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平名丈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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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ngwill66 · 3 month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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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劫不復
H:百劫,千劫已很多,到萬劫,必死無疑。劫是兇險,難則是考驗。「佛教以世界經歷若干萬年即毀滅一次,再重新開始為「一劫」。」20240819W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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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以世界經歷若干萬年即毀滅一次,再重新開始為「一劫」。「萬劫不復」指人一旦墮入無間地獄,雖歷經萬次世界毀滅那麼久的時間,也不易投胎為人。語出《梵網經盧舍那佛說菩薩心地戒品第十.梵網經菩薩戒序》。後用「萬劫不復」比喻無法挽救的行為或命運。典  源《梵網經盧舍那佛說菩薩心地戒品第十.梵網經菩薩戒序》1>
怖心難生,善心難發,故經云:「勿輕小罪,以為無殃。水滴雖微,漸盈大器。剎那2>造罪,殃墮無間3>。一失人身,萬劫不復。壯色不停,猶如奔馬。人命無常,過於山水。今日雖存,明亦難保。」眾等各各一心,勤修精進,慎勿懈怠懶惰,睡眠縱意。夜即攝心,存念三寶,莫以空過,徒設疲勞,後代深悔。
《梵網經盧舍那佛說菩薩心地戒品第十.梵網經菩薩戒序》:「剎那造罪,殃墮無間。一失人身,萬劫不復。壯色不停,猶如奔馬。」(源)
《景德傳燈錄.卷一九.韶州雲門山文偃禪師》:「莫將等閑空過��光;一失人身,萬劫不復,不是小事,莫據目前。」
《蕩寇志》第三三回:「那時天王震怒,使爾等窮苦而死,貶入無間地獄,萬劫不復人身,悔之而不及耳!」
景德傳燈錄卷一九
維基文庫
雲門文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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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韶州雲門山文偃禪師。姑蘇嘉興人也,姓張氏。初參睦州陳尊宿,發明大旨。後造雪峰而益資玄要。因藏器混眾。於韶州靈樹敏禪師法席居第一座。敏將滅度,遺書於廣主。請接踵住持。師不忘本,以雪峰為師。開堂日,廣主親臨。問曰:「弟子請益。」師曰:「目前無異路。」法眼別云:「不可無益於人。」師云:「莫道今日謾諸人好。抑不得已向諸人前作一場狼籍。忽遇明眼人見謂之一場笑具。如今亦不能避得也。且問你諸人。從上來有什麼事,欠少什麼。向你道無事,亦是謾你也。須到這田地始得。亦莫趁口亂問自己心裡黑漫漫地。明朝後日大有事在。你若是根性遲回。且向古人建化門庭東覷西覷。看是個什麼道理。汝欲得會麼。都緣是汝自家無量劫來妄想濃厚。一期聞人說著,便生疑心。問佛問祖,向上向下。求覓解會,轉沒交涉。擬心即差,況復有言。莫是不擬心是麼。更有什麼事,珍重。」
  師上堂云:「我事不獲已,向你諸人道直下無事,早是相埋沒了也。你諸人更擬進步向前尋言逐句,求覓解會。千差萬巧,廣設問難。只是贏得一場口滑。去道轉遠,有什麼休歇時。此個事,若在言語上。三乘十二分教豈是無言語。因什麼更道教外別傳。若從學解機智得。只如十地聖人說法如雲如雨猶被呵責見性如隔羅谷。以此故知一切有心,天地懸殊。雖然如此,若是得底人,道火不可燒。終日說事,不曾掛著唇齒。未曾道著一字。終日著衣吃飯。未嘗觸著一粒米,掛一縷線。雖然如此,猶是門庭之說也。須實得恁麼始得。若約衲僧門下。句裡呈機,徒勞佇思。直饒一句下承當得,猶是瞌睡漢。」
  師云:「三乘十二分教橫說豎說。天下老和尚縱橫十字說。與我捻針��說底道理來看。恁麼道早是死馬醫。雖然如此,且有幾個到此境界。不敢望汝言中有響,句裡藏鋒瞬目千差,風恬浪靜。伏惟尚饗,珍重。」
  師上堂云:「諸兄弟盡是諸方參尋知識。決擇生死。到處豈無尊宿垂慈方便之詞。還有透不得底句麼,出來舉看。老漢大家,共你商量。」時有僧出來禮拜,擬舉次。師云:「去去西天路。迢迢十萬餘。」
  問:「學人簇簇地商量個什麼。」師云:「大眾久立。」
  師云:「舉一則語教汝直下承當。早是撒屎著汝頭上。直然拈一毫頭盡大地一時明得。也是剜肉作瘡。雖然如此,汝亦須實到這個田地始得。若未切,不得掠虛。卻退步向自己根腳下推尋。看是個甚麼道理。實無絲髮與汝作解會。與汝作疑惑。汝等各各且當人一段事大用現前。更不煩汝一毫頭氣力。便與祖佛無別。自是諸人信根淺薄。惡業濃厚。突然起得許多頭角。擔缽囊千鄉萬里受屈。且汝諸人有什麼不足處。大丈夫漢阿誰無分。觸目承當得,猶是不著便。不可受人欺謾,取人處分。才見老和尚動口。便好把將石驀口塞。便是屎上青蠅相似。鬥競接將去。三個五個聚頭地商量苦屈。兄弟他古德一期為你諸人不奈何。所以方便,垂一言半句,通汝入路。這般事捻放一邊。獨自著些子筋骨。豈不是有少許相親處。快與快與。時不待人。出息不保入息。更有什麼身心別處閒用。切須在意在意珍重。」
  師云:「盡乾坤一時把將來著汝眼睫上。你諸人聞恁麼道。不敢望你出來性燥把老漢打一摑。且緩緩子細看是有是無是個什麼道理。直饒向這裡明得。若遇衲僧門下,好槌折兩腳。汝若是個人。聞說道什麼處有老宿出世。便好驀面唾污我耳目。汝若不是個腳手。才聞人舉便當荷得。早落第二機也。汝且看他德山和尚才見僧上來拽拄杖便打趁。睦州和尚才見僧入門來。便雲現成公案放汝三十棒。自餘之輩,合作麼生。若是一般掠虛漢。食人涎睡,記得一堆一擔榼𢶍。到處馳騁驢唇馬觜。誇我解問十轉五轉話。饒你從朝問到夜,論劫恁麼。還曾夢見也未。什麼處是與人著力處。似這般底有人屈衲僧齋。也道我得飯吃堪什麼共語。他日閻羅王面前,不取你口解說。諸兄弟,若是得底人。他家依眾遣日。若也未得,切莫容易過時。大須子細。人大有葛藤相為處。即如雪峰和尚道,盡大地是汝。夾山雲百草頭上薦取老僧。鬧市裡識取天子。樂普云:一塵才舉大地全收。一毛頭師子全身總是。汝把取翻覆思量。日久歲深,自然有個入路。此事無你替代處。莫非各在當人分上。老和尚出世,只是為你證明。汝若有少許來由。且昧你亦不得。你若實未得。方便撥汝則不可。兄弟,一等是踏破草鞋。拋卻師長父母行腳。直須著些子精采始得。實若有個入頭處。遇著咬豬狗腳手。不惜性命入泥入水相為。有可咬嚼。眨上眉毛。高掛缽囊,拗折拄杖。十年二十年辦取徹頭。莫愁不成辦。直是今生未得徹頭。來生亦不失人身。向此個門中亦乃省力。不虛辜負平生。亦不辜負師長父母十方施主。直須在意,莫空游州獵縣。橫擔拄杖一千二千里走趁這邊經冬,那邊過夏。好山水堪取性。多齋供易得衣缽。苦屈圖他一粒米,失卻半年糧。如此行腳,有什麼利益。信心檀越把菜粒米作麼生消得。直須自看。時不待人。忽然一日眼光落地。前頭將什麼抵擬。莫一似落湯螃蟹,手腳忙亂。無你掠虛說大話處。莫將等閒空過時光。一失人身,萬劫不復。不是小事。莫據目前。俗子尚道朝聞道夕死可矣。況我沙門日夕合履踐個什麼事。大須努力,努力,珍重。」
  師云:「汝等沒可作了。見人道著祖意。便問個超佛越祖之談。汝且喚那個為佛,那個為祖。且說個超佛越祖底道理。問個出三界,你把將三界來看。有什麼見聞覺知隔礙著你。有什麼聲色可與你了。了什麼碗。以阿那個為差殊之見。他古聖不奈何。橫身為物。道個舉體全真。物物覿體不可得。我向你道直下有什麼事。早是相埋沒了也。實未有入頭處。且中私獨自參詳。除卻著衣吃飯阿屎送尿更有什麼事。無端起得許多妄想作什麼。更有一般底恰似等閒相似。聚頭學得個古人話路。識性記持,妄想卜度。道我會佛法了也。只管說葛藤取性過時。更嫌不稱意。千鄉萬里拋卻老爺娘師長和尚作這般底去就。這打野榸漢,有什麼死急行腳。」
  師上堂云:「故知時運澆醨。迨於像季。近日師僧北去禮文殊。南去游衡岳。若恁麼行腳。名字比丘徒消信施,苦哉苦哉。問���黑似漆相似。只管取性過時。設使有三個兩個。枉學多聞,記持話路。到處覓相似言語印可老宿輕忽上流,作薄福業。他日閻羅王釘你之時。莫道無人向你說。若是初心後學。直須著精神,莫空記人說。多虛不如少實。向後只是自賺。有什麼事近前。」
  師上堂大眾雲集。師以拄杖指面前云:「乾坤大地微塵諸佛。總在裡許爭佛法各覓勝負。還有人諫得麼。若無人諫得,待老漢與你諫。」時有僧出云:「便請和尚諫。」師云:「這野狐精。」師云:「汝諸人傍家行腳。皆是河南海北。各各盡有生緣所在。還自知得,試出來舉看。老漢與汝證明。有麼,有麼。出來。汝若不知,老漢謾你去也。汝欲得知,若生緣在北。北有趙州和尚。五台山有文殊。總在這裡。若生緣在南。南有雪峰臥龍西堂鼓山。總在這裡。汝欲得識麼。向這裡識取。若不見,亦莫掠虛。見麼見麼。且看,老僧騎佛殿出去也,珍重。」
  師上堂云:「天親菩薩無端變作一條楖𣗖木杖。」乃畫地一下云:「塵沙諸佛盡向這裡葛藤。」便下堂。師云:「我看你諸人。二三機中不能構得。空披衲衣何益。汝還會麼。與汝注破。久後諸方若見老宿。舉一指豎一拂子雲是禪是道。拄杖打破頭便行。若不如此。盡是天魔眷屬,壞滅吾宗。汝若不會,且向葛藤社裡看。我尋常向汝道。微塵剎土三世諸佛。西天二十八祖唐土六祖。盡在拄杖頭上說法。神通變現,聲應十方。一任縱橫,你還會麼。若不會,且莫掠虛。然雖據實,實是諦見也未。直饒到此田地。未審夢見衲僧沙彌在。三家村裡,不逢一人。」師驀起以拄杖畫地一下云:「總在這裡。」又劃一下云:「總從這裡出去也。珍重。」
  師上堂云:「和尚子,衲僧直須明取衲僧鼻孔。且作麼生是衲僧鼻孔。」眾皆無對。師云:「摩訶般若波羅蜜。今日大普請,下去。」
  師上堂云:「諸和尚子,饒你道有什麼事。猶是頭上著頭。雪上加霜,棺木裡棖眼。灸瘡盤上著艾燋。這個一場狼籍。不是小事你合作麼生。各自覓取個托生處好。莫空游州獵縣。只欲捉搦閒話。待老和尚口動。便問禪問道。向上向下,如何若何。大卷抄了塞在皮袋裡卜度。到處火爐邊。三個五個聚頭口喃喃舉。更道,這個是公才語。這個是從裡道出。這個是就事上道。遮個是體語。體你屋裡老爺老娘。噇卻飯了,只管說夢。便道我會佛法了也。將知你行腳驢年,得個休歇麼。更有一般底。才聞人說個休歇處。便向陰界裡,閉眉合眼。老鼠孔裡作活計。黑山下坐鬼趣裡。體當便道,得個入頭路,夢見麼。似這般底。打殺一萬個,有什麼罪���。喚作打底,不遇作家。至竟只是個掠虛漢。你若實有個見處。試捻來看,共你商量。莫空不識好惡。冠冠地聚頭說閒葛藤。莫教老漢見捉來勘不相當槌折腳。莫道不道。你還皮下有血麼。到處自受屈作麼。者滅胡種,盡是野狐群隊。總在這裡作麼。」以拄杖一時趁下。
  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春來草自青。」
  師問新羅僧:「將什麼物過海。」曰:「草賊敗也。」師引手曰:「汝為什麼在我手裡。」曰:「恰是。」師曰:「更勃跳。」
  問:「牛頭未見四祖時如何?」師曰:「家家觀世音。」曰:「見後如何?」師曰:「火裡桀蟉吞大蟲。」
  問:「如何是雲門一曲。」師曰:「臘月二十五。」問:「如何是雪嶺泥牛吼。」師曰:「天地黑。」曰:「如何是雲門木馬嘶。」師曰:「山河走。」
  問:「從上來事請師提綱。」師曰:「朝看東南,暮看西北。」曰:「便恁麼領會時如何?」師曰:「東屋裡點燈,西屋裡暗坐。」問:「十二時中如何即得不空過。」師曰:「向什麼處著此一問。」曰:「學人不會,請師舉。」師曰:「將筆硯來。」僧乃取筆硯來。作一頌曰:「舉不顧即差互,擬思量何劫悟。」
  問:「如何是學人自己。」師曰:「遊山玩水。」曰:「如何是和尚自己。」師曰:「賴遇維那不在。」
  問:「一口吞盡時如何?」師曰:「我在汝肚裡。」曰:「和尚為什麼在學人肚裡。」師曰:「還我話頭來。」
  問:「如何道。」師曰:「去。」曰:「學人不會,請師道。」師曰:「闍梨公憑分明,何得重判。」
  問:「生死到來如何排遣。」師展手曰:「還我生死來。」
  問:「如何是父母不聽,不得出家。」師曰:「淺。」曰:「學人不會。」師曰:「深。」問:「如何是學人自己。」師曰:「汝怕我不知。」
  問:「萬機俱盡時如何?」師曰:「與我拈卻佛殿來,與汝商量。」曰:「佛殿豈關他事。」師喝曰:「這謾語漢。」
  問:「如何是教外別傳一句。」師曰:「對眾問將來。」曰:「直得恁麼時如何?」師曰:「照從何立。」
  問:「如何是和尚家風。」師曰:「門前有讀書人。」
  問:「如何是透法身句。」師曰:「北斗裡藏身。」
  問:「如何是西來意?」師曰:「久雨不晴。」又曰:「粥飯氣。」
  問:「古人橫說豎說猶未知向上一關捩子。如何是向上一關捩子。」師曰:「西山東嶺青。」
  問:「如何是西來意?」師曰:「河裡失錢河裡漉。」
  師有時坐良久。僧問:「何似釋迦當時。」師曰:「大眾立久,快禮三拜。」
  師嘗有頌曰:「雲門聳峻白雲低。水急游魚不敢棲。入戶已知來見解。何煩再舉轢中泥。」
南台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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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衢州南台仁禪師。問:「如何是南台境。」師曰:「不知貴。」曰:「畢竟如何?」師曰:「闍梨即今在什麼處。」師後遷住本郡鎮境寺而終。
泉��東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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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泉州東禪和尚。初開堂,僧問:「仁王迎請法王出世。如何提唱宗乘,即得不謬於祖風。」師曰:「還奈得麼。」曰:「若不下水,焉知有魚。」師曰:「莫閒言語。」
  問:「如何是佛法最親切處。」師曰:「過也。」問:「學人末後來,請師最先句。」師曰:「什麼處來。」問:「如何是學人己分事。」師曰:「苦。」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幸自可憐生,剛要異鄉邑。」
大錢從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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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杭大錢山從襲禪師。雪峰之上足也。自本師印解,洞曉宗要。常曰:「擊關南鼓,唱雪峰歌。」後入浙中謁錢王。王欽服道化,命居此山而闡法焉。
  僧問:「不因王請,不因眾聚。請師直道西來的的意。」師曰:「那邊師僧過這邊著。」曰:「學人不會,乞師指示。」師曰:「爭得恁麼不識好惡。」問:「閉門造車,出門合轍。如何是閉門造車。」師曰:「造車即不問,汝作麼生是轍。」曰:「學人不會,乞師指示。」師曰:「巧匠施工,不露斤斧。」
福州永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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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州永泰和尚。問:「承聞和尚見虎,是否。」師作虎聲,僧作打勢。師曰:「這死漢。」問:「如何是天真佛。」師乃拊掌曰:「不會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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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jiasblog · 8 month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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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1個心情故事】娃娃臉新娘四完
(四)諧連里譜愛歌
  我宣佈和普麗緹共諧連里的好消息。哄動親里。
  我們族群婚配,有父母之命就可以,沒有近親結婚禁忌。小寶貝和我叔姪成婚,家族裏有姑姑嫁侄兒的,堂兄妹做夫妻的。父女母子結婚不常有,不娶母因為生育,把女兒嫁出去可收一大筆聘禮。
        我和女兒親密的舉止,村民已竊竊私語,婚事一提出來,惹起一片嘩然。請出長老來斷事。
  長老起初說族中沒有父女結親的。他想了一想說,父親有權把女兒許配給人,要她嫁給自己也可。聖典禁止私通野合,沒有禁止至親成婚。
       於是,我籌備了一場盛大婚宴,遠近的鄉親都請來赴宴。在神廟舉行婚禮,請了長老主持。普麗緹穿著親手縫製的新娘禮服,和我跪在長老和神明之前。長老焚香唸經祝禱,灑下聖水。小兒子和小女兒撒花瓣。我的兄嫂,也就是普麗緹的外公外婆,當場把普麗緹給認了做女兒,把她嫁給我。我作了個揖,普麗緹叩了頭,禮成。
        然後兒子和女兒上前來向新媽媽叩頭,在眾人面前喚普麗緹做媽。普麗緹激動得哭了,眾親友為之感動。我告訴來賓,那是他們亡母的遺言,把姊姊認做媽媽。而且,普麗緹在母親往生之後,像媽媽一樣照料他們。今日,姊姊嫁給了爸爸,就和親媽媽一樣。
  禮成,接著是為期十天的婚宴。
  第一晚婚宴畢,我給同村兄弟們灌到半醉,送我進新房。他們要我把我的小新娘吻過二十遍,我知普麗緹心裡情願,和我也像情人般親吻過多少遍,但在眾多長輩面前,只讓我隔著面紗在她小嘴上親了一親。我央求兄弟饒了我的女兒,他們才肯散去。
  洞房復歸寧靜,我的女兒新婦,低垂著頭,羞答答的坐在婚床上候著。床上鋪滿鮮花花瓣,發出芬芳,枕邊放了兩瓶神油,是她外公外婆送來的禮物。
  我在床沿與普麗緹並坐,興奮得心裡怦怦地跳著。和她結婚了,這是和她合體交歡的日子。昨天她還是女兒,今夜是我妻房,魚水之歡,一直只存在想像裡。想像即將變成事實,為此在新房裡多喝一杯。
  普麗緹,頭仍垂下,安靜地等待我湊近她,掀起她的紅頭蓋,是她親手剌繡的,花樣是她設計的,都是喻夫妻琴瑟和諧,百子千孫的吉祥象徵。
  頭蓋遮蓋著的是她那張熟悉的我的女兒的臉兒;禮服,包裹著她那副將要和我連合的身體。自七歲起,我就沒看過她全身赤裸的模樣了。這是女孩對性的醒覺,我只能用想像比劃著她赤裸之軀的形態,那會是我朝思暮想要看的。
  一個小女孩在她青蔥歲月裡做了父親的繼室,世間少有,我是幸運的一個,上天也祝福我。我相信緣訂三生,普麗緹和我情投意合,小寶貝玉成這好事。我和普麗緹相愛,是兩個不對等的靈魂的相遇、相知,卻沒有威迫,我只���默默地守著她、愛她。把父愛轉化為情人的戀慕,等待她懂得愛情,寄託終身在我身上。別人看不慣,閒言閒語我不放在心上。我和侄女兒小寶貝也曾遭人在背後指指點點。我拿定了個自私的主意,把我的小戀人留在我的床上,一生一世。
  今夜,普麗緹與我一同飛越父女的鴻溝,採摘我們種的情花,共嚐栽的愛果。
  深夜了,她等了整個晚上,倦了,掩住嘴巴打了個呵欠。她再也等不及了,撥開她頭蓋,露出半張俏皮的小臉偷看坐在她身旁的新郎。她抬起頭來,脈脈含情的大眼睛把我吸住,把我拉進去,我的嘴巴落下,和她的唇片相接。沒有什麼心理障礙阻攔我們父女親嘴了,我可以一邊吻她,一邊愛撫她。
  吻著她,我脫去她由外而裏面的裹身的衣裙。她的裙子有些搭扣,我手忙腳亂,怎也解不開。或者父親解開女兒的衣衫,把她變成自己的妻子,是有一兩道難解決,幸好的案兄弟沒出這道題兒。是酒意讓我手腳變得不靈活,或者是我太著急了,普麗緹見我老鼠拉龜,無從入手,就一閃身,躲開我的懷抱,小巧的手指兩三個動作,就把層層疊疊的禮服給盡褪去,祼身在我面前。
  她全身塗抹了香膏,閃出眩光,戴著黃金打造的天鎖項圈,開鎖的鑰匙在我手中。肚臍釘了一個小金環,成就了一條迷人小腰。嬌小玲瓏的身體,小巧的乳房,有兩顆嬌嫩欲滴的紅豆子,真箇「濃綠萬枝紅一點,動人春色不須多」,美啊!
  她徐徐躺在花瓣上,光白平滑的陰阜,神祕之處,就是在緊緊合著的大腿掩護下,隱約露出一個小裂縫兒,那是闖進她處女之地,和她交合之處。我給她配了一對陰唇環,但初夜不宜戴,我告訴過她是為了我們的方便。
  普麗緹張開她的大腿,容我用舌尖去撥兩扇微微張開的扇門,鮮嫩的陰唇片隨而打開。我替她在迫小的陰道和陰唇抹了神油,她沒問我那是來幹什麼。神油揮發出異香,除了是潤滑油,也是催情藥。
  普麗緹左閃右避,躲開我在她身上的吻,原來想先替我寬衣。內衣卸下,我的陽具向她直撲出來。她的小手捧着它,吻一吻龜頭,淡定的���臉看著我。我的小新娘不害怕我,我摟著她,藏在懷裡,心裡有一股火焰在竄流著,要噴射出來,焚燒我們的身體。
  她迷離的大眼睛似閉未閉,一直注視著我。我對她說:「小麗緹,這是我們期待的時刻,今晚之後你不再是我的女兒,是我的女人啊!我會進到妳最深之處,在那裡射精。以後,我們同床共枕,晚晚都合體歡愉。」我把她平放在床上,以我的身體去覆蓋她,扶著又長又粗大的陽具,用龜頭小心翼翼地磨擦她的陰唇。
  我著她蘸一蘸那瓶男用神油,給我塗些在那硬度十足的肉捧上。她用小手套著它,來回塗了幾次,給我送來一陣涼意,漫佈全身,與我內心那股躁動吻合,烤炙全身。我的陽具快速地反應,堅如鋼筋,敏如針尖。我落下去,再身進去,半根肉棒很容易就到位,和我的小新娘合成一體,她只哼了一聲。
  我的陽具很敏感地探索到普麗緹陰道裡肉壁的反應和容納量、她的痛楚和興奮。我捧起她的小臀兒,她拱腰配合,我就策馬加鞭衝刺,她咬緊著唇,不敢呼痛。我告訴她:「不用害羞,儘管叫吧,告白妳的情慾,這是女人讓她的男人知道她要不要的方法。」於是,婚床上「嗚嗚」的叫聲漸轉為喘氣,和她喉嚨裡吐出的「啊啊」呻吟。
  我滿懷憐愛和欣悅,對給我剛開苞的女兒說:「普麗緹,我的親女兒,我心愛的妻子,我們終於結合了。看著赤裸的妳做愛,比看見妳掉下來時的心情一樣興奮。」
         我那純真如璞玉的小妻子,在我身下,仍與我肉體相連著。她把羞慚的臉躲在我懷裡,說,我現在可以像媽媽一樣叫你夫君嗎?
      我輕撫她的小乳房,對她說,「小麗緹,我們洞房了。我們是權利平等的夫妻了,妳有權在獲得一切的快樂,包括房事的權利。儘管叫我的名字吧,不過,我更喜歡你叫我夫君,老公。」
  普麗緹用枕邊的白手帕,抹去下身的穢漬,沾了落紅,給我看。我把新婚妻子燙熱的身體擁在懷裏,吻著她說,我親愛的妻子,我把妳的初夜留到今夜,以這條染血的手絹見證我們結合的神聖,像妳媽媽當年一樣。妳明白我的意思嗎?
