丝好感,已经在眼前的剧变下破灭。
“阿母,这样不可以。跟李女缔婚的人是我,他们不可以这么,完全绕过我,把事情定下来啊?”往昔辩言畅达的夏侯玄竟有些语无伦次。他是真的焦急了。
一阵沉默后,曹舒声音低沉缓慢:“跟李女的婚事只怕推不掉。她是申姬唯一的表妹,在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你父亲你也知道,申姬不说则已,一说他必定言听计从。只怕,不会有转圜的余地了。”
“不,等父亲回来,我亲自跟他说……”
曹舒出奇地平静,不疾不徐道:“阿玄,你不愿意吗?”
夏侯徽此刻心跳仿佛凝固,屏气听着纱橱外的动静。长长的时间,没有任何响动。时间好像静止了。不知道此刻哥哥的神情如何,她多想跑出去,拉住哥哥的手,告诉他还有自己,不管发生什么自己都是他最亲最近的妹妹,都会陪在他身边护他渡过难关。
她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分毫。她能做的只有等,等待他的回答,等待他说出“愿”或“不愿”。
“我现在没有办法决定。我害怕一时武断酿成错误。”夏侯玄终于开口了。他的语气很沉重,语速有些慢,话音落下而不减坚定。“荀廙把他所知道关于李女的事情告诉了我。齐郡单家。李公做过县令,现在的齐郡功曹。我不介意李女出身寒微,可是我……”他说不下去了,话语梗在喉头,突然加重的呼吸掩饰不住愤怒汹涌。
“我知道,我的孩子,阿玄。你介意出身寒微的人依靠裙带攀附,尸居高位。你最讨厌凭借姻亲关系谋取富贵,无功受禄。你更介意成为那些人的攀附的对象,垫脚石,对吗?我的孩子?”曹舒替夏侯玄明明白白说出了他想说却说不出口的。她太了解自己儿子了。夏侯玄心里想什么,她怎会不知道。
夏侯徽控制不住眼中溢出的泪水,划过两颊,沿着下颌边缘凝聚成大大的水滴,坠落下去。哥哥心中所想,终究和自己不是一样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夏侯徽从认人起崇拜的、天天瞅着模仿行为动作的哥哥,离自己越来越远。他有属于他的世界,那里关于伦理秩序,关于国家宗族,肃穆庄严,关于许多很宏大又很遥远的东西。总之,令幼小的她心生敬畏,望而却步。那样的哥哥,她觉得自己难以模仿得来,虽然他还会将自己的手护在宽大而温暖的掌心,虽然在庙堂上如冰雪肃然的他投向自己的眼神依然是独予的宽柔。他还是自己的哥哥,把自己当成小尾巴走到哪儿都带上的哥哥,可她再难跟上他的脚步了。
夏侯徽踩着发软的脚跟回去,轻轻趴到床席上,掀起罗衾蒙上头,躲在里面压抑无声的抽泣。无可奈何。哥哥早已先她一步长大,还会先一步和别的人结为婚姻,组建新的家庭,不再包括她的家庭。他并不是完全拒绝缔结婚约的。他会有妻子,那相伴走完未来人生的人。他和他的妻子,就像现在的父亲母亲一样,一起生儿育女,不离不弃,同富贵共患难。而她,只能是他的妹妹,离他越来越远,直到只能矫首遥望,脉脉不得语。她多想,不要长大,永远停留在幼年的光景里。他们兄妹两个,一起读书,一起玩耍,没有其他人来打扰。她坐在一树繁花下等待,不会等不到他。他们手拉手踩过清浅的山泉上的石头,不会有离别的忧虑。
昏黄的灯光下,案几的漆色更加深不可辨,连同对面夏侯玄棱角分明的五官,映出深暗的阴影,神色更加冷峻苍凉。“是的,攀附与利用何异?人都会憎恨被利用的感觉,为什么偏要容忍被攀附?为了虚夸的贤名,短暂的爱欲,私党的勾结?就为这些,背叛了真正应该恪守的道义,为投机与不公张目?阿母,我真的没办法接受。”他眼神侧向灯光映照外的黑暗处,仿佛灯光下正面对着自己最憎恨的、破坏秩序钻营取巧的可耻之徒,这些污浊肮脏让他义愤填膺、无法继续青眼待之。“如果我真的娶了一个寒门单家女子,我绝不会为她卑微的出身感到脸上无光。其他的宗亲可以嘲笑我不与世家高门联姻、让自己无可凭恃的不智之举,而我绝不会因此轻视我下定决心一起过一辈子的妻子。我本来就厌恶被别人攀附,自己凭什么选择联姻高门、攀援别人的权势呢?”
“好,好。这才是我曹舒的儿子。”曹舒浮起淡淡笑意,欣慰与满足满载在她不掩沧桑的嘴角。“孩子,有你这句话,我可以毫不犹豫回绝了安国乡侯夫人为她女儿的求亲。”
“安国乡侯夫人?阿母你说的,是她为司马璎求亲?”夏侯玄目光调转,紧紧盯着母亲的脸,表情由瞬间的惊疑转为更加复杂不明的神情。
“没错。你已经十六岁,不小了。既然你在阿母跟前表明心迹,不愿接受攀附,不愿自己攀援任何人的权势,愿意为世道公正以身作则。那么阿母为什么还要在这桩求亲上犹疑不定?阿母尊重你心底最真实的意愿。”曹舒跟儿子从容言讲。这个年纪不过三十出头,早已经历种种世情、看尽世态炎凉的女人,没有被岁月磨砺得失去刚硬的棱角,而变得更加刚强,更加坚定,并决心张开羽翼,保护好儿子从自己身上传承而来的、同样强劲的正直品格。“更何况,我绝不允许,我未来儿媳妇在一个刻薄残忍的母亲教养下长大。”她语气淡淡的。
“司马璎的事,多半是冲着当年的谶言吧。”夏侯玄对安国乡侯司马懿的这个长女,说不上有好感,也说不上有什么讨厌的地方,只能算他认识的一个同龄女孩。只是提及其母张春华为她的求亲,让他想起了幼年神巫关于壬水龙女的预言。
夏侯玄知道母亲素喜温和良善,理家宽待下仆,很少严毅威压。司马璎的母亲张春华,那个出了名待下严酷苛责的女人,必定是不入她眼的。母亲的温良和风度都显露在外,对不同道之人的不屑从来藏在心里。但是和她性情脾气几乎一模一样的夏侯玄,自然深知母亲埋藏心底的真正的好恶。
曹舒话音平静,听不出任何不满的情绪:“壬水龙女。壬辰年出生的女孩很多,凭什么我偏偏要选司马家的女儿做儿媳妇。她有那么一个母亲,毒刺都长在身上,人碰都不敢碰,怎么会教出好女儿。就算她是壬水龙女,也只会给夫家带来更大的祸患。李女也是壬辰年生的,既然有李女,我还要司马女做什么。李女不也能化解灾厄吗?”
夏侯玄不由怒目睁大,辩说道:“不,不是。我正是为父亲和申姬他们借李女的壬辰生年为由结下这门亲事而生气的。真是,这都什么荒唐的说辞,就凭一个凑巧的生年,硬要把我和她拉到一起吗?如果真的存心攀附,就不要说什么她是壬水龙女,我还能敬他们行不义之事行得光明正大。说什么壬水龙女,反而搞得是她来拯救我,真是可笑。”
“阿玄!”曹舒突然严厉起来,“你忘了吗,我问这门亲事你到底愿不愿意,你说的什么?”
夏侯玄被镇住,一时间说不出话。刚硬的脾性使然,他身体僵住,眼中怒火未消,直直盯着案几对面的母亲。因为他尚未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有什么荒谬之处。
曹舒冷冷地:“我替你重复一遍,你担心一时武断犯下错误,所以无法做决定。”她看了儿子一阵子,继续道:“你觉得你刚才言辞凿凿,为李家存心攀附而找出壬水龙女的借口生气,你觉得合适吗?你没见过李女就能这么言讲,还觉得自己不算武断吗?”
“阿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假设。如果她真是我认定可以过一辈子的人,我怎么会用自以为是的错误伤害她?我只会善待她。”夏侯玄蹙眉分辩,语速愈疾。
曹舒摇头看着儿子:“君子不逆诈。你知道自己是假设,认不得真,可是你这样的揣测对她公平吗?如果她不是你所谓的不义之徒。你回过头来想想当初说的话,算不算诋毁,算不算自以为是的伤害?”
夏侯玄眉头的攒蹙没有解开,沉默地听母亲的责问。
“如果你���眼看见了李女,跟她说过话,处过事,这些经历足以让你判断出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她和你缔婚究竟图的是什么,那么你可以将你的判断讲出来。没有可犹豫的,是什么就说什么,不需要顾忌。就像你亲眼见过司马璎,我亲眼见过司马璎的母亲,见过以后就该相信自己的判断,认定自己的判断。没有见过,那别把揣测当成真的一样。这对被你误解的人不公,更对不起你自己的知人的能力。”
曹舒说完,长叹一声,缓了口气:“阿玄,正直的秉性很可贵,用正直的名义伤害别人反而可鄙。坚持道义是为了找出每个人卸去伪装以后、最真实的一面,用公正的态度对待他们,但是不能不问情由,污名真正清白的人。你憎恨被攀附,憎恨被利用,可是你想过你单纯的爱憎,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吗?”
夏侯玄如被雨夜雷霆震醒,身体禁不住战栗一下,难以置信地望着母亲。
曹舒因身体抱恙,上巳日没有陪儿子夏侯玄女儿夏侯徽出门,到洛浦参加修禊,而待在家里陪小女儿夏侯妙玩。然而夜晚经过和儿子的一番谈话,以她的聪慧世故,哪能不明白告知儿子此事的人,当时如何在言语间不动声色地引导了他思想的方向。
良久,夏侯玄幽幽道:“阿母,我明白了。如果这事最后定下来,我会善待李女的。”他紧绷的身体依旧没能放松一丝一毫。
曹舒叹息,合上眼睛点了点头。“壬水龙女。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李女生辰八字。命主魁罡,大富大贵。比司马女的八字强很多。善待她,一定会有福报的。”她微微点头,似乎在给自己确认“福报”不会有错。
曹舒安排在夏侯尚身边的人果然得力,不远万里从襄阳将夏侯尚和申姬给夏侯玄缔婚的消息送来,包括申姬拿给夏侯尚看的李女的生辰八字。可巧的是,这个消息送达曹舒手中的时间,恰好没有迟于荀廙将同样的事情透露给夏侯玄的上巳日。
虽然夏侯玄和母亲曹舒在对刚正与公义的坚守上,几乎完全一致,但是他始终理解不了母亲到了这个年纪,为什么会变得如此迷信虚无荒诞的术数命理。他自知无法说服母亲改变想法,只能默默不认同。然而今夜,事关自己婚姻大事,有些话他不得不说。
“可是我不信命。李女只是恰好出生在那个时间,这和她未来的人生有什么关系?我不信自己未来的命途只能被一个弱女子挽救,我更不该把自己人生的希望全押在一个弱女子身上。该做的是好好待她,给她幸福。如果她想要大富大贵,我作为丈夫应该给她富贵荣耀,怎么能把一己成败归咎于没有多少力量的小妇人呢?”夏侯玄注视着母亲,眼底闪过一点点晶莹。
三月的宜阳女几山,飞花逐流水,娇艳的桃红落在山涧里,聚散成一大片一大片的飘萍。溪涧曲曲折折,从重峦叠嶂深处一路而来,带来了深山里浮荡的花讯。褪去了红妆的树木,绿意更加葱茏,从初春开始渐渐泛青的山色,在暮春终于一袭苍翠的盛装,生机蓬勃地回到人间。
诸葛诞与好友桓嘉下马,各自牵着坐骑沿昌谷的河岸向前。诸葛诞向上司、尚书仆射杜畿请了回乡探亲的假,本该向东去往徐州琅琊,可他一得了闲就管不住自己想要东跑西窜的腿,反而朝着洛阳西边的宜阳而去,看望昔日好友桓祐。恰巧一出洛阳,就遇到准备回桓家宜阳精舍的黄门侍郎桓嘉,桓祐的小弟,二人一路同行,往西而去。
桓祐桓嘉兄弟是已故尚书令桓阶的儿子,说起来桓阶还是诸葛诞的老上司。三年前十六岁的诸葛诞从三署到尚书台参与课试,主持课试选拔新的尚书台郎中的人正是桓阶。而当诸葛诞课试通过,上台守尚书郎中后不久,桓阶却不幸身染重病,改任闲职太常后病故。因此二人并无太多交集,三年间直接领导诸葛诞工作、对他言传身教的则是现任尚书仆射杜畿。
诸葛诞这次请的回乡假,杜畿本不愿应允,因为皇帝曹丕又在筹划今年夏秋的南征东吴,作为权力中枢的尚书台早早为之紧张筹备,哪里容得台中二十三郎(《通典》:“魏自黄初,改秘书为中书,置通事郎,掌诏草。【即今中书舍人之任。】而尚书郎有二十三人,【有殿中、吏部、驾部、金部、虞曹、比部、南主客、祠部、度支、库部、农部、水部、仪曹、三公、仓部、民曹、二千石、中兵、外兵、都兵、别兵、考功、定课。】”诸葛诞所担任的尚书郎职能是什么并无明确记载,可能与水事有关)任何一人离开职守?然而杜畿年老之人,已逾花甲,待年轻晚辈不免心生慈恻,念及诸葛诞年少离家千里,忠勤公事几近忘私,眼见他思乡甚切,还是答应了。谁料诸葛诞一出京城就南辕北辙,与桓嘉纵马游山玩水,安心理得,早忘了回乡的恳恳说辞。
桓家的宜阳精舍建在女几山高峰处,别名云中坞。女几山是洛阳往西的美景胜地,山奇水秀,草木丰茂,奇花异卉疏落其间,珍禽灵兽时而隐现。最奇妙的是半山云雾缭绕,白茫茫一片隔断了山下人间烟火与山顶景致,引人遐思惶惑,这片缥缈雾气究竟是不是藏匿着仙境的门户,雾气之上会不会闪现仙人飘摇的裙裾。
桓阶在世时,与皇帝曹丕交情深厚。当年桓嘉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曹丕到桓阶家做客,还和桓嘉玩过手拍手的游戏。眨眼间,幼小的孩童已长成玉立的少年,而父亲桓阶过世,留下多病的哥哥桓祐守在故居云中坞。桓嘉这次回来,也是在朝中担心哥哥身体,为探望他来的。
二人脚踏河畔茸茸青草,满耳呖呖鸟鸣,或远或近,或清越高亢或宛转徘徊。两匹马儿见了鲜嫩多汁的青草,垂涎欲滴,不愿跟着主人快步行走。二人索性停了下来,放任它们低头啃食,自己信步至水前,闲扯了起来。
“转过前面的山口,就是兰香神女庙了。”桓嘉指了指昌谷奔流而来的前方,狭窄的两阙山壁挡住了视线大部分,不知山壁后是怎样一方洞天。
诸葛诞侧头问道:“兰香神女庙?供奉的可是在女几山得道升仙的杜兰香?”
桓嘉回头看向诸葛诞,清晨的阳光从生长在他们上方山壁上茂密的树林枝叶间散射下来,如万缕千丝的金线,隔开他们年轻的面庞。“对,是汉时的杜兰香。据说她天人之姿,灵颜姝莹,不是凡间任何美女能比的。可惜,就算是庙宇供奉的神像,木雕泥塑竭尽人工之巧,也不能让人想见天人那般绝妙的神容。”
诸葛诞笑了笑:“我倒想看看庙里的木雕泥塑是何模样。”
桓嘉摇摇头:“你是头次来的客人,难免好奇塑像的样子。我自小在这儿长大,早对神女庙的一砖一瓦不能更加熟悉,看惯了神像,反觉得那斧削泥砌的物件无甚新奇,只想知道真正的神女脱去雕砌的枯僵,是如何与凡世众人不同。”
“你说得我也想了。”诸葛诞伸展手掌,任澄澈的金色的光线倾泻其上。阳光被他手心截断,绿草地上呈现出阴影的轮廓恍若一只鸿雁,展翅欲飞。
二人牵了马,缓步行进,边走边聊。
“从前听说过杜兰香,家本在汉昌青草湖?”诸葛诞半似询问,半似接续前面的话题。
桓嘉兴致不减:“是的,汉昌青草湖畔。遭遇大风,举家沉溺湖水中,一家老少都没了,只剩三岁的兰香一人。西王母哀怜她的遭遇,把她接到昆仑山抚养。又将女几山给她做了道场。真不知一番艰辛,是祸是福?”
“是祸是福?”几分哀戚不觉爬上诸葛诞眉间,“对于世外之人,恐怕福祸已经不是他们所在乎的吧。”他情绪不自主地低落下来,联想到前世的这一年五月,自己和尚书仆射杜畿一起到孟津为皇帝亲征试验新造好的御楼船。
那一日也是天气骤变,狂风大作,乌云遮天。大风巨浪掀翻了黄河上失控飘荡的御楼船,船上众人一齐沉没河中。那一次,死了很多人,包括船上不习水性的兵将与一起检视水事的台阁僚属,包括总领台阁的杜畿。而他诸葛诞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也在船上,同样也不习水性,遭遇同样的险境,在浊浪中挣扎的时候发现,刚刚船上还站在自己身旁的杜畿,转瞬就被冲开,消失得不见踪影。看不见那个老人花白的须发,诸葛诞心中焦急万分,在浮水救援的虎贲抓住自己手臂之际,断然请求他们放弃自己,先找失去踪迹、很可能危在旦夕的杜侯。后来,失去了虎贲牵挽的力量、再次卷入洪波的他,被冲击得离河中楼船飘荡的残骸越来越远。在所向披靡、吞噬万物的黄河面前,什么都是不堪一击的,无论贤愚,无论贵贱。再后来,他活了下来,作为这场灾祸为数不多的幸存者,见证人。
活下来的他走了比遇难的杜畿更远的路,后来被他见证过的风浪,比孟津的更大的很多,甚至还有血泪化成风雨滂沱,白骨如山,腥秽当途。再世为人的诸葛诞不止一次想过,是不是自己应该早早地死在孟津,而不是走到后面,见到比天灾更为酷烈的人祸,走到无路可走,走到悬崖边缘退无可退,选无可选,只有赌上整个宗族的生死荣辱,赌上一身所有的一切,荡覆东南,拉整个天下随一己沦入万劫不复。如果没有后来的天翻地覆、血沃淮扬,那么承受下全数灾祸的可能只有自己一个人。只要当时自己默默无闻地死去,那么身后的家族、那些无辜的妇孺便无须陪葬,沦为献祭于王朝末世的牺牲。
毕竟,她们是最不该死的人。
男人之间的事情应该由他们亲自了结,何必牵扯到没有多少权位和力量的妇人身上。她们身上微薄而温热的鲜血,洒向碧空碎裂了亲族心胆,又被饮尽做了歃盟。凭什么这么对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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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刃刀(2)
(2)
赶在普通门诊下班前,烛台切带着大俱利伽罗把医院各科室转了一遍.这间医院是市里数一数二的,规模和人流量都很可观。
烛台切的人缘很好,这点大俱利伽罗早有预料。毕竟任谁冲着那张帅气的脸,说话都会客气几分。他吃惊的是,烛台切几乎能叫出每一个路过向他打招呼、或仅是点头致意的人的名字。医生,护士,甚至还有几个长期住院的病人。
这样大的医院里,职工众多,陌生和疏离才是常态。即使烛台切因为工作性质需要经常在各科室间走动交流,可细致到连保洁阿姨的名字都记得一清二楚,这就让人刮目相看了。
之后的寒暄自然而然。他们会聊起天气、工作、病情,通常两三句话后,烛台切就会让大俱利伽罗开始他的"问好"练习。
在此之前,他被烛台切勒令不许说出"没兴趣和你混熟"或"我一个人就好"这样的话,不然他就将这项学习任务再延长三天。大俱利伽罗只好别扭而僵硬地向对方进行自我介绍。
"记住对方的名字是建立良好人际关系的第一步,这会使他人感到自己被重视和尊敬。"
烛台切领着大俱利伽罗走向最后一个科室,他转身向他如此说道,却发现大俱利伽罗停在了几步开外的外科手术室前没有跟来。
烛台切走过去,他知道从门外根本看不见手术室里面���状况。
“小俱利主修的也是外科吧?”
大俱利伽罗点点头,脚已经向离开手术室的方向迈去。
烛台切在刚才的参观过程里明显看出大俱利伽罗对需要技术操作的环节更感兴趣,譬如换药包扎,而对问诊这类与人打交道的事情不甚关心。他道,"医生与其说是技术人员,不如说是服务人员。”
不出所料,他又听见大俱利伽罗强调自己对当医生没兴趣。烛台切想起聊天时他的反应,笑着问,“你对长谷部君也不感兴趣吗?你不讨厌他的吧。”
大俱利伽罗这回倒是沉默了好一会,才回答,“他的技术很厉害。”
“所以小俱利单纯是喜欢揪出病魔然后帅气地战胜它——这样的感觉吧?"烛台切揣测着,"你很向往那种可以和死神抗衡的力量。”
这样略带中二气息的描述让大俱利伽罗不想承认,然而认真思考后,他觉得烛台切已经十分接近正确答案了。
“可拥有这种力量之后,你要用它来做什么呢?”烛台切放慢脚步,他还想在路上多和大俱利伽罗探讨这个问题,“不想当医生来帮助人的话,耍帅,追女生,还是用来保护自己?”
大俱利伽罗又陷入了沉默,显然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小俱利啊。”烛台切的语气认真起来,“医生的手术刀可是双刃刀啊。”
“难道不是单刃吗?”
“当我们握起刀,它的锋刃一面指向敌人,另一面却冲着自己。”
大俱利伽罗罕见地发现烛台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用一种与长谷部相似的凛冽气质理性地叙述:"冲锋战斗的力量自然越强越好,但这种力量发挥的前提是,你要确保另一面的利刃不会割伤自己。”
烛台切知道大俱利伽罗现在并不能完全理解他的意思,但这点他与长谷部都深有体会——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之后。
正说着,已经走到了儿科。走廊里温柔的护士们软声细语,正规劝闹腾着的小孩子,或安慰那些仍依偎在家长身边不肯松手的小患者。他们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小孩子正独自坐在廊椅上,怯生生地看向外面。他的手攥在胸前,眼里水汪汪的,好像随时都会掉出一颗硕大的泪珠。
烛台切认出那是一期一振的弟弟。今天大概是他来复诊的日子,现在正等着一期一振下班一起回家。
一期一振是儿科的医生,前年才转成正式医师,家里有许多弟弟,其中一个就是在长谷部手下工作的药研。烛台切的学长兼同乡鹤丸国永是儿科的主任医师,因着这层关系,平时他与他们走的很近,互相的情况也都熟知。
“怎么了,五虎退。"烛台切走过去把他抱在怀里,揉了揉他白金色的软发。
“我想小老虎了……可一期哥说我现在还不能见它们。”他的肩膀一颤一颤,正试图憋回马上要掉出的眼泪,"你说它们见不到我会不会��害怕。"
烛台切用手心蹭了蹭他的脸蛋。这孩子患有过敏性哮喘,起初发作还不严重,可后来愈演愈烈。来这里检查后确定了过敏源,一期一振只能忍痛把陪伴了他三年的五只小老虎送走了。
烛台切柔声安慰着,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十分有磁性,”小老虎会害怕,但它们五只在一起互相陪伴鼓励着,就会勇敢地生活下去,就像五虎退一样,只要有兄弟陪伴,就会勇敢地坚持把病治好,对不对?”
"治好了病它们就能回来了是不是?”
烛台切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当然。”
五虎退深吸一口气,使劲地点点头。他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糖果,递给烛台切,羞涩地笑着说:"今天下午来之前秋田送我的,很甜的,你要不要尝尝看?"
烛台切把他从怀里放到地上,蹲下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大俱利伽罗就看到那孩子一脸期待地跑到自己跟前,眼睛里亮闪闪的。
"大哥哥,你能不能让我看看那条龙,作为交换,这颗糖给你。”
大俱利伽罗有些手足无措,他皱眉看向五虎退身后的烛台切。始作俑者正在偷笑,用嘴型比着,"你可别把他惹哭了。”
没有收到回答的五虎退肉眼可见的委屈起来。大俱利伽罗生怕他真的掉眼泪,只好接过那颗糖,蹲下来默默挽起袖子。
遒劲的黑龙盘旋在肌肉之上,栩栩如生,虽然看不到龙头部分,但依然充满惊人的气势。五虎退发出了小声的惊叹,他跃跃欲试的想要触碰,于是眼睛看向大俱利伽罗征求意见。
大俱利伽罗也只能点点头。
"哟!这可真是条帅气的龙!"
突如其来的人声从背后近在咫尺的地方响起,把大俱利伽罗惊得差点坐在地上。
一个穿着粉红色医生制服的银发男人从身侧出现,他活泼的气质配上这样俏丽的外衣颜色竟是毫无违和。他走过来抱起五虎退,两人轻轻碰了碰拳,"太棒了,我们成功吓到他了。"
大俱利伽罗郁闷地站起身,想来刚才五虎退早就看见这男人从背后悄悄接近自己了,只是并没有出声提醒。
烛台切适时地清了清嗓子,示意又到"问好"的练习时间了。
大俱利伽罗忽然觉得从傍晚开始的经历才真正称得上魔幻,他调动全部理智压下想要立刻从这里转身离开的冲动,机械地鞠了一个躬,棒读到:"我是大俱利伽罗,实习生,请多指教。"
"鹤丸国永,"银发男子介绍着自己,冲他伸出手,"不过比起指教我觉得惊吓更有趣,你认为呢?"