普麗緹嬌稚的聲音,在我耳邊悄悄的說,爸爸,我還以為你....以為你...說不出口了。
應該叫我夫君。我們父女已經結成���婦。我多幸福,多麼可愛的女孩,不嫁給別人,留在自己枕邊。
她說,覺得比別的女孩子有福氣。上天沒有虧待我,給我一個愛我的丈夫。
        我吻着普麗緹尚未飽滿的雙乳,憧憬著她的乳房和肚皮很快鼓起來,為我乳養我們的孩子。 
小麗緹,我的女兒,我的愛妻,我愛你。
本帖最後由 奴家 於 2016-9-6 16:4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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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leyballphotographer · 3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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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22 V.LEAGUE DIVISION2 MEN Nov.27(Sun),2022 兵庫デルフィーノ VS 東京ヴェルディ 西脇市総合市民センター (兵庫県西脇市) □■□ 兵庫デルフィーノ (Hyogo Delfino) #12:饒平名 丈衣 (Joy Yohena) : Outside Hitter □■□ #兵庫デルフィーノ #HyogoDelfino #兵庫 県 #尼崎市 #明石市 #西脇市 #南あわじ市 #饒平名丈衣 選手 #JoyYohena #沖縄 県 出身 #排球 #バレー #バレー部 #ハイキュー #バレーボール #バレーボール部 #vリーグ #vリーグ男子 #vリーグはバレーだよ #vleaguemen #龍神NIPPON #vleague #スポーツ #アスリート #ポートレート #ポートレート好きな人と繋がりたい #東京カメラ部 #ファインダー越しの私の世界 #写真好きな人と繋がりたい #写真撮ってる人と繋がりたい □■□ (西脇市総合市民センター) https://www.instagram.com/p/CdS4hoMvhv_/?igshid=NGJjMDIxMW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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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azplmsworld · 3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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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100%出軌的信號
一般來說,男人出軌有三種情況:第一種是精神出軌,第二種是肉體出軌,最後一種是精神和肉體的雙重出軌。但不管是哪一種,都是對家庭和妻子的不忠。下面就來看看表示男人出軌有很大把握的信號彈吧。
  假若說,你愛的男人他正背著你和另外的MM打得火熱,又沒有提出和你分手,那麼,他只有拼命地掩飾、再掩飾,撒謊、再撒謊。可是無論他做得怎樣天衣無縫,都會露出蛛絲馬跡。不用虎視眈眈,動用一點小智慧就可以弄清他是不是真的背著你出軌。
  出軌現象1:開銷突然增大
  出軌以後,為了討伊人歡心,吃燭光晚餐、送玫瑰、喝咖啡是必需的,這才能體現一個男人的紳士風度和浪漫。什麼叫浪漫?就是和一個女孩子慢慢浪費信用卡上的數字,讓它由多變少。
  這是情愛場上男人的必修課,小意思,這點小開銷都招架不住,哪有女孩子心甘情願和你在一起浪漫呢?人家又憑什麼跟你一個有婦之夫玩一場不會有結局也不會有名分的愛情遊戲呢?遇到對物質要求高的女孩子,房子、跑車,一個不能少。
  男人為了留住這段風花雪月,只好拼命攢私房錢。以前,慷慨交給老婆的錢現在即使還會如數交給她,但心中有幾多不願意呢?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男人沒有額外收入,通常會以各種藉口,不把工資如數交給老婆;如果有額外收入,男人不會像以前那樣傻了——分文不留全部交給老婆。有的男人甚至不惜戒菸、戒酒。
  出軌現象2:經常加班
  有了外遇的男人要在工作之外抽出時間和情人在一起,體味溫香軟玉的銷魂和美好,自然不能準時回家和老婆在一起。老婆當然會打電話,發短信,盤問男人為什麼這麼晚了還不回家,和誰在一起。
  男人通常會大言不慚地答:加班啊。
  開始,老婆還心疼地囑咐:工作時要記得吃夜餐。但是,隨著加班的次數多了,老婆就會起疑心。男人就會立馬做出一臉的委屈狀:我這麼拼命幹活,加班,還不是為了你和孩子生活得好一點兒?要不,我天天在家陪你,你來掙錢養活我!
  多數妻子聽到男人這句話,都會有種自責心理,以為是自己誤會了老公。
  男人見妻子打消了懷疑他的��頭,老老實實回家陪老婆幾次,把她哄得心花怒放,又繼續在外面“加班”。
  出軌現象3:應酬太多
  這年頭,稍稍有點兒本事的男人都喜歡在外面應酬。應酬於男人而言,體面又風光,好像沒有應酬就不足以證明男人的能力,不足以證明他事業有成。
  女人呢,也多半喜歡有應酬能力的男人。
  這樣的男人多半能掙錢,能給她和孩子的生活帶來足夠的物質保證。
  於是,聰明男人就會披著應酬的外衣,在外面堂而皇之地發展婚外情。當老婆開始反感每一個夜晚他在外面不停地應酬時,男人辯解的理由比誰都充分: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啊,接著就以大舅哥——老婆的親哥哥為事例說明,每天下班就回家,一個月不足1000塊錢,買日用品老是尋地攤貨,吃飯節衣縮食,還是攢不夠孩子上大學的費用,老婆天天罵他是癟三。你希望我是那樣的男人麼?如果你希望,我從明天開始下班後就老老實實待在家裡,給你做飯,涮碗,洗衣。
  老婆一聽,立時沒電,臨掛電話前,還得溫柔地叮囑男人:多吃菜,少喝酒。
  男人收了線,那個樂呀,用一點智慧就把老婆的心給搞定了。
  出軌現象4:心���在焉
  回到家裡,不論幹什麼都心神不寧,尤其對於電話響特別敏感,而且拒絕在妻子麵前接聽電話,如果妻子問他有什麼事,他又會以蠻橫的態度否認——我能有什麼事?你在懷疑我麼?出現這種情況,可以十分肯定地告訴你,他在外面,有了“情況”。
  老話說,心底無私天地寬,一個在外面沒有秘密的男人,在家裡,就會坦然地面對所有電話,也不會心不在焉,更不會對妻子的詢問態度蠻橫。
  出軌現象5:懶於性事
  男人生理上也有不應期,這是正常現象,但也不過幾天而已。排除這幾天,如果他是一個生理正常的男人,如果總是在床上心不在焉,對你的所有暗示都漠不關心,比如說,以往每次***前,你們都有“前戲”,卻突然取消了,對於你風情萬種的肢體語言,深情嫵媚的眼波,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就算是***,也是例行公事,草草了事,完全是在應付,毫無激情可言。這時,你就該提高警惕了,男人的出軌往往是從對妻子身體的厭倦開始。
  婚姻的七年之癢多是性愛之癢。當性愛出現疲憊時,也是婚姻疲憊的開始。男人這時就會在外面刻意或不刻意尋���能帶給自己激情燃燒的女人。
  出軌現象6:朋友出面證明他是清白的
  男人在外面晚歸或經常遲遲不歸被老婆懷疑時,經常會有他的哥們儿自告奮勇站出來替他澄清事實:那天,他和我們在一起,嫂子,你絕對放心,我大哥不是那種人,我可以作證。並信誓旦旦保證,就是大哥想出軌,我們這幫哥們儿也不會饒了他,娶了你這麼賢惠的嫂子,他要是不知足,敢對別的女人動歪心的話,看我們怎麼修理他。
  事實呢,他保羅V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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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羅V8用法的這些哥們儿都是和他一樣的狐朋狗友,人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絕對沒錯。男人在外面花心,怕後院起火,最常用的伎倆就是把這些狐朋狗友推出來當擋箭牌,讓妻子相信,他雖然夜夜晚歸,但絕對為老婆守身如玉!
  以上幾種情況雖不能百分之百證明你老公確定有外遇,但是,如果上述6種現象,他一應俱全,說明你們的婚姻已經呈現亞健康狀態,作為妻子的你,要格外注意了,如何消除你們婚姻之中的亞健康狀態,如何挽回丈夫漸漸淡漠的情感和心靈,如何讓婚姻進入第二次蜜月期,是你必須做的事。
  永遠不要以為,男人出軌和你沒有關係。
  男人出軌有三種情況:第一種是精神出軌。第二種是肉體出軌。最後一種是精神和肉體的雙重出軌。如果是第一種和第二種情況,還可以原諒。這個男人也在挽救範圍之內,一陣冷戰過後,婚姻還會恢復原來的恩愛。最後一種,已經不能算是出軌了,而是徹底的背叛。男人出軌一旦到了最後一種,估計10頭牛也拉不回來,這個家,早晚有一天會解散。
  男人出軌,和“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是一個道理。深陷熱戀的男女眼裡是裝不下別人的。只有當婚姻讓男人感到平淡和厭倦時,他的心才會“蠢蠢欲動”。
  如果你是一位聰明的女人,完全可以把丈夫“蠢蠢欲動”的心消滅在萌芽之中。但問題是,很多女人從來就沒有意識到,丈夫出軌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只認准一個理——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吃了蛋糕想吃比薩。
  出軌,已經成為當今婚姻破裂的第一大殺手。電影《手機》之所以引來眾多國人觀看,就是因為影片中所講的那個故事���像發生在自己身上一樣真實,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這已經成為人盡皆知的秘密。而《手機》則把這個美麗的謊言戳穿,公之於眾。
  最嘩然的首先是女人。她怕她的男人背著她出軌,她不想她的男人一旦出軌了,地球人都知道,只有她還蒙在鼓裡。現在,判斷男人是否出軌已經不用盯梢這種古老的方法了,手機通話記錄、短信、MSN聊天記錄,只要調出來就可以一清二楚。當然,這樣做一旦被男人發現,又為兩個人本已經脆弱的情感下了一層霜。弄不好,把男人本來就游移不定的心趕到情人的懷抱裡,賠了男人又折兵,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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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ngwill66 · 11 month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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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萬卷書
H:讀萬卷書很無聊,行萬里路很辛苦。看電視的活衣廚,每日看平板找萬卷書,看旅遊節目觀遊世界。廢人世界的新讀書觀,懶人的觀遊世界路。以點引書,以觀代遊。網路世界很遼闊。「欲知天下事,須讀古今書。學了就用處處行,光學不用等於零。不能則學,不知則問;讀書全在自用心,老師不過引路人。」看「他們在島嶼寫作」介紹王文興,以電影文本的形式,紀錄文學大家。其中王文興教授談及「彷彿名人才能寫回憶錄。」因為有人看,普通人寫回憶錄則自我安慰,自娛娛人。有些人隨物換星移而隱去,有些書卻一直流傳。廢宅論不可取,各依所需,天冷在家,觀音唸佛祖,各唸一本家家經。20231217W7
王文興 (作家)
維基百科:
台灣作家 (1939-2023)
王文興(1939年9月24日—2023年9月27日),男,福建福州人,臺灣小說家。 維基百科
電影: 尋找背海的人
配偶: 陳竺筠; (1969年結婚—2023年結束)
王文興從1966年開始寫作《家變》,在1973年出版,發表後造成軒然大波。這是因為《家變》從內容到形式、情節、結構,語言文字,在當時的台灣文壇都是創新的,甚至創新到被某些人認為是「離經叛道」的「異端」,為了這部作品,台灣文學界曾經開過多次座談會,發表過多篇文章來討論。
古人說「人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臨深溪,不知地之厚也。」
蘇軾在《石鐘山記》一文中,記敘了他深入實地考察,揭開了石鐘山得名之謎的故事。
李時珍爲了完成《本草綱目》的著述,不辭辛勞遠出旅行考察,上山採藥和拜訪有實際經驗的人。
陸遊說:「紙上得來終覺淺,���知此事要躬行。」
杜甫在《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中這樣的句子: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
明末畫家董其昌的《畫禪室隨筆》卷二○畫訣中:「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胸中脫去塵濁,自然丘壑內營,立成鄄鄂。」
古人講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其實就是王陽明老先生講的知行合一。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有耀自他,我得其助」出自清代梁邵王《兩般秋雨庵隨筆》
趙恆《勸學詩》
勸學詩
宋代:趙恆
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
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
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
男兒若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
人生五堂課: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閱人無數、名師指路、自己開悟
讀萬卷書
書山有路勤爲徑,學海無涯苦作舟;腹有詩書氣自華,讀書破萬卷 下筆如有神黑髮不知勤學早 白首方悔讀書遲與肝膽人共事 無字句處讀書行萬里路千里之行 始於足下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路漫漫其修遠兮 吾將上下而求索紙上得來終覺淺 絕知此事要躬行閱人無數讀人如讀書 閱人宜閱己邪正看鼻眼 功名看氣宇 事業看精神
古今賢文勸學篇
枯木逢春猶再發,人無兩度再少年。不患老而無成,只怕幼兒不學。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今人勝古人。若使年華虛度過,到老空留後悔心。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長百歲。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好好學習 ,天天向上。堅持不懈,久煉成鋼。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冰生於水而寒於水,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書到用時方恨少,事非經過不知難。
身怕不動,腦怕不用。手越用越巧,腦越用越靈。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三心二意,一事無成。一日練,一日功,一日不練十日空。拳不離手,曲不離口。刀不磨要生銹,人不學要落後。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師傅領進門,修行在自身。熟能生巧,業精於勤。
讀書篇
欲知天下事,須讀古今書。
學了就用處處行,光學不用等於零。
不能則學,不知則問;讀書全在自用心,老師不過引路人。
好曲不厭百回唱,好書不厭百回讀。
讀書貴能疑,疑能得教益。
默讀便於思索,朗讀便於記憶。
初讀好書如獲良友;重讀好書如��故知。
處處留心皆學問,三人同行有我師。
石鐘山記
朝代:宋代
作者:蘇軾
《水經》雲:“彭蠡之口有石鐘山焉。”酈元以爲下臨深潭,微風鼓浪,水石相搏,聲如洪鐘。是說也,人常疑之。今以鐘磬置水中,雖大風浪不能鳴也,而況石乎!至唐李渤始訪其遺蹤,得雙石於潭上,扣而聆之,南聲函胡,北音清越,桴止響騰,餘韻徐歇。自以爲得之矣。然是說也,餘尤疑之。石之鏗然有聲者,所在皆是也,而此獨以鍾名,何哉?
元豐七年六月丁丑,餘自齊安舟行適臨汝,而長子邁將赴饒之德興尉,送之至湖口,因得觀所謂石鍾者。寺僧使小童持斧,於亂石間擇其一二扣之,硿硿焉。餘固笑而不信也。至���夜月明,獨與邁乘小舟,至絕壁下。大石側立千尺,如猛獸奇鬼,森然欲搏人;而山上棲鶻,聞人聲亦驚起,磔磔雲霄間;又有若老人咳且笑于山谷中者,或曰此鸛鶴也。餘方心動欲還,而大聲發於水上,噌吰如鐘鼓不絕。舟人大恐。徐而察之,則山下皆石穴罅,不知其淺深,微波入焉,涵淡澎湃而爲此也。舟回至兩山間,將入港口,有大石當中流,可坐百人,空中而多竅,與風水相吞吐,有窾坎鏜鞳之聲,與向之噌吰者相應,如樂作焉。因笑謂邁曰:“汝識之乎?噌吰者,周景王之無射也;窾坎鏜鞳者,魏莊子之歌鐘也。古之人不餘欺也!”
事不目見耳聞,而臆斷其有無,可乎?酈元之所見聞,殆與餘同,而言之不詳;士大夫終不肯以小舟夜泊絕壁之下,故莫能知;而漁工水師雖知而不能言。此世所以不傳也。而陋者乃以斧斤考擊而求之,自以爲得其實。餘是以記之,蓋嘆酈元之簡,而笑李渤之陋也。
《本草綱目》是一部集中國16世紀以前本草學大成的著作,明代萬曆六年(1578年)定稿,萬曆二十三年(1596年)在南京正式刊行,作者為醫學家、藥學家和博物學家李時珍。此著收錄於《四庫全書》,為子部醫家類。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出自於陸游的《冬夜读书示子聿》
朝代:宋代
作者:陸游
古人學問無遺力,���壯工夫老始成。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
朝代:唐代作者:杜甫
同類型的詩文:社交讀書壯志
原文
紈绔不餓死,儒冠多誤身。丈人試靜聽,賤子請具陳。
甫昔少年日,早充觀國賓。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
賦料揚雄敵,詩看子建親。李邕求識面,王翰愿卜鄰。
自謂頗挺出,立登要路津。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
此意竟蕭條,行歌非隱淪。騎驢十三載,旅食京華春。
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
主上頃見征,欻然欲求伸。青冥卻垂翅,蹭蹬無縱鱗。
甚愧丈人厚,甚知丈人真。每于百僚上,猥頌佳句新。
竊效貢公喜,難甘原憲貧。焉能心怏怏,只是走踆踆。
今欲東入海,即將西去秦。尚憐終南山,回首清渭濱。
常擬報一飯,況懷辭大臣。白鷗沒浩蕩,萬里誰能馴?
1 
○記事2 
予在廣陵,見司馬端明畫山水,細巧之極,絕似李成。多宋元人題跋,畫譜俱不載,以此知古人之逃名。3 
今年游白下,見褚遂良西升經,結構遒勁,於黃庭像贊外,別有筆思。以顧虎頭洛神圖易之。主人迫欲朱提,力不能有,遂落賈人手。如美人為沙叱利擁去矣。更償之二百金,竟靳固不出。登舟作數日惡,憶念不置。然筆法尚可摹擬,遂書此論,亦十得二三耳。使西升經便落予手,未必追想若此也。4 
書家以豪逸有氣,能自結撰為極則。西昇雖俊媚,恨其束于法,故米漫士不甚賞心。若兒子輩能學之,亦可適俗。因作小楷書記之。5 
送君者自崖而返,君自此遠。宋子京讀莊子至此,遂欲沾巾。予北上,泊寒山為送別諸君子拈之。6 
鬥鵪鶉,江南有此戲,皆在籠中。近有吳門人,始開籠於屋除中,相鬥彌日。復入籠飲啄,亦太平清事。7 
餘與仲醇,以建子之月,發春申之浦,去家百里。泛宅淹旬,隨風東西,與雲朝暮。集不請之友,乘不系之舟。壺觴對飲,翰墨間作��吳苑酹真娘之墓,荊蠻尋懶瓚之蹤,固以胸吞具區,目瞪雲漢矣。夫老至則衰,倘來若寄,既悟炊梁之夢。可虛秉燭之游,居則一丘一壑,唯求羊是群;出則千峰萬壑,與汗漫為侶。茲予兩人,敦此夙好耳。8 
余游閩中,遇異人談攝生奇訣。在讀黃庭內篇,夜觀五藏神,知其虛實,以為補瀉。蓋道藏所不傳,然須斷葷酒與溫柔鄉,則可受持。至今愧其語也。9 
七夕,王太守禹聲,招飲於其家園。園即文恪所投老。唐子畏,郝元敬諸公為之點綴者。是日,出其先世所藏名畫。有趙千里後赤壁賦一軸,趙文敏落花游魚圖,谿山仙館圖。又老米雲山,倪雲林漁莊秋霽,梅道人漁家樂手卷,李成雲林卷,皆希代寶也。餘持節楚藩歸。曾晚泊祭風臺,即周郎赤壁,在嘉魚縣南七十里。雨過,輒有箭鏃於沙渚間出。里人拾鏃視予,請以試之火,能傷人,是當時毒藥所造耳。子瞻賦赤壁,在黃州,非古赤壁也。壬辰五月10 
元李氏有古紙,長二丈許,光潤細膩,相傳四世。請文敏書,文敏不敢落筆,但題其尾。至文徵仲,止押字一行耳,不知何時乃得書之。11 
餘頃驅車彭城,不勝足音之懷。又有火雲之苦,回馭谷水塔上,養痾三月。而仲醇挾所藏木癭爐,王右軍月半帖真跡、吳道子觀音變相圖、宋板華嚴經尊宿語錄示餘。丈室中惟置一床,相對而坐,了不蓄筆研。既雨窗靜間,吳門孫叔達以畫事屬余紀游,遂為寫迂翁筆意。即長安游子,能有此適否?12 
袁尚書賴無𥚛,孫女以餓縊死。尚書善噉,不能饜。每市蜆為晚飧,可竟一斗。有一門生,饋以十金,輒作三封。以一封置袖中,乘月叩窮交之戶。呼輿偕步,以袖中金贈之而別。其貧都由此,然每攜麗伎泛泊,一日不能廢也。13 
楊尚書成,在吳中負物望。其家不貧,而吳中人稱之,不在哀公下。以其淳謹安靜,故令人無可間然耳。尚書過蔡經舊里,曰:「此宋之大賊,乃居此乎?」以為蔡京也,所謂不讀非聖書者耶。14 
張東海題詩金山:「西飛白日忙於我,南去青山冷笑人。」有一名公,見而物色之曰:「此當為海內名士。」東海在當時,以氣節重。其書學懷素,名動四夷。自吳中書家後出,聲價稍減,然行書尤佳。今見者少耳。15 
餘與程黃門同行江南道上,停驂散步。見陂陁紆復,峰巒孤秀。下瞰平湖,澄碧萬頃,湖之外江光吞天,征帆點點,與鳥俱沒。黃門曰:「此何山也?」餘曰:「齊山也。」黃門曰:「子何以知之?」餘曰:「吾知杜樊川所謂江涵秋影者耳。」詢之舟人,亦不能名。但曰:此上有翠微亭。黃門與餘一笑而出,是日步平堤六七里,皆在南湖中。此堤之勝,西湖僅可北面稱臣耳。俗諺云,九子可望不可登,齊山可登不可望。信然。16 
大林寺,在天池之西,有西竺娑羅樹二株。中宴坐老僧,余訪之,能念阿彌陀佛號而已。白樂天詩云:「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必此寺也。17 
○記游18 
武彞有大王峰,峰極尊勝。故名武彞。君為魏王子騫,曾會群真於此,奏人間可哀之曲。19 
大田縣有七巖臨水。山下皆平田。秋氣未深,樹彫葉落,衰柳依依。20 
洞天巖,在沙縣之西十裏。其山壁立,多松樟。上有長耳佛像。水旱禱,著靈跡。其巖廣可容三几二榻。高三仞餘,滴水不絕。閩人未之賞也,餘創而深索之。得宋人題字石刻十餘處,皆南渡以後名手。詩歌五章。巖下有流觴曲水,徐令與餘飲竟日,頗盡此山幽致。追寫此景,以當紀游。21 
高郵夜泊,望隔堤大湖月色微晦,以為地也。至詰旦,水也。竺典化城,無乃是耶。22 
子行至滕陽,嶧山在望。火靈煙沙,殆不復有濟勝具。是日宿縣中官舍,乃以意造,為嶧山不必類嶧山也,想當然耳。曾游嶧山者,知餘不欺人。23 
呂梁縣瀑三千仞,石骨出水上。憶予童子時,父老猶道之,今不復爾。東海揚塵,殆非妄語。24 
○評詩25 
大都詩以山川為境,山川亦以詩為境。名山遇賦客,何異士遇知己?一入品題,情貌都盡。後之游者,不待按諸圖經,���諸樵牧,望而可舉其名矣。嗟嗟,澄江凈如練,齊魯青未了。寥落片言,遂關千古登臨之口,豈獨勿作常語哉?以其取境真也。友人錢象先荊南集,不盡象先才情之變。而餘嘗持節長沙,自洞庭而下,漢陽而上,與象先共之。故其取境之真,特有賞會云。抑餘不能游,然好詩。象先能詩,又好游,是安得象先為東西南北之人?窮夫所謂州有九岳有五者。而皆被以奇音雋響。餘得隱幾而讀之。以吾拙而收象先之巧,以吾目而用象先之足,不大愉快哉?26 
東坡云:「詩人有寫物之工。」桑之未落,其葉沃若。他木不可以當此。林逋梅花詩:「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決非桃李詩。皮日休白蓮詩:「無情有恨何人見,月冷風清欲墮時」,此必非紅蓮詩。裴璘詠白牡丹詩。」長安豪貴惜春殘,爭賞先開紫牡丹。別有玉杯承露冷,無人起就月中看。」27 
餘以丙申秋,奉使長沙。至東林寺,時白蓮盛開。土人云:此晉慧遠所種。自晉至今千餘年,惟存古甃與欄楯,而蓮無復種矣。忽放白毫光三日三夜。此花宰地而出,皆作千葉,不成蓮房。餘徘徊久之。」幸此花開,與餘行會。遠公有記云:「花若開,吾再來。」餘故有詩云「泉歸虎谿靜,雲度雁天輕。苔蘚封碑古,優雲應記生。」記此事也。28 
古人詩語之妙,有不可與冊子參者,惟當境方知之。長沙兩岸皆山,餘以牙檣游行其中。望之,地皆作金色。因憶水碧沙明之語。又自岳州順流而下,絕無高山。至九江,則匡廬兀突,出檣帆外。因憶孟襄陽所謂「掛席幾千里,名山都未逢。泊舟潯陽郭,始見香爐峰。」真人語,千載不可復值也。29 
宋人推黃山谷所得,深於子瞻,曰:「山谷真涅槃堂裏禪也。」30 
頃見岱志詩賦六本。讀之既盡,為區檢討用孺言曰:「總不如一句。」檢討請之,曰:「齊魯青未了。」31 
「燈影照無睡,心清聞妙香。」杜少陵宿招提絕調也。予書此於長安僧舍,自後無復敢題詩者。32 
「萬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幾見月當頭。」文徵仲嘗寫此詩意。又樊川翁「南陵水面漫��悠,風緊雲繁欲變秋。」趙千里亦圖之。此皆詩中畫,故足畫耳。33 
「風靜夜潮滿,城高寒月昏。」「秋色明海縣,寒煙生里閭。」「春盡草木變,雨餘池館青。」「楚國橙橘暗,吳門煙雨愁。」「郭外秋聲急,城邊月色殘。」「眾山遙對酒,孤嶼共題詩。」「氣蒸雲夢澤,波撼岳陽城。」「林花掃更落,徑草踏還生。」「掛席樵風便,開樽琴月孤。」「落日池上酌,清風松下來。」王江寧、孟襄陽,五言詩句。每一詠之,便習習生風。34 
餘見倪雲林自題畫云:十月江南未隕霜,青楓欲赤碧梧黃。停橈坐對寒山晚,新雁題詩小著行。35 
明月照積雪,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澄江凈如練。玉繩低建章,池塘生春草。秋菊有佳色,俱千古寄語,不必有所附麗,文章妙境,即此瞭然。齊隋以還,神氣都盡矣。36 
李獻吉詩,如「詠月」有云「光添桂魄十分影,寒落江心幾尺潮。」不見集中,自是佳語。唐子畏詩,有曰:「杜曲梨花杯上雪,灞陵芳草夢中煙。」又曰:「秋榜才名標第一,春風脂粉醉千場。」皆學白香山。子畏之才,何須以解首矜詡。其亦唐人所謂今朝曠蕩春無涯,不免器小之誚。37 
唐人詩律,與書法頗似,皆以濃麗為主,而古法稍遠矣。餘每謂晉書無門,唐書無態,學唐乃能入晉。晉詩如其書,雖陶元亮之古淡,阮嗣宗之俊爽,在法書中未可當虞褚。以其無門也,因為唐人詩及之。38 
翰墨之事,良工苦心,未嘗敢以耗氣應也。其尤精者,或以醉,或以夢,或以病。游戲神通,無所不可。何必神怡氣王?造物乃完哉。世傳張旭號草聖,飲酒數斗,以頭濡墨,縱書墻壁上。淒風急雨,觀者歎愕。王子安為文,每磨墨數升,蒙被而臥,熟睡而起。詞不加點,若有鬼神。此皆得之筆墨蹊逕之外者。今觀察王先生,當人日,病不起。據枕作詩二十章,言言皆樂府鼓吹也,乃與彼二子鼎足立矣。39 
東坡讀金陵懷古詞於壁間,知為介甫所作,嘆曰:「老狐精能許,」以羈怨之士,終不能損價於論文。所謂文章天下至公。當其不合,父不能諛子。其論之定者,雖東坡無如荊公何,太白曰:「崔灝題詩在上頭。」東坡題廬山瀑布曰:「不與徐凝洗惡詩。」太白擱筆於崔灝,東坡操戈於徐凝。豈有恩怨哉?