单手抱着的五虎退开心的点点头表示赞同,之后又因还没摸到那条帅气的龙而显得有些遗憾。
听到后半句,大俱利伽罗默默地收回了刚伸出一半的手。
鹤丸笑了笑,他打量着大俱利伽罗,"我们似乎在哪里见过……算了,有没有兴趣来我们科啊,我觉得小朋友们一定都喜欢你——"他狡黠的眨眨眼,"这条龙。"
烛台切听闻走来挡在大俱利伽罗前面,他冲鹤丸笑着说:"不好意思,有主了,不外借。"
鹤丸一副感慨世风日下的模样,"啧啧啧,光忠啊,你竟然会背叛长谷部。"
烛台切忽的冲鹤丸摇摇头,眼神向大俱利伽罗那边频频瞥去。鹤丸似乎意识到了不对,他试探地改口道,"啊,我是说,长谷部那个工作狂活该没人要,光忠你值得更好的。"
烛台切垂下头放弃了挣扎,"鹤先生,您赶快带五虎退回去找一期吧,还有这周末不要来我家蹭饭了。"
听到最后一句鹤丸有些着急,"哎光忠,我没表达清楚,我是想说——"
在鹤丸更离谱的下半句出口之前,烛台切拉着大俱利伽罗飞也似地离开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大俱利伽罗还想着刚才看到的,他问道:"那个男人——"
烛台切像被踩住了尾巴一样,有些急迫的说道:"鹤丸很喜欢恶作剧,所以他说的你不要当真。"
"不是,我想问他的制服为什么是粉红色的。"
"啊?"烛台切听到大俱利伽罗原来是想询问这个,默默松了一口气,"其实原本也是白色的制服,但鹤丸当主任之后就改成粉红色了,他说小孩子对白色有恐惧心理,粉红色会显得更亲切。"
大俱利伽罗勾起嘴角,心想,倒像是刚才那个人会做出的事。
"效果确实不错,"烛台切笑了笑,"唯一的副作用是自那以后没有多少男医生愿意进儿科了。"
大俱利伽罗想象了下烛台切和长谷部穿上这样的外衣,立刻就被富有冲击力的画面震撼到了,他甩甩头扔开这些杂念。
"你很在意长谷部。"
烛台切的脚步被这句话绊了一下,索性停下冲大俱利伽罗认真解释起来,"啊啊,鹤丸真是的,小俱利别误会。我和长谷部君大学是同班同学,之后又一起工作这么多年,所以被大家开开玩笑也是正常的事。话说回来长谷部君那么优秀,关注和在意他的也不止我一人。好了,今天晚上还有别的安排吗,没有的话我开车送你回学校吧。"
大俱利伽罗听着烛台切这有些掩饰意味的长篇大论,有种扳回一局的畅快感。他又回忆起长谷部听到相似的话时截然不同的反应,忽然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也不全是那么无聊。
"你难道也不喜欢当医生吗?"
"嗯?"烛台切有些好奇大俱利伽罗如此发问。
"选择了这样的岗位。"
"这个啊,"烛台切笑着说,"以前我也是临床医哦,不过出了点意外。"
大俱利伽罗想起他的眼罩,意识到自己也许踩了雷区,他低声道,"抱歉。"
"并不是需要你道歉的事,"烛台切摇摇头,他还保持着笑容,大俱利伽罗却觉得他笑得有些悲伤,"我现在的身份依然是医生,只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帮助患者,我觉得两者没有太大的区别,更何况——"
我还能留在长谷部君身边。
他顿了顿,咽回了这句话,"更何况我还能有空余的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情。"
"嗯。"大俱利伽罗继续向前走去。虽然从言行到气质烛台切都与长谷部相去甚远,但他有种模糊的感觉——他们其实有着相似的灵魂。然而同性的磁极注定相斥,那一点微妙的距离也许永远存在着,横亘在他无法涉足亦无法看透的层面,使那两人不会更贴近,也终将不会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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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的聚餐依然如约来临了,这是大俱利伽罗实习的第三天。
白天他跟着烛台切满医院乱跑,看他用百分之两百的耐心和高超的谈话技巧在上级领导、众多同事和投诉家属之间周旋起舞。晚上他静静走回急诊区,挑一个合适的位置,继续欣赏长谷部的战斗。
白天与黑夜是两个不同的战场,在他见识过烛台切是如何在自己的战场上挥舞刀刃后,他就理解堀川当时的赞叹是多么发自真心了。
"光忠,你也知道我们接收这样的病人是很为难的吧。"
在被烛台切礼貌的戳穿并细致的分析了病情病因后,心内科的医生放下推诿,终于袒露了真实想法。
"我了解,救治这样一个重症病人的时间已经足够治疗其它许多人了。"烛台切十分诚恳地附和,他装作惋惜的样子,"能不能完成指标倒是小问题,本来我觉得年底去美国参观进修的机会一定是你们的,现在看来估计要被心外科抢走了。"
"什么?"眼见对方眼中有了波澜,烛台切趁热打铁,"这种疑难杂症是绝佳的参考案例,写在申请上必然十分有说服力,你也知道,之前几个重症患者可是都送到他们那里去了。"
显然医生有些动摇,可依旧在挣扎,"风险还是太大,万一救不回来……"
"我会帮你做好备案,一切纠纷我来解决。"
收到烛台切这样的保证,他终于肯放心地在接收文件上签了字。
大俱利伽罗跟着烛台切返回时忍不住问,"你就不怕真的担责任?"
"你以为能进这家医院的医生都是菜鸟吗?"烛台切叹了口气,"我毫不怀疑他们的能力,他们也只是怕被双刃刀割伤而已。"
大俱利伽罗回想起烛台切这几天处理的医疗纠纷,其中多数是家属的无理取闹。医院的治疗都按照正规流程进行,符合要求,并不理亏。
他仔细想想,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连最安稳的b超室都有人投诉医生在做检查时大声聊八卦,本该是纠纷重灾区的儿科却一次问题也没有。
准确说,是没有需要烛台切出面处理的问题。
大俱利伽罗想起儿科的负责人是那个热爱惊吓的银发男人,在第二次见面时他已经开始热情地称呼自己“小伽罗”了。他不得不怀疑这是烛台切的授意,但眼下他依旧向烛台切表示了自己的疑问。
"这个啊,"烛台切忽然笑得十分灿烂,"鹤丸他有贵人相助,自然是不需要我出面的。"
大俱利伽罗马上就在晚上聚餐前见到了烛台切口中的这位贵人——三日月宗近,全国享有��名的三条医疗集团的董事长。
烛台切订了医院附近的这家小餐馆。这里距离医院不远,装修很是别致。今天长谷部值夜班,烛台切便拉了鹤丸出来,三人选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点单,菜单翻到最后的酒水页时,被鹤丸按下了。
“怎么,今晚你还要回去值班吗”烛台切问道,他记着今天应是轮到一期一振当班了。
鹤丸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手表。外面忽然传来车笛声,紧接着大俱利伽罗看到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宾利闪了一下车灯。
“呦,来了。”鹤丸起身小跑出去,不一会来到那辆车前。他拉开后车门,从里面坐着的人手里接过什么东西。天色昏暗,大俱利伽罗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依然能看到他端正优雅的坐姿,和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高贵气质。
他们交换了一个拥抱,鹤丸似是亲吻了他,而后车门关闭,车辆极快地驶离了。
鹤丸吹着口哨走进来,他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笑着看向烛台切,“喏,算是上次的赔罪。”他又凑近小声道,“我那时真不知道他是长谷部的侄子。”
烛台切打开包装,盒里露出的是一瓶白金色系包装的甜白葡萄酒。大俱利伽罗瞥过标签,1811年的伊甘。他倒吸一口凉气,凭他以前在酒吧里的见识,这瓶酒恐怕比这家餐馆的全部资产还要贵。
烛台切显然也被吓到了。他把酒迅速装了回去,哭笑不得的看着鹤丸,“就为这个你让他专程送酒来,也太看得起我了。”他把酒推回去,“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怕被小偷惦记。”
鹤��倒显得无所谓。他直接要来开瓶器,熟练的取下软木塞,在三人杯中各自倒了些。几百年的窖藏让酒液呈现均匀的白金色,这么名贵的酒用如此简陋的杯子漫不经心的盛装,连大俱利伽罗都觉得有些浪费。
“在这里喝完就不怕被惦记了。”鹤丸在灯光下摇着杯子,又将杯口贴近鼻端轻轻嗅了嗅,浅浅抿了一口后,满意地闭上眼睛感受舌尖的回甘,“其实也不是专程,他来附近开会,我让他顺路给我捎点用来赔礼道歉的酒,谁知道一出手这么大方。”
鹤丸看起来很受用这样的惊喜,他双手抱着后脑勺靠在椅背上,右腿搭着左腿,“多难得的机会,长谷部是没福气享受了。”
烛台切也拿起自己的酒杯慢慢品了起来,“他本来就不喝酒。”
“是啊,哪天要见他在这里喝酒,那一定是撞鬼了。”他又补充一句,“仅仅出现在这里就已经很稀奇了。”
“要不要打赌他下次会不会答应我们的聚餐。”鹤丸突然来了兴致,他抓了抓头发,“坏了,我已经忘记上次成功约他出来是什么时候了。”
烛台切笑着说,“我赌他不会来。”
鹤丸撇撇嘴,“巧了,我也这么觉得。”
这样的场合大俱利伽罗一向从头沉默到尾,他只负责对付手里的酒杯。鹤丸和烛台切一样都是擅长活跃气氛的人,从不会冷场。他听他们从泌尿外科龟甲贞宗的黄笑话又一次超越了同科室的笑面青江,聊到CT室的明石国行第一天上班就被院长抓到在睡觉,再聊到神经内科的髭切今天依旧叫错了弟弟的名字,鹤丸对此感叹道,“真不知道他有什么资格给别人治疗老年痴呆。”最后他们又把话题扯回了本该出现在聚会上的另一人。
“长谷部已经连续值了三天夜班了吧,明明都坐在主任的位置上了。”
“他可不会像你那样压榨一期,”烛台切笑笑,“他们工作量太大了,也没人愿进急诊科,一直很缺人手。”
即便每天都有不同科室的医生去急诊轮值,加上一些实习生从旁辅助,忙到脚不沾地的状况仍是常态。鹤丸开着玩笑,“托他的福,石切丸的生意至少减了三分之一。”
石切丸是三条集团的核心成员,手下负责一条殡葬产业链,这也是三条的业务之一。
玩笑过后他又露出些许担忧的神色,“但话说回来,以前就算了,现在连堀川和药研都升为正式医师了,他值夜班的情况反倒变本加厉了。”
烛台切转着酒杯的手突然停下了。
“我劝过他。”他金色的眼瞳暗了几分,“又或许是因为我劝了他。”
知晓前情的鹤丸沉默了一会,他拍了拍烛台切的肩膀,“别担心了,大不了套麻袋打晕过去扔回家里,或者偷偷往咖啡里放点安眠药,再不然找歌仙借几针安定,反正他们麻醉科里多得是。”
鹤丸一本正经地出着主意,大俱利伽罗一瞬以为自己正在参加什么绑架计划的犯罪会议。
正聊着,一辆速度快得不正常的轿车向医院的方向驶来,即使是转弯时也丝毫没有减速的动作。车轮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长音,紧接着便以猛烈的碰撞声收尾了。
空气凝滞了一秒钟,鹤丸当机立断掏出一张纸钞拍在桌面上。三人立刻起身夺门而出,向事发地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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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玉柱一个人
本文写于2008年。
早上5点,天还没亮,史玉柱就开始从山脚往山上爬。从史玉柱家通向山顶的路上,只有他一个人。史玉柱每天要克服怕鬼的恐惧,从栽满石榴树的一片坟地穿过,为的是,黎明时分和几个要好的同学会聚在怀远山顶,一起等待天亮。
从初中开始,到18岁离开故乡,史玉柱不为了什么,就为几个要好的同学都去爬山,大家都爬山,“我不去爬山,觉得好像太另类,就养成爬山的习惯。”
1962年,史玉柱出生在安徽北部怀远县城。“爸爸是怀远公安局的,我妈妈是一个工厂的工人。”
初二之前,史玉柱成绩不好,贪玩,爱看小人书,经常被妈妈训。1977年恢复高考,让史玉柱开始认真学习,因为“学习可以考大学了。”此前,高中毕业,就‘下放’了。
18岁之前,史玉柱随父亲两次见识过大上海的繁华。基本印象是“太大了。”最深印象是南京路上24层的国际饭店。“还有外滩。”“外滩的楼和怀远的楼是不一样的。非常洋气。”此刻,尽管走在南京路上,史玉柱依然觉得他离大上海很遥远。
1980年,史玉柱以全县总分第一,数学119(差1分��分)的成绩考入浙江大学数学系。但在浙江大学数学系刚过了一学期,史玉柱就放弃了成为陈景润的理想。
“从图书馆借到《数论》,看了之后,我才了解到数学是那么的难。”和周围同学比聪明,也让史玉柱压力很大。“尤其是长江以南的,成绩好的并不想上清华、北大,都去上了浙大,所以,我们那个班里聪明人太多,学习好的也太多了。”
知道1+1不可能突破之后,史玉柱的数学理想破灭了。“我很想做成一件事情。但是很早地,我又意识到我做不成这件事情”,这是“我理想破灭的主要原因”。
理想破灭后的史玉柱开始跑步,培养各种爱好。他每天从浙大跑到灵隐寺,18里,然后,再跑回来,坚持了四年。
从浙大经过安徽统计局到深圳大学
1985年,合肥。安徽统计局农村抽样调查队计算机房。23岁的单身汉史玉柱写会程序,挖会“金子”,自得其乐。2006年,上海瑞金宾馆,网络游戏《征途》上线新闻发布会。史玉柱冲着台下喊:“我是一个老玩家,20多年前,就在玩游戏。我懂游戏。”
数学家理想破灭后,史玉柱成绩一直维持在中等,“每天被迫进行大脑体操训练。”大三,畏惧纯数学太复杂,史玉柱选择了计算数学方向。当时还是小型机时代,进机房需要换衣服换拖鞋,编程结果需要打纸带。史玉柱只觉得挺罗嗦,没觉得计算机特别有用,对它也没特别的感兴趣。只是一门课而已。
1984年毕业,史玉柱没什么想法地被包分配到了安徽省统计局农村抽样调查队。“听说我是学数学的,统计局就是搞数字加减的,所以,就把我分到了统计局。”“这挺荒唐。”“数学不是加减乘除,数学系主要是逻辑,是大脑体操。”
分到单位没几天,史玉柱就被通知到西安统计学院进修几个月。进修老师有抽样调查之父之称,这位美国教授介绍了最新的国外的抽样调查方法,史玉柱发现没有一样能离开计算机。回单位说服领导,史玉柱南下广州,花5万块钱扛回了一台IBM PC。
史玉柱写了个程序,找了两个人录入,过去二三十个人忙活一年的活,一两天就干完了。搞得很多人从此没事干。干得起兴,史玉柱又编了一个分析软件,能分析出,年收入400元以上的农民会买哪些东西,消费特征是什么;年收入400元到500元的农民消费特征又是什么。
史玉柱的软件不断完善,国家统计局后来开了个会,要求全国各地的农村抽样调查都用史玉柱的软件。史玉柱因此得到了一二十元奖金和一个进步奖。相比当时每月54元的工资,史玉柱挺知足。
又没事可干了,史玉柱就开始基于他分析出的数据,写关于农村经济问题的文章,居然还能发表在搞学术人挺在乎的高档次杂志上。当时的安徽省副省长也在进行这方面的研究,看了不少史玉柱的文章,很欣赏。副省长是中国科技大学教授,深圳大学客座教授,他面试了一下史玉柱,就在1986年将史玉柱招为了深圳大学软科学专业研究生。这一年,24岁的史玉柱也结婚成了家。
在深圳大学,史玉柱学会了勤工俭学;学会了怎样给别人带货的小生意;看到很多国外书籍和港台关于经济方面的书,他开始相信中国将来肯定走市场经济的道路。在深圳大学众多的讲座中,1988年,史玉柱听到了四通公司万总经理的讲座。“他的讲座对我的触动非常大。”“他谈论四通如何创办,他的题目大意是《泥饭碗比铁饭碗更保险》,意思是,四通这个泥饭碗可以变成金饭碗。从那时起,我才有了准备创办企业的理想。”
巨人汉卡
1989年10月,深圳。史玉柱举起一台IBM 286,摔在地上,接着,又举起一台IBM 286,摔在地上。两名员工抱走剩下的几台电脑和打印机,从此没了踪迹。
1988年,从深圳大学研究生毕业,史玉柱回到合肥原单位。没几天,他提交了辞职报告。向以前帮过的朋友借了一台IBM PC,史玉柱开始在家编写文字处理软件。“我是从我的原单位统计局看出这个市场需求的。”“当时每个单位都花2万元购置一台四通打字机,同时也在购置电脑。大多数情况下,电脑总是被放在一旁不用。我就想编一套软件,取代四通打字,直接用电脑打字。”
半年之后,M-6401在史玉柱合肥的家中诞生。史玉柱送了一套给原单位。几张软盘一装,就能打出比四通打字机24点阵更漂亮的64点阵字,而且,编辑屏幕比四通打字机大很多,单位的四通打字机从此被放到一旁没人用了。
一看有戏,史玉柱立即揣软盘,南下深圳。史玉柱在深圳大学有个老师,同时是天津大学深圳科贸发展公司员工。老师很器重史玉柱,专门为史玉柱成立电脑部,交给史玉柱承包。史玉柱每月只要交一两千元固定的管理费用,剩下都归自己所有。
没钱买电脑,史玉柱将自己的软件演示给卖电脑的老板看,“我现在没钱,你让我先拿回去,等我软件卖了钱,给你多加1000元利润。”卖电脑的老板居然同意了,让副经理将电脑抱给史玉柱。这名副经理后来加入了史玉柱公司,现在是征途公司副董事长。
没钱打广告,史玉柱跑到北京,闯进《计算机世界》报社广告部,演示软件给当时的广告主任贺静华看。贺静华答应先给史玉柱打三期1/4版广告。
1989年8月2日,《计算机世界》第一次刊出了史玉柱写的M6401中文软件广告前天,广州一家政府机关打电话过来说要买,史玉柱跳上中巴赶到广州去,留了三套软件给他们。回来后,史玉柱立刻接到了宁波的要货电话。
8月16日,史玉柱收到三张银行汇款,一共1.5万元。一张8820元,是广州批发的三套;另外两张是零售汇款,每张3500元。
8月收入达到4万多元,9月份16万,10月份超过100万。M6401开始是软加密,很快被破解,史玉柱立即开始使用加密卡。
8月底,9月初,经朋友介绍,史玉柱招聘了三个员工。到10月份,其中一名员工说:“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有股份,大家应该将赚到钱的分掉。”史玉柱不同意,主张继续打广告。史玉柱对员工说:“股份的事情可以商量,但每人25%不可能。”“软件是我开发的,启动资金是我出的。我至少应该控股。可以给两人10%到15%。”两位员工嫌太少,闹僵之后,史玉柱摔了电脑,管财务的员工不参与,另外两名员工只好抱着剩下的几台电脑和打印机,走人了事。
“我从此再不搞股份制了。”“母公司一定我个人所有,下面的公司可以考虑我控股。”“中国人合作精神本来就很差,一旦有了股份,就有了和你斗的资本,造成公司结构不稳定。”“后来我就给我的高管高薪水和奖金,就是给比他应该得到的股份分红还要多的钱。我认为,这个模式是正确的,从此以后,我的公司就再没发生过内斗。”
10月,史玉柱将100万元广告砸向《计算机世界》,M6401月销售额乘势攀升到了500万元。1990年前三个月,史玉柱已经挣到了3000万元。
此时,求伯君的WPS借助方正的品牌和渠道横空出世,史玉柱一看不妙,带领一名助手跑进深圳大学学生公寓封闭开发M6402。从M6402开始,史玉柱开始使用巨人汉卡名称。“当时IBM蓝色巨人最火,我们就抄袭了巨人这个名称。”
等到M6402投入市场的时候,WPS已经超越了M6401,巨人M6402缩短了和WPS差距,但还是无法超过WPS。史玉柱再次组织了十几个人的研发队伍,跑到深圳大学封闭开发巨人M6403。
1991年春节刚过,深圳。巨人连锁会议。经销商包机过来,现场订货,史玉柱当场拿下3500万元现金支票。
巨人大厦
18层。38层。54层。64层。巨人大厦设计不断加码。1994年初,巨人大厦开工典礼。史玉柱刚想对外宣布巨人大厦要建成中国第一高楼64层,话都到嘴边,面对着珠海市长、市委书记梁广大殷勤的目光,史玉柱头脑一热:“64层也没与国内一些高楼拉开太大距离。”史玉柱一咬牙,脱口而出:“巨人大厦要建72层。”史玉柱当年成了中国十大改革风云人物。
1991年,M6402开发完成,注册巨人汉卡,先要注巨人公司。1991年在深圳注册公司,工商局需要县团级以上单位开具证明:史玉柱“六四”期间表现清白。“六四”期间,史玉柱辞职在家编辑软件,安徽省统计局说:“当时,你已经辞职了,单位无法帮你开证明。”听说珠海注册公司,不要“六四”证明,史玉柱当即在珠海注册了巨人公司。
1992年,史玉柱率100多名员工,落户珠海。“珠海对我们非常重视。”“当时我们已经是非常大的企业,年销售上亿啊,全国都不多。”珠海给了巨人很多照顾:高科技企业税收全免;破例审批出国;户口一时转不过来,给新办一个珠海户口。
巨人一下子发展了起来,资产规模很快接近2到3亿。手里有钱,精力也多,史玉柱开始不满于只做巨人汉卡,他开始做巨人电脑,巨人电脑挣钱,但管理不行,坏账一两千万。巨人电脑还没做扎实,史玉柱又看上了财务软件、酒店管理系统。史玉柱去美国考察,问投资银行未来哪些行业发展速度最快?投资银行说是IT和生物工程。史玉柱回国立即上马了生物工程项目。其他涉足的行业还有服装和化妆品。摊子一下铺到了六七个事业部。
1993年,巨人其中仅中文手写电脑和软件的当年销售额即达到3.6亿元。位居四通之后,成为中国第二大民营高科技企业。史玉柱成为珠海第二批重奖的知识分子。
珠海“重奖”科技人员轰动全国之后,北京希望珠海还能树一个典型:一个“中国大学生留在本土创业”的典型。当时成绩最好的大学生都出国,一出去就不回来。中国人才的外流太厉害。时任珠海市委书记、市长的梁广大选中了史玉柱。
作为支持,珠海市政府曾经批给巨人一块地,巨人准备盖18层的办公楼。在大厦图纸都设计好之后,梁广大找史玉柱谈了谈,希望史玉柱为珠海争光,将巨人大厦建为中国第一高楼。巨人只有建成了中国第一高楼,史玉柱才配做全国典型。
珠海市政府原本批给巨人1万多平米,为了支持巨人建中国第一高楼,市政府又批给了巨人3万多平米土地。125元/平方米的价格等于白送。
怎样让全国人民都注意史玉柱呢?梁广大安排所有来珠海的国家领导人都到巨人参观,李鹏一年来巨人一次,胡锦涛和朱镕基也都到过巨人。
1993年,中国经济过热发展,只要有房子就能卖掉。甚至连“楼花”都能卖掉。深圳写字楼价格涨到了一万五、两万。珠海当时在修大港口、大机场、还有跨海大桥,史玉柱被这个熏陶,认为珠海也会像深圳一样成为国际大都市。
盖72层的巨人大厦需要12亿,此时,史玉柱手中的只有1亿现金。史玉柱将赌注压在了卖楼花上。1993年,珠海西区别墅在香港卖出十多亿“楼花”。可等到1994年史玉柱卖楼花的时候,中国宏观调控已经开始,对卖“楼花”开始限制,必须投资到一个数额才能拿到预售许可证,后来越来越规范,限制越来越多。史玉柱使出浑身的宣传本事,也只卖掉了1亿多“楼花”。
盖高楼,地下部分最花钱。地下20米之后都是岩层。巨人大厦一共打了68根桩,最短的桩打了68米,最长的桩打了82米,仅打桩花了史玉柱一亿多。
1995年,巨人推出12种保健品,投放广告1个亿。史玉柱被《福布斯》列为大陆富豪第8位。脑黄金取代巨人汉卡成为巨人新的摇钱树。1995年,仍然认为形式一片大好的史玉柱往巨人大厦地下三层又砸了花了一亿多元。
1996年巨人大厦资金告急,史玉柱贷不到款,决定将保健品方面的全部资金调往巨人大厦。此时,脑黄金每年已经能为巨人贡献1个多亿利润。“我可以用脑黄金的利润先将巨人大厦盖到20层。先装修20层。卖掉这20层,再盖上面的。”没成想,保健品业务因资金“抽血”过量,再加上管理不善,迅速盛极而衰。脑黄金卖不动了。
1997年初巨人大厦未按期完工,国内购楼花者天天上门要求退款。媒体“地毯式”报道巨人财务危机。得知巨人现金流断了之后,“巨人三个多亿的应收款收不回,全部烂在了外面。”不久,只建至地面三层的巨人大厦停工。
1997年1月到8月,史玉柱在美国四处奔走,找钱未果。1998年10月,珠海市政府召开巨人大厦贷款现场会。珠海市长、市委书记梁广大要求银行为巨人大厦贷款。没想到两周之后,梁广大闪电退休。“如果梁广大晚退休两周,巨人大厦的结果不是今天这样。”珠海市政府依然要救巨人,他们撮合另外一个房地产商接盘巨人大厦。设计修改了,合同起草了,政府配送的地批了,就在签字的一刹那,对方突然告诉史玉柱“不行”。这一刻,史玉柱感到浑身轻松起来。
脑白金
1998年,面包车奔驰在珠海开往无锡的公路上。史玉柱对20多个好多个月没领到工资多名员工说:“等我有了钱,一定补偿你们。”
1997年冬,安徽泾县。史玉柱召集20多名“贴身”员工召开“太平湖会议”。这次会议确定了“脑白金”构思。
脑白金主要成分是褪黑素。在生理条件下,褪黑素由脑内的松果体分泌,其分泌受生物钟调节,夜多昼少,因此,褪黑素具有一定的调节睡眠的作用。“到1998年,中国保健品市场正在越来越趋向理性,仅仅靠广告‘狂轰乱炸’做保健品的时代已经结束,‘脑白金’要成功必须要有足够的‘回头率’。我自己吃过脑白金,感到有效果,才敢最终决定做‘脑白金’。”
面包车到达无锡,从全国各地又汇聚过来员工也到了。一共100多人。一开始,依然发不出工资,走了一些人。
史玉柱找朋友借了50万元。“我以前借给过他500万,50万,借半年,他肯定借给我。”借到钱,史玉柱拿出5万元补发工资。困难时期定的工资标准是,副总一月800元。
15万元给无锡一家公司生产脑白金,留出15万作预备资金,剩下的15万全部砸向了江阴。这阶段营销以推广概念为核心,主要通过小广告、新闻报道、健康常识等一切可以利用形式向可能的消费群体灌输脑白金的概念以及有利于该产品的知识。
江阴第一个月赚了15万。史玉柱拿这15万加上15万预备资金,全部投入无锡市市场。第二个月就赚了100多万。跟着是南京市、常州市、常熟市江苏市场很快被全面启动。
吸取巨人3亿应收烂账教训,这次史玉柱可以倾尽所有猛砸广告,也决不赊账。为集中广告的火力,史玉柱在每个省都从最小的城市启动市场。在浙江,首先启动台州。先猛砸一个月广告和报道,受广告影响的消费者就会去商店问有没有脑白金,问得多了,商店就会问经销商有没有脑白金,“经销商就会找我们。”此时,史玉柱坚决要求让手下坚持现钱提货。
台州典型树立之后,在其他市遇到经销商要求赊账,史玉柱就请经销商问问脑白金在台州卖得好不好。一问,台州一个月可以卖300万。经销商自然会接受现款提货的条件。
史玉柱主要投电视广告,很少投报纸广告。广告创意,做了几百个,让史玉柱挑。史玉柱最终依然没挑出更好的,最终依然沿用了脑黄金旺季使用的广告词:“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脑白金!”
这个广告创意连续多年被评为“十差广告”,“‘十佳广告’倒是年年换,因为许多公司都倒闭了。”“评选广告的专家们唯美,讲创意,讲社会责任感,就是不讲能不能卖货。厂商只认销售额。”
史玉柱采用“脉冲”广告排期:2月至9月初,广告量很小。每年只集中两次高潮:一是春节,一是中秋。中秋密度最大的是倒推10天,春节倒推20天,加在一起共30天。这30天,不惜血本,砸到让人烦。30之后,让你一看到脑白金广告,就会感觉到多,而实际上已没什么广告了。
一年半之后,脑白金在全国市场铺开。月销售额到达1亿元,利润达到4500万。脑白金的销量和利润主要来自乡镇。北京上海的超市里有100多种保健品,脑白金摆在货架上并不显眼,但是,“到了村镇的商店,只有两三种保健品,其中一个肯定是脑白金。最大的市场还是在下面,那里人口特别多,光农民就8亿,再加上县城,这些人共9亿人口。”
胆小的资本家
1999年,重新赚钱,先要将自己藏起来;2000年,借壳上市,先要将自己藏起来;2001年,卖掉脑白金生产,拿回3.43亿元现金;2003年,卖掉“脑白金”75%营销网络怀揣11.7亿港币;买华夏银行股份,买民生股份,掐指一算,市值已超过22亿。子夜,陷在上海办公室沙发里,史玉柱安全了。
1999年7月12日,上海健特成立。健特是英文巨人GIANGT译音。尽管不舍巨人情结,为安全其间,史玉柱先于1999年3月3日和3月25日暗中控制注册了黄山康奇和怀远宏强,然后由这两个公司投资成立上海健特。此时的史玉柱依然还不想让外界知晓:如日中天的“脑白金”、上海健特和负债两个多亿的史玉柱以及珠海巨人有何关系。成立黄山康奇和怀远宏强的目的就是,掩护史玉柱身份和在法律上保护上海健特资产不受珠海巨人拖累。
到2001年,拿出两亿多还债,史玉柱已经不心疼了。“2亿多对我已经不算什么。”“2亿多还债,对我们公司运营,已经不构成什么影响。与其帐上多2个亿,还不如把这个心病给除掉。”“巨人大厦毕竟那是我自己惹出来的,而且,那里面危害的都是老百姓。”
2001年2月6日,《解放日报》第4版。史玉柱在上面印了两个20多厘米见方的大字“感谢”。“感谢”下面,史玉柱发一通感慨:“十年前,巨人创造过辉煌;四年前,巨人跌入低谷;新世纪,巨人从上海复出;感谢上海优良的投资环境、良好的政策环境;感谢上海人民的厚爱。史玉柱真的重新站起来了。”
“那时,我没过多考虑声誉,没考虑过声誉对我有多大影响。还不还债,和‘脑白金卖’销售,没什么关系。”
“我这个人也不是特别爱钱。”“钱就是个工具,能用来投资做事情,与其投资做别的项目,还不如先用钱将我原先未做完的项目给解决了。”“这样,再做其他事会更踏实一点。”
还债之后,史玉柱于2001年4月23日在上海注册成立巨人投资。3天后,怀远宏强将所持有的上海健特90%股权全部出让给巨人投资。二次出山的史玉柱早已无法满足于仅仅从“脑白金”实业中赚钱,他先通过两个怀远老乡名义于2000年9月21日成立上海华馨,注册资本为5000万元。一周后,上海华馨就与青岛市商业总公司签署协议,收购其持有的上市公司青岛国货2811万股国有股,占总股本的24.73%,成为青岛国货第一大股东。
2001年5月,通过系列运作,史玉柱将下属“脑白金”产生环节无锡健特90%的股权出售给上海华馨投资公司,并担任上海华馨决策顾问。然后,通过华馨投资辗转将这部分资产卖给了上市公司ST国货,连年亏损的ST国货,股价应声从12元上涨到25元。ST国货后更名为健特生物。因“脑白金”拉动,健特生物2001年实现主营业务收入24741.88万元,净利润3585.28万元,每股收益高达0.315元。由史玉柱控制的董事会由此推出了每10股派1元转增7股的高送股方案。
合计一下,上海华馨由2800万股增至4770万股,分红4770万;健特生物从上海华馨手中购买无锡健特39%的股份,支付现金1.22亿元;健特生物2002年中报10送2转增1,派现0.5元,华馨增至5700万股,进账2850万;2002年11月,史玉柱更是一纸协议把“脑白金”商标以1.46亿元出售给健特生物,至此,上海华馨与上海健特总计收入达3.43亿元。舆论有点看不惯了,开始指责史玉柱“左右手”来回倒腾,“完美套现”。2003年10月18日健特生物发表公告,称中止公司控股的无锡健特购买“脑白金”商标的动议。就在人们惊诧于史玉柱何以吐出到手的1.46亿元时,2003年末,史玉柱又将“脑白金”和“黄金搭档”的商标知识产权及75%的分销网络以11.7亿港币的价格卖给了四通电子(后改名四通控股)。
史玉柱手上的现金越来越多。经过珠海巨人之后,史玉柱特别害怕现金流断开,所以,账上始终趴着5个多亿的现金。有现金,老有冲动。趁着还能抵御投资诱惑,史玉柱准备国债。“有利息,还可以立即变现。”国债是安全,但投资的价值不高。史玉柱很快捕捉到了银行的机会。“银行的盈利模式非常清晰,就是贷款和存款的利息差。如果选择一个上市的银行,风险也不大:股市管着它,证监会管着它,不会出问题,就是出了问题,国家也会帮助它。”
2002年间,上海健特先后与华夏银行发起人北京华资银团公司和首钢总公司签订《关于华夏银行股份有限公司股份转让协议书》,累计受让1.4亿股一般法人股。“我2.18元从首钢买的,现在一股5块多钱,还拆了股。”
参股华夏股份后,史玉柱又看上了民生银行。2003年,上海健特受让北京万通实业股份有限公司1.43亿股民生银行股票,到2006年6月30日,上海健特持有的民生银行股票3.157亿股。
就在外界在讨论保健品生命周期的时候,手里握有已经22亿银行股票,已经软着陆的史玉柱吼到:“我永远不会套现走人!”史玉柱依然是两个上市公司健特生物和四通控股的第一大股东。
管不管
2006年4月8日下午3时,上海金茂大厦,征途新闻发布会。主角史玉柱使出浑身解数台上台下兴奋地秀他的网游新事业。4月9日,身为征途CEO的史玉柱没去位于徐汇区的征途公司上班。他独自一人静静地待在上海金玉兰广场25楼巨人投资100平方的办公室里。他说:“我一般都不过去。”“烦事情太多。”“我已充分授权给了几个副总。”
2001年,“脑白金”销量突破13亿之后,史玉柱随即将日常管理扔给了大学时的上铺陈国。史玉柱完全相信陈国,因为,巨人大厦失败后,“陈国、费拥军好几年没领工资,也一直跟着我。”
史玉柱自信,给他5年时间,他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德性,而且,“我需要充分信任的人不用多,四五个就够了。”因此,史玉柱只用部下,不找外面的人。“女性从忠心角度来说可能会好点。”“一般公司都会有几个副总在斗啊斗,我们没有。”“没德的人,我不给放领导岗位上来,放上来的人都不爱搞这个。我们的副总都很团结,不互相斗,也不和我斗。”
“德”和“才“只能选其一时候,史玉柱肯定选择德。史玉柱确定“才”的标准很简单——办事成功率高的人就是人才。“我只看他的成功率高,不听他说的。”史玉柱喜欢战术人才,不喜欢战略人才。“战略人才多了,大家整天就会在一块夸夸其谈,不干实事。”
2002年,上海健特总经理陈国车祸。史玉柱当时正在兰州开会,撂下电话,史玉柱连夜飞回上海。赶到医院,陈国人已经快不行了。“这件事是仅次于巨人倒掉的打击,全公司把业务都停掉处理后事,那是一种痛失左右手的伤痛。”每年清明,史玉柱和公司高层都要去给陈国扫墓祭奠。史玉柱现在对车的要求很高,坐SUV为主。另外加了一条规定,干部离开上海禁止自己驾车。
陈国去世后,史玉柱没重新接管“脑白金”,他将担子交给了刘伟。刘伟加入巨人的时候,只是个普通的文秘。“刘伟做上海健特副总,她分管那一块,她花钱就是比别人少很多。”“她跟了我12年了,没在经济上犯过一回错,我自然非常相信她。”
“脑白金”销售渠道上有8000多名员工,旺季超过一万名,分布在全国1800个县,各地办事300多个。刘伟虽然能叫出300多个县、市、省办事处经理的名字,但她需要史玉柱提供管理思想和管理方法。
史玉柱早期办珠海巨人实行军事化管理,后来,他明白了,大多数员工的使命是打工挣钱,养家糊口。军人有对国家和民族的义务,员工没有对老板效忠的义务。
再次建立管理体系,史玉柱坚持精简总部。珠海巨人销售额达两三亿时,总部已经达到了300多人,而“脑白金”做到10个多亿,总部却只有十多个人。能接受史玉柱军事化管理的人不多,能“死活”跟着他、“效忠”他的人不多。
史玉柱只给省级办事处的经理和副经理发工资,其他人的工资,每卖一箱脑白金,提成4%,省级经理用这4%给省级办事处其他人和市级办事处经理和副经理发工资。市级办事处往向下也是一样。此举,史玉柱既简化了和众多员工的关系,也能有效控制费用,各级办事处不会盲目扩张人员。
巨人员工固定工资在同行业中处于中等偏下,但浮动工资却相当多。史玉柱乐意看到员工拿的越多,这名员工拿得越多,证明他对企业贡献越大。
管理营销费用也是一样:每卖掉100箱,就提成2万元,作为营销费用。推销员费用都给报销,但省下来的钱是你自己的。珠海巨人的时候,各地分公司请人吃饭在500元以上的,必须上报经批准后才能执行。现在,宽松了,尊重了大家,但大家为了自己的利益,反而都会节约开支,和“脑黄金”时代比,现在的营销费用可以节约三分之一。
300多个办事处都没在当地注册,都没资格对外独立签订合同。办事处可以和经销商谈价格,但最终价格由总部定,并在总部签合同盖章。上海总部要保持永远直接和经销商发生买卖关系。
广告款也全部由上海总部直接汇给当地电视台。办事处可以去电视台谈,上海总部觉得��格合适,总部就会和电视台直接签订合同。当地办事处只负责播出监控。
办事处人事需“越级”任命:县级办事处人事需要省级任命。市级办事处人事需通过省级报上海总部任命。“人事不能由顶头上司直接任命。我怕产生帮派。”
网游要赚有钱人的钱
2003年,深夜。史玉柱在玩《传奇世界》,他的名字叫“收礼只收脑白金”,他只有30多级,在多次被人随便PK掉之后,他找到了本区级别最高的账号,对方是温州网吧老板。史玉柱立即吩咐温州分公司经理到网吧,付3000元,将这个70的级账号拿到手。尽管有了70级的帐户,史玉柱依然无法所向披靡,他急得直接找陈天桥,陈天桥告诉他:“装备更重要。”史玉柱立即花了一万块元买了一套顶级装备。
2004年,深夜。史玉柱在玩《英雄年代》,感觉比《传奇世界》强,只是不明白其中很多不合理的设置为什么一直不改。
2004年,深夜。史玉柱换了一款游戏玩,感觉还不如《英雄年代》,重新开始玩《英雄年代》。
2004年,深夜。得知《英雄年代》开发团队和盛大合作不愉快,史玉柱想:“我找他们做一款网游,晚不晚?”到了2004年,再做和《传奇》一样,靠点卡收费的游戏肯定晚了。史玉柱想到了“永久免费,靠道具赚钱”的模式。“让穷学生和亿万富翁,在点卡面前,一律平等,这是不对的,不符合营销规律。”史玉柱要赚有钱人的钱。对没钱的人,史玉柱免费,靠免费吸引他们来捧个人场,有了人气,史玉柱才能更好地赚有钱人的钱。
游戏圈子很小,史玉柱很快找到了《英雄年代》开发团队。这些人有的离开了盛大,有的还在盛大。史玉柱吸引开发团队的方式很简单就是高工资。“我看准的优秀人才,工资一事一议,不受公司级别制度限制。”“陈天桥其实给得也很多,他给期权,一个骨干期权兑现都是几百万,但人家还有意见。他给的方式不对,有点冤枉。”
2005年9月,《征途》完成开发。就在史玉柱要以“永久免费”概念切入网游市场时,2005年11月,盛大抢先一周宣布将包括《传奇》在内的三款游戏免费。
《征途》副董事回来检讨说,不该和盛大的副总接触,将《征途》永久免费信息透露出去。好在《征途》从开发设计上就是“永久免费,靠卖道具赚钱”的模式,所以,能将游戏千方百计“聚焦”在“道具”上,聚焦到不断“刺激”“有钱人”攀比买“道具”上。
史玉柱不怕陈天桥,史玉柱怕丁磊:“网易要现金有现金,要人有人,最可怕的是丁磊本人非常重视网游。”“所幸网易做卡通类,和我们不在一个市场。”
史玉柱也怕QQ。但“QQ主要是休闲类的,不是我们这个圈子里。”
史玉柱看不上九城。“《魔兽世界》的确实好,3D里面可能5年之内出不了超过的,但它的致命伤在文化。举个例子,中国人很怕死人,外国人不怕,美国人当个亡灵可能很开心,中国人谁愿意当僵尸?所以,《魔兽世界》30万在线,已经到头了。”
至于金山,史玉柱没时间研究。“我的一款游戏就能把他所有游戏给超过去了。”
2006年04月14日,北京5G评论现场。资深游戏评论人王乐认为《征途》肯定不能成功。“史玉柱进入游戏,第一靠广告,第二靠吸引媒体的炒作。他的方式还和脑白金一样。”QQ游戏前知名产品经理王锋认为史玉柱是在吹牛:“他说他内测有15万人在线,我觉得1500人差不多了。”
2006年11月,王乐承认《征途》同时在线人数有15万。“已经非常赚钱。”而早在2006年9月15日,《征途》就对外宣布同时在线超过了50万大关。
采访手记
1997年,珠海机场候机厅。雷军小声对我说:“快看!那是史玉柱。”我望过去:一个精瘦的男子,两三个随从提着一个纸箱子,跟在身后。找到座位后,随从将纸箱放下,史玉柱依然站着,随从们依然站着。史玉柱此时已是业界“多元化”失败的典型案例,我也将当时看到的场景理解为英雄落寞。
在珠海采访《剑侠奇缘》期间,雷军一直在和我说,北京金山来了一个“能力超强”的副总,叫蒋涛,此前在巨人负责手写电脑开发。
1997年夏,因为要刻一张盘,我和蒋涛成了好友。尽管巨人已经失败,蒋涛那时说起史玉柱依然怀着敬佩,经常用“老史还是很厉害的”作为往昔回忆的结语。
2000年圣诞节,香港。方向明和我说起史玉柱。方向明是巨人大厦失败后,唯一采访到史玉柱的记者。方向明的结论是,企业家应该远离政治,否则容易把持不住。“李鹏总理和他握一次手,他一激动,将巨人大厦提高了20层;李鹏总理再和他握一次手,他依然很激动,将巨人大厦再提高20层;李鹏总理又和他握一次手,巨人大厦最终成了72层。”
2001年,史玉柱“咸鱼翻身”,我找到最早报道此事的翁宝,请他帮我约专访,未果。5年之后,2006年4月9日,终于等来了史玉柱急于宣传《征途》的机会。那天,我们从下午2点一直谈到6点。期间,我先让司机去机场帮我换登记牌,后又让司机帮我改签航班。我没想到史玉柱如此地健谈,需要谈如此长的时间。
采访完成,一直没有动笔。我身边的年轻人、游戏圈子的人几乎众口一词地认为,《征途》不可能成功。他们理由是,史玉柱没游戏运营经验,只会炒作。史玉柱在4月8日《征途》新闻发布会的表现,炒作成分不可谓不浓。做了15年记者之后,我开始害怕被误导,怕一不小心成了《征途》心甘情愿的“枪手”。等到起先斩钉截铁认为《征途》不可能成功的人也开始承认《征途》成功之后,我向4月9日那个细雨连绵的下午望过去,试图理解这个人和他的所作所为。
史玉柱的成功是他个人的成功。1989年10月,他在深圳怒摔两台IBM 286的一刹那,就决定了,他今后身边的人将是他的追随者而非合作者。1997年巨人失败后,很多人离开,又进行了一轮追随者而非合作者的筛选。“脑白金”二次成功后,史玉柱采用高薪、提成而非股权分红的分配方式,在制度上进一步确立了史玉柱个人成功的模式。
“脑白金”做得更大之后,史玉柱卖掉一部,换回现金,投资更加保险的银行股份;剩下的“脑白金”资产也都同时变成了随时可以套现的两个上市公司股份。
管理好一个公司太难了,史玉柱不愿意深陷其中,他在自己最好的时候,使出一系列资本运作手段,迅速完成了从企业家向资本家的转换。做企业,长期靠一个人肯定不行,做资本家,只要一个人决策正确就行,不涉及执行层面。
史玉柱是泰山产业研究院的发起人之一,柳传志是泰山产业研究院院长。这么多年来,史玉柱和柳传志的交情始终局限在精神层面。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他向柳传志请教怎样办企业,他没向柳传志借钱。他知道柳传志是企业家,讲原则,公司钱就是公司的钱,私交再好不能动公司的钱。
史玉柱和泰山产业研究院另外一个资本家段永基交往甚密。2001年12月21日,史玉柱为救段永基向四通巨光投资1亿元,后因CEO吴力借贷,搞出几亿的窟窿,致使史玉柱血本无归。后来,四通再次遇到危机,6000万股华夏银行股份被法院冻结要拍卖,史玉柱再次拿出1亿多元,替段永基把钱还了,在进入拍卖程序前把股份拿了过来。来而不往,非礼也,从2002年开始,由段永基任董事长的中关村证券股份有限公司就一直是史玉柱控制的健特生物的前十大股东。有过这些交情,2003年末,段永基花11.7亿港币购买脑白金75%分销网络也就不足为奇了。
段永基的资本运作能力丝毫不必史玉柱差,很多方面甚至是史玉柱老师,可惜段永基手中没有一年可以赚3.5亿利润的“脑白金”为他的资本运作持续输血。资本运作,为了超额回报,挖东墙补西墙,一有散失,就会有大窟窿,需要实业来补。
《征途》现在又开始大规模盈利了,它必将成为史玉柱手上另外一个资本运作工具,让我们看史玉柱又能玩出什么花样。
来源:《知识英雄2.0》
作者:刘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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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初逢
1 你们身为球迷的节操呢?!
仁和医院管理规范第一条,上班时间严禁吸烟,初犯罚款扣考评分,三次以上者取消评优晋级资格。
所以庄恕选在中午没人的时间绕过僻静的康复病房是打算干嘛去,有点不能细琢磨。其实吧,就算院长迎面遇见庄恕嘴里叼着根白万,估计也只当没看见,毕竟人家是喝过洋墨水的胸外科专家,学历经验技术一样不少,回来才三个月就成了胸外的金字招牌,犯不着为了这点事闹不愉快。
然而诗人说得好:莫道君行早,还有早来人啊。
楼上不知哪扇窗户里扔出个烟头,啪嗒一声落到庄恕肩膀上,又顺着肩膀滚到白大褂胸前的口袋里,没等他伸手掏出来就把白大褂烧了个花生米大的窟窿。
庄恕抬头,正对上窗户里探出来的一颗毛茸茸脑袋,霎那间多少传统文学精华涌上心头,比如金莲儿叉杆打了大官人啊,比如大官人让金莲儿叉杆打了啊,比如……
而且连王干娘都用不着,这金莲儿姓赵,庄大官人早就认识了。
“赵启平!你给我滚下来!”
毛茸茸脑袋一闪就不见,过了两分钟赵启平从楼门口台阶上冲下来,差点扑到庄恕怀里去。
“师兄师兄,我真不是故意的,烫着没有?”
一张标致风流的小面孔,眼睛圆鼻子挺,七情上面,可怜巴巴,上来就抹了蜜似的叫师兄,就算真烫着了你也不能和他认真不是?庄恕掸掸肩膀上的烟灰,突然觉出好像哪儿不对——赵启平不是在上海刚提了副主任医师吗,怎么白大褂上写着仁和俩字,还偷偷摸摸躲这儿抽烟。
“你上仁和干嘛来了?”
“进修啊。”赵启平回答得特别顺溜,庄恕不置可否地扯扯嘴角,他这小师弟会这么乖才见鬼了。
“……说实话。”
“……躲人。”
“哦,风流债?”
“屁,烂桃花!”
庄恕表情微妙,沉寂三秒,拍着赵启平肩膀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你特么也有今天!”
赵启平怏怏。他向来信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但曲筱绡死缠烂打起来谁也吃不消,一言不合就尖叫,简直想建议她去唱个花腔女高音。他不得已和院里争取了名额来仁和进修,以为能躲个清静,但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谁能想到还会遇见庄恕——
啊庄恕。
四年前也不是五年前他们到底是为什么没有滚到一张床上去的?不不不双方身边都有(性别并不相同的)人这种小事肯定算不得主要原因。赵启平把庄恕这俩字在嘴里暗搓搓又咂了一回,像咬破过滤嘴里暗藏的爆珠,现在那个带着牙印的过滤嘴正在他师兄手里捏着,笑容里揶揄的意味非常明显,好像是在笑话他三十出头依然停留在口唇期。
不能见面就怂!不能!
“师兄啊——”
“诶。”
“你回国干嘛来了?”
“……………………”庄恕的表情更加微妙,像毛片儿看到一半突然按了暂停似的,赵启平立刻明白了,十分不屑地抛记白眼过去。
“还特么有脸说我呢。”
“少废话。没吃饭呢吧,火锅走着?”庄恕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脱了白大褂往胳膊上一搭就去揽人肩膀,赵启平神情坦荡竖起三个指头。
唔,这是OK了呗?
“——我要吃三盘羊肉。”
等着锅底烧开的时候这俩人继续斗嘴,好容易能往里下肉了就腾不出空再说话,毕竟中午休息时间短,不是随便两个谁都能在半小时里怒吃七盘羊肉粉丝若干白菜一盘冻豆腐无算的——对,赵启平的胃口还超常发挥了。
吃饱了,庄恕坐在原地一脸饭气攻心大爷状:“今天给你个请师兄吃饭的机会,要好好把握。”
“没带钱包。”赵启平掏出自己口袋给他看,烟打火机还有手机,没了。
“你们国内不都时兴微信付款?”
“零钱不够。”
庄恕掏卡刷了,捧着吃撑了的肚子感叹:“你小子真是越来越鸡贼了。”
“盒盒盒盒盒,都是师兄言传身教的好。”赵启平得了便宜卖乖,分一根烟过去,唇红齿白地笑,“师兄请我吃饭,我请师兄抽烟。”
叫人根本没法生他的气。
何况后头立刻跟上一句:“晚上我请师兄吃饭,赏个面子嘛。”
约晚饭相对就要隆重一点,不像中午,一个半小时必须搞定,所以带着点不那么明确的暗示,不能不当真,也不能太当真。庄恕没犹豫就答应下来,抄过赵启平手机输了个电话号码,亲眼看着存成师兄,这才在外科楼门口分道扬镳,各自回科室去干活。
等到下班时分,俩人一块儿进的电梯。都个子高,被挤到最后头紧靠着墙,庄恕只用一边嘴角往外吐字,声音小得只有赵启平能听清。
“来来来,关心下师弟感情生活,中午忘问了,什么样的烂桃花啊?”
“曼德拉草根那样的。薅一把就尖叫。震得人耳膜疼。”
“哈哈哈哈哈哈哈。”庄恕笑得幸灾乐祸,又压着音量,听着格外像是冷笑热哼哼。
“笑个屁,你遇上一个就知道厉害了。”
电梯在一楼把人都吐出来,赵启平又一个老大白眼翻庄恕。
“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庄恕不轻不重打他一下后脑勺,比一般师兄弟亲近些,又不至于过分。
“不能,我这水深火热背井离乡的……”
电话大响,来电显示——曲草根。赵启平一哆嗦,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妈呀阴魂不散!”
庄恕看一眼,捞过手机直接拖进黑名单:“我那儿有啤酒,有电影,今天半夜还有巴萨对皇马,来不来?”
“去!”赵启平大乐,“不过有一件事我得先说清楚……”
他看见庄恕车钥匙上拴着个FCB的钥匙扣,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你你竟然是巴萨球迷?!”