董其昌《評文》
1 
東坡水月之喻,蓋自肇論得之,所謂不遷義也。文人冥搜內典,往往如鑿空,不知乃沙門輩家常飯耳。大藏教若演之有許大文字。東坡突過昌黎歐陽,以其多助。有此一奇也。2 
蘇子瞻表忠觀碑,惟敘蜀漢抗衡不服,而錢氏順命自見。此以賓形主法也。執管者即已遊於其中,自不明了耳。如能了之,則拍拍成令。雖文采不章,而機鋒自契。3 
文章隨題敷衍,開口即涸。須於言盡語竭之時,別行一路。太史公荊軻傳,方敘荊軻刺秦王,至秦王環柱而走,所謂言盡語竭。忽用三個字轉云「而秦法」自此三字以下,又生出多少煙波。4 
凡作文,原是虛架子。如棚中傀儡,抽牽由人,非一定死煞。真有一篇文字,有代當時作者之口,寫他意中事,乃謂注於不涸之源。且如莊子逍遙篇。鷽鳩笑大鵬,須代他說曰:「我決起而飛槍榆枋,時則不至,而控於地而已矣。奚以之九萬里而南為?」此非代乎?若不代,只說鷽鳩笑,亦足矣。又如太史公稱燕將得魯仲連書云:「欲歸燕,已有隙,恐誅;欲降齊,所殺虜,於齊甚眾。恐已降而后見辱,喟然嘆曰:與人辨,我寧自辨。」此非代乎?5 
文有翻意者,翻公案意也。老吏舞文,出入人罪。雖一成之案,能翻駁之。文章家得之,則光景日新。且如馬嵬驛詩,凡萬首,皆刺明皇寵貴妃。只詞有工拙耳。最後一人,乃云:尚是聖明天子事,景陽宮井又何人。便翻盡從來巢臼。曹孟德疑塚七十二。古人有詩云:直須發盡疑塚七十二。已自翻矣。後人又云:以操之奸,安知不慮及於是。七十二塚,必無真骨。此又翻也。6 
青鳥家,專重脫卸。所謂急脈緩受,緩脈急受。文章亦然。勢緩處,須急做,不令扯長冷淡。勢急處,須緩做,務令紆徐曲折,勿得埋頭,勿得直腳。7 
杜子美云:擒賊先擒王。凡文章,必有真種子,擒得真種子,則所謂口口咬著。又所謂點點滴滴雨,都落在學士眼裡。8 
文字最忌排行,貴在錯綜其勢。散能合之,合能散之。左氏晉語云:賈誼政事疏,太子之善,在於早諭教與選左右。早諭教,選左右,是兩事。他卻云心未濫而先諭教,則化易成也。此是早諭教。下云若其服習講貫,則左右而已。此是選左右,以二事離作兩段,全不排比。自六朝以後,皆畫段為文,少此氣味矣。9 
作文要得解悟。時文不在學,只在悟。平日須體認一番,才有妙悟,妙悟只在題目腔子里思之。思之思之不已,鬼神將通之。到此將通時,才喚做解悟。了得解時,只用信手拈神,動人心來。頭頭是道,自是文中有竅,理義原悅人心。我合著他,自是合著人心。文要得神氣,且試看死人活人,生花剪花,活雞木雞,若何形狀?若何神氣?識得真,勘得破,可與論文。如閱時義,閱時令,吾毛竦色動,便是他神氣逼人處。閱時似然似不然,欲丟欲不丟,欲讀又不喜讀,便是他神索處。故窗稿不如考卷之神,考卷之神薄,不如墨卷之神厚。魁之神露,不如元之神藏。試之,自有解人處。脫套去陳,乃文家之要訣。是以剖洗磨煉,至精光透露。豈率爾而為之哉?必非初學可到。且定一取舍,取人所未用之辭,舍人所已用之辭;取人所未談之理,捨人所已談之理;取人所未布之格,舍人所已布之格;取其新,舍其舊。不廢辭,卻不用陳辭;不越理,卻不用皮膚理;不異格,卻不用卑瑣格。格得此,思過半矣。10 
文家要養精神,人一身只靠這精神幹事。精神不旺,昏沉到老,只是這個。人須要養起精神,戒浩飲,浩飲傷神;戒貪色,貪色滅神;戒厚味,厚味昏神;戒飽食,飽食悶神;戒多動,多動亂神;戒多言,多言損神;戒多憂,多憂鬱神;戒多思,多思撓神;戒久睡,久睡倦神;戒久讀,久讀苦神。人若調養得精神完固,不怕文字無解悟,無神氣,自是矢口動人。此是舉業最上一乘。11 
多少伶俐漢,只被那卑瑣局曲情態,耽擱一生。若要做個出頭人,直須放開此心。令之至虛,若天空,若海闊;又令之極樂,若曾點游春,若茂叔觀蓬,洒洒落落。一切過去相、見在相、未來相,絕不里念,到大有入處,便是擔當宇宙的人,何論雕蟲末技?12 
甚矣,舍法之難也。兩壘相薄,兩雄相持,而俠徒劍客,獨以魚腸匕首,成功於枕席之上,則孫吳不足��矣。此捨法喻也。又喻之於禪,達磨西來,一門超出,而億劫脩持三千相;彈指了之,舌頭坐斷,文家三昧,寧越此哉。然不能盡法,而遽事舍法,則為不及法。何士抑能盡法者也,故其游戲跳躍,無不是法。意象有神,規模絕跡。今而後以此爭長海內,海內益尊士抑矣。13 
吾常謂成弘大家,與王唐諸公輩,假令今日而在,必不為當日之文。第其一種真血脈,如堪輿家所為正龍,有不隨時受變者。其奇取之於機,其正取之於理,其致取之於情,其實取之於事,其藻取之於辭。何謂辭?《文選》是也。何謂事?《左史》是也。何謂情?《詩》《騷》是也。何謂理?《論語》是也。何謂機?《易》是也。《易》闡造化之機,故半明半晦,以無方為神。《論語》著倫常之理,故明白正大,以《易》知為用。如《論語》曰:「無適無莫」,何等本易。《易》則曰:「見群龍無首,下語險絕矣。」此則王唐諸公之材料窟宅也。如能熟讀妙悟,自然出言吐氣,有典有則,而豪少佻舉浮俗之習,淘洗殆盡矣。14 
夫士子以干祿故,不能迂其途,以就先民矩矱是或一說矣。不曰去其太甚乎?小講入題,欲離欲合,一口說盡,難復更端,不可稍加虛融乎。股法所貴,矯健不測。今一股之中,更加復句,轉接之痕盡露。森秀之勢何來?不可稍加裁剪乎?古文只宜暗用,乃得一成語。不問文勢夷險,必委曲納之。或泛而無當,或奇而無偶,不可稍割愛乎。每題目必有提綱,即欲運思於題中。又欲回盼於題外,若復快意直前,為題所縛。圓動之處,了不關心,縱才藻燦然,終成下格,不可另著眼乎?諸如此類,更僕莫數。一隅反之,思過半矣。
徐仙真錄序编辑
  天生英才,用之於當時,則能忠君保民,榮膺顯爵。歿則廟祀一方,而其陰功靈貺,猶能闡揚于後世者,實非偶然。蓋天將有意於斯世斯民,而使其至於是也。不然何獨異於人哉。若徐二仙者,槩可見矣。神,海州胸山人也。出偃王之後。其父溫,五代時為吳名將,能建軍功,累遷官至拜相,卒贈齊王,謐忠武。五子皆受王封,曰知證,曰知誇者,即二仙也。天福中,唐主受禪,封知證為江王,知誇為饒王,同鎮金陵。威德兼濟,民庶ㄨ安。率兵入閩,蠻寇迎降,境土寧靜。閩人歸戴;遂立生祠於鰲峰之北,設像以敬事焉。神念其誠,一日,語閩人曰:我明年別汝輩、當默佑玆土。果符前言,於是閩人敬事益虔。而凡旱潦虫蝗之灾,水火寇盜之危,疾病婚葬之請,隨禱隨應,若響若荅。至若摛詞揮翰,雲漢昭回,耀人耳目。自宋以來,累受封號。逮至我朝永樂之間,以神有翊衛聖躬弗豫之功,聿新祠廟,御製碑刻,褒封有加,以昭神貺。由此而觀,則神生為忠臣,歿為明神,其功德有益於國家生民者。如此,豈非天有意於斯世斯民,而使其至於是歟。其祠官方文照,蓋凡神之世系、行實、靈跡、華翰,與夫前代我朝褒封碑刻,恐歲久湮沒失傳,彙成一編,名曰真錄。閩藩總戎盂城孫公,忠義士也,竊嘗觀之,而有感焉,乃捐俸,命工繡梓,以博其傳,命予序引。予謂神聰明正直,其顯跡著于今昔者,皆不出於隱僻怪,誕而至於惑世誣民之患,莫非忠君孝親,仁民愛物之事,蓋士君子之所當為也。其近而耳聞目見者,固-不待是編而知,使遐方僻壤未及見聞者,幸獲一覽,其於為臣為子之道,脩身慎行之方,亦足為一助云耳。是為序。
  正統八年,歲在癸亥秋七月吉日,福建閩縣儒學訓導王用盛序。
補閑集
作者:崔滋
補閑集序編輯
文者蹈道之門,不涉不經之語。然欲鼓氣肆言,竦動時聽,或涉於險怪。況詩之作,本乎比興諷喩,故必寓託奇詭,然後其氣壯,其意深,其辭顯,足以感悟人心,發揚微旨,終歸於正。若剽竊刻畵誇耀靑紅,儒者固不爲也。雖詩家有琢鍊四格,所取者,琢句鍊意而已。今之後進,尙聲律章句,琢字必欲新,故其語生,鍊對必以類,故其意拙。雄傑老成之風,由是喪矣。我本朝以人文化成,賢儁間出,贊揚風化。光宗顯德五年,始闢春闈,擧賢良文學之士,玄鶴來儀。時則王融、趙翼、徐���、金策,才之雄者也。越景顯數代間,李夢游、柳邦憲以文顯,鄭倍傑、高凝以詞賦進,崔文憲公沖命世興儒,吾道大行。至於文廟時,聲名文物,粲然大備。當時冢宰崔惟善,以王佐之才,著述精妙。平章事李精恭、崔奭,參政文正、李靈幹、鄭惟産,學士金行瓊、盧坦,濟濟比肩,文王以寧。厥後朴寅亮、崔思齊、思諒、李䫨、金亮鑑、魏繼廷、林元通、黃瑩、鄭文、金緣、金商祐、金富軾、權適、高唐愈、金富轍、富佾、洪瓘、印份、崔允儀、劉羲、鄭知常、蔡寶文、朴浩、朴椿齡、林宗庇、芮樂仝、崔諴、金精、文淑公父子、吳先生兄弟、李學士仁老、兪文安公升旦、金貞肅公仁鏡、李文順公奎報、李承制公老、金翰林克己、金諫議君綏、李史館允甫、陳補闕澕、劉沖基、李百順、兩司成咸淳、林椿、尹於一、孫得之、安淳之,金石間作,星月交輝。漢文唐詩,於斯爲盛。然而古今諸名賢,編成文集者,唯止數十家,自餘名章秀句,皆湮沒無聞。李學士仁老略集成篇,命曰破閑,晉陽公以其書未廣,命予續補。強拾廢忘之餘,得近體若干聯,或至於浮屠兒女輩,有一二事可以資於談笑者,其詩雖不嘉,幷錄之。共一部分爲三卷,而未暇雕板,今侍中上柱國崔公,追述先志,訪採其書,謹繕寫而進。
時甲寅四月日。守太尉崔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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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leyballphotographer · 3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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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枚の連続写真です。どうぞ、お見逃しなく! □■□ 2021-22 V.LEAGUE DIVISION2 MEN Nov.7(Sun),2021 つくばユナイテッドSunGAIA VS 兵庫デルフィーノ 水郷体育館(茨城県土浦市) □■□ 兵庫デルフィーノ (Hyogo Delfino) #12:饒平名 丈衣 (Joy Yohena) : Outside Hitter □■□ #兵庫デルフィーノ #HyogoDelfino #尼崎市 #兵庫県 #饒平名丈衣 選手 #JoyYohena #沖縄市 #美里工業 #バレー #バレーボール #バレー部 #バレーボール部 #vリーグ #vリーグ男子 #vリーグはバレーだよ #vleague #龍神NIPPON #バレーボール男子 #男子バレー #男バレ #バレーボール好きな人と繋がりたい #スポーツ #アスリート #スポーツ写真 #ポートレート #ポートレート好きな人と繋がりたい #東京カメラ部 #ファインダー越しの私の世界 #写真撮ってる人と繋がりたい #写真好きな人と繋がりたい □■□ (霞ヶ浦総合公園 水郷体育館前) https://www.instagram.com/p/CZ8Wzn1lV0n/?utm_medium=tumbl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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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ssy324 · 4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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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大學隱藏了駭人聽聞的罪惡,圖為改名後的中國人民大學東門。(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這是一位著名的軍醫、一位畢業於中共建政前第一所正規綜合大學──北方大學老人的真實回憶。為了保護他免於軍方高層的懲戒,為使老人晚年得以安寧,我不能暴露他的真名。只能用魯大明這個代用名,去記錄他的回憶。
命運選擇
1945年8月15日,是晉冀魯豫解放區最喜悅最熱鬧的一天。也是全中國最激動的一日。這一天:日本投降了。
那時的我才二十七歲。自1937年冬天參加八路軍後,有八個年頭沒有回家。艱苦的仗終於打完了,是回家種地,侍候老娘呢?是隨中央政令復員進城上學?還是繼續留在部隊當俺的事務長?
那是個戰後命運的多向路口。世界在選擇!國家在選擇!民族在選擇!個人也選擇!
俺是山東膠州半島人,山東人重義行孝,俺還是很想回家去服侍老娘。
自小在俺幾個兄弟裡,俺娘最疼愛的就是我。
俺家的地方,自明時就是一個文化莊。俺爺爺和曾祖爺爺都是未去應試的讀書人。俺祖上是個旺族。後來隨興衰的朝勢,沒落成了耕田戶。讀書寫字,仍是俺家的傳承習慣。所以,俺比一般農娃多識了許多字,多學過幾本算術書。
別小看這一點點文化,它幫了我不少並改變了我一生的命運。因會寫會算,部隊不讓我去那些隨時會陣亡受傷的前線,而讓我這個小文化人,在後方負責伙食事務工作。
不久,邊區政府和司令部一起佈告:共產黨邊區新成立的北方大學行政學院、工學院、農學院、醫學院、文教學院、財經學院等6院,要面向部隊和社會招考新生,為俺黨奪取未來更大的江山,培育知識型人才,以改變國際的錯誤觀感:中共軍隊就是文盲軍隊。
農家兒子變軍醫
一紙佈告讓部隊沸騰了。誰不想去!去了就等於升官!
升官了就等於有了:二支鋼筆胸前掛,東洋馬歡衛士隨,開會散會小灶餐,大腳婆娘兼秘書。彈冠相慶高來去。
司令部的首長們說:“小魯:你一定行!”
周圍的戰友們也說:“魯事務長!你不給俺們爭光!誰還行?”
經過幾場緊張考試後,一天,有人在司令部大院敲起了銅鑼!“張榜了!快來看呀!”
俺飛快地跑去,擠到前面仔細一看:“嘿!錄取了!全榜第二名!”
1946年初春,我隨軍區和地方邊區一起錄取的學員,來到了位於河北邢台市西關的北方大學。
我們的校長,範文瀾先生從延安到邊區時,帶來了艾思奇、陳唯實等幾位學者,同時到北方大學任教。
隨後,邊區又調來了一大批專家學者到北方大學來,其中不少是國內外著名學者,如黃松齡、王學文、何穆、劉大年、葉丁易、王鶴、王南、陳荒煤、夏青、喬羽等。
5月21日,中國人民大學的前身:北方大學。在河北省邢台市正式開課。晉冀魯豫邊區政府特聘範文瀾為校長。大學的籌建人,晉冀魯豫邊區政府主席楊秀峰十分重視學校的建設和發展。學校開學不久,即來到學校,了解情況,並對師生髮表了《對於時局應有的認識》的講話,勉勵大家要“在認識時代的客觀基礎上,樹立為人民服務的人生觀” 。
我被分到醫學院,從此走上了��事醫科事業的道路,成了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在解放區創辦正規綜合大學的第一批軍醫學員。
人體解剖
醫科學是一門很專業很系統的學科,在當時的環境下,我們還是國民政府一統行政名義管轄下的邊區。先進的人才,精英的教授幾乎都在國統區那一邊。
教學條件很簡陋。老師蠻不錯,有國統區歸來的;留蘇回來的中國人;蘇聯人;也有日本投降後留下來的高級軍醫日本人,他們都受過很正規的大學教育。
教學的進程很快!沒有暑假寒假。也沒有什麼星期日休息。
一切很動盪,也很危險。漸漸拉寬、拉大、拉多的開火前線,急需各種專業人才。因為在離邊區不遠的華北、東北一帶,用蘇聯從一百萬日本關東軍那裡收繳的武器援助,迅速擴軍的我東北野戰部隊,已經跟國民政府軍發生了大規模的交火。
第一年,我們很快地學完專業的生理學、藥理學、臨床內科學、軍事外科學……和輔助專業的拉丁文、俄文、國文、馬克思、列寧、史達林的簡明理論。
第二年夏天,我們進入了軍事醫科學必須完成且很重要的:人體解剖階段。
按蘇聯生理解剖學大綱:一個正規多能的軍醫學學員,必須非常到位。熟悉地對一具又一具,真實完整屍體進行從表皮、脂肪、肌肉、動靜脈血管、骨骼、骨韌帶、骨關節、骨髓、內腔內臟、頭、耳鼻喉目口五官,到腦組織及神經系統的全面解剖。
東面拉來的一車戰俘
盛夏的河北平原萬里無雲,而關外東三省遼闊黑土地上,看不到一寸晴天。由西北、華北、華中、華東火速集結到關外的我軍東北大部隊己與百万精銳的國民黨軍隊,展開了大規模的運動戰和陣地戰。
同戰時急求專業大活人一樣火急的是:學校急求供教學用的專用死人。華北是一個土地貧瘠生活落後的地方,錢財很缺的北方大學醫學院,不能免費找到供學校上課解剖的死人屍體。即使有大把銀元可用於收購屍體,華北人出於千年的民俗與嚴重的封建迷信傳統,不會把自已親人的遺體當成商品一樣隨便賣予別人用來肢解。
黨總是神通廣大的,沒有任何困難能擋得住共產黨。
學校缺屍的困難被解放區邊區長官楊秀峰等政要知道,沒過多久,與國軍接壤的前線華北人民解放軍(八路軍換番號後的稱謂)押運了一卡車國民黨俘虜,送交給我們的醫院。
醫院辦了簽收手續後就派大學警衛營的戰土,把幾十個戰俘關押在學校一個倉庫裡。
起初什麼都不知道的我們很新鮮,都以為:這些可能是解放過來的改造兵。要么就是我軍前線戰果太輝煌了,俘虜多到要往後方安全地方送。沒有一個人甚至韓、日、英藉老師都想不到這批:身材高大、五孔有力、相貌堂堂的國民黨戰俘漢子們,他們明天去那裡?
我們在食堂吃飯時,聽政委說:“這批俘虜並不簡單。他們隸屬國民黨一個很牛很拽的,曾遠征過印度緬甸;屢屢同日本軍打過許多惡仗的國軍機械化XX師。”為了完成軍區司令部下達的:火速支援北方大學需求大批供解剖用的人體,前線設伏的幾個加強偵察營,花了很大力氣才把他們搞到手的。
有個操著嚴重山西口音的傻冒學員說:“政委:塔們咋……地不……是鵝抗……日的有功之士?把塔……們……潰造潰造(改造)給幾個窩窩頭……放球地酸辣(放他們走算了)……也是山西籍的大老宋政委瞪了他老鄉一眼。惡狠狠地說:“放……放個屁!到時用你們的手術刀把他們一一給放了!”
最後又重重地砸出了一句話:“不都是為了你們這批小王八糕子!”
我們如墜千丈霧谷,更加搞不懂了:日制卡車?著美式製服的戰俘?遠征軍?偵察營抓舌頭?手術刀?為了我們?王八糕子��最費解的是宋政委那一隻冒綠火!另一隻閃紅光的可怕牛瞪子?
甲014夢母子夜哭聲
記得這一晚是陰曆十五,月兒很圓又很亮。夜蛐灶蟀齊低呤,很燥熱,有些睡不著。依稀聽到南邊臨時監獄倉庫有一陣小小起伏的哭聲。
我披衣起身趕了過去!問哨兵:半夜他哭什麼?哨兵問:“甲014號!問你呢?為啥哭?”
其他的俘虜代答:“明天是我們史連長28歲的生日。他已有十二年沒有回浙江江山老家了!民國52年(看中國編者註:此處可能是作者筆誤,歷史上是1942年國軍遠征緬甸)他在緬北森林同日本軍刺刀肉搏。鬼子的刀穿透肩膀肉,骨頭都露出了……血都飆了出來!他從來都沒哭過!他是官派留意大利,學裝甲的長官。……他是個很傳統很愛母親的孝子……”
他說:他夢見母親跪在家鄉的村門溪澗石橋上,哭喊著兒子的乳名在燒銀色紙錢!……
好悲涼!一講到母親!我的心也酸楚楚地沉了下去。我才八年就日思夜念,甲014連長可是十二年了!這些年頭國民黨打下南邊的叛亂!又打了北面的軍閥!打了我們老共的根據地!又接連著打了八年的日本!有多少母親用多少個夜晚思念兒子的眼淚,把一縷縷黑髮牽拉成一團團白髮。
思孝母親,也許是唯一讓男人淌出珍罕眼淚的驅動力。
雕塑印像打穀場庫房
我們入校以來的第一堂解剖課就安排在第二天上午9時,在一個荒棄打穀場邊上的一間空置的農民土坯大庫房裡進行。我們有十幾個班,每一個班都要參加實用人體解剖。
很興奮也很緊張。過去打仗時看到屍體並不緊張,而真正用手術刀肢解屍體倒有些恐懼了。
與教科書相反的疑問像幽靈一樣一個接一個冒了出來!
教科書上設定的設施條件在那裡?我們防腐的冰在那裡?福馬林貯屍池在那裡?無影燈呢?金屬手術台呢?大箱的止血棉花呢?在那裡?最重要的是:屍體在那裡?
我們知道:相當簡陋的學校的相關必備的設施一無所有。這可能是世界上唯一的一所沒有���也沒有自來水的大學。
在這間空蕩蕩的倉庫裡,出現在我們面前的唯一教具就是:一張木頭大門板。
四十多個學員U字型圍住那張用二個長凳架起的門板!八十多個眼球默默地盯住:這張己被多少年蟲蛀過,多少年煙薰過的百洞千孔的舊門板。
自然想像著下一刻的畫面:
第一種可能:二個兵一前一後抬著一具裝屍體的擔架,走了進來,把屍體安放在門板上。
第二種可能:四個老鄉抬上一頭死豬擺上解剖台。用死豬代人體解剖,是我們學過《解剖史起源》書中論及的。
第三種可能:八個戰士抬著一口裝屍又裝滿冰塊的棺材進來。從冰塊中撈起冰凍的雪屍,嘎噔一下落在門板上。
想像下一步:剪刀、手術刀、金屬鑷子、縫合的針和線、膠手套、鋼鋸……。
寂靜的土房只有教務長帶來的馬蹄鐘咔咔作響。
突然。那所關押戰俘的臨時監獄傳來點名聲:“甲O14出倉。甲017預備出倉。其餘等待……!”
咣鐺……鐵門打開……
又一陣咣鐺嘩啦啦聲……帶長鏈的腳鐐拖出……。
一個兵大吼:你甲014立……定……!給他銬上腳鐐!帶走!
千刀剮之甲014始終沒有哭
奇怪?真奇怪?我們等候多久的死屍一直沒來。怎麼?甲014戰俘的腳鐐聲和押解士兵們的腳步聲卻朝著我們所在的土庫方向來。
布鞋腳步聲由遠及近。金屬鐐銬聲由輕到重……呱吱一聲大門打開:1.8米高的甲014腳下不說,上身已綁五花大綁,由四個大兵3:6:9:12:鐘點座標圍著中位的甲014,被帶到我們眼皮底下那塊大門板邊。一個大兵用卡賓槍金屬槍托很技巧地朝甲014頭部砸去。他朝大板倒了下去。
讓我們倒吸三口冷氣的是:他沒有昏厥。很清醒。突然咯咯咯地笑下起來。對我們說:“自我進你們學校大院就知道我們這些俘虜倒楣的命運了。”
“誰告訴你的?是我們的哨兵嗎?他們根本不知道命令!”
“不是哨兵!是我從你們大院門口那塊醫學院牌子解讀到的!不就是讓我們這些活人充當你們解剖課的活標本嗎?你們大可先槍斃了我們再剖嗎?都是中國人,不能讓弟兄們少一點痛苦去淌黃泉嗎?”
“甲014給我閉嘴。再說我非把你的一槍斃了!再把你的狗皮���下來餵狗!”話音還沒上樑……由井崗山赤衛隊打仗出道的教務長,掄起了厚實的巴掌朝甲014左臉揮去。血從他的鼻腔口角一起淌了下來。
甲014:“斃了就一了百了。成全了我們!你們的院長教學長官比你知道:同活人解剖比用無生命的屍體解剖,更有真實效果和實踐效果。共產黨就不懂人性和斯文嗎?”
一個長滿米丘林鬍子會講中文的俄國教官走了上來。用一個手勢暗示教務長下去。拍拍甲014肩膀問:“年輕人別叫嚷!我能幫你什麼嗎?但是你得配合我們的革命工作!”
“好!我說:我身為一個革命軍人,只殺過日本人,從未傷害過你們任何一個人。如果今後有人問我去了哪裡?請你們不要告訴他們,我是在這里以這樣方式死掉的。就說我是前線陣亡或失踪的。特別拜託:萬萬不要告訴我的老母。其次:別沒收我身上掛著的那枚十字架。等你們幹完活,準備埋葬前,把它塞進我的心臟與這堆無用的軀囊隨便埋了吧!看在神的份上。打點嗎啡吧!我會配合到最後一分鐘!把我解綁除鐐。好開始吧!”
說完。他朝南面,朝他家鄉他慈母思念的方向看了一分鐘,臉龐上浮現出一汪說不清的思緒水浪……。
他平靜地躺了下去。面部朝天;很寧靜也很平靜。雙手呈個字型攤開。
沒有打嗎啡。戰時的藥物因資金困難和政府封鎖非常稀缺。
那個不知為什麼感動上的冷血粗魯的教務長,拿了一碗白乾和一塊毛巾遞給甲014:“好漢是好孝子!喝了吧!好好上路!痛了?就把毛巾咬住!”
解剖開始了!第一刀切開內臟……甲014沒有叫,他的臉脹得很紅很紫,眼睛睜到極限。全身在痛苦中顫栗……滾滾的鮮血從二側刀口湧下出來,淌在板上,流到亁亁的泥地上……
門窗都密封的土房空間裡壓縮著每一個人強烈的意識和情緒。充滿血腥味的空氣中只有:教授的指點;手語;甲014痛苦的喘氣聲和手術刀、剪刀、金屬鑷子的作業聲。也有個別學員的亁嘔聲。最讓師生們尷尬的是:甲014在千刀百剪中,沒有吭過一字聲。只是到下最後斷氣前才說了一句:“姆媽!兒子對不起您……”倒有一個女學員嚇的當場嘩啦啦尿濕了褲子。
一上午是解:甲014活體。下午是剖:甲014屍體。
中午下課後沒有一個學員去排隊打飯。
對甲014解剖最後的大腦一課,到了黃昏,終於結束。
教務長指揮著二個士兵把地上的一堆肢解過的骨、一堆內臟、一堆皮肉、一個頭顱裝進一隻很大的柳條筐,抬了出去。
後來據哨兵說:沒有埋。這些解剖處理過的人體碎料,全都倒到不遠的酸棗樹林裡去了。引得四村的家狗野狗在林子裡成群亂竄,互相打架。
一個月的活體生理解剖實驗結束了,操場那廂的臨時監獄也空了。先前關押在裡面的戰俘沒有一個像甲014的人格那樣:讓人感到震撼。要么就是哭!叫!瘋了……!再不就是喊!跪!求饒……!最後,剩餘的戰俘一個接一個都像甲014一樣死在這塊大門板上,歸��到那片晝夜狗吠的林子地裡。
一個月後的金秋九月,我們將轉入邊區醫院和軍區野戰醫院進行實習。後來,接著進入人體生理解剖課的其他班學員,填充了我們走後空置的位置。
又有二卡車國民黨軍戰俘從前線拉進學校大院,被押進甲014不久前呆過的地方。等待他們的還是百尺外那個黃色土庫裡的大門板,還是那隻柳條筐和那片綠樹林……
據說滿載戰俘的軍卡繞過酸棗林子坡地時,千百隻黑烏鴉像升空的煙花那樣興奮扑騰,上百隻白、黑、黃、花狗興高彩烈地歌唱著……尾追著卡車跑一陣子……
那二年四鄉的老百姓都說:那片林子地的樹怎麼長的特別綠?各家的狗兒肥的特別快?野狗的毛兒特別的油光非常亮?
老鄉們同南京政府的大員們一樣根本不知道:這裡的國際紅十會聖潔白旗下發生的白色屠殺。
1947年底,我們畢業了!我被分到:劉鄧部的XX兵團XX軍野戰醫院,很快參與了徐埠會戰(淮海戰役)。
1951年初我率一支正規野戰醫院,隨XXX將軍進入朝鮮。
1958年奉總部命令撤回祖國,回到總部——北京。
我的母校經過10年變遷,多次變臉,終於改名定格成:人民大學。
當我穿著新式卡其布醬黃色軍服,雙肩佩著中校軍銜,蹬著烏亮上馬靴,走進母校時。內心悲壯而百感交集。
甲014,這位留洋的國魂精英,抗戰的鐵血英雄……竟是母校誕生時第一塊碑刻在中國教史上的永久祭石。
如果國共沒有爭王的戰爭,我,及我的同學一樣可以考試上學,成為國家有用之才。
甲014也就不會歸宿於那片鴉犬打架的林子地。
現在的他,要么成為國家軍事學院的裝甲軍事工程的教授,要不就是一個首都裝甲師的少將師長,就不會讓那位至今還在等待的慈愛母親,再日復一日地空等下去…
用有生命的活人充當無生命屍體的革命醫學邪惡創舉,終於隨著1949.10.1.新中國成立,“有限度地”宣告結束,在特殊部門還有存在。
客觀上講:1950年到1961年中國的屍體實在太多了。土改打死的地主、鎮反槍斃的國民政府人員、反右自殺的學者、三年大饑荒餓死的幾千萬同胞!
由於製度的使然和國家保密機制的牢固,國家、軍隊醫學院、醫學、藥品研究所、科研機構獲取活體解剖對象,摘取人體器官十分容易。全國幾千個勞改農場、五礦場、有放射性源的鈾鈷礦場、勞改工廠中有上千萬囚犯。
中國囚犯是什麼?是製度的敵人!是一個變態領袖的犧牲品!是沒有任何人格、健康、尊嚴、權利、生命保障的社會壓迫的動物。在政治高於一切的年代裡,一切戰俘、囚犯、勞改犯、政治犯。都是一小粒隨便可以丟進革命熔爐裡的:小煤石。
甲014只是幾千萬粒小煤石中的一塊。
很好!今天良知資訊一直在大力討伐殘忍體製表面的那層皮,在討伐國內的地方醫院和軍隊醫院大量摘取、倒賣、特供人體器官的醜事。有沒有人想過:起源性元素!
這個邪惡根基的種子是何時?又由誰播下去的?
這就是我要還原這粒邪惡種子歷史基因真相的原因。
我己八十有餘,耋耄古稀之年我也要在懷念中懺悔!
那條好漢甲014……!
那個血染河山的年代!
那個至今也推不翻不了的封建專制!
醫科學���魂內核的普世價值是:仁愛與救人。
當一個野蠻制度,把人尊貴的生命體當成14世紀醫學家解剖室裡的鮮蹦亂跳的小白鼠、小青蛙、大耳免子時,就顛覆了科學的靈魂和人性向善的文明本我。這就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罪惡。
我知道:同我一樣,從我的母校北方大學邢台醫學院畢業的一期、二期、三期、四期、五期的學長、學友、學弟、學妹們,經歷了半個多世紀無窮的磨難後。還有許多老同學健在人間。
如今都是:人生七十棺邊站的古稀老人了!
你們能聽到我的聲音嗎?能看到我兒為我們記錄的這段刻骨銘心的回憶嗎?還記得那間土房?那塊板嗎?
一起說出來!一起寫出來!
告訴我們的兒孫!告訴世界:
中國曾有這樣一個代號為:甲014的人。中國曾有這樣一件事情。讓時間雕塑靈魂!讓時間無法抹去碑刻的歷史。
鈞天|真實新聞與評述:用戰俘當醫學解剖?駭人聽聞!
搜索google《新纪元》周刊173期“用戰俘當醫學解剖?駭人聽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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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leyballphotographer · 3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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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22 V.LEAGUE DIVISION2 MEN Nov.14(Sun),2021 つくばユナイテッドSunGAIA VS 兵庫デルフィーノ 水郷体育館(茨城県土浦市) □■□ 兵庫デルフィーノ (Hyogo Delfino) #1:西澤 岳 (Gaku Nishizawa) : Middle Blocker #3:逢沢 亘 (Wataru Aizawa) : Middle Blocker #4:梅村 靖二 (Joji Umemura) : Outside Hitter #6:エイダン・サラダナ (Aidan Saladana) : Outside Hitter #12:饒平名 丈衣 (Joy Yohena) : Outside Hitter □■□ #兵庫デルフィーノ #HyogoDelfino #西澤岳 選手 #逢沢亘 選手 #梅村靖二 選手 #エイダンサラダナ 選手 #AidanSaladana #饒平名丈衣 選手 #バレー #バレーボール #バレー部 #バレーボール部 #vリーグ #vリーグ男子 #vリーグはバレーだよ #vleague #龍神NIPPON #バレーボール男子 #男子バレー #男バレ #バレーボール好きな人と繋がりたい #スポーツ #アスリート #スポーツ写真 #ポートレート #ポートレート好きな人と繋がりたい #東京カメラ部 #ファインダー越しの私の世界 #写真撮ってる人と繋がりたい #写真好きな人と繋がりたい □■□ (霞ヶ浦総合公園 水郷体育館前) https://www.instagram.com/p/CZ6wdg8lWvv/?utm_medium=tumbl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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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yi-buddha · 4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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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佛轉世”制度 ——西藏政治權利鬥爭的宗教形式
 【全文提要】西藏活佛轉世制度是特有的一種政治和宗教制度。在歷史上它傳承佛教基本教義、儀軌,協調藏族宗教上層錯綜複雜的政治因素、宗教因素,解決宗教首領的地位和政治、經濟權力的傳承和延續問題。 本文以活佛轉世制度的起源與發展為線索,探究轉世靈童的確認方法,對比歷史上佛教顯密真實轉世實例,發現“活佛制度”的虛偽性與功利性。 由此得出結論,為護如來正法故:1.轉世活佛這方法不可取,應該逐步廢除取消;
2.要用推選的方法選出幾位高僧大德(修持得十分精進,很有成就,戒律清淨,又能通達佛經、演說佛法),讓他們作為佛教上層喇嘛,那才是真正的可以弘揚正法。 本文主要講述西藏上層兩大活佛轉世現象,西藏還有許多中小活佛轉世,同樣存在弊端,另文再述。
一、 什麼叫“活佛轉世”西藏密宗在大喇嘛死後,為了保持教派的穩定性,傳遞權力和財產,而按一定方式尋找到一個幼童,並認為他是大喇嘛死後轉生的,由這個幼童來繼承大喇嘛死前的宗教地位以���政治、經濟的權利,這就是密宗的“活佛轉世”。活佛,藏語稱“朱古”,意思是佛的“化身”。按照藏傳佛教的觀點,那些佛學造詣精深、修證高超的高僧大德在完成佛業圓寂後,他的靈魂又轉生為新的肉身,繼續完成弘法大願、普度眾生,這種轉生為前世化身的人,稱為前世的轉世靈童,即此活佛的下一世。西藏密宗不同的宗派都有“活佛轉世”,這些轉世的“活佛”,在西藏已經形成一個身份特殊的群體。在歷史上,“活佛轉世”制度,是西藏密宗最重要的制度,特別是在解放前政教合一的西藏,最大的“活佛”達賴喇嘛不僅是宗教領袖,而且還是世俗政權的首領。“活佛”不僅在現實生活中享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他還掌握著貧民百姓死後是進“天堂” 還是下“地獄”的鑰匙。因此,如果一個平民的兒子被認為是“活佛轉世”,那麼立刻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不僅他本人一下子從普通的平民百姓變成萬人景仰的領袖,而且他的家族也一躍變為西藏最有勢力的貴族。因此在西藏,“活佛轉世”現象成為西藏社會的一個獨有特色。“活佛轉世”制度可以說是藏傳佛教的一個創舉。在這裏,活佛的傳承既不是通過家族式的繼承,也不是通過現代意義上的選舉,而是通過“轉世”這一宗教化的手段完成的。這種傳承方式把佛教的基本教義、儀軌和藏族宗教上層錯綜複雜的政治因素、宗教因素協調起來,巧妙地解決了宗教首領的地位和政治、經濟權力的傳承和延續問題。因此“活佛轉世”從一開始出現,就和政治有著不解之緣。
13世紀以前,藏傳佛教的各教派都採用家族式傳承方式,如藏族歷史上最早形成的教派寧瑪派的傳承最初是家庭世代繼承,寧瑪派的創始人 “三素爾” 就是祖孫三代,素爾波且之後是由其養子窮·喜饒劄巴襲養父之業,再後由素爾窮之子卓浦巴·釋迦僧格領導寧瑪派。三素爾之後,由於寧瑪派的勢力日漸興盛,寺廟也逐漸多了起來,傳承就以師徒相傳為主。薩迦派採用的是基本上以昆氏家族為基礎的家族內部傳承方式。如“薩迦五祖”中的初祖貢噶寧波是該派創始人袞卻傑波的兒子,二祖索南孜摩、三祖紮巴堅贊,都是貢噶寧波的兒子,四祖薩迦班智達·貢噶堅贊是紮巴堅贊的侄子,五祖八思巴·洛追堅贊則是薩迦班智達的侄子。噶舉派雖然支派很多,但大多採用師徒傳承的方式。藏傳佛教其他的一些小教派,如希解(zji-byed-pa)、覺宇(good-yul)、覺囊(jo-nang)等等,也都採用師徒傳承的方式。為了適應格魯派勢力發展和教派首領的穩定,很快便形成了格魯派四大活佛轉世系統:達賴喇嘛轉世系統,班禪額爾德尼轉世系統,章嘉轉世系統,哲布尊丹巴轉世系統。這四大轉世系統均源於該派創始人宗喀巴四大弟子。活佛轉世制度形成之後,格魯派各主屬寺廟都爭相效法。於是蒙藏各地都出現了不同等級的大大小小的活佛。據史書所載,到清末時,僅在蒙古地區的喇嘛寺廟就數以千計,大小活佛不計其數。 
 二、 活佛轉世的歷史根源西藏的“活佛轉世”制度,最先是由密宗噶瑪派的大喇嘛攘迥多吉創立的。噶瑪派是噶舉派的一個支派,是由都松欽巴創立的。都松欽巴於1110 年出生在今天的四川藏區,父母都是修密法的人,所以他自幼跟隨父親學修密法。噶舉派的創始人是瑪爾巴,瑪爾巴傳法給米勒日巴,米勒日巴傳塔波拉結(崗波巴),都松欽巴在30 歲時跟隨塔波拉結學習密法。1147 年,都松欽巴在西康,興建了噶瑪丹薩寺和楚布寺,從此,以噶瑪丹薩寺和楚布寺為上下兩主寺,形成了西藏噶瑪噶舉派。由於都松欽巴曾戴黑帽傳法,後人因此將這一派又稱為黑帽派。1193年,都松欽巴去世。1204年,噶瑪拔希在西康出生,年長後隨都松欽巴的弟子崩劄巴學習密法。傳說噶瑪拔希“神通廣大”,成為密宗裏面,神通僅次於教主蓮花生的人物。1283年,噶瑪拔希去世。1284年出生在後藏貢塘地方的攘迥多吉,被認為是噶瑪拔希的轉世靈童。這是密宗歷史上第一次出現“活佛轉世”現象。攘迥多吉再追認都松欽巴為噶瑪噶舉派第一世“法王”,噶瑪拔希是第二世,於是攘迥多吉就成了噶瑪噶舉派的第三世“法王”。1407年,噶瑪噶舉派的第五世“活佛”銀協巴被明朝永樂皇帝封為“大寶法王”,一直傳到現在的第十七世。 噶瑪噶舉派歷代祖師傳承表
瑪爾巴
米勒日巴
崗波巴
都松欽巴(1110—1193年,1140年30歲時跟隨崗波巴學師,第一世法王 黑帽傳法,建造噶瑪丹薩寺和楚布寺)
崩劄巴
噶瑪拔希(1204—1283年,第二世法王)
轉世為 攘迴多吉(1284年出生在後藏貢塘,第三世法王)
紮巴僧格(第四世法王 元國師 紅帽系)
銀協巴(1407年,第五世法王,永樂年間被任命為大寶法王一世)
 西元1253年元朝忽必烈南征雲南大理時經過康區,召見了噶瑪拔希,並要他隨侍左右,遭到拒絕。西元1256年,蒙古大汗蒙哥召見噶瑪拔希,賜給他一頂金邊黑色僧帽及一顆金印,於是噶瑪拔希這一系就稱為黑帽系。西元1259年,蒙哥死。1260年忽必烈在開平自稱大漢,忽必烈最小的弟弟阿裏不哥在和林也自稱大漢,於是兄弟之間展開了爭奪蒙古大漢的鬥爭。經過了一年的戰爭,阿裏不哥兵敗,忽必烈登上了大漢之位。噶瑪拔希因以前不肯追隨忽必烈,在爭奪漢位的鬥爭中又有幫助阿裏不哥的嫌疑,被忽必烈投入監獄,後來又被流放到蓋烏曲地方,直到西元1264年,才獲釋。噶瑪拔希回到西藏,卒於1283年。據說噶瑪拔希在死前聲稱要轉世。西元1284 年,攘迥多吉在後藏的貢塘出生,被認定是噶瑪拔希轉世再來,5 歲時他被迎請到噶舉派主寺楚布寺。於是噶瑪噶舉派追認都松勤巴為一世、噶瑪拔希為二世,攘迥多吉便是第三世“活佛”,由此開創了藏密“活佛”轉世傳統。西元1332年,攘迥多吉奉召進京,為元朝皇帝元寧宗和皇后灌頂。第三世噶瑪噶舉派黑帽系活佛 攘迥多吉的弟子——紮巴僧格曾被元朝封為國師,並賜紅帽。紮巴僧格死後也開始“轉世”,由此開創了噶瑪噶舉派的第二個“活佛”轉世系統,稱為紅帽系。
 【本人觀點】“活佛轉世”的最早創立人應該是噶瑪拔希,因為這位祖師不但修持定力很好,而且神通廣大,是著名而且是噶瑪噶舉派的一代宗師。西元1253年,元朝忽必烈南征雲南,要召見噶瑪拔希,並命令他隨侍左右,遭到噶瑪拔希的拒絕。三年以後,蒙古大汗蒙哥以很恭敬的禮節召見噶瑪拔希,並賜給他一頂金邊黑色僧帽和一顆金印,噶瑪拔希接受了,這就是以後所謂的黑帽系傳統。但是又過了幾年以後,想不到形勢變化,蒙古大汗的蒙哥已經去世,而且忽必烈戰勝了他的又一個政敵——他的弟弟阿裏不哥,然後自立為王,登上了大漢之位。想到以前噶瑪拔希曾拒絕過他的請求,而且在爭奪王位時幫助過阿裏不哥,忽必烈就把噶瑪拔希投入了監獄,後又把他流放到蓋烏曲,直到西元1264年噶瑪拔希才獲得釋放,回到了西藏,過了十幾年才過世。臨死前,他自己說要轉世,因為弘法志願還未了結,噶瑪拔希死於1283年。第二年1284年,出生於後藏貢塘的一個孩子攘迥多吉,被認定為噶瑪拔希轉世再來。1332年,這位轉世活佛 攘迥多吉 奉召進京,為元朝皇帝元寧宗和皇后灌頂。攘迥多吉追認他的祖師都松勤巴為第一世,追認他的師父噶瑪拔希為第二世,他自己為第三世,他的弟子紮巴僧格被封為國師,並賜紅帽。也就是說,噶瑪拔希完成了他繼續弘揚藏密,並由黑帽系轉為紅帽系的任務。 這位噶瑪拔希祖師毫不含糊、清楚地認定後世繼承人,不需要像以後採用什麼定位、定方向、摸物,金瓶制簽等種種繁瑣方式來確定轉世靈童,越是繁瑣的方式,選靈童越不正確,他清清楚楚認定下一世轉世為誰,這才是對的。但後面幾百年,藏密各派的轉世都不明確,叮囑含糊,以後用各種方法來尋找靈童,這裏面有很多誤差和不正確的地方。那麼像噶瑪拔希這樣正念分明的轉世其實在中國歷史上不乏其人。我這裏僅僅舉兩個例子,一個是佛家的和尚轉世,一個是儒家書生,中國很有名氣的儒家心學的代表王陽明,那麼就請看下麵兩個故事。
 慧業和尚──陳慧業~~廿五年後果重來~~陳幸覺 記 學人十二世太祖濟美公,生六子,長子即學人房祖慧業公也。當慧業公生時(萬曆四十年壬子三月),家人均見一老僧,穿藍衣,自外入,剎那不見。太祖妣旋生慧業公,餘五子,皆以慧��為派。慧業公生後,十四歲入泮,十六歲舉孝廉,十八歲中會魁,娶明狀元大學士黃仕俊之女為妻,十九歲、廿一歲二年,均生一子。廿五歲欽差行人司行人,往江西祭名儒徐元扈,公畢返朝覆旨。途中渴甚,土人指前面金牛山之金牛寺,可駐足飲水,公從而往。甫至山前,群僧五體投地恭迎,寺內鐘鼓大鳴,公以為僧人慣技,要求佈施,乃徑前直入方丈室。 知客僧趨前合十,問曰:‘公得毋乃慧業祖師乎?’ 公愕然!曰:‘爾何知我乳名也?我乳名確是慧業���今已用嵋雪二字矣,爾又何以稱餘為祖師?’知客僧曰:‘是真祖師也,僧人祖師慧業,萬曆四十壬子(一六一二),三月初四日向明,祖師將臥房關鎖,至大殿禮佛,召集眾等雲:『今天午刻圓寂,二十五年之後,丙子八月十八日回寺。』迨卓午,祖師複叮嚀:『臥房不可開啟,廿五年後餘回自啟。』眾諾如命,祖師遂寂,僧人是時年方十二歲耳。昨夕方丈悟真師伯,即祖師之師侄也,及監寺等夢祖師雲:『明日午刻,餘現宰官身回寺。』方丈醒後,與監寺言,計與祖師所說回來日時符合,故敢作如是說。’ 公聞言,尚未深信。未幾,群僧鹹集,頂禮叩拜。 公呼知客僧至前曰:‘此寺我似曾到過,但餘在廣東,未嘗到此,何以有此感覺?爾雲爾祖師慧業,臥房關鎖,二十五年後自回開啟,此臥房曾否開啟?在於何處?導餘一看。’知客答:‘此房未啟。’領公步至臥房外,公見門鎖塵封,不類新鮮所作,複仰首一觀,乃曰:‘是矣。’著取扶梯至,命從者向簷前第五行瓦內,取匙啟門,匙果在,公親手啟門,步入室內,見一油燈,無油而將滅,公乃剔芯使亮,見臥榻尚存,遂登榻趺坐,大笑而逝。 後屍歸寺化,衣冠運回家鄉安葬,此乃朝命,故不能奉遺體回籍耳。太祖妣因是孀居,至兩子長成,自結精舍於甘竹灘畔,持素禮觀音,至八十三歲,無疾而終。順德陳幸覺謹記。
明朝大儒學家王陽明的前世今生王陽明的學問道德在當世都受到世人的讚歎。他五十歲那年,到江蘇鎮江金山寺,結果他發現,這個地方怎麼這麼熟悉,好像在這裏住過,就在寺院裏遊覽。有一位出家的法師陪著他,兩個人來到一個關房門口,這是一個房子,很小的一間,門窗都緊閉著,上面還有封條。王陽明先生看到這個房子很熟悉,好像曾經在這裏住過,但是他這一生確實是第一次來,他就想請這個出家人給他把這個房門打開,他想進這關房裏面看看,出家人不同意。他告訴王先生說,這個寺院裏什麼地方你都可以去,就是這個關房裏面,有我們五十年前的一位老和尚,在這裏圓寂。這位老和尚圓寂以後,他的肉身沒有壞,還保留好好的,現在供在這個關房裏面,所以我們都不敢進去,是為了保存他。 王陽明很好奇,堅持哀求這個法師讓他進去看看。後來熬不過,這位法師也知道王先生學問道德都是受世人景仰的,最後同意讓他進去看一眼。結果這個房門一打開,進去一看,真的有一位老和尚,肉身還坐在一個蒲團上。這個肉身雖然是五十年前已經圓寂了,就是死了,但保存得還很好。王陽明看到這個老和尚的臉,怎麼覺得好像似曾相識,一扭頭,看到牆上有一首詩,這首詩是老和尚在五十年前圓寂之前在牆上題的。這首詩的內容是:“五十年後王陽明,開門猶是閉門人;精靈去後還歸複,始信禪門不壞身。”你看看,這位老和尚,他預知過去未來,他已經知道,五十年後,自己投胎輪回,叫什麼呢?叫王陽明。他說他五十年後還要回來,五十年後這個王陽明,開門猶是閉門人,王陽明開門的時候才知道,五十年前閉門的人,就是五十年後開門的人。 所以老和尚這首詩為我們證明了,精靈去後還歸複,精靈就是我們的靈魂,佛教裏面叫神識。這個神識離開身體以後,他將來還回來,給大家信心,知道禪門當中有這麼有本事的人,他這個身體還不壞,修行功夫好,肉身沒壞。結果五十年後這個人還回來,看自己前世的肉身。我們想想,這位老和尚,功夫真是不簡單,在佛教裏說有這個功夫,但是他沒有能跳出輪回,結果來世變成王陽明瞭。他的學問道德都很好,這是他前世修行的結果。但是這一生他都忘了,他不再記得自己前世的修行。所以這就很可惜,過去的修行中斷了,再來,功夫就不如前面。所以這種人,假如他能夠發願念佛,求生淨土,即可往生。佛教裏說,只有往生淨土,才能夠跳出輪回,這是凡夫唯一能夠得救的方法。老和尚如果念佛有他那個功夫,那他一定,那一生就能夠成就,他就不用再來做王陽明瞭。換句話說,有這麼功夫的人,假如不念佛求生淨土。這個功夫往往都是白費的。這是歷史的一個故事。
 三、 西藏密宗為什麼要創造“活佛轉世”制度?西藏密教後弘期開始後,一些密教的祖師,因為學識和聲望,受到地方首領和群眾的信奉,信徒捐獻了大量的田地、人戶、牲畜、財物作為供養,這使得部分寺院的寺主逐漸成為擁有土地、牲畜、農牧民戶等生產資料的領主。這些寺廟,還自行建立了法庭、監獄、不脫離生產的地方軍隊等,以適應管理地方政務的需要。由於吐蕃王朝已經土崩瓦解,西藏沒有一個統一的政府進行管理,這些逐漸發展起來的寺屬莊園,各自為政,形成了以寺院為中心的星羅棋佈的大小“獨立王國”。西藏密教的教派,種類繁多,不同教派各霸一方,自我標榜,門戶之見頗深,勢不相容,政爭與教爭糾纏在一起,相互征戰不休。    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各派為了凝聚本派的力量,在傳遞政權、教權的時候,為了確保新上任的領袖的穩定性、聲望、號召力等,逐漸摸索出“活佛轉世”這種形式。    西藏密宗初期,是以師徒傳承、家族傳承的方式,來傳遞政權和教權的。師徒傳承,理論上來講,上師可以在弟子中選擇一個優秀的弟子來繼承,但是往往出現弟子們在上師死後,互相不服氣的局面。因此會導致教派的分裂,如噶舉派曾經由一派裂變成八個小派。家族傳承,例如,在元朝,掌握西藏地方政權的是密宗的薩迦派,薩迦派屬於西藏的薩迦巴家族。薩迦派的政權、教權,是以父子(伯侄)相傳的形式來傳遞的。這種的傳承,雖然保持了血統的純淨,但是,往往受生育的限制以及家族衝突的限制。而且密宗格魯派的出家喇嘛,不能結婚生子,最終密宗發展為穩定的“活佛轉世”的方式來傳承。