庄恕很明显也想到了同一件事,语气沉痛:“你怎么偏偏是个皇马球迷呢……”
唔,于是他们的友情短暂破裂了二十分钟。
#遇见你again #一个并不是很要脸子的师弟
2 单身男青年需要一只宽大结实的沙发
拎着打包的小龙虾进电梯的时候,赵启平的电话又响了,陌生号码,北京移动。
“赌五毛钱,刚才被你拖黑了新买的号。”
“五毛钱够干嘛的?”庄恕看了看号码,“万一是院里临时找你呢?”
赵启平老大不情愿划拉着接了,直接怼到庄恕耳朵边去。那边嗷一声尖叫:“赵启平赵医生赵三藏敢把老娘拖进黑名单你死定了!”
庄恕面不改色把这个号码也拉黑,嘴上还假惺惺,装好人。
“这是真不打算处了?”
“没法过,她就觊觎我美色了。” “要点脸啊!”
“真的,一开始就说我是唐僧,能玩就玩,不能玩就吃。” “哈哈哈哈哈说的对!”庄恕大笑,掏出钥匙开门,觉得这个形容妙极了。
赵启平扁着嘴唇指责他:“你是我亲师兄吗?感情破裂了!” “亲师兄才损你呢,傻。” 庄恕走到厨房去拿啤酒,赵启平往茶几上铺了报纸,把五六个外卖盒气势极大的一一铺开。当初他们一群人在美帝看超级碗的时候也是这样,只不过吃的是披萨和炸鸡,还有勾着黏糊糊芡汁的中餐外卖。每个心怀不轨的大波波娃都赖在他俩身边学怎么用筷子,学着学着就坐到腿上去,坐着坐着就拉到楼上去,安全套在牛仔裤后袋里。
——那时候庄恕快毕业了吧?笑起来都有股中产精英味儿。赵启平拈了只小龙虾掰开头吸掉里头的汤汁,辣的吸溜吸溜,得赶紧喝口啤酒压压。他吮着手指头走过去靠在厨房门口,眼神跟着庄恕转了一圈。
“行了,你也说说你怎么不开心的,让我开心一下。”
庄恕左右手各拿三罐冰镇啤酒,抬膝把冰箱门合上:“你是我……”
“亲师弟!百分之百亲!快说。”
“文化差异呗。我的理想是天长地久,人家喜欢天亮就走。”
“我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啊……”
“那你就甭问了。”
赵启平笑得贼兮兮,后退了一步保证自己的安全。
“师兄啊,人走的时候给你小费吗?”
“滚!小王八蛋。”庄恕飞起一脚踢他屁股,把拖鞋都踢飞了。赵启平趁他单腿跳着去捡鞋的当儿,成功抢占了离小龙虾最近的位置。
吃饱喝足,俩人才想起是仇深似海的对家球迷这回事,于是整个晚上被用来嘴炮是皇马牛逼还是巴萨牛逼。都是受过良好科学训练的人,一台笔记本轮番查资料,看数据比荣誉,算胜率拼球星,谁也说服不了谁,直到比赛开始才消停。
也不是真的就消停了。
长沙发两人各据一头,手里拎着啤酒罐,四条长腿在中间乱七八糟叠着。巴萨控球了赵启平就怒目而视,去蹬庄恕的腿,皇马控球了庄恕再瞪以及蹬回来,极其幼稚,而且暧昧。
毕竟这种脚掌和腿摩擦的动作,基本上等同于调情。师兄和师弟之间吧,不太合适,也不能说特别不合适,总之,颇为微妙。但微妙归微妙,谁也不想少蹬一下,力道越来越轻,部位倒是越来越靠上,从一开始互蹬小腿,中场休息的时候已经涉及到大腿,眼瞅着要往腹股沟去了。于是两个人心中开始考虑着同样的问题:
如何避免,在对家球迷面前失态,以及勃/起?
此时,巴萨进球了。
这一脚,蹬还是不蹬?庄恕为难。
这一脚,让不让师兄蹬?赵启平也挺为难。
还没为难出个子午卯酉来,皇马也进了一个,赵启平欢欣雀跃,大家可以不用尴尬了,扯平。结果没过几分钟,皇马又进一个。庄恕气,仰头干掉最后半罐啤酒,怒指赵启平:“小王八蛋,下楼买啤酒去!”
“不去,这片儿我又不熟。”
赵启平正忙着在朋友圈吹嘘银河战舰大皇马,根本不理他,两条小腿晃啊晃的,又直又长。球赛结束了,皇马二比一胜巴萨,庄恕更气了,赵启平还要来触他霉头。
“师兄师兄,下半夜了,求收留一晚。”
“没客房,睡沙发去。”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不都让客人睡床主人睡沙发吗?” “谁跟你客气谁傻。”
庄恕丢了条毯子给他,劈头盖脸把赵启平蒙在里头,师弟从毯子里冒出头来做鬼脸,挤眉弄眼地放嘲讽:“对你现在的心情我表示百分之百的理解和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同情,但无论如何,皇马万岁~!”
庄恕连沙发都不想给他睡了,真的。
所谓乐极生悲,大概就是第二天早上赵启平发现自己严重落枕了之后的心情。庄恕毫无同情心地哈哈哈哈了两分钟,兴高采烈过来拍他歪成45度角的头顶。
“骨科医生落枕!丢死人了你!”
“别动诶诶诶诶诶疼!”
俩人洗漱完了一起下楼吃早饭,庄恕走在赵启平身后,心情愉悦地喊:“赵启平!”
师弟于是整个上半身一起扭过来看他,哎呀太解恨了。走到外科楼门口的时候,庄恕特别正经地问:“诶你说我要不要给你挂个号,骨科今天有专家门诊么?”
赵���平悲愤地冲他竖中指。什么破师兄,长得帅了不起啊!
骨科同僚们表示,这不是才来没两天的那个,进修来的小赵医生嘛。这落枕可不轻啊,疼吧?一边说一边扶着脖子咔咔一扳,赵启平晃晃脖子,好了。
好了之后第一件事是往出请一直在边上看热闹的庄恕。
“师兄你慢走,师兄你没事别找我来了,师兄下场巴萨还得输你信吗。”
“嘿,小王八蛋,有你求着我的时候。”
“师兄拜拜。”
赵启平把庄恕推出去关上门,摸出手机看了看,一溜十七八个未接电话,最上面有一条短信通知:赵启平你等着姑奶奶下午签完合同就去仁和找你!
那什么,现在去找师兄承认错误还来得及吧?
#你们想什么呢怎么可能第二章就开车 #一个并不是很疼爱师弟的师兄 #互相蹬腿儿什么的你们几岁了
3 真的,一份牛舌特别了不起
有人说,要想成功需要做到三点,第一是坚持,第二是不要脸,第三是坚持不要脸。下班之前赵启平看到外科楼门口曲筱绡气势汹汹站在那里,就知道属于自己的、坚持不要脸的时刻来了。
但为什么去找庄恕?赵启平在骨科门口鬼鬼祟祟地张望一下,噌地一声蹿进了楼梯间。胸外在骨科楼上三层,庄恕办公室在楼梯间斜对面,仗着熟,可以门都不用敲。
“师兄还没下班呢?”
“哟,不是说没事儿不让我找你吗。”
“不不不,现在是我找你,我有事儿,师兄啊——”赵启平惯会装乖,一个称呼都叫得一咏三叹,“救人一命如造七级浮屠。”
“我天天救的人盖金字塔都有富余。怎么了这是,曼德拉草根追来啦?”
赵启平冲他抱一抱拳,语气姿势都狗腿得恰到好处:“……师兄明见万里。”
庄恕一颗一颗解白大褂扣子。托师弟的福,衣服是新领的,雪雪白,还带着折痕,里头是剪裁合宜的衬衫,袖口绣着Z字。
“啧,魅力不小。不过我有个疑问啊——撩完了你跑什么?”
“……对灯发誓我没撩……”
庄恕含着点笑怪吓人地点头,赵启平马上改口。
“不是,我没故意撩……”
庄恕把头从左边歪到右边。
“不是,我没使劲撩……真的!”
“小王八蛋,你要不是叫我一声师兄我就打你了信吗。”
“信信信,师兄你先掩护我撤了再说——诶不对,你可别冤枉人啊!我提分手了,人不乐意……这事总不能她说追我就追我,她说不分就不分吧?”
庄恕把搭在椅子背上的白大褂又拿起来穿上,出门去护士站转了一圈,推回辆轱辘咣当咣当响个没完的平车停在办公室门口。赵启平秒懂,老老实实坐过去躺下,仰脸看着庄恕眨眨眼睛。但师兄并不吃这一套,扯过白布单子抖开了连头带脸把人蒙住,最后隔着被单拍了拍他脸颊。
“别动啊。”
他点头,庄恕又拍了一下,比抚摸重,比耳光轻,赵启平在被单下面白眼要翻到后脑勺去,有人管没人管了啊,殴打师弟是不是犯法?
庄恕表情严肃悲痛地推着平车进了电梯。下班高峰期每一层电梯都要停,下到骨科那层楼,有个打扮时髦的小姑娘打着电话进来,眼神漫不经心在庄恕脸上滑过去。
“……诶我说你到底行不行啊?不是说赵启平在仁和吗?我来了一看,骨科全是老头子,哪有赵医生啊?什么?躲我?我就那么可怕吗……”
啊,久仰大名,曼德拉小姐。庄恕尽量保持着严肃悲痛,手指头悄咪咪伸进被单里戳赵启平头顶,戳了他也不敢叫,连动都不敢动。
电梯停在一楼,庄恕推着平车最后出去,那位小姐已经风风火火走出老远了。他找了条没人的走廊把被单一掀,赵启平噌地坐起来:“安全了?”
“怎么谢我?”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今生今世也报答不尽,要不咱们下辈子再说吧。”
“我说,一顿烤肉的恩情就不用拖到来生了。”
“你倒是早说啊。”
赵启平从平车上跳下来,业务娴熟地翻手机定位,最近有家烧烤店还挺红的。他和庄恕差不多,不管在哪儿基本都靠着外卖速食小饭馆活着,厨艺的上线是煮速冻饺子。
现在的商家促销都特别懂。店里明晃晃地大字写着,凡在点单时舌吻并发朋友圈者,可得牛舌一盘,括弧性别物种通通不限你只要豁的出去亲狗都行括弧完了。
赵启平在菜单上画完勾,一拍桌子:“来。”
“就一盘牛舌,不至于吧?”
“毛爷爷教导我们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你等等,他什么时候说的?”
旁边等着点单的老板都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表示要亲就亲不亲拉倒。
庄恕拽着他师弟的领带拖过来,实打实地把舌头伸过去交换体液,两条舌头搅在一起啧啧有声。分开的时候居然拖出道银丝,跟不可描述AVI似的。
赵启平咂摸一下嘴:“我觉得你舌头的口感比牛舌好多了。”
“我这是刺身,那是烤的,能比嘛。”
“那什么,刚才……好像忘拍照了。”
“…………操。”
庄恕掏手机按拍照键,赵启平眼睛滚圆地转了转,看起来居然有点苦恼。
“师兄,咱俩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怎么个不太好?”
“大家都这么熟了,你亲着还有感觉么?”
手机对准两个人的侧脸,庄恕再一次亲吻赵启平。这次反而没那么迫切直接,舌尖舔吻过嘴唇,在唇角轻轻勾一下,赵启平给出回应,吮住师兄上唇中间那颗唇珠。
“挺有感觉的啊,熟点怕什么,口感好就行。”
庄恕眯着眼睛笑,老板在边上啪啪敲桌子:“你们亲一百回我们也就送一盘牛舌啊。”
等着各种肉上桌的当儿赵启平掏出烟来,一不留神把打火机碰掉了,骨碌碌滚到桌子下面去。他弯了腰伸长手臂去捡,余光里看见庄恕翘着二郎腿,西裤下面露出截脚踝,干干净净的,荡悠悠悬在半空转了转,很难让人不想去捏一下。他当机立断出了手,指腹在凸起的踝骨上打个转收回来,拎着打火机重新坐正,把烟盒推过去扬扬眉毛,咬破过滤嘴里的薄荷爆珠。
庄恕端着个挺正经的脸,其实从脚踝一路痒到心里,像有十七八个赵启平的小爪子在挠,挠完了不算,还要拿舌头舔舔。看起来他们和昨天这个时候没什么不同,然而桌子底下膝盖贴着膝盖,彼此都能感觉到皮肤的热量透过布料源源不断地传过来。感谢牛舌,感谢老板,纯洁——至少大体上还算纯洁——的师兄弟关系今晚大概要变质了。
“师兄你再收留我一晚上?我都请你吃饭了。”
“不是为了谢我掩护你么?”
“我怕人小姑娘在招待所门口堵我,场面不好控制。再说,我还想推荐一本古典文学名著给你,可好看了。”
“分得拖泥带水的,丢人,真不想承认你是我师弟。”
“是是是,就应该跟你似的,分手就拖黑,可你也看见了啊,拖黑也不好使……”
说起来,读十八禁和唱十八摸一样是种浪漫……大概吧。
#还是要循序渐进从接吻开始 #旁友们金瓶梅是本好书 #啧啧啧要回家♂啦
4 庄师兄到底需不需要看老中医?
回去的路上有家超市,庄恕和赵启平买了不少民生用品,比如昨天晚上喝光了的啤酒,下酒的零食若干,还有新的牙刷和内裤——别问这是谁买的,你猜。
更重要的民生用品放在收银台边上,庄恕面不改色地提了三个要求:“大号。超薄。无味。”
赵启平颇为赞赏地点头。庄恕补充了一句:“你的意见也很重要,毕竟是我用在你身上。”
“……凭什么不是我用在你身上?”
“你以前和男的做过吗。”
“……啊。”
“上面下面?”
“当然上面啊!”赵启平挑挑眉毛,笑,“我倒挺乐意给你挑润滑剂的。”
“你看,你都没在下面过,人生不完整。师兄嘛,要以身作则,给你一点与众不同的经验,就这么定了。”
赵启平懵。桥都麻袋,这怎么就变成人生不完整了?为什么就自己在下面了?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旁边拿着扫码枪的收银台小妹见怪不怪,顺手一指边上那排货架:“润滑在那儿,草莓味的买一送一。”
庄恕想了想,拿了个无味的,毕竟以后他还想吃草莓。
从超市到小区剩下最后五分钟车程,赵启平吃得太饱了有点犯困,掏出刚才烧烤刷卡的小票看了一眼,吓得立刻清醒:“师兄,下半个月可能都得在你这儿蹭住,咱商量一下,能不睡沙发吗。”
庄恕恶趣味发作,换挡的手摸到师弟腿上去。赵启平穿得时髦,紧身黑色牛仔裤磨破了几处,露出下面的好皮肉,庄恕的手指就抠进破洞里,挠一下——赵启平都在他心里挠一晚上了,他就挠一下怎么了!
“睡床没问题。房租免费,但是床租贵……我只有一张床。”
赵启平心知肚明地笑。他们刚才没喝酒,但他笑得有点微醺,放肆又快活:“好啦好啦。我在下面。”
达成共识之后就好办多了。庄恕甚至有耐性等着赵启平洗一个用时甚久的澡,走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点可疑的红,面对师兄十分无辜地摊手,腰上松松围着的浴巾掉下去。庄恕从他踩在地板上的脚一直看到湿漉漉滴着水的头发,赵启平还敢原地转了个圈,把后背上的蝴蝶骨腰窝和屁股一起露在师兄面前。
去他妈的。
庄恕搂着光赤条条的师弟吻个没完,舌尖抵着牙关发狠:“小王八蛋,你欠我的多了,知道吗。”
赵启平坚决拒绝了门户大开的截石位,自己跪成膝胸位,润滑用的太多,臀沟里一片狼藉,再往深处去就不光是狼藉能形容的,括约肌紧得吞不下两根手指,清洁的黏膜滑润柔软——他现在知道赵启平那个澡洗的有多彻底了。庄恕闭着眼睛都能在五秒钟内找到某个点,他吻一下腰窝,喘息里有熔岩流淌,问他抖得像犯了疟疾的师弟:“轮转的时候没去肛肠科?”
“去,去了……”
“直肠指检没做过?”
“闲的蛋疼……自己给自己……啊……指检……”
“蛋疼是你手法不对,正常情况下不会疼的——疼吗?”
手指越来越重地按上去,赵启平跪都跪不稳,肩膀栽进枕头,小面孔汗津津,圆眼睛半阖着向自己身后抛个“你他妈废话太多”的眼神,庄恕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跪到他身后,非常自信。
“来,师兄带你飞一个。”
五分钟后赵启平闭着眼睛喘气儿:“师兄咱飞到三楼了吗。”
“…………”
“仁和的男科靠谱吗。”
“…………”
“算了我理解你,男科那帮孙子嘴不严,今儿看完了明天全医院都知道你短平快——啊不,其实尺寸也不算短。”
“…………”
“要不你去看看老中医?”
“……操,你等着。”
客观因素是多方面的:庄恕大概有个两三个月没搞了,赵启平又确实相当紧,而且前戏也拖得长了一点……
不管怎么说吧,主观上这叫 premature ejaculation,早X。
庄恕恨恨锤床。他有本事拿手把赵启平玩儿的求饶,但已经丢了的人怎么办?只能学习苏亚雷斯,梅开二度,把场子找回来。赵启平也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两条长腿扣在师兄腰上没心没肺地笑,眼睛亮闪闪。
“回头我得写进回忆录,某年月日,师兄五分钟。”
“妈的,你小子太损了。”
两个人手指交缠着握住赵启平前边湿淋淋的那根东西,庄恕咬着师弟的耳朵一个接一个地背出解剖课上那些干巴巴的拉丁文学名,Corona Glandis Penis,Frenulum Preputii Penis,Glans Penis,Corpus Cavernosum Penis,Urethra,元音缓慢而辅音轻柔,好像那是最下流的情话,每报出一个名字就摸上对应的部位。
赵启平很快就笑不出来,舌头频频舔着嘴唇,像渴得不得了,最后大概不过多坚持了五分钟。庄恕把黏糊糊的手指在师弟后腰上抹了几下,还没来得及证明自己不需要看老中医,电话就响了。
医院里急救送来的病人,本来是车祸外伤引起的严重血气胸,开胸的时候发现纵膈上还有肿瘤,值班大夫紧急叫庄恕去救场。
“……当大夫的连性生活都不能保证!”
“一听就是大手术,快去盖今天份的金字塔,我先睡了。”
不用去急诊还可以独占一张床,赵启平发自内心地满足,特别爽地在床上来回打滚儿。庄恕动作利索地套了件T恤,看见丫小人得志的样子简直气死,毫不留情地弹了他一脑崩儿,响,而且疼。
“你打击报复!”
“这才哪到哪,等……算了今天晚上我肯定回不来。”
“盒盒盒盒盒过期不候啊!”
“小王八蛋。”
赵启平滑进被子里,伸手特别敷衍地挥挥。庄恕单膝跪在床边重重打了他两下屁股,赵启平嘶嘶喊疼,嘴上还要欠:“卧槽,没看出来你丫是个变态!”
庄恕干脆把手探进还满是润滑的身体里头,手指找准了位置几下就弄得赵启平开始喘。
“好了,大家扯平了。”
#五分钟的车也是车 #师兄报复心如此之强真的好吗 #师弟嘴这么欠真的好吗
5 Take Me to Mars
晚上回来的时候庄恕捎回了大瓶医用润滑剂,从塑料袋里拎出来的时候还带着来苏尔味,没标签没说明,赵启平一看就知道是仁和自己配的。他今儿轮休睡了一整天,骨头软得像在柠檬汁里浸过,从被窝里支棱出半条胳膊去戳庄恕腰眼,眼皮耷拉下来一半吐槽师兄:
“海归博士都学会占单位便宜薅社会主义羊毛了,这医院还能有个好?回头进修结束我得赶紧走。”
庄恕掀开被子,欣慰地看到这人是裸睡的,上手拍了两下屁股,直接把润滑剂瓶子上那个长嘴塞赵启平股沟里,转着圈往外挤,十分得意。
“我高中打工的时候,在咖啡店学过蛋糕裱花。”
赵启平一下子明白了那个转着圈的手法是怎么回事。
“……操你大爷。”
“我没有大爷。”
“…………咱先吃饭行吗,我饿,没劲。”
“我使劲就行了,你不用有劲。”
庄恕伏低身子吻他,开始还是温暖干燥的,然后就不可避免地湿起来。傍晚的光线特别好,连赵启平没有二两肉的小身板也陡然多了点庄严感,像一切古典油画中的美少年,庄恕从耻毛里抬起头捉住他,然后吞咽着含进更深的地方去。
“这是先给我点甜头……待会儿弄疼了我就不好意思……嘶……踹你了?”
“不,就是确认一下。”庄恕如愿以偿地把他摆成截石位,沉腰贯穿进去,“你体表的敏感带,是按教科书长的,和正常人一模一样。”
“……卧槽!你能不能……先说一声再…………”
“好吧,满足你——”当师兄的愈发不要脸子起来,搂着人去啃嘴唇的功夫,下身已经动了五六七八回了,名副其实的先斩后奏,“——赵启平,我要操你了。”
这回他们竟然不约而同生出“是不是从前已经和丫睡过”的念头,否则不可能有这个效果。几乎没怎么磨合,高/潮来得不止合情合理,还有点此起彼伏的意思。只要还有余力,庄恕就有办法带着他从一个高/潮马不停蹄地去到下一个高/潮,连喘息平复的时间都没有。这种控制欲上来也真是吓人,不光要赵启平爽,还要赵启平亲口承认。
最后到了两个人谁都不可能再来一次的时候,庄恕从师弟身上翻下去,肌肉酸得像刚刚跑完一个马拉松。
“这回到三楼了么?”
赵启平闭着眼睛笑得没完没了,声儿沉在嗓子里,像猫科动物满足时的咕噜,好容易笑够了,舌尖在庄恕脖子上舔掉几滴汗,情真意切地表扬师兄:“啊,上海金茂大厦!”
“那才多高?”
“你怎么不上天呢?”
“这不是才下来嘛。”
第一天和庄恕睡在一张床上,赵启平感觉很不适应。主要是庄恕睡相不好,各种搂着腰夹着腿,特别黏人,推开无数次也没用,五分钟之内肯定再次抱过来,贴得那叫一个严丝合缝。赵启平长叹一声,世界上到底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但是吧,和早X比起来,爱抱着个什么睡觉就不算个事了。
早上醒了赵启平十分鄙视地看着神清气爽的庄恕。
“师兄你多大了,睡觉还要抱枕。”
庄恕低头做回忆状卖惨。
“以前一直没和你说,师兄我,是个孤儿。”
“………………哈?”
“从小没有安全感,不抱点什么睡不着。”
“对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没事,我觉得可能父母的怀抱应该是那样的?虽然我也没体验过吧……”
“那什么师兄你别说了,以后我一定尽量对你好点。”
“好,说到做到,赶紧买早饭去,饿了。”
……我是不是,被骗了。 拎着好几个塑料袋往回走的赵启平,内心升起问号。
回去一看庄恕正在床上睡回笼觉,搂着被子面容安详。嗐,管他真假呢。赵启平当即掏出手机下了单:一米五超大抱枕,收货地址仁和医院胸外科,收货人庄恕,备注一栏特别标明,请发粉色。
和谐的性生活能让人心情愉悦,庄恕下午收到了抱枕——粉色hellokitty的,被整个外科的护士轮流参观了一遍——也只是给赵启平发了条语音,骂他一句小王八蛋算数。
过了五分钟小王八蛋就钻进他办公室,问晚上吃什么。
“吃什么先不急,”师兄指指一边扔着的抱枕,“你觉得我那床还有地方能放这个?”
“你睡床,抱着这个,我睡沙发就行。”
“做完了让你睡沙发?我是那不讲究的人吗。”
“你自己说的,房租免费,床租肉偿,我都主动提出睡沙发了为什么还要付床租?”
庄恕想了想,决定换个路子。
“那咱们先吃饭去,还吃烤牛舌好不好?”
“虚伪。要亲嘴儿你直说啊!”
“……要亲嘴儿。”
“没门!”
“他家好像有限量的顶级和牛来着。”
“………………”
“我请客。”
“要亲嘴儿!”
赵启平舔舔嘴唇,见风转舵的本事已臻化境。庄恕上前一步把人按住了先亲一口,赵启平赶紧推他:“意思意思就得了,我没锁门。”
“来找我居然不知道锁门?”
“就为了防着你色欲熏心。”
刚说完,胸外老主任攥着一沓子加强CT的片子进来找庄恕商量手术方案。庄恕当即给赵启平使了个眼色。
“这不后天手术吗,我找骨科小赵商量一下我俩到时候怎么配合。”
“……对,毕竟是个大手术,对吧。”
主任点头,表示骨科基本都是老同志,手术时间长了怕是站不下来,锻炼年轻人还是很重要的,然后看了赵启平好几眼:“诶,你叫什么来着?哪年进仁和的?”
“赵启平,刚来没多久,您多指点。”
老主任点着头走了。庄恕和赵启平去吃饭的路上开始聊正事。
这病人说来也挺曲折,症状表现为频频晕倒失去意识,收进来住院的时候以为要么��梗要么脑瘤,结果检查完了发现是左锁骨下动脉完全闭塞,左侧椎动脉逆向供血。庄恕建议做开胸手术,手术全称叫经胸半劈胸骨左锁骨下动脉内膜剥脱术,本院没人敢试,除了庄恕。
“半劈胸骨这部分,你来做。”
“好。”
庄恕熄火拉上手刹,赵启平收了笑容,认真地点头。
#才没有举而不坚坚而不久呢哼唧 #搞基之余我们也是有专业操守的 #但是有个问题……守是谁?
6 庄师兄从此觉得巴萨输球也很不错
一台大手术绝对需要充足的体力,尤其庄恕还是主刀。所以即使整晚都有硬物顶着自己屁股,赵启平还是严防死守,保持着背朝庄恕的状态。
“啧,太无情了。”
“注意职业操守啊师兄,保守估计你明天要站八个小时好吗?”
“要不也睡不着啊!这样吧,我保证不进去。”
“……你猜我信不信。”
啊,这都是套路!保证不进去什么的赵启平自己也没少说过,做得到才有鬼。他鼻子里鄙视地蹦出一个“哼”,把自己蜷成刺猬似的一团。
至于早上醒的时候命根子被师兄握在手里这回事……赵启平认真考虑了差不多五分钟:他能给抱枕缝个生/殖/器吗?