 四、 轉世靈童尋找的方法與步驟 1.測定轉世靈童轉生的地點和位置(1)依照老活佛去世前的遺言,來確定轉生的地點。通常達賴、班禪死前的遺言很簡短,只是說一個大概的範圍。例如: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生前曾寫過一首著名的情歌:“請求白色大雁,借我淩空雙翼;  並不遠走高飛,理塘一轉就回。”  後來,在六世達賴死後,喇嘛們就是根據這首詩提供的方向,在理塘尋訪六世達賴喇嘛的轉世靈童。 (2)以“占卜”方法來確定轉生的地點。西藏最盛行的占卜方式就是羊胛骨占卜法。羊肩胛骨占卜法是把剔淨肉的羊肩腫骨放入火中,然後根據腫骨火燒後的裂紋來判斷吉凶等等。占卜在西藏“活佛轉世”制度中所起到的作用是巨大的,甚至在達賴、班禪及其他大活佛的轉世問題上起決定的作用。例如,四世班禪死後,五世達賴喇嘛親自占卜,明確指出了靈童的轉世地點,借此找到了轉世靈童。(3)以“降神”的方法來確定轉生地點。密宗的降神,就是通過專門的護法神(巫師)借助鬼神附體,來指示轉世靈童的出生地,或者在候選靈童中確定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轉世靈童。這些所謂的護法神(巫師),就是所謂的能與神靈相通的通靈者,西藏最有名的護法神(巫師),是乃窮寺的乃窮“活佛”。尋找轉世靈童,在班禪、達賴等眾多活佛占卜以後,對轉世靈童出生的方向還要多次請西藏最著名的護法神來降神占卜確定,例如:十三世達賴喇嘛死後,經過班禪大師占卜確定了轉世方位後,仍然要請乃窮活佛來降神,降神的結果說是達賴轉生到西藏的東北方向。乃窮護法神的降神經過是這樣的:降神儀式前,乃窮活佛被悄悄地領進乃窮寺的大殿。這時大殿上香火繚繞,濃煙嗆鼻。乃窮活佛從他的禪房裏被專人領了進來,胸前掛著一面閃閃發光的大銅鏡。侍從給他穿上了緞袍,然後領他登上神壇。此時只有鼓樂在大殿裏縈繞回蕩。按儀式的程式他開始“顯靈”。他的兩眼一合,身子往旁邊一歪,一動也不動地躺在了軟墊上。面部失去了血色,生命好似已經從肉體上飛離。突然間,就象遭到電擊一樣,他全身彎曲,四肢抽搐,身子痙攣得成了弓形。據說這時神靈已經附著了“凡體”。不一會乃窮活佛又開始顫抖,臉上佈滿豆大的汗珠。侍人們從裏邊抬出一頂巨大而古怪的法冠給他戴上。法冠非常的重,必須兩個人才能抬起它。戴上法冠,乃窮活佛幾乎會被壓倒在地,動彈不得。這以後,乃窮活佛顫抖得越來越兇猛,沉重的法冠也開始左右搖擺起來,他的面容會變得越來越恐怖:眼球被壓出了眼窩。兩腮腫脹往往還會出現塊塊紅斑,牙縫裏還發出“咯咯”的咬牙聲。猛然間,好似僵屍復活,乃窮活佛突然會變得力大無比,竟然能頂著法冠搖搖晃晃地站立起來,在鼓樂的伴奏聲中手舞足蹈地旋轉起來。他一面蹦跳著,一面用拇指上的大戒指猛擊胸前的銅鏡,叮噹聲幾乎把鼓聲淹沒。旁邊的侍從不斷地往他的手裏放青稞粒(據說得到這些青稞,便可以得到其中所表現的聖力)。在場的人吐舌屈膝,敬畏萬分。這以後乃窮活佛漸漸地平靜下來,幾位侍從迅速將他抓住。這時,按照降神儀軌的程式,大喇嘛馬上就要詢問乃窮“轉世靈童”的轉生方向,由乃窮活佛發出神諭,告知班禪或者達賴喇嘛的轉生地點。(4)以“湖中顯影”的方法來確定轉生地點。西藏的拉姆拉措湖,被稱為是聖湖,在確定班禪、達賴喇嘛死後的轉生地點,有時候要到拉姆拉措湖,觀看湖中的顯影來確定。例如:十二世達賴喇嘛圓寂後,乃窮活佛經過占卜,指派上密院堪蘇洛桑達傑一人前去觀看聖湖顯影。隨後,堪蘇帶著一班人馬來到聖湖。由於乃窮活佛在降神問蔔時,明確指定只能讓堪蘇一人在拉姆拉措湖觀看顯影,所以,其他隨行人員只能在湖畔等待。由於湖水的流動,在聖湖正中會出現一幅倒影、幻影,據說這些幻影能給喇嘛們提供一些尋找班禪、達賴的轉世地點的線索。一般說來,觀看完聖湖顯影後,尋訪工作就進入了另外一個階段。2.確定轉世靈童轉生的方位通常情況下,觀看聖湖顯彰的人員返回拉薩後,經過討論後,根據占卜、降神、觀湖的結果,確定了轉世靈童轉生的方位,一些高級喇嘛和顯要人員開始被分別派往西藏各地,尋找轉世靈童了。3.最後的認定(1)讓靈童自己“摸物”的方法來確定他是否認識前生用過的法器所謂的摸物,就是在認定大喇嘛死後的轉世靈童的時候,當所找的幾個候選的靈童都符合條件的時候,就是將死去的大喇嘛的遺物,混在其他物品中,讓這些候選靈童來辨認,碰巧摸到遺物的兒童,就被確認為轉世靈童。有的所謂摸到遺物完全是謠傳。如四世達賴喇嘛死後,窮結家族的小男孩,被選中成為五世達賴喇嘛阿旺洛桑嘉措,他所謂摸中四世達賴的遺物,就是編造出來的謊言。《五世達賴喇嘛自傳——雲裳》裏,五世達賴阿旺洛桑嘉措說:“當時人們議論我是不是也是一個活佛轉世,有的人說我是噶瑪噶舉派的傑察促巴活佛或是主巴噶舉派的喇嘛拉孜瓦的轉世”。此時找到四世達賴的“轉世靈童”除了窮結家族的男孩以外,還有兩個,據《曆輩達賴喇嘛生平形象歷史》披露窮結家族男孩被選中為五世達賴的經過是:“(與五世達賴喇嘛年紀相仿的還有)——雅隆曲嘉的第八子意雲諾布,娘布地方的一家人也堅持他們的兒子是最可信的轉世靈童。這樣就有了三個轉世靈童候選人。為了讓轉世靈童合法化,格魯派中資曆最深的四世班禪和下密院夏仲嘉袞喬群經過商議,決定在藏北熱振寺的文殊菩薩像前以糌粑丸抽選(西藏的一種占卜方式,將三個候選靈童的名字放在糍粑團中抽籤)。最終確定了貢噶米居多嘉旺格嘉布為四世達賴喇嘛的轉世靈童。”  窮結家族的小男孩終於成了五世達賴喇嘛。在《五世達賴喇嘛自傳——雲裳》裏,五世達賴喇嘛極其坦率地寫道:“當經師噶居巴按規矩將前輩達賴喇嘛用過的佛像和念珠拿出來讓候選轉世靈童辨認時,我並沒有說認識這些東西的話,可噶居巴出門後說靈童都認識。後來,當我不努力學經時,噶居巴就悔恨地說,‘那時你並沒有認出前輩的用品’。”例如:六世班禪死後,當時尋訪到的班禪轉世“靈童”共有四個,劄什倫布寺派出六世班禪的近侍蘇本堪布前往勘驗四個“靈童”,他拿出六世班禪曾經用過的茶杯、鈴杵、念珠等,讓“靈童”自己挑選,結果日喀則白朗宗吉雄羅卡的“靈童”拿的東西是六世班禪的,於是蘇本堪布肯定這個小孩是六世班禪的轉世靈童,而其他三位“靈童”自然也就被放棄。(2)金瓶制簽制度金瓶掣簽,也就是在清代的乾隆皇帝,為了防止最後認定轉世靈童時候出現徇私舞弊,命令對所尋找的一個或數個轉世靈童,進行抽籤決定的認定靈童的方式。    在清代,西藏地區是採用政教合一制度,由於靈童被確認為是死去的大喇嘛所轉世以後,本人和家族都能得到極大的利益,因此,在確認“轉世靈童的時候,經常出現徇私舞弊的現象。在護法神“降神”的時候,特別是在決定達賴、班禪的繼任人選時,“降神”一般事先由西藏的大貴族暗中決定的,哪位貴族權大、錢多,護法神就會被哪位收買,護法神就會指定這個大貴族或與這個大貴族有親密關係的家庭中出生的孩子,成為達賴的繼承人。  有時候,甚至出現幾個轉世靈童出自一家的舞弊現象。例如:六世班禪、劄什倫布寺的劄薩喇嘛仲巴呼圖克圖、噶舉派噶瑪巴第十世紅帽活佛沙瑪爾巴都出自一家,而且都是通過“降神問蔔”尋訪認定的。更為荒唐的是,蒙古的哲蔔尊丹巴呼圖克圖死後,恰逢貴族圖謝圖汁的夫人懷孕,眾人為了討好圖謝圖汁,都說胎兒是哲蔔尊丹巴轉世,等孩子生下來,卻是一個女孩,一時成為笑料。針對這種舞弊現象,1792年,乾隆皇帝通知軍機大臣:“(對於護法神指定‘轉世靈童’),朕思其事,近乎荒唐,不足憑信。拉穆吹忠(護法神巫師)往往受人囑託,假託神言任意妄指,而藏中人等因其事涉神異,多為所愚,殊屬可笑。此等拉穆吹忠即系內地巫師,多以邪術惑人耳目。而拉穆吹忠降神時,舞刀自紮,身體無害,是以人皆信之。此等幻術,原屬常有。但即使其法果真,在佛教中已最下乘。若使虛假,則更不值一噱。其妄誕不經,豈可仍前信奉��”乾隆皇帝的想法很清楚,拉穆降神一不可信,二易被人操縱,必須改革。乾隆皇帝,為了穩妥處理此事,先派大臣福康安對這些護法神進行現場考察,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如傳說的一樣“能以刀自割,以舌舔刀”而不受傷。現場考察的結果是:這些護法神都沒有這個能力。於是乾隆五十八年三月辛醜,指示軍機大臣說:“至藏內拉穆吹忠一事,前據福康安等續奏,親加試驗,俱不能用刀自紮,以舌舐刀。但若竟革去吹忠(護法神),勢不能將前後藏略具聰明之幼孩遍加試驗等語。所奏尚屬未當。吹忠等所習幻術尚不及內地之巫師,積習相沿,最為可笑。若仍由該吹忠等降神指認,伊等皆可聽受囑託,假託神言,任意妄指,雖由金奔巴瓶內簽掣,而所掣之人仍不能無徇情等弊,不過系一二權勢之人主謀,而吹忠四人內大約即系拉穆一人主持,其弊亦也概見。”基於福康安面試的結果以及拉穆吹忠四大護法存在假託神話,弄虛作假的實際情況,1792 年,清政府制定的《二十九條欽定章程》,第一條確定了“金瓶掣簽”認定達賴喇嘛、班禪及其他活佛之轉世靈童的制度。乾隆皇帝在諭示中明確指示,今後指定轉世靈童,不准拉穆吹忠等人插手,完全由金瓶掣簽最後決定。金瓶掣簽制度規定:在尋找達賴、班禪以及其他活佛的轉世靈童的時候,在確認靈童時,邀集四大護法,將靈童的名字及出生年月,用滿、漢、藏三種文字寫於簽牌上,放進瓶內,進行抽籤確定。即使找到的靈童僅只一名,亦須將一個有靈童名字的簽牌,和一個沒有名字的簽牌,共同放進瓶內,假若抽出沒有名字的簽牌,就不能認定已尋得的兒童,而要另外尋找。“金瓶掣簽”制度確立以後,第一個經金瓶掣簽認定的是十世達賴喇嘛。事實上,清朝的皇帝,即能夠封達賴為西藏的地方最高長官,也能革除達賴喇嘛的封號,比如:乾隆皇帝曾革除六世達賴喇嘛的封號;十三世達賴喇嘛,借助英國人的勢力,謀求西藏獨立,也被光緒皇帝革除過名號。清朝的皇帝不僅有權革除西藏大喇嘛的權利、封號,乃至有權停止“活佛”的轉世。例如,噶瑪噶舉派的紅帽系第十代轉世活佛卻朱嘉措,勾結庫爾喀人(今尼泊爾)入侵西藏,乾隆皇帝派大臣福康安打敗庫爾喀人後,卻朱嘉措畏罪自殺。乾隆皇帝命人將卻朱嘉措的遺骨分掛在西藏的各大寺院,以為叛國者戒。後來清廷下令禁止紅帽“活佛”系統轉世,命令紅帽系的喇嘛改信黃教,並將紅帽系的主寺羊八井寺所有財產予以查抄。
四、“活佛制度”的虛偽性在西藏,達賴喇嘛被認為是“觀音菩薩”的化身,班禪是“阿彌陀佛”的化身,達賴喇嘛對此也不否認。 達賴和班禪在清代,皆為清政府所承認。清政府命達賴管理前藏,班禪管理後藏。雖然達賴和班禪地位平等,都受清朝政府的冊封,但是達賴的勢力遠遠超出班禪。清政府讓達賴班禪各管一塊地方,目的分而治之。因此達賴班禪之間為了爭權奪利,往往搞得水火不能相容。例如:清王朝結束了它的封建統治以後,達賴喇嘛開始強迫劄什倫布寺服從他的統治,並向班禪管轄區派糧派款,徵兵徵稅,而劄什倫布寺則堅持過去的舊例,不願有任何負擔,於是雙方的矛盾開始激化。1902 年,九世班禪曲結尼瑪去拜見十三世達賴喇嘛的時候,歡迎他的儀仗隊擊鼓經過布達拉宮,達賴喇嘛非常生氣,說班禪在達賴喇嘛門前擊鼓是妄自尊大,罰了班禪1500 兩銀子。1916 年,九世班禪給達賴喇嘛去了一封信,除了申述劄什倫布寺的困難外,要求到拉薩與其見面。十三世達賴喇嘛在信中同意他來拉薩面談,但又說政教事務很忙,提議推遲到第二年會晤。班禪只好服從。可是一年過去了,達賴喇嘛又突然宣佈:要“閉關靜坐”3 年,在此期間,謝絕一切來訪的客人,班禪也不例外。班禪只好又等了3 年,才經達賴喇嘛的同意,到拉薩會晤。但這位黃教領袖的拉薩之行卻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冷遇,達賴喇嘛只派了一個代表去歡迎他。九世班禪與十三世達賴喇嘛會晤後,很快離開了這個不歡迎他的城市。 1923 年11 月,十三世達賴喇嘛命令劄什倫布寺的幾個負責官員前往拉薩,沒想到這些人剛到拉薩,就被投進了監獄。九世班禪異常恐懼,他預感到這是大禍臨頭的惡兆,如不出走,勢必危及他的生命,於是當即決定向青海方向出走。1923 年11 月15 日夜,九世班禪先在15 名近侍親信的保護下,秘密向北出走,無人知曉。隨後,他們開始穿越藏北草原,並從那裏翻過唐古喇山脈,進入了青海藏區。九世班禪在漢地流浪多年,始終沒有能夠返回故鄉,最終客死中國內地。 班禪系統,因為勢力弱小,一直依賴中央政府的支持,所以歷代的班禪是愛國的,擁護祖國統一的,十世班禪直到解放軍解放西藏以後,在中央政府的干預下,才得以回到了後藏。 再者,達賴喇嘛既然是轉世再來,經過這樣不斷的轉世再來,應該每一代的密法證量都要高於上一代,可是為什麼每況愈下呢?五世達賴和六世達賴個性完全不同,他們是一個人轉世的嗎? 五世達賴喇嘛洛桑嘉措,借助蒙古人的力量,最終建立了政教合一的地方政權,五世達賴還寫作了《西藏王臣記》《引導大悲次第論》等密宗的學術著作,可謂文治武功,都有所建樹。 據說他還是一個瘋狂的巫術崇拜者,他的巫術儀式(殺敵法),分為每年定期舉行的,和突發舉行的。他認為他政治上的勝利,主要是由於他的巫術,而蒙古人的幫助則是次要的。(參閱Zahiruddin Ahmad: Sino-Tibetan relations in the seventeenth century, in: Serie Orientale Roma XL, Roma 1970)Kagyupa的檔則稱五世達賴將九個惡魔從牢籠中放了出來,讓它們將蒙古軍隊引入西藏進行屠殺。五世達賴的巫術記載在他編寫的兩本書裏:《密封的秘密傳記》和《金冊》,有興趣者可以去看Samtsen Gyaltsen Karmay所寫的 Secret visions of the fifth Dalai Lama. The gold manuscript in the fournier collection, London 1988.    可是等他轉世為六世倉央嘉措的時候,卻變成了一個喜歡遊樂,尋花問柳,放蕩不羈的年輕人。在第五世班禪的傳記裏說:“休說他(倉央嘉措)受比丘戒,就連原先受的出家戒也無法阻擋地拋棄了。最後,以我為首的眾人皆請求其不要換穿俗人服裝。但是,終無效應。”自那以後,倉央嘉措便穿起俗人衣服,任意而為。白天在龍王潭內射箭、飲酒、唱歌,恣意嬉戲。還到拉薩近郊去遊玩,與年輕女子尋歡作樂,放棄了戒行。最終六世達賴,因為自己的放蕩不拘,被乾隆皇帝廢除達賴喇嘛的職位,死在了被押往北京的路上,成為政治的犧牲品。既然轉世,習氣個性都應有相似之處,可是第六世倉央嘉措和第五世洛桑嘉措,兩位個性截然不同,值得深思推敲。達賴喇嘛所謂是“觀音菩薩”轉世再來,是否真實?  密宗黃教的“活佛轉世”制度,本來就是為了傳遞世俗的政權,在這個政權傳遞過程中,黃教內部各派的勢力,鉤心鬥角,互相傾軋,甚至是謀殺。如,黃教找到達賴喇嘛的轉世靈童以後,要等這個靈童長大到18歲以後,才能親政——親自掌握政教大權。在達賴喇嘛親政之前的這段時間裏面,西藏的政教大權掌握在攝政王的手中,攝政王往往是低於達賴班禪一級的“活佛”。在權力炙手可熱的西藏,誰掌握權力,就能得到巨大的現實利益,攝政王往往是不會輕易地將手中的權力,他們往往想方設法的延長自己的攝政時間,有的甚至採取在達賴喇嘛成年親政以前,將他謀殺的手段,以達到個人目的。如:達賴九世,活了11歲;達賴十世,活了22歲;達賴十一世,活了18歲;達賴十二世,活了20歲。固然不能單純地從壽命上確定其轉世制度的虛偽,可是卻也很能說明問題。歷代達賴喇嘛的福報太差了,佛菩薩如何不會察見因緣,如何會如此匆忙地轉世,死了又來,來了又匆匆地死。《優婆塞戒經》卷第二之“自他莊嚴品第十一”記載:善生言:“世尊!菩薩摩訶薩,具足幾法,能自他利?”(佛說)“善男子!具足八法,能自他利。何等為八?一者壽命長遠、二者具上妙色、三者身具大力、四者具好種姓、五者多饒財寶、六者具男子身、七者言語辯了、八者無大眾畏。”善生言:“世尊!何因緣故菩薩得壽命長?乃至大眾不生怖畏?”佛言:“善男子!菩薩摩訶薩無量世中慈心不殺,以是因緣獲得長壽。” 從索南加措獲得達賴喇嘛的稱號算起,至十三世達賴,歷代達賴喇嘛的平均壽命不滿35歲。可見,達賴喇嘛過去無量世中沒有做到“慈心不殺”,所以不能長壽。達賴喇嘛於生死不能自在,於業不能自在,因此其所謂是“觀音菩薩”的化身,並非真實。 西藏密宗內部,大小“活佛”之間,為了爭權奪利,充滿了爾虞我詐,你死我活的鬥爭。如“西藏密宗發展簡史”一文所提及的“熱振事件”。 再如,1899年,西藏發生一起預謀暗害十三世達賴喇嘛的事件。前攝政第穆·阿旺羅桑赤來饒傑卸任以後,勾結其侄兒羅布次仁和頓丹等人,對達賴親政表示不滿,企圖將達賴謀害殺死,篡位攝政。為了達到此目的,將達賴生年月日,寫在符咒上面,埋在布達拉宮四周。他們又送達賴一雙靴子,在靴底裏面,縫了達賴生年月日之符咒。當時達賴頓感不適,後來發現靴底有可疑之處,拆開檢查,發現符咒。根據這一線索進行追查,遂逮捕羅布次仁和頓丹,該二犯因見證據確鑿,無可詭辯,全部供認不諱。鑒於前面數代達賴喇嘛年紀很輕,就莫名其妙地患病死去,十三世達賴喇嘛,每餐以前,都要有專門護衛先檢驗食物中有無毒藥。達賴喇嘛是西藏大小活佛的一個代表,在西藏,從解放初期至民主改革時,光西藏自治區境內,大約有3000 到4000位轉世活佛。除了達賴喇嘛和班禪外,還有策墨林活佛、功德林活佛、丹傑林活佛、熱振活佛、第穆活佛、帕巴拉活佛、洛薩林活佛等。另外,在劄什倫布寺和拉薩的哲蚌寺、甘丹寺、沙拉寺,大大小小的活佛更難以枚舉。此外,在青海的塔爾寺、甘肅的拉蔔楞寺,還各有一名大活佛,他們就是章嘉活佛��嘉木樣活佛,他們同屬於格魯派,其宗教地位在達賴喇嘛和班禪之後。總結以上各點可以說西藏密宗所謂的“活佛轉世”,是為了達到政治目的的一種手段,被愚弄和欺騙的是不明真相的藏密信徒和群眾。政治鬥爭的犧牲品:四位達賴壽命不長從五世達賴喇嘛以後,西藏就逐步形成這樣一個傳統,一個幼兒被認為達賴轉世靈童後,經過坐床、受戒和多年佛學教育後,到18歲就能親政掌管政教權力。可是從五世達賴後能登上寶座,較長時間執掌西藏政教大權的,只有4位,這就是七世、八世、十三世、十四世。其餘的除六世早早廢立,九世達賴隆多嘉措(1805年-1815年)生於西康土司之家,1808年被認定為八世達賴的轉世靈童。經中央政府批准免於金瓶掣簽,當年坐床。11歲於布達拉宮暴亡。十世達賴楚臣嘉措(1816-1837)生於理塘仲奪地方,經金瓶掣簽選定,迎入布達拉宮坐床。1628年入哲蚌寺學經,1633年受比丘戒,22歲親政前暴卒於布達拉宮。十一世達賴凱珠嘉措(1838-1855)生於康區打箭爐,1841年在駐藏大臣的主持下,在布達拉宮進行金瓶掣簽選定,次年坐床。18歲那年正月受命親政,12月暴亡於布達拉宮。十二世達賴喇嘛成烈嘉措(1856年-1875年)生於西藏山南沃卡地方,經金瓶掣簽選定。親政第二年在布達拉宮圓寂。他的家庭後來併入藜西拉魯家。 從政治角度看,達賴是統治西藏的政教領袖,但事實上還有一個人分享他的政治權力,這就是攝政王。攝政王一般是在一個達賴圓寂而另一個還未達到親政年齡的情況下,由中央政權選派在西藏有影響的高僧擔任的。這位攝政一方面要代理達賴喇嘛行使權力,另一方面要負責達賴靈童的尋訪事宜,一直到下世達賴親政後,他們才退出政治舞臺。因此一旦一位達賴要親政了,就意味著攝政王的權力要失去了,於是就在新的一世達賴親政前後想方設法加害他們,因此不能排除這可能就是九世至十二世達賴早年天亡原因,證據是沒有的,但民間有鼻子有眼的傳說很多。 有學者作過統計,歷代達賴親政知多少,計算下來,自西元1661年(順治十七年)達賴五世參政(共計22年,有4位第巴扶佐之)至1959年西藏發生叛亂,達賴十四世出逃印度的299年中,西藏世俗行政大權依次先後操掌於3位蒙古汗王、3位第巴、4位噶倫(其中3位噶倫聯合執政)、2位郡王、10位四大林活佛、1位班禪大師、及四位其他高僧手中達222年之久,人均執(攝)政8年多。而歷代達賴喇嘛一世至四世並未親政,從達賴五世至十四世實際親政僅77年,僅占三個世紀的四分之一時間,十位達賴喇嘛人均執政不至8年。這當中親政時間最長的是十三世達賴喇嘛土登嘉措,達30年。 達賴喇嘛世系     年 代       原 名      重 要 事 件 達賴一世(追認) 1391-1474 根敦主 紮什倫布寺創建人,自任座27年。達賴二世(追認) 1475-1542 根敦嘉措 紮什倫布寺、哲蚌寺堪布 達賴三世 1543-1588 索南嘉措 任哲蚌寺做主,塔爾寺創建人,為達賴喇嘛稱號之始。達賴四世 1589-1616 雲丹嘉措 蒙古族,任哲蚌寺和沙拉寺堪布 達賴五世 1617-1682 阿旺羅桑嘉措 清政府賜金冊金印,尊為喇嘛教最高領袖。達賴六世 1683-1706 倉央嘉措 1697年入布達拉宮座床,1705年被清政府廢黜。達賴七世 1708-1757 格桑嘉措 1751年受清政府命掌管西藏地方政權,是政教合一制度的開端。達賴八世 1758-1804 絳貝嘉措 1781年受命清政府掌管西藏地方政權。達賴九世 1805-1815 隆朵嘉措 暴卒,年僅11歲 達賴十世 1816-1837 楚臣嘉措 暴卒,年僅22歲 達賴十一世 1838-1855 克主嘉措 1855年受命清政府掌管西藏地方政權,暴卒,年僅18歲 達賴十二世 1856-1875 成烈嘉措 1873年受命清政府掌管西藏地方政權,暴卒,年僅19歲 達賴十三世 1876-1933 土丹嘉措 1894年開始親政,政治態度一直在清政府和英政府之間搖擺不定。達賴十四世 1935-     丹增嘉措 1959年達賴喇嘛逃離西藏,在西藏設立的政府要員也流亡印度達蘭薩拉成立了西藏流亡政府。綜上所述,達賴三世,活了46歲;達賴四世,活了28歲;達賴五世,活了66歲;達賴六世,活了26歲;達賴七世,活了49歲;達賴八世,活了47歲;達賴九世,活了11歲;達賴十世,活了22歲;達賴十一世,活了18歲;達賴十二世,活了20歲;達賴十三世,活了58歲。 其中,有幾世的壽命特別短:四世,28歲六世,26歲九世,11歲十世,22歲十一世,18歲十二世,20歲。這些並非自然死亡,都是由於爭權奪利而死於非命的。 