到了跟在庄恕后面洗手消毒换刷手服的时候他就想不起来这个了,满心都是书上半劈胸骨的步骤,这时候他和庄恕的身份是手上握着别人性命的大夫。在六院他只独立做过一次纵劈胸骨,力度是关键,稍有不慎就会伤到内脏,心,肺,主动脉或者气管。赵启平知道机会是庄恕替他争取来的,平常这种手术轮不到年轻医生,更别说是来交流的外院医生。
庄恕转过头,眼角微微眯起来一点,是个赵启平才接收得到的笑。他心脏跳得要从嘴里蹦出来,双手居然还能稳稳地抓着骨锯,一次成功。
按理说这时候赵启平就可以退散了,但他从后面看着庄恕略微弯下去的腰背不太想走。
是谁说工作中的男人最有魅力的?他妈的,说得再对也没有了。庄恕每次转过来擦汗的侧脸都帅出新高度,连护士擦汗的手势都格外温柔些。
啧啧啧。赵启平无意识地舔舔嘴唇。
庄恕回头看他:“来,我需要个手稳的助手。”
他们果然站了差不多八个小时,算是一切顺利,到最后关胸的时候终于可以交给别人去缝。庄恕满头大汗地从手术台边退开,赵启平扶了一把,沾着血的手套在刷手服上留下鲜明印子。
然后庄恕就把他拉进准备室里去,跌跌撞撞地一路抱着撞到墙上。
刚才术中他们还小小争执过一次,现在庄恕完全不给人说话的机会,扯了手套把赵启平裤子拉下来卡在腿根,直截了当的摸上去。
他们都是半勃的。肾上腺素大量分泌的副作用,紧张或者害怕的时候男人大半会这样,兽性本能,但庄恕兽性得特别彻底一些,握着两个人的东西来回动,顶端互相抵在对方毛发里,痒得受不了。
赵启平连口罩都还没摘掉,淡蓝色口罩上边只露出圆眼睛,先是诧异地瞪大,然后舒服(或者是不满足)地眯起来,垂着眼看着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部分,眼角斜出一点动情的湿润。
他妈的眼睛会说话居然是真的。
庄恕进攻感十足地压他身上戳他小腹,撸的手法且还十分老练,一点点粗暴,不过分,但足够强硬到让赵启平腿软,只能靠在墙上支撑自己。他迷迷糊糊地想,过一会儿关完胸腔别人就该进来了,万一被看见……他扯掉口罩猛喘几口气。
“妈的要是被撞破了我有一百张嘴说咱俩是约炮行为,大家都会理解成潜规则你知道么。”
“别说那么难听,谁和你约炮了,这是正常交往。”
“合着师兄操师弟是应当应分的是吧?”
“嘘。”
最后他俩前后脚she在手术的手套里,庄恕把两只手套对着打了个标准的外科结扔掉,回头去吻赵启平,言下还很有遗憾之意。
“操,我是真没劲了,要不你得死这儿,信么。”
赵启平站不住,勉强提上裤子就顺着墙滑下去坐着,嘴还不肯服软:“趁人之危,不定谁死这儿呢。”
“表现不错——我是说在台上。”
墙上的表早过了下班时间。屋里消毒水味儿特别大,别的气味就闻太不出来。庄恕脱了刷手服扔掉,有条不紊的洗手换衣服,T恤后背汗湿了老大一片,赵启平也一样。
“你今儿加班吗?”
“还有个手术总结,可以回去写,反正也得熬夜,晚上欧冠巴萨对马竞。”
“……赌五块钱儿,你巴肯定得输。”
“乌鸦嘴,要赢了呢?”
“这样吧,巴萨输了的话姿势随便你挑!”赵启平走到他身边把手放在龙头下面,挤了一点洗手液,提出的条件十足狡诈,“赢了你睡沙发去。”
“…………”
庄恕有点懵,这他妈应该盼着巴萨赢还是输啊?
“考验你是不是坚定热爱巴萨的时候到了啊庄恕同志,”赵启平盒盒盒盒盒笑得收不住,“你可想好了,要不我出钱给你买个大点的沙发?落枕了……落枕了也没事我分分钟给你掰过来。”
庄恕慢条斯理地把手擦干,自我安慰道:“也行,反正我怎么都不吃亏。”
结果他们下班真去了著名北欧家具店,谁也没提换沙发的事,倒是买了张新床,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小零碎,赵启平说他那儿太不像过日子的样子了。庄恕想想,其实他也不知道过日子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不过还是觉得挺遗憾,一米五的床其实挺好,两个人可以总是挨在一起,赵启平的皮肤像某种纹理致密的湿奶酪,手或者嘴唇触上去能感觉到质地和香味。
在收银台那儿排队的时候电话又响了,他一看赵启平那表情就知道是曼德拉小姐,指了指外面意思是你先出去接电话去。赵启平犹豫了片刻去了,过了十几分钟终于转回来,表情是如释重负的。庄恕微笑起来。
“彻底解决了?真可惜,我给你还买了礼物呢,估计这回是用不上了。”
“什么礼物啊?”赵启平看看后备箱里的一堆包装,“你会装这个床吗?”
“会。礼物嘛,回去给你看吧。”
当天晚上巴萨2比1主场赢了马竞,赵启平果然把庄恕赶到沙发上去睡。天亮的时候庄恕又摸回来,往赵启平头上戴了个耳套——没错,就是防曼德拉草根那种。
#手套也是套而且还是上等乳胶! #HelloKitty怎么缝丁丁赵医生你说 #啊一个毫无尊严的巴萨球迷
7 两个未婚男青年的儿子
毕竟不是每个庄恕的病人都需要劈胸骨,一个大手术之后,赵启平回到每天跟着主任查房写病历的日常中去,连门诊都混不上,工作量非常之不饱和,闲得要长蘑菇,临近中午又偷溜到康复楼后边抽烟。
抽到一半有人从后边拍他肩膀,声音十分威严冷淡。
“上班时间抽烟,罚款两百扣三分。”
赵启平回头看他师兄,嘴角撇着,特不在乎的样子,摸摸裤兜掏出个小本塞庄恕手里。
“你干脆把我十二分扣完算了。”
“扣医院考核分你给我驾照有个屁用。”
“还是的,大白天你往这儿跑还能是为了来抓我抽烟的?你又不是医务科那帮管罚款的大妈。别装正经人啊,来来来抽我的。”
俩人头碰头地对上火,庄恕努着嘴角咬了半天过滤嘴也没咬破爆珠,赵启平盯了他一会,乐得不行。
“你这属于唇齿配合不协调,一看口活就肯定好不了。”
“我口活好不好,你会不知道?”
“嗯……也就那样,凑合使呗。”
“小王八蛋,反了你了?”
庄恕把人捉过来亲了个嘴儿,手里才抽了小半的烟落到地上。赵启平咬着他舌头吮了两下就放开,往后退了一大步。
“等下班的行不行?”
庄恕不错眼珠地看着他,再深情不过的眼神,看得赵启平差点没忍住主动上前再亲几口。
“应该罚你四百,那天你把我白大褂都给烧了,数罪并罚知道么。”
“哎哟你当时都没告发我现在又道貌岸然啦?啧啧啧,你就说说你们巴萨球迷这路人性……”
“巴萨球迷招你惹你了?”
赵启平要笑不笑地看他,眉毛挑得要飞起来,左手抄在白大褂兜里,烟灰积了老长一截,眼看要烧着右手手指。庄恕握着他手腕子举到嘴边抽了一口,这回爆珠不是薄荷味,更像水果,酸酸甜甜的,庄恕放了手抹抹他嘴角:“我说错了?你倒说说咱俩是谁招惹的谁。”
“说文词儿咱俩叫心许目成,往俗里说嘛——”赵启平勾住他师兄的脖颈,嘴唇贴到耳朵上去,牙尖儿厮磨着耳轮,“这叫勾、搭、成、奸。”
撩完了赵启平撒腿就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再留在这儿他师兄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庄恕没追他,站在原地又抽了两根白万才去了食堂。赵启平刚吃完从里头出来,笑眯眯招手说哎呀师兄你怎么才来吃饭,今天有大盘鸡,不过估计你抢不到了,真可惜。
演得和真的一样。庄恕走过他身边的时候简直想在那把细腰上拧一下,他知道他痒痒肉在哪儿,敏感带在哪儿,只要拧下去就成了,他会立刻笑着软下来,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不行,不行啊。
下午赵启平给他发了微信,说骨科晚上聚餐,庄恕想了想,问他们要吃什么去。过了几分钟进来一条语音信息,赵启平压着嗓子,大概是在走廊哪个角落里,或者楼梯间。
“师兄要不我不跟他们去了,这回我请,咱俩去吃大盘鸡吧!”
庄恕觉得好像哪儿不对,重听了一遍,终于反应过来,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边咳嗽边回:“大盘鸡后面不要加乱七八糟的字眼儿!”
赵启平报以一串大笑表情,紧接着又是一条语音:“在家老实待着,给我留门啊。”
等一个人回家——或者被一个人等着回家——对庄恕来说都是全新的体验。他所习惯的是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而等待,不论是谁等谁,都有一种确定感,某种程度上,确定也就可以等同于幸福。不过这点幸福远远比不上赵启平本人就在眼前给人带来的愉悦感,庄恕发现自己的耐心大概并不算好,有点后悔没给赵启平定个门禁,比如八点半不回来就打屁股什么的。
快十点的时候赵启平回来了。庄恕一开门,看见他师弟举着个脏了吧唧的猫爪子冲自己挥了两下:“快喵一个,求庄叔叔收留我们?”
那是只……可能是奶油色的幼猫,个头不大,派头可很不小,巴在赵启平外套肩膀上打了个呵欠,并不理已经开始浑身发痒的庄恕。
“我没养过猫。”他犹豫了一两秒钟,还是挡在门口决心阻拦一下。
“不要紧,总有头一次嘛,我还没在下面过呢,师兄怎么说的来着,‘要以身作则,给你一点与众不同的经验,就这么定了’。”
“那什么,我猫毛过敏。”
“不怕,医学证明,接触过敏源有助于脱敏。”
庄恕闭眼,打算使出杀手锏。
“家里地方小,猫和你就能留一个。”
赵启平眼睛转转,伸出个指头给小猫抱了啃,最后叹了口气把猫从自己肩膀上摘下来塞庄恕怀里。
“行,你对它好点,我走了。”
小猫崽子大概不太满意突然换了个人形猫爬架,从庄恕胸口蹿上肩膀,小爪子还挺尖,睡衣都给抓透了。庄恕愣了半天没缓过劲来,这他妈真走啊?我漫天要价你可以就地还钱啊,好歹你再争取一下讲讲价什么的,小王八蛋,说走就走……敢情我还没有猫重要是吧?!
他愤愤然摔上了门,小猫崽子一哆嗦,咪呀咪呀的叫了两声,庄恕愁得要命,从肩膀上把猫拽下来捧手里,软绵绵毛茸茸肉呼呼的一小团,压根不知道这玩意儿怎么伺候。
正愁着呢,又听见有人敲门。赵启平拎着猫厕所、猫砂、猫粮、猫玩具、猫爬架,跟搬家公司似的大包小裹的进来,把东西一放就直接瘫倒在沙发上哼唧:“哎哟可累死我了!”
庄恕把小猫崽子直接扔他身上:“洗澡去!”
赵启平搔着小猫耳朵根,歪着嘴角挑衅师兄:“不是说有猫没我有我没猫吗?”
庄恕在他身边挤着坐下,伸手在他耳后也像挠猫似的搔:“两个条件,你答应了咱们就养。”
“你说。”
“我来起名,还有,不许进卧室。”
“行啊��你要叫它什么?”
“就叫……耳套。纪念一下我送你的第一样礼物,怎么样?”
赵启平大笑,拎着小猫的后颈皮提溜到面前看了看:“哎哟,还是个小公猫!儿子你以后就叫耳套了啊!”
#赖名儿好养活 #知足吧没叫你安全套不错了喵 #早晚有一天巴萨球迷要和我拼命的
8 和猫吃醋,啧啧啧庄师兄看你这点出息
赵启平拎着儿子去了浴室,四十分钟后耳套变成一只体面漂亮的好小猫,浑身湿漉漉奔去吃罐头,头不抬眼不睁地埋进猫碗里大吃特吃。庄恕叹口气找出棉签和碘酊,往赵启平头上扔了条毛巾,顺手捞起师弟被猫爪子挠得一道一道的胳膊上药。
“明天去打疫苗啊。”
“哦,我刚刚给耳套做了驱虫,疫苗不着急。”
“我是说让你去打疫苗!”
“——卧槽儿子你别吃了!”
赵启平一个箭步把耳套抓过来,爱恋横溢地和它对了对鼻尖。小猫肚皮已经撑得圆滚滚,活像个长了腿儿的柠檬,粉红色的舌头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在小白尖牙上疑惑地舔了两下,就势又去舔赵启平的脸。
新手猫奴的狂热吃药也治不了,估计过两天就好了……吧?
庄恕打开电视调到discovery频道,非洲草原上的薮猫正在教幼崽怎么捕猎,他下意识地看看身边和耳套玩做一团的赵启平。
妈的,家里地位最高的还是我吗?
庄恕愤愤而起,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连浴巾也没围,三大件钟摆似的在腿间晃荡。然而赵启平眼皮都没往他这边抬一下,蹲在猫砂盆边上谆谆善诱:“耳套,这是厕所,记住没有?”奶油色的小猫犹豫片刻,跳进去绷直了尾巴坐下,赵启平心花怒放,“儿子真聪明!”
是可忍孰不可忍!庄恕过去拿脚尖踢赵启平屁股,刚踢了一下又想出更好的办法,拇趾顺着他臀沟往下滑,直滑到穴口附近,隔着睡裤去揉那块儿地方。
“诶你别闹啊。”赵启平吸了口冷气想躲,庄恕果然大发慈悲暂时放过了穴口,改成用脚背贴着他会阴磨蹭,再靠前一点儿的阴囊被脚趾推得直晃荡,撩得赵启平差点蹲不住,回手搂住庄恕的小腿拧了一把。
“说你呢!别闹!”
“那可由不得你,”庄恕伸手下去按住赵启平头顶,微微用了点力,把他嘴唇的高度调整到和自己的耻毛平齐,再跨前半步,“来点儿夜宵?”
半勃的阳具碰着赵启平的嘴唇,他们用的沐浴液是白檀味的,连这么个恃硬行凶的玩意儿上都带着清芬幽远的香气。赵启平习惯性地舔了舔嘴唇,露出来的那一小截舌尖正好舔到柱身上的青筋,庄恕立马硬得像根棒槌,挺着腰在他嘴唇上蹭:“师兄管你的饱。”
赵启平痛痛快快含了进去,可只舔了一口没等庄恕爽到呢就又给放开,仰头用特别纯洁无辜的眼神看他师兄,一指边上刚从猫砂盆里跳出来的耳套:“别让我儿子看见。”
说得和他妈真事一样!
庄恕揪着他头发把人薅起来吻。这简直没法忍,需要就地正法,最好操到他忘了自己姓什么。赵启平眼角垂下来看了看庄恕身前那个硬邦邦的东西,搭着他肩膀在笑意和亲吻之间断断续续地建议:“唔……我可不想……弄一身猫砂……”
然后他就被抱了起来,庄恕两只手牢牢抓住他的屁股,臀肉从指缝里溢出来,像端着个什么贵重瓷器似的抱在怀里。赵启平两条腿夹到他师兄腰上去,硬得差不多的阳具勒在内裤里,压在庄恕胸腹之间,胀得难受,又带出另一个地方的酸痒和渴望。赵启平扭了下腰,庄恕不轻不重地咬了他一口,隔着衣服��在乳头上,又是吓唬又是调情:“别乱动,再扭就把你扔地上。”
一滴水珠顺着庄恕鬓角滑落,大概是没擦干的水吧?赵启平伸出舌头舔掉那滴水咂摸了下滋味,咸的,是汗。湿热的舌尖在皮肤上只是极快地擦过,却像是把庄恕身体里那点子兽性的封印给解开了,他带着赵启平一起倒进柔软床褥里,牙齿在他喉结上厮磨着,咬出近乎淤青的深红,翻滚中扯下所有碍事的衣物,手指在赵启平饱胀的阳具上蜻蜓点水般弹了两下,拭掉顶端渗出的清液之后顺手抹在赵启平鼻尖,哑着嗓子问:“你刚才自己弄了没有?”
赵启平喘息着摇头,两条腿分成M字把自己彻底暴露出来。股间的入口紧闭着,庄恕抓过润滑剂的瓶子把那处弄得水淋淋的,然后耐着性子伸进两根手指掏挖,直接往前列腺上戳,一下轻一下重,还绕着那处揉一揉。赵启平敏感的要命,没两下就连M腿也保持不住,两条又长又直的腿蜷起来往一处绞,庄恕啧了一声去舔吻他肚脐,一直舔到脖子侧面搏动的动脉,舔得赵启平簌簌地抖,喘息着伸手去摸庄恕的下身,还没等摸到庄恕就已经操了进来。他抓着赵启平的手指摸到交合的地方去,湿而热,分不清是谁湿或者谁热,好像真的就此连成一个人,湿热,欲望,快感,高潮,所有的情绪和感受在两个人之间循环往复永不止息。
他收回手死死抱住庄恕,阴囊拍在大腿根上,进出之间的摩擦,喉咙里越来越失控的呻吟,全都是让人面红耳赤的声响,连血液急速流动的声音似乎也被放大到能听得清清楚楚的地步。庄恕低头把赵启平嘴唇噙住,黏黏糊糊地问:“你说……我们……什么时候登月?”
赵启平根本没听见他师兄问了什么问题,被操得浑身骨头都要碎了——或者确切点说,一半是操的一半是压的。他在高潮边缘徘徊良久,迟迟不能达到令人澹妄沉沦的极乐世界,呻吟里带了些苦恼,听着却更加诱人。庄恕直起腰来腾出只手给他打几下,赵启平就在他手里射了,圆眼睛水汪汪的失了焦,茫然地透过庄恕往更高远的地方望去。
庄恕想起自己没来得及带套——或者是压根就没想着要带套,最后关头拔出来射在赵启平小腹上,然后精疲力尽的倒在他旁边,连去拿根事后烟都不愿意。
赵启平喘了半天回过气来,踢他小腿:“师兄,我忘了给耳套弄水了,我怕它半夜渴……”
妈的。
庄恕痛苦地爬了起来。
#矮油终于喜大普奔的狂飙了起来 #耳套是亲儿子师兄……凑合着也是亲师兄
9 才不是夜勤病栋_诱惑の白衣医生.avi呢!
不就是卖萌嘛。庄恕看着在腿边蹭来蹭去全然不知人心险恶世道艰难的耳套义愤填膺地想,这有什么难的,我也能来!
自从赵启平把耳套带回家,庄恕觉得幸福(以及性福)生活正在离自己远去,具体表现为两个人出去优哉游哉下馆子喝小酒的次数和性生活的频率都直线下降。赵启平下了班一分钟也不耽搁,归心似箭地冲回来给耳套开罐头,换猫砂,一个多月的光景耳套就从柠檬大的幼猫长成了半大猫。顶可恨的是,它连看球都要跟着掺和,非要躺在自己和赵启平中间!就更别说在浴室里做到一半这小东西连挠门带喵喵叫的时候有多扫兴了。
想到这儿,庄恕蹲下把已经打开的罐头在耳套头顶上晃了两圈,小猫跟着他的手转来转去,叫得特别甜,一个小爪子娇怯怯地搭在他腿上要吃的。
“你亲爹今儿值夜班,知道嘛?”
“喵。”
居然被赵启平传染了和猫说话的毛病。庄恕失笑,把罐头扣在玄关边上的猫碗里,站在原地看耳套欢天喜地扑过去,顺手抓过门口小碟子里的钥匙出了门。
就让小耳套当一晚上的留守儿童吧。
半夜的医院除了急诊大厅之外还算得上安宁静谧,住院楼电梯十点半就关了,庄恕拎着便利店里买来的关东煮一步两级台阶地上楼去,摸到骨科办公室门口悄咪咪往里头看。赵启平正趴在桌上打盹儿,大半张脸都埋在胳膊里,两条和自己差不了些许的长腿蜷在桌子底下,牛仔裤洗到泛白,裤脚和干干净净的白色运动鞋之间露出截脚腕子来,庄恕发现得要想一下才能反应过来那位置是跗骨。
跗骨之蛆的那个跗骨。
他推开门的时候赵启平就醒了。本来也睡得不算沉,半梦半醒的,依稀记得梦见了自己坐在山洞旁边看着一列火车通过,脚边是印度风的雨伞桶,里头插了把没有完全合拢的雨伞,湿淋淋往下滴着水,天空中飞过一条巨大的蛇。
但他并没有害怕或是吃惊,还有余力十指交叉着活动颈背,似乎是完全出于学术地向庄恕提问题。
“……师兄,你弗洛伊德学的怎么样?”
“凑合,肯定够分析你的。——梦见什么了?”
“那什么要不你还是回答第二个问题吧:仁和的办公室里有摄像头吗?”
“啧,本来想给车开个光来着,不过既然你这么要求了的话——值班不能擅离岗位啊,对不对?”庄恕把关东煮随随便便扔在门口的桌子上,走过去揽着赵启平的腰吻他。他们越来越喜欢以吻开始了,是吻嘴唇还是别的地方全看当天的兴致。庄恕手指顺着白大褂扣子之间的缝隙摸进去,至于师弟梦见了什么,还用猜吗,隔着牛仔裤都摸得出那玩意儿有多兴奋。
润滑是办公室里不知哪个同事用来擦手的甘油,医用甘油里兑了水,稀薄地顺着皮肤流淌开来。白大褂没脱,紧身牛仔裤连着内裤直接拉到膝盖上头一点,拘束得赵启平腿都分不开,只能很乖地趴在桌面上,显示器推到一边去,脸贴着平常放鼠标的地方,屁股翘得很高,角度恰恰好。庄恕一边往里头狠捅一边玩他屁股,朝两边掰开了好让自己进得更深点,赵启平不敢叫出声音,只低低喘息,顶到要命的地方连喘息也是断断续续的。
“到底梦见什么了?”
“唔……”
师兄埋到师弟深处去,翻搅着让他爽,五脏六腑三魂七魄,通通被搅得黏稠滚热,再反过来裹住师兄。
“梦见我把你按桌子上操了?”
身前火烫的那话儿挤在冰凉的玻璃板上,冷热交加之下更加刺激,玻璃板下面是他自己亲手写的排班表,差不多十天才轮一次夜班,就这一天师兄还要追到办公室来操他。
但是有句讲句,真的比平常更爽。走廊里突然不知哪个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赵启平吓得快要痉挛,死死咬住嘴唇,肌肉紧张得抽送起来都费劲。庄恕干脆整个人都压在他后背上,胳膊环过肩膀去搔他下巴:“别他妈给我夹断了……”
“你……你玩儿猫呢你……”
“扯淡,猫哪有你好玩啊。咱家你负责玩儿猫,我主要玩儿你……啊!”
赵启平突然用力收缩了一下,庄恕控制不住射在他身体里面。
“你丫是学医的吗?套呢?!又他妈内射!”
“我本来是来给你送夜宵的!谁想到你这么欲求不满了啊!”
“你说谁欲求不满!”
“本来的嘛,有了孩子就是影响性生活——诶我操,真没想到我也有说这句话的一天……”
庄恕拿白大褂下摆给赵启平前边擦干净,又去擦桌面。赵启平提上裤子开窗散味儿,回头看见庄恕面露谜之微笑,简直想痛扁他一顿。
幸亏直到天亮交班也没有急诊。
第二天是周六,早上俩人吃完早饭回家,洗了个澡又窝回床上,一人捧一本《柳叶刀》了解业界动态。
看着看着庄恕一颗毛茸茸大脑袋就拱到赵启平肩膀上去,大型犬似的蹭,只差没把舌头伸出来。
“啊我现在好幸福啊——终于我也有家了!这份儿美!舒坦!”
“戏有点儿过了啊。”
赵启平嘴里槽他,手上忍不住去呼噜了两把这人湿软的头发,庄恕吧唧在他脸上亲一口:“我这认真抒情呢!不许泼凉水!——太幸福了我。”
“好好好,咱有家了啊,不单有家,还有儿子哪。耳套!耳套!”
小猫rou的蹦上床,奔着庄恕小腿就吭哧一口,庄恕嗷一声:“你看你这倒霉……倒霉儿子!”
赵启平白眼:“你还指望它上兴趣班学奥数考附中念协和出国留学迎娶白富美开枝散叶给咱俩养老送终是怎么着?”
“内什么,你说慢点别噎着……”
赵启平盒盒盒盒盒笑得栽进床里,耳套立刻凑过去谄媚地舔亲爹的脸。
这还了得!庄恕下床开了个罐头把耳套诱惑走,啪一声关了门跳回床上:“洗干净了?我检查一下呗!”
赵启平捧着他师兄的脸亲了一口,诚心诚意地说:“我也觉得特别幸福,真的。”
#为什么师兄不要脸子的如此浑然天成 #其实只要戴个眼镜就是夜勤病栋了嘻嘻嘻嘻 #办公室play什么的想想就……诶嘿嘿
10 想交公粮都没地儿交去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赵启平进修快结束的时候正赶上庄恕要提心胸外科副主任,按年头卡资历他是肯定不够的,奈何庄恕不管开胸还是微创都做得干净漂亮,院领导破格重用,别人也不敢当面议论什么,都知道庄恕脾气大着呢,也就对师弟还好点,此处师弟是个专有名词,特指骨科赵启平。有个复旦来的实习生以为他俩是从复旦校友那儿论的师兄弟,轮转到心胸外科的时候壮着胆子叫了句师兄,庄恕点头,倒是颇为和蔼地问:“你也是JHU Medicine的?”