總結本人(戴德金剛上師)認為:第一、轉世活佛這方法不可取,應該逐步廢除取消;第二、要用推選的方法選出幾位高僧大德(修持得十分精進,很有成就,戒律清淨,又能通達佛經、演說佛法),讓他們作為佛教上層喇嘛,那才是真正的可以弘揚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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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moamitabha1117 · 5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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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錄 ◇ 文珠法師: 通往佛果菩提的正道 - 十波羅蜜 (美佛慧訊 第一三六期) 今天,我特別為各位介紹十波羅蜜,因為十波羅蜜是轉凡成聖,通往佛果菩提的主要正道;學佛人欲想達到究竟自利利他之目的,圓證佛果菩提,非修學十波羅蜜不可。 「波羅蜜」又名「波羅蜜多」,譯名究竟,或到彼岸,或度無極,或單言度。在菩薩自行化他二利究竟方面說:名為究竟;由菩薩大行能到達涅槃彼岸言:名到彼岸;《俱舍光記》說:「波羅此云彼岸,蜜多此云到;菩薩能到自乘所往圓滿功德彼岸處故。」 「十」是指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方便、大願、大力、大智等十種法門。修行此十種法門,能度脫慳貪、毀犯、瞋恚、懈怠,散亂、愚痴、滯著、退屈、怯弱、昧事等十蔽,可以斷煩惱,了生死,證菩提,因此名十度。 十度中前六度,是凡聖共修的法門,後四度是地上菩薩聖人所修的法門;修此十度法門,能渡生死苦海,到達真理彼岸,轉凡成聖,覺悟成佛,故名十波羅蜜。現先介紹前六度: 一、前六度的內容 (一)布施 梵語「檀那波羅蜜」,譯名布施到彼岸。布施是一種仁慈的愛心,亦是濟世益群的行為。有財施、法施、無畏施三種。將自己所擁有的財富分布給他人,與人分享自己所擁有的物質是財施。用自己的知識與技能,教導他人,或運用佛法來開發他人的智慧,是法施;對於恐懼不安,或生命財產受到威脅的人,施以無畏的保障,或運用自己的智力與能力,來為他人排難解紛,消除威脅是無畏施。 一個真正實行布施的菩薩,不但要以財施救濟人生活上的貧乏,以法施解除人精神的困苦,還要以無畏的精神,來保障他人的生命和財產安全。 《賢愚因緣經》說:布施有五種,一施遠來人,二施遠去者,三施病瘦者,四施飢餓者,五施智法人。 《俱舍論》說七種布施:一施作客人,二施旅行人,三施病人,四施侍病或看病者,五施園林,以園林花果布施給佛教寺院,莊嚴道場。六施常食:用財物或田地產業,布施給現住僧或十方僧,作為常食之用。七隨時施:於寒暑風雨時,隨人所需而施衣食等物。 《雜寶藏經》亦說有七種布施:常用親善敬愛,或悲愍同情的眼神,注視父母、師長、及一切人,或以恭敬心贍仰三寶,是好眼施。 常用和靄可親,面帶笑容的態度,對父母、師長、及一切人,是和顏悅色施。 常用喜歡語,柔和語,安慰語,對待父母、師長,或歌頌讚歎父母、師長、及一切人的功德,是言詞施。 對父母師長恭敬侍奉,執役服勞;或對需要幫助的人,義務協助,不受報酬,是身施。 用至誠懇切,恭敬友善的心意,對待父母、師長、及一切人,是心施。 對父母、師長,敷座令坐;或敬老尊賢,舟車讓座;或捨己床褥,供給父母師長及遠至客人享用,是床座施。 捨私人住宅,建立道場,供佛安僧,或佈置美好居住環境,供給父母、師長住宿,是房舍施。 可知布施,不一定需要很多的金錢,只要我們樂善好施,肯關懷別人,肯為他人著想,自己的心力、智力、體力,甚至一句說話,一個動作,都可以布施。 布施可以對治慳貪。慳貪,是世人的通病,芸芸眾生,誰能無貪?貪財、貪色、貪名、貪利、貪我國之富強,貪我家之幸福,貪我個人之享受。在強烈的貪心驅駛下,不但不顧及他人的幸福,反而將自己的幸福,建築在他人的痛苦上;甚至得隴望蜀,不奪不饜。 其實,即使你富甲天下,擁有良田萬頃,試問日食幾何?擁有大廈千棟,又夜宿幾尺?何必患得患失,惶恐終日,自尋煩惱呢?何況世間財物,五家所共有!何況世事無常,所謂:「黃金不是千年業」,「千年田換八百主」!更何況人命無常呼吸間,當死神降臨時,「萬般帶不去,唯有業隨身。」然則,多貪所為何事?不如安貧守己,樂善好施,以發揚人類互愛互助的精神,使自己「生有益於時,死有利於後。」豈不是更有意義? 何況「布施猶如井中水,一邊吊打一邊盈,三朝兩日不打水,何曾滿瀉到井邊。」所以,佛特別以布施的美德,來改造人類慳貪的心,取消人自私的情。如果每個人都能夠實行布施,激發「人溺己溺,人飢己飢」的同情心,培養「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的互助精神,那麼,舉世都是善長仁翁,社會上何來強奪巧取,偷扼拐騙種種不道德的現象呢! 《大般若經》教我們:「應住慈心,與一切有情樂,而行布施;應住悲心,拔一切有情苦,而行布施;應住喜心,慶有情類,離苦得樂,而行布施;應住捨心,於有情類,平等饒益,而行布施。」我們若能基於慈、悲、喜、捨四無量心實行布施,又能破我執,空四相,內不見有能施之我,外不見有受施之人,於其中間,亦不見有所施之物,如是「三輪體空」,遠離名利心,放棄是非念;故此布施,名檀那波羅密。 (二)持戒 梵語「尸羅」,譯名為戒,亦名防止。是一種規範人不軌行為的紀律,既可以防非止惡,令人潔身自愛,還可以擴展人的德性,孕育人至善的情操;所以,人無論是在行為上或心理上,都有遵守戒律的必要。事實上,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社團有社團的章則,社會有社會的秩序。 中國古代,每以「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聽,非禮勿動」的道德紀律,來規範人情感盲目的衝動,的確是有助於人心的改善。可惜,近代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在「打倒孔家店,推翻舊禮教」,而妄談自由之下,人皆放浪形骸,無惡不做;於是道德破產了,作奸犯科可以自由、爭權奪利可以自由、擾亂社會秩序也可以自由;甚至為了一己的利益,或報復私人的仇恨,而殘殺無辜亦可以自由。國家法律除了懲罰於已然外,還有甚麼辦法呢? 佛教,不但以因果定律來規範人的心,使人防患於未然;更制定許多戒律來規律人的身,令人遠離邪惡,增長善行、正行、勝行。使人在戒律嚴格規範訓練下,不但消極地禁止做惡,身心都不犯罪;更令人積極地修善,凡有利益世道人心的事,都要努力去做。 我想,如果每個人都肯信受佛法,知因果,守戒律,止惡修善,行住坐臥,一舉一動,皆如音律的節奏,吻合道德的軌則;一進一退,都如軍隊的步伐,契乎公理,合乎正義的話,社會一定不治而安;人類自然遠離毀犯的陷阱,進入幸福的樂園。故孫中山先生說:「佛法可以彌補法律之不足。」 佛教的戒律,有在家、出家、世間、出世間、大乘與小乘種種不同。小乘戒:指五戒、八戒、十戒、具足戒等四級;其中五戒、八戒,是在家佛弟子應守的戒律,受持清淨,可保持人身不失,或得生天界,屬於世間戒,亦即是定共戒。沙彌十戒,與比丘、比丘尼的具足戒,是出家佛弟子應守的戒律。持戒清淨,可以斷煩惱,了生死,出三界,故名出世間戒,亦名道共戒。 此四級戒,又分戒法、戒體、戒行、戒相等四科。佛制種種戒律是戒法;師資傳授,領納於心,能生防非止惡的功德,是戒體;受持戒法、戒體,如���做作,令三業止惡向善的行為,是戒行;其行有開、遮、持、犯的不同,是戒相。 大乘戒又名菩薩戒。大乘經典說菩薩戒的數與類,各有不同: 《梵網經》說:菩薩有十重四十八輕戒。 《菩薩善戒經》說:菩薩有九戒。 《華嚴經》說:菩薩有十種戒。 《菩薩十地經》說:菩薩有十種尸羅波羅密。 《文殊千缽經》說:大乘有十種清淨戒。 《佛說菩薩內戒經》說:菩薩戒相有四十七種,……。但總括而言:不出《善戒經》所說的「三聚淨戒」。即是誓斷一切惡的攝律儀戒,誓修一切善的攝善法戒,誓度一切眾生的利益有情戒。 小乘四級戒,大乘出家菩薩的十重四十八輕戒,以及在家菩薩的四重二十八輕戒,只是三聚淨戒中的攝律儀戒。菩薩除了要嚴持攝律儀戒,調伏身心外,還要受持攝善法戒,及饒益有情戒。一切時、一切處,願斷一切惡(攝律儀戒),願修一切善(攝善法戒),願利益一切眾生(饒益有情戒),若但求自利,不能利益眾生,即是犯戒。 《發菩提心經論》說:「持慈心戒,救護眾生,令得安樂故;持悲心戒,忍受諸苦,拔厄難故;持喜心戒,歡喜修善,不懈怠故;持捨心戒,怨親平等,離愛恚故;持惠施戒,教化調伏,諸眾生故;持忍辱戒,心常柔和,無瞋礙故;持精進戒,善業日增,不退還故;持禪定戒,遠離不善,長禪定故;持智慧戒,多聞善根,無厭足故;持親近善知識戒,助成無上菩提故;持遠離惡知識戒,捨離三惡八難處故,……。」 《法華玄義》在持戒者本身說:有十種不同的戒: 一、不犯重罪,如不缺浮囊,名不缺戒。 二、不犯中罪,不殘不破,名不破戒。 三、不犯小罪,如浮囊不穿,名不穿戒。 四、三業清淨,身口不犯,意亦不起惡念,邪念,是不雜戒。 五、隨順佛法,精勤修學,名隨道戒。 六、心不貪戀五欲,超越三界,永斷生死是無著戒。 七、回小向大,入俗利生,為諸佛所稱讚,是智所讚戒。 八、菩薩隨順眾生,能順逆示現,遊戲人間,神通自在,名自在戒。 九、深入禪定,能不起寂滅,現諸威儀,名隨定戒。 十、戒行清淨,究竟圓滿,名具足戒。 前三種是律儀戒;次三種是道共戒,亦名真諦戒;第七、八種,是俗諦戒,第九和第十是中道第一義戒。 我們果能如是持戒,則世世生生,常生善處,捨諸惡行,三業清淨,成就自利功德;若能自行化他,令他人調伏煩惱,三業清淨,即是利他;以此自利利他功德,莊嚴無上菩提,是為究竟,名「尸羅波羅密」。 (三)忍辱 梵語「羼堤波羅蜜」,譯為忍辱到彼岸。是一種能夠忍受一切苦樂,不為外境所動的精神。學佛的人除要忍受他人無故毀謗辱罵外,還要忍受逆境的逼害與順境的誘惑。不因眾生的毀謗辱罵而生瞋恨心,不因眾生恭敬供養而生歡喜心;對於順境或逆境都要忍受,安然不動,名生忍。對於自然界的風雨寒暑,及生理上的老病等苦,能忍而不怨,對內心的煩惱憂愁,能忍而不棄;一心辦道,不為境轉,名法忍。進而了解諸法自性,原無生滅去來,何來能忍所忍?而能安住於無生理,不為外境所動,名無生法忍。 《發菩提心經論》教初發心修的人,不止身要忍,口與意都要忍。能夠忍受他人惡意侵犯與傷害;見諸眾生,危急恐懼,以身代之而無疲怠,是身忍。對他人的譏誚怒罵,默然不語;被人非理呵斥或橫加毀謗皆能忍受,不與人爭論辯護,是口忍。遇見曾經逼害自己的人,心不懷恨;對於他人的譏毀怒罵,心亦無怨,是意忍。如果我們想成就身口意三業忍辱的功夫,非練習以下六種修養不可。 一力忍:是對逆境,能夠極力忍受,不思報復。明白「忍一時之氣,可免百日之憂」,然則,退一步,讓三分又何妨? 二反忍:面對逆境,應該反躬自問,自己是否有錯?若然自己沒有過錯,一定是宿世惡業所追,理應忍而無怨。 三忘忍:要知道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何必斤斤計較,自尋煩惱?故於逆境,不只忍讓,還能不記恨在心,處之泰然。 四觀忍:提高理智,觀察世間事物,皆幻妄不真,不生執著。 五喜忍:被人侮辱逼害時,內心應生歡喜;因為逆境能助長自己忍辱的德行,所謂:「吃虧是福」,既然有利於自己,為甚麼不喜歡接受呢? 六慈忍:基於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的理念,不僅要原諒侮辱自己的人,還要慈悲愛憐,誓必度之。 初發心菩薩,在逆境當前,能產生以上六種心理反應,自然可以止息心中的憤怒,而得清涼自在,成就忍辱功德,令身口意三業都清淨。至於深位菩薩,進趣佛道,修忍辱波羅蜜時,可分為五個階段,即是《仁王般若經》所說的伏忍、信忍、順忍、無生法忍、寂滅忍等五種。 十住、十行、十回向等三賢位菩薩,未斷無明,但已經調伏內心,令煩惱不起,名伏忍。 初二三地菩薩,得見法性,深信不移,是信忍。 四五六地菩薩,分斷無明,分證法身,能隨順菩提道,趣向無生果,是順忍。 七八九地菩薩,悟證諸法無生理,安住於無生法中,是無生法忍。 十地等覺菩薩,無明盡,法身顯,入妙覺位,證得涅槃寂滅理,名寂滅忍。 總而言之,菩薩修忍辱行,無論是在上求佛道時,經歷五十五位菩提路所得的法喜,或是在下化眾生時,所遭遇種種障礙與成就,皆能安然忍受。上求佛道是自利,下化眾生是利他,在自利利他的過程中,所發生一切苦樂順逆等境,悉皆安然忍受不動,不為順境而喜,不為逆境而悲。直至二利究竟,覺悟成佛,就是忍辱波羅蜜。 忍辱波羅蜜,能治人的瞋恨心。《六波羅蜜經》言:「譬喻世間阿伽陀藥,能除自他一切疾病毒;菩薩亦爾,忍伽陀藥,能治自他一切瞋恚,煩惱毒病。」 瞋恚,是眾生心中最惡毒的毛病,所謂:「一念瞋心起,百萬障門開。」世間的一切鬥爭與罪惡;甚至夫妻反目,朋友成仇,六親眷屬的不和,人與人之間彼此殘害,無一不是導源於人心的瞋恚。為了建立友誼與和平,為了消弭人間之戰禍與災難,誠應該運用忍辱波羅蜜來對治瞋恨心。 佛說:「瞋是心中火,能燒功德林。欲免輪迴苦,善自護瞋心。」我們不但要守護瞋心,不許妄動;同時也要控制喜悅的情緒。因為喜與瞋,同是人類的心理毛病,令人內心無法平衡與寧靜。故學佛的人,逆境要忍.順境亦要忍;不為物喜,不為己悲,其讚我者,奚以喜?其毀我者,奚以悲?敬慎在我,毀譽由人,這是改善人情感最好的方法。 古代的布袋和尚,傳說是彌勒菩薩化身。肚皮大,矮而胖,笑口常開,個性幽默,常持布袋,寢臥隨處,出語無定。常受一般人取笑辱罵,不以為逆。反而說:「有人罵老拙,老拙只說好;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痰唾在面上,讓它自乾了;我自省氣力,他亦無煩惱。」 又說:「是非憎愛世偏多,仔細思量奈我何?寬卻肚皮須忍辱,豁開心地任從他,若逢知己宜守分,縱遇冤家也共和;倘能了此心頭事,自然證得六波羅。」 但世人多顛倒,同是一人,同是一事,每因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愛嗎?做錯了也是對的;憎嗎?做了好事,也要說他的壞話;這就是眾生的顛倒相。布袋和尚,大肚能容,他的眼睛是雪亮的,誰是誰非,看得清清楚楚,除了唱唱詩,幽默忍辱外,還暗自覺得好笑呢!如果每個人都向布袋和尚學習,那麼,我們的世界,自然充滿喜悅與和諧,瞋恨與鬥爭的污染,也就消失於無形。故《維摩經》說:「忍辱是菩薩淨土。」 (四)精進 梵語「毗梨耶波羅蜜」,譯名精進到彼岸。純一無雜謂之精,勤而不懈謂之進。精進是一種意志集中、勤奮向上斷惡修善的精神力量。大凡德行之實踐,佛法之進修,學業的成就,事業的成功,都是以精進為本;特別是在好事多磨,自古已然,於今尤甚的現實裡;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們處身於魔影幢幢的環境中,欲想成就道業,非勇猛精進,不屈不撓不可。 《六波羅蜜經》說:「菩薩有四種精進,所謂未生不善,能令不生;已起不善,速令除滅。未生之善,當令速生;已起之善,能令增長。難捨能捨,難作能作,精勤勇猛,心無懈倦。」 又說:「為諸眾生,於無數劫,修諸苦行,不辭勞倦。常以四攝,布施、愛語、利行、同事,攝取有情,令得解脫。」準此可知,佛教所提倡的精進,除了勤於斷惡修善外,還要勤於利生的事業,不畏生死苦,常在六道中,出生入死,教化眾生,令諸有情,斷惡修善,以達到「我等與眾生,皆共成佛道」的弘願,所以《大般若經》說:「久處生死,修諸功德,心無退轉,是菩薩摩訶薩安住精進波羅蜜。」 (五)禪定 梵語「禪那波羅蜜」,亦名「三昧」,譯名靜慮,亦名正定。功能停止妄念,攝心不亂;是將人散漫雜亂的心,集中於一境的最好方法。眾生的妄想識心,都是心猿意馬,何只精神無法集中,妨礙工作,影響健康;同時忽善忽惡,致令人在妄想識心操縱下,有時成為仁慈的天使,有時又變為凶惡的魔鬼。故佛特別教人修習禪定,澄清雜念,控制妄想,回復身心的寧靜。不過修習禪定,並不是靜坐枯寂,萬念俱灰的消極行為,而是培養精神去積極承辦一切事業的原動力。 也許有人說:在這塵囂的都市,欲想修習禪定,談何容易?但素有修養的人,是不會為外境所動的。永嘉禪師的《證道歌》說:「行亦禪,坐亦禪,語默動靜體安然。」這是多麼到家的工夫?我們若能夠像古人那樣,「運水搬柴,不離三昧」,那怕環境的嘈雜呢! 禪定的種類很多,有世間禪,也有出世間禪;有凡夫禪,也有外道禪;有二乘禪,也有菩薩禪;還有最上乘的如來禪、祖師禪等不同的名稱,都是根據修禪者不同的層次而定其名。 凡是厭棄人世間的苦惱,希望得生天國享福的人,修學世間的四禪八定,而得生天,但未能斷煩惱,未出三界,未證聖果,故名凡夫禪,又名世間禪。 若畏生死苦,尋求解脫的快樂,而修習九次第定,經歷觀、煉、熏、修的層次,最後引生無漏智慧,斷盡見思煩惱,終於覺悟我空真如理,與真諦理相應,證得阿羅漢果的,是二乘禪,又名出世間禪。 若以菩提心為因,慈悲心為本,依一乘教,修三摩提(禪定),直至二障齊斷(煩惱障、所知障),二空全彰(我空,法空);不住生死、不住涅槃的,是菩薩禪。 在《菩薩持地經》中說:菩薩禪有九種: 一、自性禪:是一種稱性起修,定慧均等,止觀雙運,唯內觀實相理,不向外求,而能與自性相應的禪定。 二、一切禪:修此禪定,能得自行化他一切功德。 三、難禪:是深妙難修的禪定,能出生無量不可思議甚深三昧,能趣向佛果菩提。 四、一切門禪:一切四禪八定及無量三昧,皆由此定出,為一切三昧進修之門。 五、善人禪:為大善根眾生所共修的禪定。 六、一切行禪:修此禪定,能含攝大乘一切法門,能離相清淨無染,能出生一切神通妙用。 七、除惱禪:菩薩修此禪定,能滅除一切眾生內心煩惱障蔽,救護一切眾生飢饉疾病,消除非人恐怖等苦。 八、此世他世樂禪:修此禪定,能現通說法,令一切眾生,改邪歸正;今生安穩快樂,來生得生善處。 九、清淨淨禪:此三昧能斷盡見思、塵沙、無明煩惱,智慧圓滿具足,得根本勝進清淨,能現神通變化,於諸靜慮,入、住、出、捨,清淨自在,速得佛大菩提的淨報;進而連清淨之相亦不執著,因名清淨淨禪。 菩薩修習以上九種禪定,速得佛果菩提,故名為出世間上上禪。此但約菩薩修因言,若論果位,出世間上上禪,該是諸佛所證的清淨如來禪,亦即是《楞嚴經》所說的首楞嚴王大定。諸佛證此大定,能得佛道法身、般若、解脫三德,能起一切無作妙用,利益一切眾生,異於凡夫,外道,二乘,以及菩薩所修的禪定,故名如來禪。是最上乘的心法,是得一切三昧的根本,能出生無量百千三昧。古人說:達摩門下,輾轉相傳的,就是「如來禪」。 如來禪是直接傳授於釋尊,據佛經記載:「昔日,世尊在靈山會上拈花示眾,眾皆默然。時惟迦葉尊者,破顏微笑。」世尊說:「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如今付與摩訶迦葉。」因此,迦葉尊者成為禪宗初祖。後來,迦葉傳阿難,阿難傳商那和修,如是祖祖相傳,傳至二十八祖菩提達摩祖師。 達摩祖師,因觀中國大乘根器成熟,故航海東來,為中國禪宗始祖。傳說達摩祖師,是在梁武帝時來中國,由廣州至金陵,因與武帝問答不契機,遂渡江至嵩山少林寺,面壁九年。後遇志切求道,立雪斷臂的慧可禪師,然後傳授衣缽。後來,慧可傳僧燦,僧燦傳道信,道信傳弘忍,弘忍傳慧能。慧能就是現在供養於曹溪南華寺的肉身六祖。傳說弘忍傳慧能心法是《金剛經》,並說:「衣為爭端,止汝勿傳。」故祖師禪,傳至慧能為止。祖師禪是主張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直指人心,見性成佛。這種思想對中國文學的影響至深,唐宋以下的學者,皆混合祖師禪的思想於其學說。 菩薩修習禪定,善攝身心,不為妄念所動,得正定勝妙樂,是自利;以自己所修清淨三昧,教化眾生,令斷煩惱,是利他;因修禪定自他俱利,得八解脫,出生無量三昧功德,莊嚴佛道,疾證菩提,故名禪那波羅蜜。 (六)智慧 梵語「般若波羅蜜」,譯名智慧,是戒定慧三無漏學中的慧學,所謂由戒生定,因定發慧。但這種般若智慧,是由最上乘的如來禪誕生;因為修習最上乘的禪定,由一心三觀,圓修圓證,般若真智現前,徹照諸法實相理,使智理合一,這時的智慧,就是最徹底、最究竟圓滿的根本智。依根本智,所起方便教導眾生的智慧,作為承辦利益社會事業的能力,名差別智;亦即是親證根本智後所得的智慧,故又名後得智。 根本智,是諸佛的實智;能證知眾生與萬物緣起性空的真理,明了宇宙萬有普遍共同不變的原理。後得智,是諸佛的權智;是從根本智所發起的智慧;能夠辨別眾生不同的個性,知道眾生不同的思想與欲望,投以適合的法藥,達到拔苦與樂之目的。 根本智亦名如理智,即是如真理如何,就證知其為如何;後得智亦名如量智,即如其所證真理而發揮,不違反其共通原理的差別作用。能明乎此,才是真實的智慧;能本乎這種智慧去利益眾生,拔苦與樂,才是真實的慈悲。 智慧可度愚癡,一般人以為愚癡,只是指那些沒有學識的文盲。其實,即使是滿腹經論的人,又何嘗不是愚癡的眾生?因為不管世間人的知識,如何淵博充實,亦少有能通達宇宙萬物的真理,而獲得真知灼見;因為普通人每於主觀偏見支配下,產生似是而非的錯覺。這種錯覺,是無法通達事理的真相,不能辨別是非曲直與固執,根本不能知道宇宙人生有一定的因果法則,故佛教名之為愚癡。 在愚癡統治下的人生,越來越糊塗,也越來越苦惱。佛為拔除眾生的苦惱,故教人修習禪定,從定生慧,使人人本具的佛性顯現,心光照耀,不只照耀自己,也照耀別人。使所有人內在的智慧,都發熱、發光,都懂得駕駛般若的慈航,衝破煩惱的波浪,橫度生死苦海,到達真理彼岸的故都,結束多生多世流落六道生死的苦惱生活,故名般若波羅密。 菩薩發心修行,一定要本著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的無我精神,發起慈悲喜捨的心願,切實修學六波羅密的法門,以布施度慳貪,以持戒度毁犯,以忍辱度瞋恚,以精進度懈怠,以禪定度散亂,以般若度愚痴,不斷改善自已的行為,大公無私的去愛護一切眾生,教導一切眾生,使自己和眾生都身心清淨,都離苦得樂;所謂:「自利利他,自覺覺他」;直至二利究竟,覺行圓滿,就可以成就佛果菩提;所以我說:六度是通往佛果菩提的主要管道。 二、後四度的內容 (一)方便波羅蜜 方便波羅蜜是七地菩薩隨機教化,利益眾生的種種權巧方便,亦即是方便般若。菩薩因修文字般若,起觀照般若,親證實相般若,之後,從體起用,現種種身,應種種機,說種種法,教導眾生,廣行方便,又能離相無住,不生執著,名方便般若。 方便般若有三:菩薩修一切功德,不求人天福報,悉皆回向佛道,是回向方便;菩薩對真俗二諦理,能融會貫通無礙,名巧會有無方便;菩薩以般若智,觀一切法空相,無人我,離能所,絕對待,是不捨不受方便。菩薩修學方便般若,廣度眾生,共入佛道,是方便波羅蜜。 (二) 大願波羅蜜 願波羅蜜是八地菩薩堅決不動的願行。菩薩上求下化,不但要有智慧,要有方便,還要有大願與大行。願意上求佛道,下化眾生,願意為眾生受苦,願意利益一切有情,願意生生世世常行菩薩道,…。所以菩薩必須以願啟行,以行滿願,始可完成佛道。 菩薩的願行有總有別,總願是:「眾生無邊誓願度,煩惱無盡誓願斷;法門無量誓願學,佛道無上誓願成。」���願則很多,因諸佛菩薩各個發願不同,所以諸經記載互異。例如:《華嚴經普賢菩薩行願品》說:菩薩有十大願王;《菩薩地持經》說:菩薩有十大別願;阿彌陀佛因地修行時,發四十八願度眾生,藥師如來行菩薩道時,發十二大願,拔苦與樂,…。諸佛菩薩因中發願,雖各不同,但皆憑藉弘願的支持與策進,始可以到達佛果菩提,是名願波羅蜜。 (三) 大力波羅蜜 大力波羅蜜是九地菩薩,由弘願所引發的一種弘大而雄厚的推動力量。我們修行,無論是要克服環境困難,或克制自己,或幫助別人,都需要力量。世間一切人與事,其本身都有一定的力量。例如:「小兒以哭泣為力,女人以瞋心為力,國王以憍豪為力,阿羅漢以精進為力,諸佛以大慈為力,比丘以忍辱為力,…」(見增一阿含經)。 《大智度論》二十五卷說:佛及菩薩都有十力。菩薩最初由思維選擇修學的法門,是思擇力;修習諸佛無量道法,是修習力;由修習而積聚無量功德,是自力;得諸佛慈悲加被護念,是他力;由思擇、修習、加上自他的力量,而具足報生力,神通力,以及信、進、念、定、慧等力量,然後展開以下:堅固力,大慈力,大悲力,精進力,禪定力,智慧力,成就眾生力,無生法忍力,解脫力,以及具足無礙智力等十力的進修。菩薩因修此十力的功德,終於獲得佛的十力,圓成佛道,是名大力波羅蜜。 (四) 大智波羅蜜 智是智慧,嚴格的說:智與慧不同。若觀真空理,深達諸法實相,能斷惑證真,屬於慧,是六度中的般若波羅蜜。若照俗諦理,知一切法的差別相,能觀機設教,利益眾生,屬於智。是十度中最後的智波羅蜜。 《俱舍論》說,小乘有十智;成唯識論說:佛轉八識成四智;攝大乘論說:菩薩有五智;華嚴經說:佛有十智。但概括而言:不外一切智,道種智,一切種智三種。《大智度論》說:「一切智是聲聞事,道種智是菩薩事,一切種智是佛事。」其實,智度應該具足此三智。十地菩薩,乘此智度,進入等覺,斷最後一品無明,證法身,登妙覺,至此,行盡位極,得佛境界,智同於佛,是名智波羅蜜。 三、六度的類別 (一)三種六波羅蜜 在六波羅蜜的功用方面說,有對治、相生、知果報等三種不同的波羅蜜。 對治波羅蜜是:以布施對治慳貪,持戒對治毁犯,忍辱對治瞋恚,精進對治懈怠,禪定對治散亂,般若對治愚痴。 相生波羅蜜是:初捨俗出家,其次是具足眾戒,繼而遇辱須忍,精進修行,用禪定調攝六根,修般若增長智慧。當智慧究竟圓滿,證得根本智後,即可從體起用,引生權巧方便的後得智,名方便波羅蜜;不只願上求菩提,還下願度眾生,成就願波羅蜜;具足十力,於一切處,知可度不可度,應機說法,成就力波羅蜜;出生無量無邊功德,不但自受無上法樂,且能成熟無邊有情,成就智波羅蜜。 知果報波羅蜜是:知布施報得財富,持戒報生善道,忍辱報得容貌端正,精進報得神通,禪定報生天,般若報破煩惱。方便可度眾生,願可自他兼利,力可思擇策進,智可通達實相。 (二)四種六波羅蜜 在修學人根性利鈍方面說,有藏通別圓等四教不同的六波羅蜜。 藏教的六波羅蜜是:一能捨依正內外財,是布施;二妨止身口七支之惡行,是持戒;三他人打罵,不思報復,是忍辱;四辦事有始終,是精進;五修四禪八定,是禪定;六分地息諍是般若。 或束十善為六度:不殺、不盜、不婬、不妄語是布施;不兩舌是持戒,不惡口是忍辱,不綺語是精進,不貪不瞋是禪定,不邪見是般若。 通教的六波羅蜜是:一布施不見有能施,所施,以及受施者,所謂三輪體空;二持戒不見犯與不犯,三忍辱不見有能忍所忍,四精進不見身心動或不動,五修禪不見散亂,不貪禪味;六般若非智非愚。 別教的六波羅蜜是: 布施有十利:一能伏慳貪煩惱,二捨心相續,三與眾生同資產,四生富豪家,五生生施心現前,六四眾愛樂,七處眾無畏,八勝名遠播,九手足柔軟,十乃至道場,恆遇善知識。 持戒有十利:一滿一切智,二如佛學,三智者不毁,四誓願不退,五安住正行,六棄捨生死,七慕樂涅槃,八得無纏心,九得勝三昧,十不乏信財。 忍辱有十利:一火不能害,二刀不能害,三毒不能害,四水不能害,五非人所護,六身相莊嚴,七閉惡道,八生梵天,九晝夜常安,身不離喜樂。 精進有十利:一他不能折伏,二佛所攝,三非人所護,四聞法不忘,五未聞能聞,六增長辯才,七得三昧性,八少病惱,九隨食能消,十如優缽華增長。 禪定有十利:一安住儀式,二行慈境界,三無悔熱,四守護諸根,五得無食喜,六離愛欲,七修禪不空,八解脫魔絹,九安住佛境,十解脫成熟。 般若有十利:一不取相,二不依戒,三不住忍力,四不離身心精進,五禪無所住,六魔不能擾,七他言論不能動,八達生死底,九起增上慈,十樂二乘地。 圓教的六波羅蜜是:一若行若坐,皆捨攀緣想,是布施;二捨攀緣不犯,是持戒;三於境不生瘡疣,是忍辱;不捨於離,是精進;於事中不放逸,是禪定;於諸法體性無生,是般若。 又捨於五陰是布施,不計念五陰是持戒,於五陰無我想是忍辱,於五陰起怨想是精進,於五陰不熾然,是禪定;於五陰畢竟空是般若。 又捨十八界是布施;於十八界不擾濁,是持戒;於十八界捨因緣,是忍辱;於十八界數數捨,是精進;於十八界不起發通,是禪定;於十八界如幻想,是般若。此即是第一義諦,善巧方便,甚深法要,凡修身心,修福慧,以此第一義熏修,能迅速滿足六波羅蜜。 以上十度中,前五度是福行,第六度是智行。菩薩以智行導福行,以福行助成智行,福慧雙修,具足六波羅蜜後,斷惑證理,得根本智,從體起用,引生權巧方便的後得智,名方便波羅蜜。而發大願,願上求菩提,下度眾生,即成就願波羅蜜;具足十力,於十方界,應機說法,廣度眾生,成就力波羅蜜;能出生無量無邊功德,自利究竟,積極利他,入俗利生,權巧方便,觀機設教,成熟無邊有情,成就智波羅蜜,是名修十波羅蜜。 《華嚴經》說七地菩薩,念念具足十波羅蜜。因七地菩薩,修習一切佛法,以求佛道善根回向一切眾生,是布施;能滅一切煩惱熱,是持戒;於一切眾生無所傷,是忍辱;求善無厭,是精進;修道心不散亂,常向一切智,是禪定;忍諸法不生門,是般若;能起無量智門,是方便;求轉勝智,是願;邪魔不能阻,是力;於一切法相如實說,是智。具足此十波羅蜜故,其他四攝道品,三解脫,一切助道法,於念念中皆具足。其實,登地菩薩,皆具足十波羅蜜,不過至七地最勝,故以此例圓教六度之相。 《華嚴經》在十地品第二十六中,廣讚十地菩薩由修習十波羅蜜故,具足生無量無邊功德,但初地菩薩,檀波羅蜜最勝。經言:「十波羅蜜中,檀波羅蜜最勝,餘波羅蜜,非不修行,但隨力隨分。」又說:「菩薩摩訶薩住於初地,多作閻浮提主,豪富自在,常護正法,能以大施,攝取眾生;善除眾生,慳貪之垢,常行大施,無有窮盡。」 第二離垢地菩薩於十波羅蜜中,持戒偏多,餘非不行,但隨力隨分;多作金轉輪聖王,為大法主,能除眾生慳貪破戒之垢。 第三發光地菩薩於十波羅蜜中,忍波羅蜜偏多,餘非不修,但隨力隨分;菩薩住此地「多作三十三天主,能以方便,令諸眾生,捨離貪欲。」 第四焰慧地菩薩於十波羅蜜中,精進羅蜜偏多,餘非不修,但隨力隨分;菩薩住此地多作須夜摩多天王,以善方便能除眾生身見等惑,令住正見。 第五難勝地菩薩,於十波羅蜜中,禪波羅蜜偏多,餘非不修,但隨力隨分。菩薩住此地「多作化兜率陀天王,於諸眾生,所作自在,摧伏一切外道邪見,能令眾生住實諦中。」 第六現前地菩薩,於十波羅蜜中,般若波羅蜜偏多,餘非不修,但隨力隨分。菩薩住此現前地「多作善化天王,所作自在,一切聲聞,所有問難,無能退屈,能令眾生,除滅我慢,深入緣起。」 第七遠行地菩薩,於十波羅蜜中,方便波羅蜜偏多,餘非不修,但隨力隨分。菩薩住此第七遠行地,「多作自在天王,善為眾生,說證智法;令其證入布施、愛語、利行、同事,如是一切作業,皆不離念佛,乃至不離念具足一切種,一切智智。」 第八不動地菩薩,於十波羅蜜中,願波羅蜜增上,餘波羅蜜,非不修行,但隨力隨分。菩薩住此地第八不動地「多作大梵天王,主千世界,最勝自在,善說諸義,能與聲聞、辟支佛、諸菩薩波羅蜜道。若有問難,世界差別,無能退屈。」 第九善慧地菩薩,於十波羅蜜中,力波羅蜜最勝,餘波羅蜜,非不修行,但隨力隨分。菩薩住此地「多作二千世界主,大梵天王,善能統理,自在饒益。能為一切聲聞、辟支佛、及諸菩薩,分別演說波羅蜜行;隨眾生心,所有問難,無能屈者。」 第十法雲地菩薩,於十波羅蜜中,智波羅蜜最為增上,餘波羅蜜,非不修行。菩薩住此地,智慧不異如來「多作摩醯首羅天王,於法自在,能授眾生,聲聞緣覺,一切菩薩波羅蜜行;於法界中,所有問難,無能屈者。」 綜上可知,十波羅蜜是菩薩轉凡入聖,步步高陞的楷梯,是學佛人進趣佛果菩提的管道,我們欲修行菩薩道,成就佛果菩提,非精勤修學十波羅蜜不可。 所以學佛的人,見面時彼此都豎起左右十指兩掌共合為禮,又名問訊。原來這是蓮華合掌,又名本三昧耶印,表示理智不二。左手靜故為理,右手能辦一切事,故為智。《大般若經》五百二十四卷說:「善現當知,如人右手能作眾事,如般若波羅蜜多,能引生一切殊勝;善現當知,如人左手所作不便,如前五波羅蜜多,不能引生殊勝善法。」 又《攝無礙經》說:「左手五指名胎藏界五智,右手五指名金剛界五智,十指即是十度,或名十法界,或曰十真如。」 又《大日經》言:「復次如身印,左手是三昧義,右手是般若義,十指是十波羅蜜滿足義。」 依《蓮華部心軌》,右手五指配施、戒、忍進、禪等五度,左手五指配慧、方、願、力、智等五度。但依《畧出經》則左右剛相反。 又在十法界言,左手辦事不自在,配以地獄、餓鬼、畜生、人、天等五凡之迷,由小指次第配起;右手辦事自在,配以聲聞、緣覺、菩薩、權教佛、實教佛等五聖,亦由小指起次第配之。 當我們見面時合十指掌為禮,彼此問訊,並不是像世俗人一樣問好,而是彼此都在查問對方,近日修行十波羅蜜是否有進步?能否做到福慧雙修,理智合一?而互相警惕不可懈怠放逸,更含有念眾生苦,發菩提心,當勤精進,共同向佛道邁進的意思,是非常有意義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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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e-lotus.org/zhufu/lotus.php?id=690 請拜 南無大慈大悲阿彌陀佛Namo Amitabha Buddha大醫王憶佛念佛成佛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彌吽Om Mani Padme Hum慈航普渡一帆風順萬事如意素食救地球平安健康善有善報讚佛偈 THE GREATEST LOVE IS BORN 回向偈 願以此功德 莊嚴佛淨土 上報四重恩 下濟三途苦 若有見聞者 悉發菩提心 盡此一報身 同生極樂國 功德無量! 請各自回向 20190823中天新聞 氣象局:白鹿近台灣時 恐是「生命期最強時候」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oualOypQDFk 一切恭敬,一心頂禮,一心奉請。南無大慈大悲阿彌陀佛四十八大願十念必生願。光中化佛無數億助念讚佛偈。佛光普照。慈悲作主。回向颱風白鹿消失。 【白鹿颱風動態】白鹿中心從高雄楠梓出海 受地形影響過去3小時強度稍減弱 中天電視 發布日期:2019年8月24日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g1UT0T-5k4c 南部雨增!白鹿颱風中心16:10楠梓出海 TVBS NEWS 發布日期:2019年8月24日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pVbJMH5whyo 中央氣象局白鹿颱風警報記者會 _108年8月25日08:40 發布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ZxJDSCv2z0E 白鹿快奔而去 台電冒險搶修 大愛新聞DaAi News Storage 發布日期:2019年8月25日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nRp83SVzIZk 大愛新聞 2019-08-25 1000 颱風遠離續降雨 水漸退一片狼藉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xwD18KSMkuk 2019/08/25 太平洋高壓漸西伸 各地穩定留意局部午後雨 WeatherRiskMedia 發布日期:2019年8月25日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mDUXj-50SSo 一切恭敬,一心頂禮,一心奉請。南無大慈大悲阿彌陀佛四十八大願十念必生願。光中化佛無數億助念讚佛偈。佛光普照。慈悲作主。回向颱風白鹿消失。 佛菩薩中國國民黨全部福人。高票當選。高票獲勝。福地佛菩薩2020年(109年)中國中華民國總統韓國瑜。副總統與立法委員選舉當選人。 佛菩薩黃耀文永遠平安健康快樂。 免費流通 功德無量 一切恭敬,一心頂禮  南無大慈大悲阿彌陀佛四十八大願十念必生願佛陀教育中心 佛菩薩中國中華民國總統韓國瑜 佛菩薩總統夫人李佳芬說:我們真的無所求 陳粒-無所求必滿載而歸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lckrAQhU1Rw 【證嚴法師菩提心要】20190406 - 付出無所求 還要感恩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hdjyJHRNn1E 淨空法師:人到無求品自高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FjVo7vAE75g 净空法师谈:心上只有阿弥陀佛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G3wDZ7qojII 事到無心皆可樂,人到無求品自高! 念南無阿彌陀佛,就是「總誦」 郭惠珍 醫師(道證法師) http://forum.slime.com.tw/thread261862.html 普賢行願品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CqLl0xg8_Wk 普賢菩薩行願品 (佛教動畫) 高清 十方所有無邊剎,莊嚴眾寶供如來,最勝安樂施天人,經一切剎微塵劫。 若人於此勝願王,一經於耳能生信,求勝菩提心渴仰,獲勝功德過於彼。 即常遠離惡知識,永離一切諸惡道,速見如來無量光,具此普賢最勝願。 此人善得勝壽命,此人善來人中生,此人不久當成就,如彼普賢菩薩行。 往昔由無智慧力,所造極惡五無間,誦此普賢大願王,一念速疾皆消滅。 族姓種類及容色,相好智慧咸圓滿,諸魔外道不能摧,堪為三界所應供。 速詣菩提大樹王,坐已降伏諸魔眾,成等正覺轉法輪,普利一切諸含識。 若人於此普賢願,讀誦受持及演說,果報唯佛能證知,決定獲勝菩提道。 若人誦持普賢願,我說少分之善根,一念一切悉皆圓,成就眾生清淨願。 我此普賢殊勝行,無邊勝福皆迴向,普願沉溺諸眾生,速往無量光佛剎。 《普賢行願品》是《華嚴經》的最後一品,講十大願王導歸極樂世界,就是把《華嚴經》萬種因華的行門歸納起來,不出十大願王。《華嚴經》是圓頓大教,度的都是圓頓大根機的大菩薩,就是上根的眾生。中下根的眾生,叫他發菩提心,修萬種行門,他修不來,這樣圓教就不圓滿了。要圓度一切眾生,不能捨棄一個眾生,把《華嚴經》的無量行門,歸納為十大願王。由十大願王把眾生引導到極樂世界,沒有一個不成佛的。 (普賢行願品講記 -- 道源法師)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u2JBs9GxHsc (普贤菩萨行愿品) 大和尚主法 2019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qRE9WMCaVL8 第1集:【04-004-0001】 普賢行願品大意 【爾時普賢菩薩摩訶薩。稱歎如來勝功德已。】 【告諸菩薩及善財言。】 【善男子。如來功德。假使十方一切諸佛。經不可說不可說佛剎。極微塵數劫。相續演說。不可窮盡。】 【若欲成就此功德門。】 【應修十種廣大行願。】 【何等為十。一者禮敬諸佛。二者稱讚如來。三者廣修供養。四者懺除業障。五者隨喜功德。六者請轉法輪。七者請佛住世。八者常隨佛學。九者恆順眾生。十者普皆回向。】 【善財白言。大聖。云何禮敬。乃至回向。】 【普賢菩薩。告善財言。善男子。言禮敬諸佛者。】 【所有盡法界虛空界。十方三世。一切佛剎。極微塵數。諸佛世尊。我以普賢行願力故。深心信解。如對目前。悉以清淨身語意業。常修禮敬。】 【一一佛所。皆現不可說不可說佛剎。極微塵數身。】 【一一身。遍禮不可說不可說佛剎。極微塵數佛。】 【虛空界盡。我禮乃盡。以虛空界不可盡故。我此禮敬。無有窮盡。如是乃至眾生界盡。眾生業盡。眾生煩惱盡。我禮乃盡。而眾生界乃至眾生煩惱無有盡故。我此禮敬。無有窮盡。】 【念念相續。無有間斷。身語意業。無有疲厭。】 第2集:【04-004-0002】 普賢行願品大意 【復次善男子。言稱讚如來者。】 【所有盡法界虛空界。十方三世一切剎土。所有極微一一塵中。皆有一切世間極微塵數佛。一一佛所。皆有菩薩海會圍繞。】 【我當悉以甚深勝解。現前知見。】 【各以出過辯才天女微妙舌根。一一舌根。出無盡音聲海。一一音聲。出一切言辭海。稱揚讚歎一切如來諸功德海。窮未來際。相續不斷。盡於法界。無不周遍。】 【如是虛空界盡。眾生界盡。眾生業盡。眾生煩惱盡。我讚乃盡。而虛空界乃至煩惱無有盡故。我此讚歎無有窮盡。念念相續。無有間斷。身語意業。無有疲厭。】 【復次善男子。言廣修供養者。】 【所有盡法界虛空界。十方三世一切佛剎極微塵中。一一各有一切世界極微塵數佛。一一佛所。種種菩薩海會圍繞。】 【我以普賢行願力故。起深信解。現前知見。】 【悉以上妙諸供養具。而為供養。】 【所謂華雲。】 【鬘雲。】 【天音樂雲。】 【天傘蓋雲。】 【天衣服雲。】 【天種種香。】 【塗香。燒香。末香。如是等雲。】 【一一量如須彌山王。】 【然種種燈。酥燈油燈。諸香油燈。一一燈炷如須彌山。一一燈油如大海水。】 【以如是等諸供養具。常為供養。】 【善男子。諸供養中。法供養最。】 【所謂如說修行供養。】 【利益眾生供養。】 【攝受眾生供養。】 【代眾生苦供養。】 【勤修善根供養。不捨菩薩業供養。】 【不離菩提心供養。】 【善男子。如前供養無量功德。】 【比法供養一念功德。百分不及一。】 【千分不及一。百千俱胝那由他分。迦羅分。算分。數分。喻分。優波尼沙陀分。亦不及一。】 【何以故。以諸如來尊重法故。】 【以如說行。出生諸佛故。】 【若諸菩薩行法供養。則得成就供養如來。如是修行。是真供養故。】 【此廣大最勝供養。虛空界盡。眾生界盡。眾生業盡。眾生煩惱盡。我供乃盡。而虛空界乃至煩惱不可盡故。我此供養亦無有盡。念念相續。無有間斷。身語意業。無有疲厭。】 第3集:【04-004-0003】 普賢行願品大意 【復次善男子。言懺除業障者。菩薩自念。我於過去無始劫中。由貪瞋痴。發身口意。作諸惡業。無量無邊。若此惡業有體相者。盡虛空界不能容受。】 【我今悉以清淨三業。】 【遍於法界極微塵剎。一切諸佛菩薩眾前。誠心懺悔。後不復造。恆住淨戒。一切功德。】 【如是虛空界盡。眾生界盡。眾生業盡。眾生煩惱盡。我懺乃盡。而虛空界乃至眾生煩惱不可盡故。我此懺悔。無有窮盡。念念相續。無有間斷。身語意業。無有疲厭。】 【復次善男子。言隨喜功德者。】 【所有盡法界虛空界。十方三世一切佛剎。極微塵數諸佛如來。從初發心。為一切智。】 【勤修福聚。】 【不惜身命。經不可說不可說佛剎極微塵數劫。一一劫中。捨不可說不可說佛剎極微塵數頭目手足。如是一切難行苦行。圓滿種種波羅蜜門。證入種種菩薩智地。成就諸佛無上菩提。及般涅槃。分布舍利。所有善根我皆隨喜。】 【及彼十方一切世界。六趣四生一切種類。所有功德。乃至一塵。我皆隨喜。】 【十方世界一切聲聞。及辟支佛有學無學。所有功德。我皆隨喜。】 【一切菩薩所修無量難行苦行。志求無上正等菩提。廣大功德。我皆隨喜。】 【如是虛空界盡。眾生界盡。眾生業盡。眾生煩惱盡。我此隨喜無有窮盡。念念相續。無有間斷。身語意業。無有疲厭。】 【復次善男子。言請轉法輪者。】 【所有盡法界虛空界。十方三世一切佛剎極微塵中。一一各有不可說不可說佛剎極微塵數廣大佛剎。】 【一一剎中。念念有不可說不可說佛剎極微塵數一切諸佛成等正覺。一切菩薩海會圍繞。】 【而我悉以身口意業種種方便。殷勤勸請。轉妙法輪。】 【如是虛空界盡。眾生界盡。眾生業盡。眾生煩惱盡。我常勸請一切諸佛轉正法輪無有窮盡。念念相續。無有間斷。身語意業。無有疲厭。】 第4集:【04-004-0004】 普賢行願品大意 【復次善男子。言請佛住世者。所有盡法界虛空界。十方三世一切佛剎。極微塵數諸佛如來。將欲示現般涅槃者。及諸菩薩聲聞緣覺有學無學。乃至一切諸善知識。我悉勸請莫入涅槃。經於一切佛剎極微塵數劫。為欲利樂一切眾生。】 【如是虛空界盡。眾生界盡。眾生業盡。眾生煩惱盡。我此勸請無有窮盡。念念相續。無有間斷。身語意業。無有疲厭。】 【復次善男子。言常隨佛學者。如此娑婆世界毘盧遮那如來。從初發心。精進不退。以不可說不可說身命而為布施。剝皮為紙。析骨為筆。刺血為墨。書寫經典。積如須彌。為重法故。不惜身命。何況王位域邑聚落宮殿園林一切所有。及餘種種難行苦行。】 【乃至樹下成大菩提。】 【示種種神通。起種種變化。現種種佛身。處種種眾會。或處一切諸大菩薩眾會道場。或處聲聞及辟支佛眾會道場。或處轉輪聖王小王眷屬眾會道場。或處剎利及婆羅門長者居士眾會道場。乃至或處天龍八部人非人等眾會道場。處於如是種種眾會。以圓滿音。如大雷震。隨其樂欲。成熟眾生。乃至示現入於涅槃。如是一切。我皆隨學。】 【如今世尊毘盧遮那。如是盡法界虛空界。十方三世一切佛剎所有塵中一切如來。皆亦如是。於念念中。我皆隨學。】 【如是虛空界盡。眾生界盡。眾生業盡。眾生煩惱盡。我此隨學無有窮盡。念念相續。無有間斷。身語意業無有疲厭。】 【復次善男子。言恆順眾生者。】 【謂盡法界虛空界。十方剎海。所有眾生。種種差別。所謂卵生胎生濕生化生。】 【或有依於地水火風而生住者。】 【或有依空。】 【及諸卉木。而生住者。】 【種種生類。種種色身。】 【種種形狀。種種相貌。種種壽量。】 【種種族類。】 【種種名號。種種心性。種種知見。種種欲樂。】 【種種意行。】 【種種威儀。】 【種種衣服。種種飲食。處於種種村營聚落。】 【城邑宮殿。乃至一切天龍八部人非人等。】 【無足二足四足多足。有色無色。有想無想。非有想非無想。】 【如是等類。我皆於彼隨順而轉。】 【種種承事。種種供養。如敬父母��如奉師長。及阿羅漢。乃至如來。等無有異。於諸病苦。為作良醫。於失道者。示其正路。於暗夜中。為作光明。於貧窮者。令得伏藏。菩薩如是平等饒益一切眾生。】 【何以故。菩薩若能隨順眾生。則為隨順供養諸佛。若於眾生尊重承事。則為尊重承事如來。若令眾生生歡喜者。則令一切如來歡喜。】 【何以故。諸佛如來以大悲心為體故。因於眾生而起大悲。因於大悲生菩提心。因菩提心成等正覺。】 【譬如曠野沙磧之中。有大樹王。若根得水。枝葉華果。悉皆繁茂。】 【生死曠野。】 【菩提樹王亦復如是。】 【一切眾生而為樹根。】 【諸佛菩薩而為華果。】 【以大悲水饒益眾生。則能成就諸佛菩薩智慧華果。】 【何以故。若諸菩薩以大悲水饒益眾生。】 【則能成就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 【是故菩提屬於眾生。若無眾生。一切菩薩終不能成無上正覺。】 【善男子。汝於此義應如是解。】 【以於眾生心平等故。則能成就圓滿大悲。】 【以大悲心隨眾生故。則能成就供養如來。】 【菩薩如是隨順眾生。虛空界盡。眾生界盡。眾生業盡。眾生煩惱盡。我此隨順無有窮盡。念念相續。無有間斷。身語意業無有疲厭。】 第5集:【04-004-0005】 普賢行願品大意 【復次善男子。言普皆迴向者。從初禮拜。乃至隨順所有功德。皆悉迴向盡法界虛空界一切眾生。願令眾生常得安樂。無諸病苦。欲行惡法。皆悉不成。所修善業。皆速成就。關閉一切諸惡趣門。開示人天涅槃正路。】 【若諸眾生。因其積集諸惡業故。所感一切極重苦果。我皆代受。令彼眾生悉得解脫。究竟成就無上菩提。】 【菩薩如是所修迴向。虛空界盡。眾生界盡。眾生業盡。眾生煩惱盡。我此迴向無有窮盡。念念相續。無有間斷。身語意業無有疲厭。】 【善男子。是為菩薩摩訶薩十種大願具足圓滿。若諸菩薩於此大願隨順趣入。則能成熟一切眾生。