赵启平晚上回去听当事人之一描述了那个场面,笑得手都哆嗦,不小心把猫粮洒了。已经身长盈尺的耳套矫健地跳进摊开的26寸行李箱里咔吧咔吧低头大嚼,根本没想到亲爹过了今儿晚上就要撒由那拉了。
当事人之一回来得挺晚,提了副主任之后几个中层骨干约着吃饭,也喝了不少酒,醉醺醺从后面搂着赵启平就去扒他裤子。赵启平反手把人推到床上自己骑上去,像骑一匹眼睛通红的野牛,颠簸得筋软骨酥也不肯下来,那把细腰扭着来回吞吃庄恕,最后伏在他胸口上又甜又哑地唤他师兄,换回来一个酒气逼人的吻,赵启平没喝酒也觉得晕,也可能是爽了之后有点脑缺血——血都还集中在下半身呢。
他们把自己挪到床上还没被汗水(或者不止汗水)湿透的地方去,分着抽了一支烟。互相凝望的时候都觉得对方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于是就把自己想说的话吞回去了,等着对方先开口,结果谁也没说出什么来,直接双双昏睡过去。醒的时候都快中午了,赵启平差点儿没赶上飞机。
最重要的财产——耳套——留给庄恕了,其他的也没来得及收拾,赵启平草草往箱子里塞了两件衣服几本书,感觉像是一次普通的出差或者回上海探亲。他在玄关换上自己的鞋子,顺手把钥匙扔进鞋柜上的粗陶小碗,当啷一声,庄恕觉得自己胸腔里有个什么跟着狠狠震动了一下,刚想说句热热乎乎掏心窝子的,赵启平蹲下把耳套抱起来又搓又揉又亲,眼角斜瞟着庄恕放话:“我走了你不许虐待我儿子啊!”
“……要照这么说的话,别忘了按月打赡养费。”
“师兄啊。”
“诶,有事儿你说。”
“你还能更无耻点吗?”
庄恕思考之后认真点头:“还真能!”
赵启平膝盖倚在箱子上笑嘻嘻探身过去拍他肩膀:“我就知道你能!走了啊。”
“我送送你。”
庄恕伸手在那小碗里摸车钥匙,赵启平站在电梯口冲他摆摆手:“别送啦,开车还没地铁快呢。”
电梯叮一声开了门,赵启平拖着箱子进去。庄恕站走廊上愣了会儿,耳套怂怂地从门里溜达出来绕着庄恕的腿来回来去地蹭。
“嚯,你可够识时务的啊,亲爹一走就知道该讨好谁了是吧?”
他弯腰把猫抱起来撸了两把耳朵,耳套受用地呼噜个没完。外头阳光挺好的,也没什么风,是没什么风吧?庄恕终于还是没忍住,悄咪咪去窗边张了一眼。
树叶子不动,路边停的那些车也没动,只有一个火柴棍儿大的小人拖着箱子往小区门口走,没良心,小王八蛋,也不说回头看看。他慢悠悠走回卧室,扯下一塌糊涂的床单塞进洗衣机。
日子在上班下班喂猫铲屎中飞快地过去了半个来月,庄恕终于接到赵启平电话。那头儿闹腾的不轻,又是叫又是笑的,赵启平扯着嗓子喊:“诶你干嘛呢?”
庄恕往购物车里扔了一袋十公斤装的猫砂,特别自然地反问:“你干嘛呢?”
“泡妞儿呢呗!”电话那边爆出又一阵热烈的大笑,动次打次的鼓点带得庄恕太阳穴都跟着跳,有点莫名的怒气——小王八蛋够可以的啊,这才几天就开始泡妞了?
“啊,我们正经人不说泡妞,我们说约会——再说了,也不一定是和妞,你说对吧。”
小赵医生好像是挺快活地笑起来:“对对对,师兄说的都对。那行,我不打扰你约会了,回聊啊。”
挂了电话,两个人隔着一千多公里同时情真意切地骂了句卧槽傻逼。
庄恕排队等着结账的时候琢磨过来了,这丫和我玩心眼子呢,哪有出门泡妞还特意告诉我的道理。再说我就不信这个邪了,跟我睡了半年赵启平那小王八蛋难道还能直回去?
他猜对了,赵启平已经拒绝了至少三个过来跟他要微信的漂亮妹子,连已经喝得醉醺醺的发小儿准新郎都看不下去,坐到他身边傻乎乎地笑:“和谁打电话呢你,刚才那个腰细腿长的,要不是我明天结婚,我就……”
赵启平咬破爆珠吐个烟圈,喝干最后半杯酒,似笑非笑推开醉鬼起身,回家看球去了。
庄恕这边拎着大包小包的回家,一开门就闻见股特别难描难画的味儿,骚臭得极有穿透性,耳套趴在窗上凄厉地一声接着一声的喵嗷嗷叫。
这是……闹猫了?庄恕一个头两个大,循着味儿摸进卧室差点没气死,倒霉孩子尿床上了。正中间明晃晃一个不规则湿块儿——操,赵启平也经常射在同一个位置。
自从师弟走了连性生活都没有这种事想想都替自己惨的慌。庄恕叹口气把床单换了,给耳套开了个罐头庆祝它进入青春期。然而耳套视若不见,一心一意趴在窗台上哀哀呼唤美貌小母猫,苦逼的单亲后爹拎着它耳朵拽了拽:“你那亲爹也不说回来看看你。”
——也不说回来看看我!
在洗衣机的轰鸣中庄恕觉得自己也快憋得挠窗户了,和赵启平厮混这半年性生活过于和谐,猛然回到单身靠手状态浑身哪哪儿都不得劲,右手再好也比不上赵启平里面那种触感——打住,不能再想了!
庄恕把电视机按开,作为一个巴萨球迷,习惯性地希望今天皇马能赢。
JHU Medicine: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
#受累打听一句:这算分居还是离了? #耳套says我亲爹是不是被庄叔叔吃了? #你俩怂的半斤八两狗的平分秋色
11 lei呀lei呀lei呀
搞对象这事,赵启平也熟也不熟。当然了搞是搞过挺多回的,但是正儿八经的对象吧……想想大概还就是和庄恕的时间最长。
然而欲擒故纵的计策收效不佳,庄恕一点没动静,每天在朋友圈上发张耳套的照片圈他一下就算尽到了义务。过了一个礼拜赵启平有点抻不住,半夜看球的时候又给庄恕打了个电话,没响两声那边就接了,背景音是一毛一样的CCTV5,还有耳套颐指气使的喵喵声,熟悉得好像他从来没离开过似的。
“师兄干嘛呢?”
“看球撸猫呗。”
“我儿子怎么样了?”
“你儿子你不带走!合着你走了让它接茬儿祸害我是吧?”
“少废话,你让我儿子接电话!”
“这可新鲜了啊,你们家猫爪子还能接电话?”庄恕那边大概是按了免提,赵启平听着他的声音有点儿远,“耳套!过来过来过来,你内没良心的爹可算想起你了。”
啪嗒啪嗒拖鞋响,耳套愤怒地喵——肯定是被庄恕硬提溜过来了,赵启平心里有点怪怪的,说酸也不是酸,说涩也不是涩,像是喝了半斤生油似的坠着。
“耳套,庄叔叔虐待你没有呀?”
“大爷!”
“师兄,好歹你也算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上来就骂街呢?”
“没骂街啊。我比你大对不对,论起来你儿子不应该叫我大爷吗?”
“…………”
“干爹也行。”
“还是叫你大爷吧。”
“对了,和你说一声儿,耳套我昨天领着去绝育了,你儿子已经是个公公啦。上个礼拜小王八蛋发情把床给我尿了,”庄恕一拍大腿,“卧槽梅西帅!这单刀……”他反应过来大概赵启平看的并不是同一场比赛,生硬地换了话题,“最近忙吗?”
“就那样,还行吧,回头我给你转耳套的手术费。”赵启平笑,觉得大概也就可以放下了,成年人之间本来就应该是你若无心我便休,起码以后见面还能叫声师兄,挺好的。“就这样?唔……师兄拜拜。”
在回到上海二十二天之后,赵启平从心理上接受了自己是条单身狗以及儿子变成太监的事实,放下电话他就把电视关了,自己打开一个app看皇马,并且觉得刚才的自己有点儿不够潇洒。或者就不该打这个电话,庄恕一定格外得意,他知道他得意起来是什么样子,成功做了个难度大的手术之后那种得意,笑得非常迷人,迷人到不容易忘记。
但心理接受了也不代表完全不在意,第二天下班开车回家的时候他就因为走神追了别人的尾。帕纳梅拉,贵车,贵到家境尚可的赵启平也只能流着口水看看那种。
赵启平下车上前敲敲玻璃,车窗放下来的一霎那车里的人和他同时受到了惊吓。赵启平想的是卧槽这不会是师兄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吧,车里的人看了他会儿,饶有兴致地问:“你是不是姓曲?”
这种搭讪方式早十年小赵医生就玩儿得比谁都溜了,刚才那点莫名的好感消失殆尽——他不愿意承认那是因为这人长得太像庄恕的缘故。
“我不姓曲,你等等我联系一下保险公司。”
电话打出去,小赵医生傻了眼,他的保险三天前过了期,现在这起事故只能由他自己赔。车里的人看他的表情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淡淡一笑:“没关系,看在你长得非常像我伴侣的份儿上,我自己修车好了。”
这句话说得非常之……装逼。小赵医生道了谢,坐回自己的小代步车里,心想:我还没说看在你长得非常像我前男友的份儿上应该多撞两下解恨呢!
他回家开门的时候有点疑问,难道自己早上上班的时候忘记反锁了?然后他就看到那口只用来煮过泡面的锅十分隆重地放在餐桌正中央,锅里放着五六个外卖盒子,锅盖都合不上,一只奶油色的青年大猫,带着伊丽莎白圈,上半身已经探进了锅里,正奋力把脖颈伸长了去叼最上面的小龙虾,又被开门声吓得喵嗷一声原地卧倒。
——这又怂又贱的作风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赵启平半惊半疑喊了句耳套,猫马上翻滚着露出肚皮喵喵卖萌,他呼噜了两把,乐得不行,庄恕怎么把好好一个猫养成这操性了……不对,等等,耳套怎么进来的?
“lei呀lei呀lei呀~~~”
赵启平循声跑去卧室,庄恕脱得光溜溜的在床上玉体横陈,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冲他贱兮兮地招着。赵启平大笑,扑过去把他压在下头,两手掐着他脖子很是凶狠地逼问:“说,你他妈怎么进来的!”
“你走之前啊,我把你的钥匙都给配了一遍……”
“屁,我那些钥匙里就没有这儿的门钥匙!”
“对啊,所以我打了110开锁,就说我和我男朋友吵架了,然后一不留神把自己反锁在门外,人民警察爱人民嘛,就帮我打开了……”
“你连警察都骗!啧啧啧,仁和之耻!”
“第一,我没骗警察,我是和我男朋友——”庄恕伸手点了记赵启平的鼻尖,“吵架了。”
赵启平哼了一声,意思是谁跟你吵了别不要脸子了好吗。
“第二呢,我就算骗了警察,也不是仁和之耻,只能说,是你赵启平之耻——我辞职了。找个人接我的位置,交代工作,用了半个多月,耳套刚做完手术不能飞机托运,我是一路开车过来的。”
“……操。”
赵启平想了想无话可说,唯有掐着他脖子使劲摇晃,庄恕白眼一翻吐舌头装死,赵启平松了手阴恻恻地吓唬他:“真死了我可就分尸了啊!”
“没死没死,精神着呢!”庄恕把搭在身上的被单一掀,果然精力旺盛,挺然翘然,赵启平瞪大眼睛:“你别告诉我这些天你他妈撸都没撸过!”
庄恕胳膊一用力把他压在下面。
“半个小时前撸过,就在这张床上——这样可以操你操得更久一点啊。”
“唔……呜呜呜!”
哎呀呀,终于过上了猫在锅里人在床上的性福生活呢,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惊鸿一现的谭总才是本文的装逼担当 #讲真要不是我是亲妈至少能虐一万字 #庄师兄你会不会聊天!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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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文贵事件述评
《中国战略分析》2017.10.31
本文由旅美著名维权律师滕彪撰写,是迄今为止,关于郭文贵“爆料”最严谨的分析。文章首发《中国战略分析》2017.11,此为删节版。 http://www.freefq.com/dig/rac/index_2.html 2017.10.25 (删节版将首发《中国战略分析》2017.11)
【提要:郭文贵的敛财之路,是一条官商勾结之路。其爆料,真实成分十分有限,为吸引眼球,其言论极端、离奇、色情、肮脏,对质疑者百般羞辱诽谤。郭赢得数量众多的粉丝也反映了人们痛恨腐败、对政治黑幕的好奇、“廉价变革虚假希望”以及“强人崇拜”等心理。郭并不真正追随民主、法治,爆料虽有一定影响,但与中国体制变革无关。郭文贵事件反映出的政治伦理等问题值得人们去讨论和反思。】 滕彪,德性、政治与民主运动——郭文贵事件述评, 《中国战略分析》,2017.10.31 。 2017年中文网络最重大的事件,无疑应该是郭文贵事件。这位挑起反腐大旗的亿万富豪,口才极佳、阳光帅气、个性突出,赢得粉丝无数。曹长青称之为“中国人里极为罕见的英雄”,郭国汀说:“文贵不但是个天才,而且是终结中共暴政的天使。”有人称郭文贵“将彻底改变中国的历史,把14亿人拉入人类主流文明。”有人说郭一人爆料带来的震荡,超过了海外28年的总和;还有网友称“郭文贵已成为中国勇士的代名词”,应该得诺奖。一时间郭被奉为民族英雄、民运领袖;他的形象被安置到各种传奇英雄的海报上,俨然称神入圣。 郭式敛财 郭文贵说:“我赚钱是天才”,“没从国家拿一分钱”,“没有一分钱是犯法得来的,没有一分钱是不干净的。” 姓名:郭文贵,或郭浩云,或吴楠(国安代号),或Miles Kwok。出生地:山东聊城莘县。出生时间:1967年2月2日或1968年10月5日或1970年。 郭文贵声称自己曾因援助八九民运而被当局以煽动反革命罪羁押;但根据山东濮阳市人民法院1991年的一份刑事判决书,当年无业的郭文贵,答应帮他人购买100吨汽油,却以"濮阳市石化局"的名义与他人签署协议,三次骗得7150元人民币,后被控诈骗罪、阻碍执行公务罪。郭文贵因拒捕袭警,其唯一的弟弟郭文斌亦持刀伤警,遭击毙。 郭文贵的发家路线图已有很多分析报道:“郭文贵出身基层,学历低,靠三寸不烂之舌游走官商界”,靠着国安后台和政府背景,“横行中国呼风唤雨。”(香港壹周刊)但他的“第一桶金”似乎还是个谜,按照章立凡的分析,“他入狱前是小打小闹。出狱后成为香港‘零售女王’夏平的司机,很快成为裕达总经理(夏为董事长),随即夏退出,郭任董事长。谁会把这么大资产白送?只有一种可能——代持。联系其身份,郭代持的是特殊部门的党产。”之后,郭文贵利用其“特殊实力和狠辣风格”(《财新》),偷听偷录、色情陷阱、黑道流氓、行贿诈骗、伪造文书、操控司法,有国安高层的特殊手段和保护伞,其商业对手纷纷败阵,郭的发家史可谓惊心动魄。 根据多方报道,郭文贵1992年开发裕达国贸,欠下银行巨额贷款,很多至今还没还清。欺诈哄骗百姓,用黑恶势力逼迁,给村民带来巨大损失。兴建裕达国贸的6000万美元,竟是从台商林鸿道诈骗而来;陈志瑶和陈耀东两位台湾建筑界名人也遭郭文贵骗走1亿多新台币。陈志瑶任职于郭文贵公司期间,一度被郭插赃嫁祸、被控制人身自由,被用枪指吓、严刑拷打、差点被迫签下文件而入狱。(《新新闻》)陷入郭文贵色情圈套的河南省交通厅长石发亮被判无期徒刑;郭当时勾结的郑州市委书记王有杰,后来被判死缓,但郭“积极配合调查”,得以脱身。按照郭的合作伙伴曲龙的说法,郭文贵在裕达开发过程中结仇过多,可能是导致他三哥离奇地被人割喉的原因之一。 郭介入郑介甫和赵云安之间的天津华泰之争,谢建升、郑介甫逃亡,赵云安、李明炯入狱,郭与合伙人曲龙反目,通过国家安全部副部长马建、河北政法委书记张越让曲龙获刑15年。 郭文贵得到张越、马建的协助,偷拍了“刘志华香港嫖娼”录像,导致北京副市长刘志华落马。兴建“盘古大观”时,“被人周街追装修费”的郭文贵,竟制造假税务证明、假承包装修合同、假发票等,从北京农行弄出32亿元巨额贷款;这次骗贷得到了保监会主席项俊波的支持。(《壹周刊》、《财新》) 2008 年 5 月至 2015 年 7 月间,郭控制的“裕达系”还采用伪造虚假购销合同、签订虚假股东会决议、伪造虚假增值税发票复印件等方式,先后 44 次从原开封银行等4家银行骗取贷款 14.95 亿元。(《新京报》) 政泉控股与北大方正之战,双方相互爆料,郭文贵利用国安马建的关系在方正集团的会议室内装了窃听器,并对李友行踪进行全方位监控,最后郭文贵的昔日盟友李友败阵,获刑四年六个月。郭在电话里对李友尖笑:“友兄,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亲爹为了利益都可以卖儿子,可以为了房子把老婆卖了,你太天真了,我他妈太爽了今天,我看到你这样!”令人后背发冷。 被郭文贵称为“没有贪污一分钱”、“绝对爱国善良”的马建,在狱中详述了从郭文贵那里受贿共6000多万元,然后利用手中特殊权力为郭文贵牟利。比如,郭文贵的公司于2008年因建筑违规,马建派人以国安部的名义给相关部门发函,为郭文贵挽回数亿元的损失。在民族证券收购过程中,马建以国家安全的名义多次发公函并派人协调,迫使首都机场、北京产权交易所等单位为郭文贵接手民族证券提供便利。 2013 年,郭文贵通过马建、英国前首相布莱尔,骗取个别阿布扎比高层的信任,进而以投资中国金融资产为饵,与阿布扎比王室成员成立阿中基金。据网络各方面的信息分析,该“阿中基金”很可能是由郭代持的国家安全部的小金库,但郭的投资失误,损失6亿美元,后来马建被抓,郭仓皇出逃,财产被冻结,无力还债;为躲避追杀,逃到美国。 郭文贵的敛财之路,是一条官商勾结、违法犯罪之路。有媒体总结,郭犯有行贿罪、诈骗罪、骗取贷款罪、职务侵占罪、骗购外汇罪、侵害公民个人信息罪、洗钱罪、故意销毁会计凭证罪、伪造文书罪、非法拘禁罪等。“他賺的每一分钱都滴着鲜血。”(温云超)这说的当然主要不是政治和商业对手的血,也主要不是其家人、员工、合作伙伴的血,而是普通民众的血。八弟三哥惨死,多名家人、企业高管、员工入狱、遭恐吓、受酷刑;企业资产被冻结;马建的马仔、国安部处长高辉不明不白死于狱中;但郭文贵的逼迁、骗贷、行贿、洗钱、从事特务活动,真正受害者是大量没有姓名的村民、股民等。郭经常提及杨改兰,俨然成了一切悲惨百姓的代言人,殊不知杨改兰们的悲剧,原因恰恰是郭文贵、老领导们的巧取豪夺,是郭文贵们卖力维护的强盗体制。 郭氏爆料 郭文贵说,“诚实是最大的武器”。他多次赌咒发誓:爆料有一条不实就认罚10万美刀,“如有不实就去剖腹自杀”,“我背后就是佛,所有我当面说得话和背后的话,若有半点不同,大家可以杀我。”人们以为,郭有在中共商圈摸爬滚打的经验、国安部的特务身份,一定掌握大量的高层腐败材料;“保命保钱报仇”也使他有破釜沉舟的动机;同时,雄厚的财力、出色的口才、对自媒体的运用,都会使他的爆料锦上添花。 但郭文贵迄今为止的各种“爆料”,真实成分十分有限,绝大多数无法证实或已被伪,成为笑料。《纽约时报》:“郭文贵的指控未经证实,他的一些说法甚至是荒诞的,很容易被揭穿。”《金融时报》:“郭文贵的一些声称前后矛盾或毫无证据,西方记者对此很失望,但狂热的郭粉不在乎。” 《华尔街日报》:“郭先生的很多指控很难独立证实。” 郭文贵所爆王岐山亲戚姚庆的照片,经章立凡考证,实为呼伦贝尔市政协副主席姚庆,两人毫无关系。郭当作“关键证据”展示的姚庆账户信息,把美元兑人民币以及兑港币的汇率算颠倒了,出现1人民币=6.83272美元的笑话。 网友发现,郭文贵放出的海航乘机信息中,一名叫刘欣的女士身份证号为“110105198006292956”,但根据中国身份证编号规则,第17位数字单数特指男性,双数才是女性。此外,郭公布的孟建柱女儿孟海晶的护照号码E20888361,其实是河北男子王某的护照号;孙立军的儿子孙尚华的护照号则属于吉林女子杨某;性别全搞错。 郭文贵拿出一些A4纸说是贯君和刘呈杰的DNA检测报告,称两人DNA的相似度只有2%到3%,但人与人之间99%的DNA序列完全相同的,这是基因学的常识。事实上DDC公司根本没有做过这个报告,造假团队下载拼接而已。 他展示一份《中共中央办公厅关于调整针对特大犯罪嫌疑人郭文贵宣传工作策略的批复》,该文件被指在行文格式、内容等设计上有诸多错误,显系伪造。 他多次移花接木,弄混了北京電視台主持人、生于1975年的王芳,和周小平夫人、生于1985年的歌手王芳。郭文贵声称的名为赵月琳的中共高官“情妇”的照片,其实是台湾知名的健身网红蔡昀洁。两名被指是政法委高官的“情妇”照片,则是在网上随意就能搜索到的减肥广告女模特儿及旗袍女模特儿。他列举的公安部内保局长孙力军在澳大利亚的房子,结果有两套属于音同字不同的另一个孙利军。 郭文贵所爆王岐山与当红明星范冰冰开房的“范冰冰裸露床照”,被“万能的推友”识破,其实是把电影《苹果》剧照截图调转了180度。 郭“913直播”称:姚依林在其妻子洪寿子葬礼上,与杭州女孩萱萱做爱被外孙女撞见。然而姚依林1994年就去世了,其妻洪寿子2001年仍能参加其子姚明伟的葬礼。章立凡揶揄道:死人姚依林如何在活人洪寿子的追悼会上淫乱? 郭在华盛顿的记者会上展示的“绝密文件”《国务院办公厅、中央国家安全委员会办公室关于2017年度秘密增派何建峰等27名国安部人民警察赴美执勤工作方案的批复》,文件编号不符、单位级别不符、与正式公文字体和落款、文件用词、盖章格式不符等,漏洞百出。网上可以查询到国办函〔2017〕80号和〔2017〕83号 ,时间都在8月,而这份国办函〔2017〕82号,日期却是4月21日;而且末尾一个是电子印章,一个更像是胡萝卜章。这种秘密特务工作竟然由国务院办公厅、中央国家安全委员会发“批复”,而且竟然有人偷出原件交给海外的郭文贵,实在说不通。 最大的笑料大概是,他声称烧掉了三份对“许多人的生命有着巨大的威胁”的“绝无仅有”的文件,原因竟然是哈德逊研究所取消了他的演讲。一个正在办政治避难、最需要真料的偷录狂,竟然赌气烧掉可以“保命”的绝密文件,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弥天大谎,要么是智商过低。 郭文贵说:“我没有任何犯罪记录”、“没有任何人起诉我”。但他早在1989年就入狱,美联社报道指,郭文贵在中国国内涉嫌包括绑架、诈骗和洗钱在内的19宗刑事案件,以及100多起民事案件。郭在海外还涉嫌监听记者、政要,跟踪和威胁民主人士和媒体人士,伪造文件等。潘石屹、胡舒立、范冰冰、黄艳、许晴、博讯等都对郭文贵提起了诉讼。郭文贵对员工马蕊实施多次强奸和非法拘禁,性质极其恶劣,有马蕊保留的物证(内衣、验孕结果及堕胎药等)、有助理王雁平和马蕊的录音、有美联社、路透社等大量主流媒体报道,郭竟能矢口否认。《新京报》等报道称,“盘古董办秘书丁某,2010年被郭文贵强奸。此后,每两周郭文贵都要与其发生性关系。据丁某称,郭文贵与多名盘古公司高管、秘书都长期保持性关系。2010年10月,郭文贵酒后在餐厅门口看到盘古餐饮部秘书陈某,指示两名保安将陈某带到酒店房间内,欲强行与其发生性关系。陈某激烈反抗,郭文贵未能得逞。”“郭文贵对强奸身边女员工并不感到羞耻,还多次向外人吹嘘他的强奸逻辑:‘只有霸占了女人的身体,才能霸占女人的心,才能放心把工作交给她。’”。 不必一一罗列,上面这些足以说明郭文贵撒谎成性。帮助他制造爆料视频的弗瑞德牧,也现身讲述了造假过程。郭文贵拿钱收买其他团队造假、收买某些媒体人、民运人士充当吹鼓手的,部分证据已经被公开。郭喜欢说,“就算我是杀人犯,也不影响我爆料啊!”听起来没错,但“撒谎”会影响。撒谎太多,失去公信力,爆料如何让人信服?不算中共五毛的话,质疑郭文贵的人全都支持郭文贵报真料,希望郭的爆料或线索能够冲击中共腐败体制,至少让中共丢丑。但大半年下来,真料极有限,笑话一箩筐,自摆乌龙,自丢其丑。 郭氏人格 表面上,郭文贵的语言滔滔不绝,有个性、有感染力、有冲击力,并且不乏深刻见解。不过冷静分析郭的话语举止,倒是有以下特点: 极端。郭称“我准备他们的料准备了28年”、推文“一个月阅读270亿”、“爆假料就当众剖腹自杀”、“核弹级爆料”、“爆料可引发上千万人上街,那就没有19大了”、“基辛格跟我太熟了,中国的事儿他都听我的”等,耸人听闻,夸张无度。 色情。他津津乐道于性爱细节,“怀孕小手”、“爆肛”、“肛裂”、“玩人家一家四代”、“带着月经带还要做爱”、“处女阴道里养红枣”等,同时伴随着猥琐表情,在直播时也无法控制,越说越亢奋,越说越露骨。他编造范冰冰、董卿、许晴、梅婷等明星的绯闻故事,明显属于恶意诽谤,目的就是靠下三路、黄段子、靠明星的知名度、靠网民的猎奇心理吸引注意力。 离奇。“马航370失踪之谜”、“雷洋之死”、“中美大战”、“绝密文件”、“三次立国家一等功”、“无人机暗杀”等等,他能在接受傅才德采访时突然接到“习办”电话,能“随时随地拿到中共的高级文件”。夸张、淫秽、离奇,都是郭氏吸睛大法。 撒谎。前一节已有论述。推友@pandaluvbamboo 眼中的郭文贵:“一张口就满嘴跑火车,两小时不打半个磕巴,三句话里能带四个谎,从中南海到曼哈顿,土共洋人通吃。” 谩骂。郭氏单口相声中杂夹着数不清的造谣、诽谤、谩骂和对女性的歧视、羞辱。(郭曾说“我最尊重的是女性”。)面对马蕊的强奸指控,他不但不思悔改,矢口否认,反而对受害者百般羞辱:“有人強姦豬,都不會強姦她去。就馬蕊那長相,她強姦豬,豬都得自殺。”人品之恶毒,可见一斑。 肮脏。郭文贵痛恨一切批评质疑他的人,睚眦必报;每次都用他给起的侮辱性外号来称呼:夏痔疮、章痔疮、癞蛤蟆李、乱伦彪、韦屎、屎诺等。不论是训斥员工,还是脱口秀,他在出口成“脏”方面似乎独具天赋。 自恋。喜欢炫富,炫耀自己和名人高官的交往,喜欢自拍、晒健身图片。这种自恋有时候达到狂妄和自我造神的程度,粉丝们把他捧成英雄、领袖、圣人,欣然接受。郭文贵哄骗马蕊时说的原话:“你应该把我当成神,知道了吗?否则就是灾难性的错误,我就是你的核心力量。” 轻诺寡信。郭爱打赌、爱许诺、爱发誓。他曾许诺的推特党旗设计费50万美元、5亿美元给以色列公司研发推墙软件、悬赏10万一条假料、斥巨资状告国际刑警组织、不少于200家全球知名媒体参与的新闻发布会、到美国国会作证······无一兑现。 煽情。他的语言具有很强的煽动性,简单、夸张、坚定、不容置疑、脸谱化、口号漂亮、情绪饱满、善于表演,利用一些人的猎奇心理、窥淫癖、强人崇拜心理,巧妙操控受众,吸引一批又一批的郭粉山呼万岁。他自称草根,消费杨改兰、泛亚、e租宝事件,装扮成一切穷苦人、受冤者的代言人。 专制。郭习惯了在家里、在公司当老大,对孩子、对员工、对生意伙伴往往飞扬跋扈;结交的都是权贵、富豪,对普通百姓极端蔑视。马建承认,曾动用国安关系为郭文贵大量删除网络负面报导。据《新京报》,2012年11月22日,得知原河南裕达公司员工黄峥在网上发帖令郭不满,郭文贵六哥郭文存将黄峥从广州骗至北京盘古酒店,赵广东等人对其实施人身搜查、殴打,造成黄峥多处淤青,逼迫黄峥删帖并写下悔过书。郭来到推特上也企图搞一言堂,怂恿和发动郭粉不择手段攻击对他质疑批评的人。 言行反应人格、心理,下面这些名词是从网上搜集整理的: “谎言癖”是怪僻型人格障碍的一种特定类型。说谎成瘾,即使在不需要说谎的时候仍然会说谎,有意编造一些幻想性的故事、一段很神奇的经历来让对方相信,以欺骗行为来达到一种内心的满足。 “秽语症”,就是指通过语言性性活动而获得性满足的习惯和癖好,也叫猥亵语言症,一般为法律和习俗所限定不宜公开的与性有关的语言。 “专制人格”也叫威权人格:对弱者夸耀自己的力量,排斥、拒绝,而对权威者又卑躬屈膝,绝对服从;对上谄媚、柔弱,对下跋扈、残暴;外表强,内心弱;遇弱者要行使独裁,遇强者甘被奴役。 “自恋型人格障碍”表现为具有自我重要的夸大感、要求过分的赞扬、缺乏同感、不合理地要求他们顺从他的期望、在人际关系上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占有他人的利益、举止傲慢等。 “表演型人格障碍”的表现有,常以自我表演、过分做作和夸张的行为引人注意,自我放任、不为他人考虑,情绪外露、表情丰富、娇柔做作、易发脾气,情绪多变、易极端、易激动,思维肤浅、不习惯于逻辑思维,言语举止和行为显得天真幼稚。 “边缘性人格障碍”的特征有“不稳定的人际关系、不稳定的情绪、不稳定的自我意象和明显的冲动性”,如冲动性的酗酒、挥霍或药物滥用,不合宜地爆发强烈的愤怒、或对愤怒难以控制,極端的思考模式(非黑即白、要么极好要么极坏),等等。(据@heheguoqiang(老斯基)曝光,郭文贵四年前因精神问题在香港跑马地的养和医院就医,被确诊为“边缘性人格障碍”。) 上面六个名词有点超出我的专业领域,不好置评。郭文贵的人格是否属于以上几种分类,或者程度之轻重,读者可自行分析判断。 郭氏粉丝 比郭文贵本人更有分析价值的,是郭粉现象。除了拿钱的民运小丑和水军以外,郭粉的人数的确不少。郭文贵爆料为何能吸引这么多支持者? 令狐补充认为,“为什么郭文贵在twitter上有如此多各色各样不管不顾一味死撑的脑残粉?直接真切的理由是’支国苦赵久矣’。”中共政权剥夺公民的选举权、言论自由、信仰自由,官商黑疯狂勾结,一切公权力腐败透顶,城管、警察滥用暴力,贫富悬殊,道德沦丧,生态环境被破坏,数十年野蛮专制,积累了太多的怨气乃至仇恨。突然间发现这样一个“战神”在挑战中共,在一厢情愿的心理投射之下,在人多势众的放大效应之下,成为郭粉,顺理成章。郭像是一个高明的催眠师,利用强烈的心理暗示,把观众们带入事先拟定好的剧本,故事越离奇、细节越夸张、情绪越亢奋、目标越宏大,越能达到煽动效果;质疑者被打成特务、人渣、“伪类”、“蓝金黄”,再找一些所谓民运、公知、媒体人之类的“托儿”跪舔吹捧、奋力配合,就迅速造成了郭网红万众追随的景象。很多不认同郭爆料的人不想趟浑水,更使郭粉的声势看起来远远大于公开质疑者。“广义人权民主活动人士和网络活跃人士很多对此保持沉默,可能是因为畏惧心理,害怕得罪那个惹不起的网红和为之站台江湖名人以及他们共同制造出的汹汹民意。”(沈良庆) “无论官方说什么大家都不信。无论如何胡说八道,但反对官方的,大家都愿意相信。”(章立凡)原因当然是中共撒谎太多、作恶太多,尤其是腐败问题。我曾总结过“中共腐败定律”:1,官场逆淘汰,不腐败是例外。2,腐败的概率和数额,与官员实权大小基本成正比。3,腐败被惩处的概率和轻重,与官员或其靠山的实权基本成反比。4,腐败是全局性、制度性的;而反腐是权力斗争,是非制度性的。不妨再加一条:5,越高层的腐败,越难以找到证据,有的甚至不构成违法犯罪。比如家族垄断、亲友洗钱、法律或政策性的倾斜、职务范围内的内幕信息、以正常买卖和招投标为名、用司法判决作来掩盖,等等。有了这几条,要说王岐山、孟建柱不腐败,那是幼稚;要说习近平、马建、“老领导”不腐败,那同样可笑。任何人随便声称任何一个高层官员腐败,准错不了。但郭的特殊身份(国安、流亡富豪、网红),加上有鼻子有眼的细节,加上真真假假、偶有真料,愿意相信的当然少不了。宫廷政治、信息黑幕之下,人们对高层内幕、小道消息总是充满好奇心。 推友@WYW688(王铁人)说,挺郭除了满足对中共敢怒不敢言的心理、听官场名人下三路的猎奇泄愤心理,更契合了多数国人心中不必付出就可以让中共倒台的愿望,这一切就如同给有毒瘾的人抽鸦片。@xcityonfire(六四广场)则认为,挺郭者并非集中于社会底层,而是拥抱“廉价变革希望”的中层,体制内外“中产”群体。挺郭者中不乏教授、维权律师、作家、记者、白领等。鲍彤先生称“郭文贵就是我的老师,郭文貴打開了我的眼界”,让他认识到了中共的黑暗,这让人啼笑皆非。1949年入党、经文革冲击、做赵紫阳的政治秘书、亲眼看到六四屠杀、入狱七年,竟然不知道党是黑的?刘晓波死无葬身之地、法轮功、巴拿马文件、709律师、重庆唱红打黑、毒奶粉、聂树斌、李旺阳没有让他认识到党的邪恶,郭文贵这个“国安特工、铁杆专制拥护者、恶迹昭昭的诈骗犯、洗钱者和强奸犯”(刘水语)倒成了启蒙老师? “廉价变革希望”的确占了当下中国潜意识市场上巨大的份额,涵盖了社会各界、体制内外、中产和底层,维权甚至“民运”人士。他们对专制体制有不同程度的痛恨,对政治愿景有不同的设想,对改变现状有不同程度的渴望,但他们都反对革命、主张改良,反对激进、主张渐进。三个代表、胡温新政、人权入宪、先法治后民主、党内民主、体制内健康力量、四中全会重提依法治国、中产阶级、公民社会发育、互联网、劳教被废、习近平是习仲勋儿子、老虎苍蝇一起打、王立军事件、周永康落马······这些都是他们贩卖过的“廉价变革虚假希望”——100次被抽脸,101次冒出来。顶郭是这种心态的一次集体发作而已。拥抱这种廉价幻想,往往伴随对真正反抗者价值的贬低,伴随着自己不付代价的搭便车心理,伴随着中国可以不经过抗争、不经过革命性动荡就能顺利和平转型的美梦。 这次网络义和团,也反映出群民的“强人崇拜综合症”。对领袖、超人、英雄、圣人的膜拜,超过了一定的度,就会成为专制的沃土。而且在一些人那里,“强人崇拜”往往不分善恶,希特勒、斯大林、本拉登、萨达姆、习近平,只要有权、有名、有钱到一定程度,都被当作 “成功者”、“伟人”甚至“神”去崇拜。对超级富豪网红郭文贵,郭粉不关心他财富积累过程的罪恶、不关心他的道德、人格、政治立场;崇拜本身是一种需要。“圣人崇拜、英雄崇拜之外,还有痞子崇拜。痞子崇拜还是愈演愈烈,毛太祖时达到高峰。对郭文贵的痞子崇拜,规模小得多,也会很快结束。”(宁文忠)@PhilGo2(曉非)说,“单说郭粉因虚假希望的投射而饥不择食,并不能完全解释这些煞有介事的顶郭言行以及对质疑者荒诞透顶的低级谩骂。长期浸淫于极权环境下,对丑恶的熟稔和对文明的无知塑造了这些人——憎恶显而易见的邪恶,却又轻易被另一种邪恶所吸引。尤其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他们一拥而上时竟然毫不掩饰自己糟糕的审美。” 与腐败、荒淫、谎言、酒精、奢侈品、语言暴力形影不离的郭文贵,是中共党国体制所生产出来的恶之花。“一个撒谎成性的黨,近百年来就在人群中搜罗和培训’脸不变色心不跳’的稳定撒谎者,六亿人民时就聚集培训了成千上万这样的撒谎者,因此打败了另一个黨国。现在14亿人了,训练出郭、王这样的撒谎高手,本不是奇事儿。”(李伟东)推友@tongyimubiao(统一目标)说,郭文贵集中了国人之恶,“欺骗,残忍,势力投机,无知狂妄,贪婪小气,愚蠢狡猾,无法无天,傲慢骄横,暴躁易怒,嚣张跋扈,猥琐卑劣,下流无耻,两面三刀,睚眦必报,撒谎成性,反复无常,不择手段,花言巧语······郭粉在郭文贵身上不是找到了希望,而是找到了内心真正的自己,郭文贵说出了他们平时不敢说出的假话谎言,表达出他们不敢表达的厚黑观念。”作家茉莉提到,她认识的一个人心仪郭文贵,完全不在乎郭的恶劣人品,这个女人说:邪恶就是美。 “群众从未渴求过真理,他们对不合口味的证据视而不见。假如谬误对他们有诱惑力,他们更愿意崇拜谬误。谁向他们提供幻觉,谁就可以轻易地成为他们的主人;谁摧毁他们的幻觉,谁就会成为他们的牺牲品。”(勒庞)生活在极度奢华、也极度恐惧中的郭文贵,自然渴望得到认同和赞美,对一切批评质疑都无法容忍。吴仁华只是提出善意的建议、胡平只是轻微质疑,都遭郭文贵破口大骂。有什么样的偶像就有什么样的粉丝,郭卫兵们更加不堪;不但质疑者被谩骂、被抓特务,连挺郭不力的、甚至旁观不语的也未能幸免。官商勾结、谎话连篇、拥独裁者为圣人的国安特务倒成了民主领袖,成了判断别人是不是特务的标准;这种荒谬逻辑竟然还有大量郭粉不假思索地接受。反抗群氓和暴民,绝不比反抗暴政更容易。霍弗在《狂热信徒》中说过,“(狂热者)无法被说服,只能被煽动。对他而言,真正重要的不是他所依附的大业的本质,而是他渴望有所依附的情感需要。”“当我们在一个群众运动中丧失了自我独立性,我们就得到一种新自由——种无愧无疚地去恨、去恫吓、去撒谎、去凌虐、去背叛的自由。” 前不久被热议的禁书《巨婴国》,指多数中国成年人在心理上还是婴儿。这让我想到大前研一所描述的“低智商社会”,不读书或者只有幼稚书籍,对各种谣言缺乏起码的辨别力,容易受媒体操纵,人云亦云,得过且过,从不深入思考,沉湎于文化快餐、社交网络、电子游戏之中。粉丝也影响偶像,郭粉也在某种程度上强化了郭的偏执、跋扈和臆想。 郭氏“革命” 何清涟认为,“郭氏推特革命”,缘于追随者对发起者的有意误解,却“包含着未来中国革命的诸种隐喻”。郭的支持者说,我们不管郭文贵的历史、他的动机、他的人品,凡是反共的我们都应该支持,郭文贵反共,所以我们必须支持。 问题一:凡是反共的我们就都应该支持吗?敌人的敌人就一定是朋友?希特勒、ISIS也反共,我们要支持希特勒?伤害中共的就是我们的朋友?看历史的话,对中共伤害最大的当属毛泽东。有人根本不去理会村上春树的语境和本意,说什么鸡蛋与墙,要永远站在鸡蛋一边。这种非此即彼的选边站思维也相当低级。纳粹被灭前夕、本拉登被围剿时属于弱者,难道要站在他们一边?“反共不等于就站到了道德的至高地。我們反共是因为中共所为有悖公理正义,我們反对一切对自由和美好人性的威胁,反共并非终极目的——何況郭文贵并不反共。”(雪笠)我的朋友陈年老酒说得精彩,“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朋友,敌人的奴才一定不是朋友。” 问题二:郭文贵反共吗?不能否认,郭文贵有一些听了过瘾的反共言论,比如“这个体制是杀人的体制,是魔鬼的工具”,“不腐败就不能活的体制”,在华盛顿记者会上还说出“我要推翻这个政权”。但相反的话他说得更多:他赞习近平为“千年圣君”,强调“共产党员99%都是好人”,明确表示和民运切割,反复强调“不反政府”等等。高智晟律师评论说:“郭文贵满嘴胡诌说中国官员多数是好的,坏种只是极少数人,这是他不可饶恕的狡黠和不义的继续。”“郭七条”对中共体制的维护,远远大于伤害。他发明“盗国贼”一词,潜台词其实是:盗国贼是个别的,共产党是好的,干部的多数是好的,而且习近平是不知情的。事实当然是“以习主席为核心的党中央在以黑治国以警治国,习主席兼中共总书记在以贪反贪以黑反贪。”(何岸泉)郭故意掩盖问题的核心:腐败的是“盗国党”用暴力维持的专制体制。有人呼吁郭文贵参与民主运动、推翻一党专制,郭的回答是:“文贵无法苟同,更不可接受。中国虽然现在存有这样那样严重的问题,但绝大多数共产党人和中国人还是积极向上的,在过去几十年里,中国共产党、中国政府和中国人民共同在生产经济、社会发展、文化生活等方面创造了鲜有的奇迹,大家有目同睹······” 问题三:郭文贵希望中国成为法治国家吗?好像是。如果有法治,其家人员工受酷刑、财产无保障、生命受威胁的事情就可以避免。但假如有法治,他能勾结高官、骗贷骗迁、操控司法、大肆敛财吗?他的不义之财,不都是因为他在这种腐败体制下如鱼得水的本事吗?郭文贵从体制中攫取巨额利益、深度为国安工作,即使偶然成了政商恶斗的失败者,也没停止过与体制勾兑。或许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郭氏“革命”,只有郭氏勾兑。他在自己公开的8月26日致中共最高层领导人的一封亲笔签名信中写道:“文贵谦卑而真诚的珍惜(孙力军)副部长、孟书记和各级领导给我的这个机会,我一定以身相报······为习主席奉献自己的一切!”“能否将文贵现在的影响力与资源尽快转化为报答于习主席中国梦!”“能否站在国家利益习主席国际大策略的基础上给文贵一个明确的目标任务,戴错立功,用结果表达拥习爱国呢!”特工,爆料,勾兑,舔习,推特党,政庇,“三姓家奴”嘴脸,跃然纸上。 有的支持者愿意退一步:不管他主观意愿,只要客观上起到了反共的效果,我们就应该支持。赖建平律师说:“郭文贵爆料凝聚起28年来一股空前的、人民集体抗争的共同意志。”也有人认为不过是一地鸡毛,如推友@jimwujq(弗里德里希):“郭某人爆料,目的是私利,手段是厚黑,本质是权斗,过程是不义,结局是皆输,于中国大陆民众的法治自由民主诉求没有任何进步意义。”到底如何评估郭爆料的客观效果? 郭的爆料当然给中共造成一些麻烦或恐慌,让一些人更认清了中共的腐败和黑暗。这从当局的应对也可以看出来:通过国际刑警红色通报、派官员来谈话、释放曲龙、获取并发布郭文贵的大量私人谈话音频、组织针对郭文贵的诉讼和抗议、发动水军、黑客攻击、抓捕传播郭视频的网友等等。(The Diplomat评论说,“就算郭所声称的东西全是假的,中共也不愿意这些谣言流传。”)但郭集中火力猛攻的那些人——王岐山、孟建柱、傅振华、孙力军等等,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对海航当然有影响,但海航被媒体爆料早在郭文贵之前,郭并没增加多少可证实的、有价值的东西;私生子云云,只是一说而已。就算王岐山、孟建柱等人被双规,又如何?(黑帮政治的黑幕操作之下,如何证明那是爆料的结果?)就算七常委全都抓了,又如何?常委换了一茬又一茬,专制依旧在、腐败更猖狂。郭希望的不过是换成他老领导这一派的人,然后继续腐败,继续选择性反腐。我们要改变的是腐败体制、一党专政,与高层换人游戏基本没关;饱虎走了,换成饿虎,甚至更坏。 郭说他的核弹级猛料爆出来,会有千万人上街,这是痴人说梦。不要说他根本没有猛料(或者赌气烧掉了),就算真有,能比天安门屠杀、法轮功、天津大爆炸、巴拿马文件、709、朝鲜核爆、雾霾、股灾更大?难道没有郭爆料,大家就不知道中共有多腐败?难道知道了中共腐败,就能上街?就算千万人想上街,又如何组织协调?“这种对胡言乱语的相信和起哄,对于打击中共没有任何作用,制造不了任何混乱和撕裂,反倒是郭卫兵来势汹汹地压制了真正有效和冷静的民主革命思维和策略。愚民从来抵御不了极权,甚至从来都是极权的帮凶。”(李伟东) 再退一步,有些郭粉说得比较直白:和中共斗,你们那些和平、理性、诚实、文明的手段永远没戏,28年来一事无成;中共是流氓政权,唯有比中共更流氓、更凶狠、更不择手段,才能打败中共。反郭的人犯有道德洁癖,道德制高点是有了,但在政治博弈上却是幼稚的。 在复杂的政治现实中,只重视道德当然太过迂腐,纠缠于运动领导者的私德也没有必要。但“道德洁癖”指的是道德上过分苛刻,而我们讨论的郭文贵和网络义和团却是公然的假恶丑。而且这里谈的不是私德,而是公德。涉及政治事务,公德当然要考量,何况犯下洗钱、强奸、绑架诸多罪行的前特工?何况是拥戴独裁的勾兑者? 目的正确,可以不择手段?一、谁来判断“目的”?依据什么判断?何况郭的目的其实不是大多数郭粉的目的;二、谁来判断“正确”,用什么程序、什么标准判断?反共就绝对正确吗?反共就等于民主?民主就正确?何况郭未必反共;三、目的正确可以不择手段,恰恰是与枪杆子里出政权、成者为王败者寇、毛氏中共哲学、极权主义原则相通的;四、不择手段是什么手段?造谣、暗杀、假钞、恐怖主义?这些方法有效?就算成功,如何保证建立的新制度不是更可怕的?“在一个专制社会,当理性、和平不能推动制度转变,人们本能地会相信流氓对抗强权的强大力量。但以流氓对抗流氓,其后果必然是走到民主转型反面——社会野蛮化和诞生新的独裁者。”(刘水)“郭文贵所用的手段与共产党如出一辙。······不道德的过程不可能得到道德的结果。”(王力雄) 民主力量靠什么挑战中共专制?若论资金、技术、组织性、人数,都不如中共的万分之一。但在道义力量、合法性、公信力方面,中共则是先天不足。当然仅靠道义是远远不够的,但是得道多助,物质实力可以积累,时间在我们这边。民间道义力量和公信力的积累,要靠行动与牺牲、靠勇气和人格的感召、靠冷静的理论探索与观念的传播、靠长期合作和民间组织建设、靠时间的积累。如果郭文贵这种撒谎成性、恶行累累的罪犯小丑都要支持,如果为了钱而给郭文贵这样的人站台并且吃相难看,如果违背基本的民主精神去配合“小独裁者”造神,如果一切流氓手段、邪恶方法都去采用,那么民间的道义力量和公信力将被迅速消耗,还剩下什么去战胜专制、建立民主? 又有人说,你也是从事民主人权工作的,这次为什么要违背民意?那我要问了:如何判断民意?支持郭文贵真的属于多数、反映民意吗?民意(多数)就一定正确吗?少数(或极少数)就一定错误吗?民意就一直不变吗?文革时公开反毛的有几个?多数就能剥夺、压制少数声音吗?从事民主人权工作为什么就必须“顺从”民意?事事顺从民意,还有什么独立思考的必要? 还有不少人说:就算不支持,大家看戏就好,何必站出来反对。我相信前面说了这么多,答案应该已经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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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敦】机智问答
「敦君是喜欢我哪里呢?」
在被迫加班的某个假日午后,中岛敦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绞尽脑汁将上次的事件转换成文字编写入计算机,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问话。
他停下快速跃动于键盘的双手,转身看向正趴倒在沙发上、明目张胆偷懒的某位前辈。
──同时也是自己的恋人。
中岛敦轻叹一声:「太宰先生,国木田先生说明天要准时把报告交给他,请问您写完了吗?」
面对后辈充满质疑的询问,太宰治夸张地摇头,明亮的双眸有着些许严肃:「敦君这样不行喔,年纪轻轻就这么爱操心,当心老了之后会罹患心血管疾病喔。」
「那也要拜太宰先生所赐,只有您会让我这么担心。」再次见识到前辈的无耻,中岛敦几乎是下意识反驳,注视着青年的目光也随即变得略微深沉,貌似是想透过眼神传达出他的千言万语,「真要是如此,到时还请您好好负起责任。」
少年低声回道,语调中的无奈和代表尊敬之意的用词碰撞出矛盾,使人不禁怀疑起其中的崇敬多寡。再加上每当和青年对峙时,少年总是会下意识紧缩喉头,让脱口而出的声音听起来既单调又平板,毫无保留地显露出他心中的不快,与平日温和有礼的小老虎产生巨大落差。
虽然少年这么做的目的,大概是想让对方领悟出他的不满,进而自省。只是从旁人的角度来看的话,少年当下的表情及声调与其说是埋怨,不如说是赌气般的撒娇还更为贴切,就仿若是少年一直以来对青年的态度。
──或许真是也说不定。
这个问题因为少年的无自觉,以及太宰治未曾提及而无解,但聪颖的青年恐怕已然明白了所有,因此在每回见到少年这般模样时,他总会笑得特别开怀,就连现在也不例外。
「就算遇到美丽的女性也没见过他笑得那么恶心。」
将一切情况都收进眼底的乱步曾如此评语,仅换得太宰治别有深意的招牌微笑。
对此单纯的中岛敦并不知情,他只纳闷于太宰治的喜悦是否来自刚刚的话语,可是那些话不是很普通吗?有哪个地方值得对方如此开心?难不成原因是出在他的表情?
中岛敦满脸困惑的看着对方,却只见到青年越渐扩大的笑容,在自己的眼底持续烙印,里头夹杂了他看不清也想不透的异样情愫。然后,他听见对方说:「好啊。」
「欸?」
彷佛没察觉到后辈的讶异,太宰治慵懒地将侧脸轻靠在沙发扶手,细碎的棕发随着他的动作往下垂落些许,却还是没能遮住他洋溢温柔的晶亮双眸,「我很乐意。」
细微的笑意以青年为中心缓慢飘散开来,如同春季舒爽和煦的清风,柔软地抚过少年震惊的瞳孔,而后在他的耳畔驻扎停留,彻底抹消了这世间所有纷扰不休。
「……」
白发少年顿时哑口无言。
本以为会接收到「不行呢~我要忙着去自杀。」之类的推托之词,中岛敦连后续的应答都想好了,他甚至还想,要是青年卑鄙地转换话题,那么他就要以今天的螃蟹全餐取消来胁迫对方,反正彼此都知晓青年手艺差强人意。只不过他想了千方百计,从规划、模拟到抉择,都是以太宰治拒绝为前提所策划出的手段,但允诺这部分,则完全不被他纳入考虑范围。
毕竟对方可是太宰治,那个视自杀为大业,以徇情为目标的太宰治啊,怎么可能会答应他攸关将来的请求?他能不在下秒跑去跳楼中岛敦就要谢天谢地了。
然而他却答应了。就在刚刚,就在此处,自杀狂热者太宰治,不假思所应许他关于未来的托付。
中岛敦该怎么解释对方这项举动?他能够如何理解?
生性浪漫的太宰治,从来不吝啬给予他情话。
几乎是每天一句,上至对外表的赞美,下至对生活细节的欣赏,不管是在交往前的暧昧阶段,抑是交往后的热恋期,青年总会以甜糖包裹话语,再用最诚挚动人的嗓音赠送给他。
他不是没有感到心动,但也仅是心动。因为对于少年来说,那些富含浓烈情意的爱语,就好比是浸渍在焦糖液中的棉花糖,甜到极致,却终究无法抹灭当中的微微苦味。
他不曾去想象将来,因为身旁的恋人必定不会存在,至于是以哪种型式的“不在”,目前中岛敦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猜想,他只能过一天算一天,将这份也许下秒就会消失的幸福,尽数埋藏入他心中最为隐密的角落,悉心爱惜。
可是怀抱如此想法的他,竟然听见恋人亲口道出以后。
他可以怎么解读这番话语?
中岛敦近乎是混乱的在心里反复询问自己。
心口处被某种情绪装填得很满很胀,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隐隐疼痛从中传来,而自己的眼眶也在不知不觉间泛起湿意。
于是他慌忙的低下头避开青年的视线,并用力眨眨眼意图驱散眼中的水气。
「敦君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见此沙发上的青年并无任何表示,仅只保持嘴边的微笑,将话题回归到最初的问句,「你喜欢我哪里呢?」
与方才的随兴轻松不同,这次棕发青年刻意放柔了语调,中岛敦不用看也知道对方现下的神情肯定相当温柔,因为他也曾被这样的手法骗过好几回。
在说出那样的言论之后还提出这种问题,太宰先生真的超级恶劣。
少年有些恼怒地暗暗思索,打从心底深切体认到自己果真太过年轻,不但缺乏冷静还不够沉稳,才会这么轻易就被对方给左右了心绪。但也多亏青年的疑问,终于平复好悸动的少年才有机会重新抬头,再度与前方的前辈四目相交。
他知道也许“全部”才是标准答案,可是如此象征完美且全心全意的响应,却不是对方想听的正确解答。理由在于,那句话表面上代表了完美无缺,实际上却也变相道出了自己对青年的不了解。
即使事实并非如此,他也不会想要听见这种近似敷衍的谄媚。
只是就算知晓对方的评断标准,若真要少年以自己的想法来提出不同说词的话,中岛敦只能尴尬的说,他根本毫无头绪。
毕竟他从未考虑过这件事,因为喜欢上太宰治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事情,就像艳阳本该立于青空之上、鱼儿理应游于流水之中,两者都是无须去探究其因由的绝对真理,而少年认为,自己的这份感情,无异于上述两者。
他的爱情本应在太宰治身上萌发,若不是他的话,那会是谁?
只因棕发青年对于中岛敦而言,是与氧气同等重要的存在,他掌握了自己的生死,牵动着他的灵魂,是构成少年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既是如此重大而绝无仅有的唯一,那么中岛敦哪有可能会不喜欢?
这只是迟早的问题。
所以,他找不到自己喜欢太宰治的理由,也找不到除了“全部”以外的回答。
少年有些苦恼,不自觉盯着青年开始发愣,企图从对方的外观找寻出灵感。时间静静流逝,等到他终于回过神,想起自己还得响应问题时,他望见前方的人已然皱起双眉,看向他的目光明显带有不悦。虽然不晓得自己到底思量了多久,但从对方的眼神来看,他大概已经沉默有好一阵子了。
明明在工作上精明到可怕,为何在他面前就会这么孩子气?真是浪费了这张姣好的容貌,不过即便是现在也相当帅气就是。中岛敦一面暗想,一面噙着微笑缓步走向青年。
尽管俊美依旧,但他还是──
「太宰先生。」
见到他的靠近,太宰治满脸不快地转回正身,对着中岛敦举起了双手。
少年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缓缓走到沙发边,略过朝自己索讨拥抱的双臂,忽视青年更加愤怒的眼眸,将手心覆上那张精致俊美的脸庞,「老实说,您问我我也不知道。」
对啊,他自己也不知道,更不晓得自己为何能够毫无悬念的接受这份感情,且还认为十分天经地义,他还期盼有谁可以来替他解开所有疑惑,帮他消除内心的千万思绪。
「──不过,认真思考一下,我发现还是有的。」
尽管一时半刻无法明白,但只要稍微细想一下,答案也不是没有。
他轻轻地将指尖触及对方深锁的眉头,以温和的力道轻缓摩娑,意图将两道纠缠一起的细眉抚平成最优美的弧度。
一如当初相遇之时。
──从今天起,你就是武装侦探社的一员。
在月色朦胧��暗房里,向彷徨无措的自己指引方向。
──是你赢了喔,敦君。
于烟硝弥漫的残垣断瓦中,坚定宣判自己赢得希望。
──是你保护了它,这是你的城市。
最后,在晚霞柔美的紫红色天幕下,为自己赋予生存信仰。
没错,正如他自己所说的,这只是迟早的问题,因为打从邂逅剎那,这份恋慕就已悄然播入心田,他不过就是默默守候在一旁,看着种子在时间的滋养下生根发芽,然后盛大绽放。
「我想,大概是……」现在想来嘴角仍是会不由自主上扬,那是他最私密的收藏,此刻,他要把它拿出来与最喜欢的人分享。
心跳在此时莫名加剧,他想自己或许是紧张了,但这并不意外,毕竟要向他人吐露秘密本来就需要一点勇气,因为这可是近似于告白的行为,会心生慌乱也在所难免。
啊、不对,他的确是在告白没错。
他深吸一口气,震耳欲聋的心音在他耳边咚咚作响,他配合着自己的呼吸,慢慢划开一抹微笑,无尽的喜悦在他的眼里闪闪烁烁,宛如精雕细琢后的璀灿宝石,而棕发青年的身影也在其中清晰荡漾。
他要表白,他要把自己的心情藉由声音,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他的恋人。
午后的暖阳将室内照得明亮光彩,唯有被屏风包围的此处仅剩微光青睐,但即便如此,也丝毫不模糊少年视线里,最引人注目的那抹人影。
他张开口,将浸染笑意的语句轻缓明晰地、散播在他和自己的心跳声之中。
「您的脸吧。尤其是您对我温柔微笑时的笑脸,我最喜欢了。」
#
起使这一切的元凶,全都得要归咎于他的坏习惯。
从小,太宰治便能运用自己的聪明才智轻易看透人心,准确无误地攫取住人们内心深处最赤裸的欲望,但也因为这项特殊的技能,使得他对于人的情感并不是那么信任。
每当有人想要接近他时,他总会下意识推测对方的动机,或是怀疑来者的目的,只因他明白,在这个容纳了七十五亿人口的拥挤地球,没有人会不求回报的对另一人奉献自我。
这里不是乌托邦,世人不会将爱与希望于风中高声传唱。
直到他遇见了织田作,他才知晓了凡事都有例外。可是当有谁真的不太带任何欲求与他来往时,他又会忍不住去猜疑,这些是否都只是一场梦境?一场太过真实,又苏醒不了的绝美幻想。
他无法克制自己不这么思考,过去的经历对他影响太过深远,在充斥着谎言与欺瞒的世界里,怀疑已然成为了他的本能。
所以他用性命来试探织田作的真心;以谎言来考验安吾的信任,甚至拿恶作剧来检测国木田的包容。
这是他的恶习,由恐惧和冀望所组成,至今仍不能停止运转。
于是,他也将这份质疑加诸到中岛敦身上,并以提问来实现这场卑劣游戏。
只不过他怎样也没想到,已经尝试过好几回的单纯的测试,竟会演变成一场致人于死的突袭,而且偷袭者还是小他五岁的青涩恋人,这怎么说都太超乎预期了。
所幸今日办公室只有他与少年,否则让其他人看见自己这副模样的话,他肯定会成为侦探社茶余饭后的最佳话题。
「太、太宰先生?」
听着怀中些微忐忑的呼唤,青年将手臂搭放在眼眸上不发一语,心里却在为自己的行动大力赞许。
时间倒回到几秒前,一听完少年的响应,太宰治便立即抓住对方的手腕猛力一拉,使少年因重心不稳而跌落在他身上,接着再趁着对方还未从震惊回过神时,用力按住他的后脑,不让他有机会抬起头来面对自己。
完成这一连串动作后,青年还罕有的在内心悄然松口气。
还好他的手脚够快,不然他苦心建立起的威严就要在少年面前尽失了。他心有余悸的放下位在脸上的左手,半瞇着眼望着前方的天花板,脑海里全是少年刚才的笑容,还有那句意料之外的回应。
老实说,在中岛敦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为自己的问题费心苦恼期间,他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的人格魅力不够,或者其实少年并不是那么喜欢他。
不然为何要考虑这么久?他脸蛋俊俏为人风趣幽默,待人和善又有礼,在工作方面除了喜欢翘班之外无可挑剔。他自认自己可以说是缺点屈指可数优点难以计数,无论是生人抑是熟人都能在弹指间说出他的美好,而这样的他,不过是问了恋人喜欢自己哪个地方,哪需要如此长久的思索时间?
不光如此,后来他展开双臂想向对方寻求安慰,竟然还被少年给爽快忽视了,这让太宰治不由得感到相当委屈,心里既愤怒又哀伤,差点就要忘记自己提问的最初动机。
然而这些不甘在望见少年的笑容后,全都升华为惊愕,彻底浮现在他平日冷静沉着的面容上,同时,他也在那刻洞察出少年深藏在心底,最不可告人的秘密。
先前中岛敦说不知道,不是他真的不晓得,而是他说不出涵盖“太宰治这人所有”的相关回答,所以他诚实地跟自己表示他也不清楚。当然他大可放弃这项坚持,随意编织个解答来回复他的提问,这样他就不用如此烦恼,而事情也能圆满结束,可是少年却没这么做。
他想,少年或许是认为,如果仅只说出某个部分,而忽略了其他地方,那有违中岛敦个人最真实的心意,甚至有种践踏自己的情感,欺骗恋人的味道存在,所以少年拒绝了这项选择,并在迷茫之余又苦思许久,终于得出了最后结论。
他意外吗?也许刚开始听见时的确有些愕然,可是仔细回想他与少年的相处经过,太宰治又觉得,这回答似乎也在预料之中。
少年想说的不单纯是表情,而是他在彷徨无助、在欢欣鼓舞、在体验了人生的酸甜苦辣,并且于心中萌生出想要依靠、想要分享、想要倾诉给某个对象的时候,目光便会下意识去寻找,那能使他浮动的心跳得以恢复原本,也是最能令他感到心安的景致。
──就是自己。
只是刚好,就那么刚好,每当少年回头望向他,将那双澄澈剔透的眼眸与他交会之时,自己总会不自觉勾起嘴角,对稚嫩的少年给予最温柔的微笑。
真要说的话,那只不过是他的另一个习惯,仅有在面对少年时,才会有的习惯。
然而这样的行为,却是少年狭隘的世界里,最无可替代的一环。
啊──这根本就是是告白了吧!到底是谁教他的?他不记得自己有教过少年这些啊!
棕发青年略微无奈的闭上眼,试图以黑暗来平复自己的情绪。
「那个……」也许是漫长的沉寂让少年终于受不了了,他乖顺地趴在青年身上,细声打破这股诡谲的宁静:「我本来是想说:『太宰先生的全部我都很喜欢。』,可是那样太虚伪了,我想你也不会接受……」
少年的说法证实了他的假设,但他仍旧没有响应,只是安静听着怀里的恋人接续道:「尽管我只有说脸,但是太宰先生!」少年蓦然抬头,逐渐拔高的音量隐约透出些许慌张,「我想说的是,您对我而言──」
「──我知道。」
不等少年说完,青年便温柔地打断他的话语,随后在对方满怀诧异的眼神下,拍了拍少年的白发又一次笑着低语:「我全都明白。」
见此中岛敦愣了几秒,而后红着脸快速把自己重新撞回青年怀里,静置在一旁的双手也在同时悄然紧握,彷佛是在懊恼自己的愚蠢一般。
「呵呵……」目睹所有过程的青年轻笑一声,以更加温和的力道在少年头顶上作祟。
过了不久,抓握住风衣的手无声收回力气,若有似无的嗓音随后在两人之间响起,「……您生气了吗?」
──否则您刚刚为何默不作声?
太宰治彷佛能够听见少年的言下之意,可原因太难解释,而他也不打算解释,所以仅是响应了少年表面的询问,「没有喔,我完──全没生气。我只是没想到敦君会忽然对我告白,有点吓到了呢~」
相较于少年的小心翼翼,太宰治这句回答就显得相当大方。他心情极佳地看着少年通红的耳骨,莫名在心底泛起一抹想要亲吻他的冲动。于是他捧住对方的脑袋,使力试图往上挪移,「敦君,让我看看你的脸。」
「……我拒绝。」
「好嘛~一下下就好?」
「……不要。」
「可是我想吻你。」
「………………………」
即使对方不为所动,但太宰治仍然可以从越渐发烫的双耳,清楚感受到少年内心的波涛汹涌。为了不让青涩的恋人闷死于自己怀中,青年决定放弃劝说,反正少年早晚都得抬头,到时他就不会只是亲吻了。
默默在心里策划计谋,他噙着愉快的笑意,将自己的双手紧紧揽住少年,「敦君不会想问吗?问我喜欢你哪里。」
一般来说都会反问一下恋人吧?怎么少年看起来兴致缺缺?是他对自己太有自信,还是他认为一无是处的自己没有被人喜欢的价值?要是他真的这么说的话,那么自己该如何回答呢?
一面在心底揣测少年的反应,他一面思索什么样的说法才能说服恋人。只见对方听闻他的提问后,随即抬起脸庞,白嫩的双颊依旧妆点着酡红,少年眨了几下困惑的眼眸,接着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瞪大,然后绽开一抹极为灿烂的笑弧。
──啊……
望见少年这副模样,太宰治再次为自己的行动偷偷懊悔。
但是再怎么后悔,已然脱口的话语都无法收回,他只能看着少年笑容满面的对自己说道:「我不需要问,因为太宰先生喜欢我哪里都可以,只要你一直喜欢我就好。」
──织田作、织田作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我好像可以看见你在对我招手。你是在报复我上次去祭拜你用的是蟹肉罐头而不是咖哩饭吗?所以你特意委派敦君来谋杀我?可是织田作你要想,祭拜完的供品还是要由活人来解决,而你那超乎常人的味觉我实在不敢恭维……
脑中运行着荒谬且不合常理的推论,青年垂下眼帘告诉自己要镇定,再次睁眼神色已经回归到往常,他迅速伸手固定住少年的脑袋,微微弯身在对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回礼。」
「什、什么??太宰先生??」
满意地看见少年再次手足无措,他抱着又把自己埋进胸口的恋人,心情愉快的询问:「话说回来,敦君,你的报告进度如何?」
「报告!」少年面色惊慌地抬头,打算起身重回办公桌前继续拼命,但环抱在背后的双手却限制住他的行动,迫使他只能小幅度拉开自己与青年的距离,「太宰先生请放开我!您的报告也还没写完吧!」
「可是我突然好困喔。」
「您刚才都在休息不是吗!」
「但是外头天气这么好,很适合拿来午睡。敦君也稍微休息一下怎么样?」
「恕我拒绝。我还有工作。」
「不然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如果你肯陪我睡觉,醒来后我就帮你完成报告,绝对不会让你被国木田君责骂。」
「……一言为定。」
「嗯嗯,决不食言。」
他们一起闭上眼,城市的喧嚣便在剎那消弭。他们聆听着彼此的脉动,想象在昼夜交错的遥远未来,拥抱于怀中的体温肯定也是这般鲜明。
『那么,我们走啰。』
『注意安全喔。』
目送泉镜花与中岛敦出发执行任务,太宰治转回身思考自己接下来该怎么打发时间,熟悉的嗓音却在此时从某处传来。
『你为何不明说?』
青年循声望去,看见江户川乱步趴卧在桌面上,手执一包柔软的棉花糖,细长的眼眸正笔直地凝视着他。
『这对你来说并不困难吧?』大侦探微微睁眼,锐利的目光宛如看透了一切,让太宰治不禁再次钦佩对方的聪慧。
于是棕发青年拉开一抹微笑,一如平日,令他人无法窥探他的心思。
『乱步先生,小孩子都是很喜新厌旧的,尤其越是容易到手的东西,就会越快感到厌烦。』他缓步走到门口,轻轻拉开门板,『你我都明白不是吗?』
语毕,他迈开步伐,从侦探社离开,独留江户川乱步在屋内悄然皱眉。
『这两个人根本半斤八两,怎么不去结婚算了。」
FIN.2017.06.26(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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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大英动物园里因为两个熊猫成天坐在那里嘛都不干,身价昂贵,供人展览,就有人给它们起名字,一个叫费尔南多,一个叫托雷斯
《中场狂徒》:这是一部毫无疑问的,苏鸟叔的作品……简介就用了鸟叔的座右铭,男主从葡超起家,跟着鸟叔从本菲卡到波尔图又去了切尔西……作者大大在后记也承认了他对鸟叔的爱!虽然身为半个鸟叔粉不过这本还是没看完,因为作者实在太拖剧情了,废话实在太多了,相同的意思要用至少三段来表达,对爪机党简直痛苦的要命。剧情方面我只看到男主林翼和鸟叔一起去了斯坦福桥,拉到结尾发现林翼还在英超……我本来指望他跟着鸟叔征战意甲最后去皇马呢……就这还写了200W字作者你熊的!我其实是真心想看C罗和主角一起踢国家队的啊!!! 竞技方面,如果忽略那个啰嗦劲儿,看起来还是挺热血的,作者喜欢写“波尔图的禽兽们”或者“切尔西的禽兽们”这样的称呼,放在文里格外的喜感。文章的基调也相对比较轻松,如果需要杀时间的话倒不妨一看。 《足球修改器》:没有最YY只有更YY,男主一上来就通过逆天的FM系统执教了……皇马= =bbbbb然后就是赛季全胜= =bbbbbbbb好吧,在有巨大的金手指的前提下,这确实不是什么难事……所以看到最后只要是主角执教的比赛就肯定能赢,居然看着看着也就接受了这种设定= = 不过怎么说呢,虽然主角的金手指开的大大的,但作者并没有刻意拉低其他人的智商……好吧,那个明显恶搞的关于小贝和大罗的情节忽略掉,其他都还算正常,主角的执教经历是目前为止我看过所有文里最丰富的一个,光国家队就执教了仨……= =bbbb还当了一阵子的主席。情节方面,主角在书中的称呼是“足球场边的上帝”,虽然挺YY但联系他的金手指还算是不错的称呼,至少比梦想绿茵场里的“王子”和超级教练里的“凯撒”要正常点,后俩的称呼其实相当莫名其妙特别是超级教练的= =女主的性格也蛮讨喜,和男主之间那种信任很让人感动。而抛开金手指的外表,作者有非常深的老球迷情节,看看主角利用修改器修改的球员吧!罗纳尔多,贝克汉姆,欧文,阿兰·史密斯,舍普琴科,卡卡……都是曾经辉煌过,现在却辉煌不再的巨星们。也许就如男主所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欧文,所以他才会写这些坠落的巨星在主角手中重现光彩吧。而且作者有个恶趣味就是管球员叫“一线队的锤子们”,然后还会因人而异比如水水是长(发)锤子……每次看到都会笑好久啊这是为什么!!! 当然,对我来说足球修改器最新鲜的是……作者不苏鸟叔!(喂喂)太难得了!简直有种“精神为之一振”的赶脚!不过鸟叔这种性格的人肯定是有人欣赏有人不感冒,其实超级教练里就提到了他最为人诟病的一点,不重视青训,透支使用球员。因为不是专业人士所以我也没什么评论的资格,只是觉得也许从主教练的角度来说他必须为成绩负责,因为他本身就无法像弗爵爷那样可以牺牲一两个赛季来磨合一支队伍,他能做的就只有不断的追求胜利,根本没有喘息的余地。更何况他本身就是个功利主义的人。也许,我是说也许,有一天鸟叔能在一家俱乐部终老,他也能慢慢的培养出一代优秀的球员吧。 《超级教练》:老陈的新书,超级大种马……明明上一本很干净啊啊啊!!! 难得一本主角从德甲起家,代替奥托大帝帮助凯泽斯劳滕(我居然记住了!)完成升班马奇迹之后开始征战四大联赛的故事。嗯,如果单从战绩上看,基本上就是复制了鸟叔的传奇发家史= = 怎么说呢,我觉得我能从头一直看到现在实在是太佩服我自己了,当然前提是从前期就开始不断跳过有关妹子的情节= =在跳的过程中我发现不好的一点是老陈不是一章只写竞技or一章只写妹子,而是半章竞技半章妹子,但好的一点是他在转视角转剧情时会用分割线……真是上帝保佑= =不过我佩服自己不是因为忍过了种马剧情,而是在竞技和人物对话也让人极为不适应的情况下我居然还追下来了= =人物对话倒不是别的,主要是——老陈总想写出主角是个很幽默的人,也想写主角周围的人也很幽默,但问题是那个对话写出来,完全让人不觉得好笑啊!但小说里的其他人还都在笑!看起来超别扭有木有,感觉小说里所有人的笑点不止长歪了还都被拉低到平均线以下……老陈你就别难为自己也别为难读者了行不行啊= = 再说竞技,其实总的来说竞技方面写的还是不错的,特别是前期在德甲和意甲,毕竟老陈是走技术流的,分析战术什么的看起来还是很厉害的样子,但是到了英超,到了利物浦时就开始不对劲了。没错,海瑟尔惨案和希尔斯堡惨案都是利物浦永远的痛,我也可以理解因为现实中利物浦球迷还没有被平反,所以在小说里让他们得到慰藉的心情,但是,我真不认为让一个利物浦的青训主管,因为主角要合并青训营的原因,就在酒吧里情绪失控的提起这两件事,是一个好的剧情。这两件事和青训有毛线关系吗?没有!屁都没有!勉强用“传统”两个字搭上边,给人的感觉根本就是找借口,而且还非常,非常的不尊重在那两个事件中死去的球迷。没错,如果从伏笔上看,老陈也许写的并不突兀,从开始他就借爵士的口中说出“利物浦是一群活在过去的人”,然后又提到改革遇到的困难是因为他们“害怕丢掉传统”,最后情感大爆发时点出“固守传统是害怕忘记这两件惨案”……但问题是,逻辑呢?逻辑在哪里?这简直就像“东德的经济不能复苏否则就是忘记德意志被分裂的历史”一样狗屁不通好吗?可以看得出来老陈的本意是好的,但写出来的这部分内容……呵呵。 然后再说主角去皇马……本来皇马和莉莉是我最期待的两部分,莉莉家写那两件惨案着实让我膈应了好久,好在后面写的还成,而皇马……怎么说呢,如果只说皇马内部人员变动和人物描写,我觉得都是不错的,但一涉及到巴萨,我就整个人都……了。提前挖角了葫芦啊,让巴萨花天价买伊布啊,破产危机甩卖梅西和小白啥的,这些都算是合理的正常的YY,只能说老陈虽然黑巴萨,但可能还算是粉梅西,然后大概还蛮喜欢葫芦,对普队和哈维的观感可能还不错,但他绝对是皮少黑,妥妥的皮少黑,黑的简直能看到世界的恶意——这种描写三次元人物的故事里,如果不是真的发生,有些剧情就别YY了,夹带私货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的。红叛军里让皮少找小法希望他能向俱乐部施压也就罢了,毕竟三次元可能确实发生过,但超级教练里让普队给皮少一个耳光是什么啊!!!虽然我不看相关新闻,但这个怎么也不可能是三次元发生过的事吧= =先前执教利物浦时不带妞玩挺正常,但巴萨都被你写成那样了,你还让妞过去凑合啥啊,虽然他更没可能去皇马,但可以回马竞嘛=。=你看他现在那个状态也就适合回去养老了,哪怕就是每个赛季的任务就是保级和踢两场德比,也比去巴萨强百倍啊=。= 最后的最后,我只想说,老陈,你还记不得……你这篇文一开始是有系统的啊!!!系统它哭了好吗!!!我想也许支撑我继续看下去的动力就是系统君它在文章结尾到底还活着没有吧=____= 《我是何塞》:依然是郭怒大大的书,依然没种,真好=。= 当我看到主角在西甲发家时,我就知道半个西班牙国家队要凑齐了——托雷斯,比利亚,阿隆索,大卫·席尔瓦再加上拉莫斯这都是能挖来的,事实证明俺的预感没错,只不过主角没挖水水,挖来的是……小白= =bbbb真是半个西班牙国家队啊!不是巴萨的基本都挖过来了嘛!巴萨的也照样挖角嘛!!!大大你果然是在玩一个也不能少嘛!!!剧情就不说了,一开始作者就明说主角何塞会在自家俱乐部终老,也开了个金手指,不过主要不是开在竞技方面,是个相当另类的金手指。然后就是……郭怒大大的新书再次验证男人苏起来太可怕!“布下香饵钓金童”这种标题是男人写的粗来吗!!!!!而且大大你上一本挖了杰队这一本就挖了妞是要闹哪样……再而且能写出“没能挖来托妞我也很遗憾”的大大你也很懂嘛!然后又原创了个二愣子的队长,嗯队长还曾经和妞有一腿……我除了救命什么都说不出来啊!还有就是,妞,卡卡,克洛泽,范佩西这种帅哥前场组合是要闹哪样啊,再加上隆哥,马洛卡也可以称为男模队了。挖来范大将军时作者自己也吐槽了一把……不过进球之后克洛泽抱着托雷斯庆祝这种太有画面的情节是怎么回事!凑新CP吗!再加上之前的德罗巴,大大你已经给妞找了三个CP了你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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