則能隨順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則能成滿普賢菩薩諸行願海。是故善男子。汝於此義。應如是知。】 【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以滿十方無量無邊不可說不可說佛剎極微塵數。一切世界上妙七寶。及諸天人最勝安樂。】 【布施爾所一切世界所有眾生。】 【供養爾所一切世界諸佛菩薩。】 【經爾所佛剎極微塵數劫相續不斷。】 【所得功德。】 【若復有人。聞此願王。一經於耳。所有功德。比前功德。百分不及一。千分不及一。乃至優波尼沙陀分亦不及一。】 【或復有人。以深信心。於此大願受持讀誦。乃至書寫一四句偈。】 【速能滅除五無間業。所有世間身心等病。種種苦惱。乃至佛剎極微塵數一切惡業。皆得消除。】 【一切魔軍。夜叉羅剎。若鳩槃荼。若毗舍闍。若部多等。飲血啗肉。諸惡鬼神。皆悉遠離。或時發心。親近守護。】 第6集:【04-004-0006】 普賢行願品大意 【是故若人誦此願者。行於世間。無有障礙。如空中月。出於雲翳。諸佛菩薩之所稱讚。一切人天皆應禮敬。一切眾生悉皆供養。】 【此善男子。善得人身。圓滿普賢所有功德。不久當如普賢菩薩。速得成就微妙色身。具三十二大丈夫相。】 【若生人天。所在之處。常居勝族。】 【悉能破壞一切惡趣。悉能遠離一切惡友。悉能制伏一切外道。】 【悉能解脫一切煩惱。如師子王。摧伏群獸。堪受一切眾生供養。】 【又復是人臨命終時。最後剎那。一切諸根悉皆散壞。一切親屬悉皆捨離。一切威勢悉皆退失。輔相大臣。宮城內外。象馬車乘。珍寶伏藏。如是一切。無復相隨。】 【唯此願王不相捨離。】 【於一切時引導其前。】 【一剎那中。即得往生極樂世界。】 【到已。即見阿彌陀佛。文殊師利菩薩。普賢菩薩。觀自在菩薩。彌勒菩薩等。】 【此諸等菩薩。】 【色相端嚴。功德具足。所共圍繞。其人自見生蓮華中。蒙佛授記。】 【得授記己。經於無數百千萬億那由他劫。普於十方不可說不可說世界。以智慧力。隨眾生心而為利益。】 【不久當坐菩提道場。】 【降伏魔軍。成等正覺。轉妙法輪。】 【能令佛剎極微塵數世界眾生發菩提心。隨其根性。教化成熟。乃至盡於未來劫海。廣能利益一切眾生。】 【善男子。】 【彼諸眾生。若聞若信此大願王。受持讀誦。廣為人說。】 【所有功德。除佛世尊。餘無知者。】 【是故汝等聞此願王。莫生疑念。】 【應當諦受。】 【受已能讀。】 【讀已能誦。】 【誦已能持。】 【乃至書寫。廣為人說。】 佛菩薩中國中華民國一○八年八月二十四日星期六 二十年前在佛菩薩中國中華民國臺灣臺南新化虎頭埤陸軍一一七師(海鵬) 佛菩薩軍人黃耀文念「南無阿彌陀佛」萬德洪名。念「南無阿彌陀佛」大悲咒。回向一切恭敬,一心頂禮,一心奉請。「南無阿彌陀佛」「南無大慈大悲阿彌陀佛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佛光普照。慈悲作主。請佛菩薩月下老人牽紅線到佛菩薩軍人簡攢孋的佛手中。 有一天,佛菩薩黃耀文打電話到仙境之甲甲仙,在電話中說:我要跟您訂婚。 億萬人心中的菩薩:證嚴法師 頓悟人間的苦難 佛門因緣 上人天性純孝慈柔,十五歲時,母親罹患急性胃穿孔,需要開刀。在那個年代,開刀風險很大,心急的她為母親祝禱、虔念「觀世音菩薩」名號,並發願「願從此茹素、減少自己十二年的壽命,為母親增壽祈福」。許是孝行動天,母親的病不必開刀,服藥而痊癒,她也因此開始茹素還願。 http://www.tzuchi.org.my/web17/index.php/masterchengyen 有眾生說:我恨您。我爸爸跌倒的時候。您沒有扶他起來。 佛孫寫信說:我力氣小。所以,我念南無阿彌陀佛萬德洪名。回向佛恩賜力氣,佛光普照佛公公站的起來。有聽到佛公公說:有力氣了。聽到佛慈悲作主,佛菩薩鄰居楊志工。來幫忙扶佛公公站起來。 有眾生說:您沒有到一樓扶佛公公站起來。告別式只參加火化。 佛孫寫信說:我力氣小。有念南無阿彌陀佛萬德洪名。回向請南無阿彌陀佛大醫王佛光普照慈悲作主。請南無阿彌陀佛雪心念佛會念佛全包。請吳老師幫忙請大乘禮儀社佛光普照。佛孫在雪心當志工時,有志工說:志工或志工家屬念佛全包。棺材費會優惠感恩價。只有大乘禮儀社等感恩戶,往生西方極樂世界,才會依佛號佛經教育,移動感恩戶大體。 是南無阿彌陀佛雪心念佛會志工免費幫感恩戶淨身。 因為南無阿彌陀佛佛光普照我,所以我助念過82尊感恩戶往生西方極樂世界,才學會邊念佛邊敲引磬。才會佛志工拿引磬給我,幫佛公公骨灰罈念佛時,我會邊念佛邊敲引磬。佛公公善有善報,積善之家必有餘慶。佛與佛感應道交,一千尊臨終者,有一尊是請南無阿彌陀佛雪心念佛會念佛全包一年,是善中的大善,自己的佛孫簡攢孋是南無阿彌陀佛雪心念佛會醫院、幼稚園念佛行善啟蒙班、國小、國中、高中、大學念佛行善志工,才感應到請南無阿彌陀佛雪心念佛會幫佛公公免費念佛回向全包一年。 誰像佛菩薩黃耀文想保護佛孫簡攢孋不要騎摩托車到沒有人的彰化交流道隧道,到沒有人的田邊教幼稚園英語,就跟佛婆婆說:甜甜不用上班。所以,南無阿彌陀佛光中極尊,佛中之王,佛光普照慈悲作主,佛孫簡攢孋免費到南無阿彌陀佛憶佛念佛成佛慈濟功德會四大志業八大腳印,彰化彌陀助念協會,雪心念佛會,佛光山當佛志工二十年。 【證嚴法師說故事】20190818 - 休書 呂蒙正是一位乞丐,有一天他去街上乞討,一位小姐用拋繡球方式選丈夫,結果正好拋到呂蒙正身上。 小姐不顧她的父母反對,她跟著這位呂蒙正住在瓦窯裡。 小姐認為他應該靠自己的才華生活,鼓勵他去擺路邊攤寫對聯,呂蒙正就擺攤寫對聯了。 有一天,有一位氣沖沖的人甲,請呂蒙正乙幫忙寫休書...... 乙回家時。 乙妻說:您印堂發黑,做了什麼事? 呂蒙正乙說:幫甲寫休書(離婚協議書) 乙妻說:幫甲寫休書是破和合僧。是阿鼻地獄,極深極重的逆罪。國破家何在。國破家庭破。您把錢還甲。 呂蒙正乙去找甲說:我幫您寫休書,我的妻要休我。錢還您。甲妻有善良的優點。 呂蒙正乙回家後,乙妻說:您印堂恢復光明了。 呂蒙正乙考中狀元。 甲和甲妻帶禮物來謝謝呂蒙正乙。善有善報。積善之家必有餘慶。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jxhCKOZCkAg 五逆罪:殺父、殺母、殺阿羅漢、出佛身血、破和合僧。這五條罪都是阿鼻地獄,極深極重。 淨空老法師 第五條叫「破和合僧」,破壞僧團,特別是破壞弘法的機緣、聞法的機緣。法師講經說法,你把這個道場破壞;眾生有機緣聽佛法,你去障礙他,不讓他聽法;這叫破和合僧。這五條罪都是阿鼻地獄,極深極重。我們造這種罪業,那還得了嗎?《地藏菩薩本願經》講得詳細,業因果報都講得細,我們常常讀誦,要常常記住,一定要回頭,要斷惡修善,一定要懂得「孝養父母,奉事師長」。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uiPogF2mg5s 國破家何在 佛孫簡攢孋祖籍:中國中華民國福建佛祖簡文國 佛祖簡蘇梅 佛孫簡攢孋出生地:中國中華民國臺灣高雄仙境之甲甲仙 中國中華民國福建與中國中華民國臺灣高雄仙境之甲甲仙 是從佛心合一 佛佛道同 光光相照 如母憶子 心心相印 親身骨肉 真心永恆的佛緣! 南無大慈大悲阿彌陀佛憶佛念佛成佛。一切眾生本來成佛。是心是佛。是心作佛。人之初。性本善。佛菩薩中國中華民國中國國民黨。中國一定強!拜佛念佛回向身分證恢復寫佛孫簡攢孋祖籍是中國中華民國福建。知佛恩報佛恩。 有眾生說:您沒有���管女兒。 佛孫寫信說:這是 陰律無情 同性戀的歸宿 聯想大地獄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IP1BreH3GyM
感恩佛菩薩的慈悲救度 佛菩薩念念都為眾生
人間已經過24小時 阿玉乘白蓮花再次來到地獄 地藏菩薩還在地獄救度眾生 原來昨天的因果法會還沒散呢
太開心又見到地藏菩薩 阿玉代替虛空法界一切眾生頂禮地藏菩薩 菩薩的佛光充滿虛空是多麼清凈 多麼清涼 多麼慈悲
讓我想起 華嚴經 中佛說 世間無礙清凈慈 放大光明平等普照故 充滿虛空清凈慈 救護眾生無處不至故 法緣清凈慈 證于如如真實法故 無緣清凈慈 入于菩薩離生性故 饒益清凈慈 隨有所作皆令歡喜故 無疲厭清凈悲 代一切眾生受苦不以為勞故 難處受生清凈悲 為度眾生故 善趣受生清凈悲 示現無常故 為邪定眾生清凈悲 歷劫不捨弘誓故 修菩薩行相續不斷 以大悲心攝取眾生
地藏菩薩真是無緣大慈 同體大悲 菩薩的清凈慈悲佛光中有無量法音 阿玉也要學習地藏菩薩的大慈悲心為眾生服務 因地藏菩薩的清凈慈悲光加持 令地獄變得清涼
阿玉要跟大眾解說一下地獄是非常廣大且有分類的 目前我參觀的是邪淫地獄 這個邪淫地獄是總名稱 就是整個大地獄中的其中一個
邪淫地獄下面還有18個小地獄 那18個小地獄是所犯的邪淫性質不同而所受不同的罪報 因有的人可能一生只犯過非時(即在初一、十五、六齋日、佛菩薩誕辰日及諸天神巡視人間善惡日、白天、親人喜慶日、死忌,或男女雙方身體有病時行淫) 非地(離開夫妻睡床中心點以外,即男站在睡床地上,女躺在床邊也屬非地,更何況其他地方) 非器(除了女性生產道,其他部位全屬非器)的罪,那只需受吞鐵丸報,其實每個地獄所受刑罰都相當痛苦
阿玉跟判官行禮 今天想請教判官關於同性戀的問題
判官說 同性戀也屬犯邪淫罪 壽終入邪淫地獄之聯想地獄500年受罰 如有犯其他邪淫 則再輾轉往其他邪淫地獄受報
這時判官立刻帶我到聯想地獄了 這裡所有男女靈都在受同樣的果報 我看見這些男女靈受人樹刑罰的時間上有點不同 看下去可能會明白吧
其中有個男靈我認識的 這不就是BLX
因他是很出名的大歌星 生前有很多男女歌迷 開過很多演唱會 此時見他在想東西的樣子
這時來了一棵會走路的人形樹 他看見就開心的跟這樹拖手進而要抱住親熱 樹馬上用枝葉把他綁起來 用枝條一直打他的頭
當他被打得頭破血流昏死了之後 樹葉一吹向他就開始慢慢復原 這時人樹就走了
看到這裡 我請問判官是否樹走了以後 就代表刑罰就受完了
判官說 不是的 因同性戀是犯思維上的一種錯誤愛戀 剛才你看見那些靈 全是先在想念之後才招感到人樹前來 有的想的時間長一點 表示這種愛欲比較輕一點 想的快 受報就重
請問判官 是否罪靈不想時就不受報了
判官說 如果他完全不想時可以離開此地獄 所有一切業力都是顛倒妄想來的 另外有部分同性戀者的地獄業會輕一點 比如他的身體是男身 但因他過去多生是女身 今生轉了男身以後 他的潛意識還是女性的思維模式而轉不過來 於是他就不喜歡女性 還是如過往一樣喜歡男性 相反女身的道理也是一樣 這就是人間發生同性相戀犯邪淫的主要原因
這類同性戀者如不犯其他邪淫的話 只是需要一種共同生活的同伴但是以夫妻相稱 那刑罰就進入聯想地獄受報50地獄年
若在此受罰50年當中 罪靈所有同性戀的邪淫種子能清除的 即可提早脫離此地獄 若仍不能清除掉 則需再加30年的刑罰
在聯想地獄旁邊有個大地獄裏面什麼也沒有 我感到十分奇怪 因為每個地獄裏面都是滿滿的眾生在受苦 沒見過空無一人的地獄 於是請問判官為何此地獄空空如也呢
判官說 這個地獄是現在人間已經有一些眾生正在研究某類春藥 目前他們還在研發期 成功後會推出市場售賣 這個地獄是預備給所有參與研究春藥的眾生將來受刑罰的 再請問判官 那也就是說意念犯邪淫戒也算犯了嗎
判官說 是的 每當動念思維已經動了人體的真氣 正氣已經受損了
今天又受益良多 阿玉感恩判官了
頂禮判官 乘白蓮花回去 http://sweey0403.pixnet.net/blog/post/206950111 有眾生說:您沒聽到一樓,有佛祖在呼喚您! 佛孫寫信說:我在助念南無阿彌陀佛,所以沒聽到。念佛回向請佛黃耀文的那一組,佛祖鈴一樓按一下,二樓佛孫房間佛孫鈴會響的那一組安裝好,感恩佛。 大愛新聞 2019-08-25 1530 滯洪池灌滿大水 “湖底”一片汪洋 臺東鹿野鄉長李國強說:強降雨 沒有辦法排洪 因為土地取得的問題 有眾生人車淹水中 幸平安救出 佛孫助念南無阿彌陀佛萬德洪名 念金剛經滿百部功德回向佛黃耀文 念佛功德回向再回向一切恭敬 一心頂禮 一心奉請 南無阿彌陀佛光中極尊佛中之王佛光普照慈悲作主:臺東鹿野“湖底” 平安取得土地 平安排洪 保佑眾生平安憶佛念佛成佛 功德無量!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KFX3QklZIfg 【人間菩提】20160820 - 力挽狂瀾憫飢寒 Fighting to Save People from Disasters 「八分飽,兩分救人好」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Mbhzh6fKK4Q 地球發燒 這樣救! 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化委員會,發布一份重量級報告。專家警告,地球只剩下 十二年的時間,可以力挽狂瀾。均溫上升需要控制在攝氏1.5度以內,才能降低極端氣候發生的機率,否則恐怕造成百 萬人喪命。 DaAi World News大愛新聞 發布日期:2018年10月9日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L0whNPy4cyI 佛孫念南無阿彌陀佛大悲咒圓滿十萬遍 回向地球退燒 救無量眾生 佛黃耀文 佛黃鈺雯 佛黃偉傑平安憶佛念佛成佛 只有全球念佛吃素修八關齋戒 才能快速救地球退燒 功德無量! 八關齋戒 八戒戒條如下: •不殺生:不故意殺害有生命的眾生,如人、動物、小昆蟲及墮胎。 •不偷盜:對於一切財物,乃至一草一木,非自己所有而取,或是不論用任何手段,如騙取、強奪、霸佔等,皆算是偷盜。 •不淫欲:凡與男女兩身相和合,皆稱為婬。受八關齋戒時,要禁止正婬,也就是正當的夫妻關係也不可以。 •不妄語:不說謊、搬弄是非、惡口罵人,危害到他人。 •不飲酒:不喝酒,乃至於不勸人喝酒、不入酒家、不思念飲酒。(喝酒會使人神智昏昧,來世感愚癡的果報)。 •不著香花鬘不香油塗身及不歌舞倡妓不往觀聽:廣泛來說,凡脂粉、香水、香膏、口紅、耳環,包含一切飾品、色彩鮮艷的衣服,及跳舞、賭博等,皆不可以。 •不坐臥高廣大床:舒適柔軟的高廣臥床,會讓人心生淫念,所以不適合坐臥。 •不非時食:即過了日中之後,除了喝水,不再吃任何食物。 下決心戒除菸酒 捐髓人生大不同 自己的骨髓幹細胞,竟然是受贈者重生的唯一希望,這麼殊勝的緣分,讓捐贈者樂於為對方付出,甚至改變自己,只為能給對方最好的骨髓幹細胞,周靜怡兩次捐贈救同一個人,吳威成為了對方改掉多年來的壞習慣,也賺回健康生活。 捐贈者 吳威成:「我酒喝那麼多,菸抽那麼多,東西還可以用嗎?」 吳威成,配對成功前,幾乎是天天喝酒,菸更是不離手,為了能夠捐給對方健康的幹細胞,這些壞習慣全戒了。 捐贈者 吳威成:「你要捐骨髓,人家可能要隨傳隨到,要(健康檢查)驗東西嘛,怕我身上都驗到 全部都是酒精啊,我捐的骨髓那麼久,都沒有看到對方,是有沒有救起來? (今天終於看到對方),滿高興的啦!」 看見受贈者健健康康,吳威成一顆石頭終於放下,想到自己小小的付出,能讓眼前這位老師繼續作育英才,就是最好的回饋。 大愛電視 Tzu Chi DaAiVideo 發布日期:2017年10月15日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9Ob09sLuY34 2017骨髓相見歡(我的可以用嗎?) 一個長年煙、酒、檳榔不離身,每天續攤煩惱得要命的人,是什麼緣故,竟然為一個素未謀面的人,說戒就戒了呢? 骨髓幹細胞捐贈,是靠基因配對,他真怕害到另一個人。 他老婆怎麼說?這個陌生人又是誰呢? 發布日期:2017年10月15日 20161015 拯救一人全家重生 感恩溢於言表 慈濟骨髓幹細胞中心,邁入23周年,十五日在台南靜思堂舉辦,來自全台八對受髓、捐髓者,術後相隔八年,第一次見面,場面溫馨感人!
「非常謝謝你,因為你願意捐贈,救了我們一個家庭,救了我們的小孩,謝謝你,(不會)。」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bZY5uVvCye0 在第六對相遇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WQR97Jmd4RI 佛孫聞到聽到有妙音眾生在佛黃耀文的家抽菸 聽到妙音眾生喝酒喝到馬上睡著 佛孫念南無大慈大悲阿彌陀佛憶佛念佛成佛十聲 念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廣大靈感觀世音菩薩十聲念菩薩成菩薩 吃素是放生 修八關齋戒功德 回向妙音眾生不抽菸不喝酒修八關齋戒念佛成佛恢復健康的血液細胞 永遠平安健康常住快樂。
請拜 南無大慈大悲阿彌陀佛Namo Amitabha Buddha大醫王憶佛念佛成佛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彌吽Om Mani Padme Hum慈航普渡一帆風順萬事如意素食救地球平安健康善有善報讚佛偈謝謝您!我愛您!Namo Amitabha Buddha.Thank you!I love you forever love.   THE GREATEST LOVE IS BORN回向偈 願以此功德 莊嚴佛淨土 上報四重恩 下濟三途苦 若有見聞者 悉發菩提心 盡此一報身 同生極樂國 功德無量! 請各自回向 回向颱風白鹿消失。 回向妙音居士妻代購突腦血管瘤破裂 滯日本求助無門 請拜佛!感恩佛!妙音居士妻有南無大慈大悲阿彌陀佛Namo Amitabha Buddha大醫王憶佛念佛成佛佛光普照慈悲作主。 有南無大慈大悲阿彌陀佛Namo Amitabha Buddha衣食自至願思衣得衣思食得食思什麼得什麼佛光普照慈悲作主。 謝謝佛!請無數億佛助念南無大慈大悲阿彌陀佛讚佛偈佛號 佛蓮花化生願盛開 慈航普渡國花梅花盛開 妙音居士妻平安健康常住快樂已經來到! 佛菩薩中國國民黨全部福人。高票當選。高票獲勝。福地佛菩薩2020年中國中華民國總統韓國瑜。副總統與立法委員選舉當選人。 2022年底11月中國中華民國九合一大選縣市長當選人。 2024年1月中國中華民國總統、副總統與立法委員選舉當選人。 2020年中華民國總統選舉是指於2020年1月舉行的中華民國第十五任總統、副總統選舉。其與立法委員選舉同時舉行。 該屆選舉為中華民國第七次總統、副總統公民直選,採用普通、直接、平等、無記名、單記、相對多數投票制度。 拜佛 一切恭敬,一心頂禮 一心奉請 西方極樂世界南無大慈大悲心肝寶貝阿彌陀佛憶佛念佛成佛無量壽佛歡喜光佛大醫王。光中化佛無數億。一切眾生本來成佛。人之初。性本善。佛光普照。慈悲作主。 佛菩薩中國中華民國中國國民黨總統。副總統。立法委員。縣市長。從佛心合一 佛佛道同 光光相照 如母憶子心心相印 修八關齋戒 《悲智印記》莊嚴道場悟佛性 淨如琉璃化人間 永遠必勝!永遠當選!佛菩薩中國中華民國中國國民黨青天白日滿地紅 永垂不朽 萬歲萬歲萬萬歲 南無阿彌陀佛無量壽佛真心永恆 直到永遠 讚! 中國一定強!加油! 是心是佛,是心作佛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XUAG5CoZmRY 淨如琉璃-唱頌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YiTS2p-eUSI 至誠發願_妙音(日出東方)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tj-1M7Puu8Y 佛菩薩中國國民黨縣市長 丁守中 侯友宜 陳學聖 盧秀燕 高思博 韓國瑜 謝立功 林姿妙 楊文科 許明財 徐耀昌 王惠美 林明溱 張麗善 吳育仁 黃敏惠 蘇清泉 饒慶鈴 徐榛蔚 賴峰偉 楊鎮浯 劉增應 請頂禮 南無大慈大悲心肝寶貝阿彌陀佛憶佛念佛成佛無量壽佛歡喜光佛大醫王覺正淨。八關齋戒。尋聲救苦。人傷我痛。人苦我悲。人慈我悲。人喜我捨。大愛無國界! 佛菩薩黃耀文永遠平安健康快樂。 一心頂禮總誦抄寫  南無大慈大悲阿彌陀佛Namo Amitabha Buddha大醫王憶佛念佛成佛讚佛偈。啟運大佛頂首楞嚴王懺悔行法。金山御製梁皇寶懺。大悲懺水。回向醫治佛黃耀文零期癌消失。恢復健康。 佛菩薩黃耀文永遠平安健康快樂。康復無痛手療整復師黃耀文 預約可加我line:hyw1705 低收民眾及街友免費義診。一般大眾義診,歡迎隨喜功德。 https://www.facebook.com/%E5%BA%B7%E5%AF%8C%E7%84%A1%E7%97%9B%E6%89%8B%E7%99%82-%E8%82%A9%E8%86%80%E5%A5%BD%E8%BC%95%E9%AC%86-866355593555215/?fref=profile_friend_list&hc_location=profile_brows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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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6etf · 5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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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裕第一次見到陳燁的時候就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還是一年前,商都各大報紙都刊登了一篇以《女出納身手不凡,勇擒持刀殫歹徒》的文章,說的是時任明星集團東關分公司出納員的陳燁,在同另一名出納去銀行提工資款的時候被搶劫,身懷絕技的陳燁赤手空拳,獨鬥兩名持刀歹徒,最終將兩人全部擒獲。 公司出了這麼一位人物,作為公司董事長的劉裕當然要親自出面���彰,於是,陳燁便被請到了他的辦公室。 陳燁那天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西裝套裙,腳上是黑色的高跟皮鞋。雖然衣服的質地很一般,款式也很傳統,但天生麗質的她,卻仍然讓人感到耳目一新。 她的皮膚很白嫩,鴨蛋形的臉,直直的鼻樑,彎彎的眼睛。她的個子大概有一米六五左右,算不上高,但十分苗條。也許是因為經常鍛練的緣故,她的身體不像一般功條女孩子那樣瘦弱,活身上下充滿了活力。劉裕沒好意思盯著她看,但兩隻眼睛卻不由自主地從���那兩條圓潤修的小腿和一雙玉足上溜,好在那裡也不是什麼要緊的部位,否則,搞不好要讓人家感到很不自在呢。 代表總公司給陳燁發了獎金,又說了一些冠冕堂皇的鼓勵的話,然後請她坐下,慢慢地拉一拉家常。董事長嘛,要關心職工生活的每一個細節。 「你能赤手空拳獨鬥兩個歹徒,武功一定不凡,是從哪兒學的?空手道?殆拳道?」 「都不是,我家是祖傳的功夫,從小跟爸爸學的,一直沒丟下過。」 「難怪。怎麼不參加過比賽?」 「小學參加過一次我們市的比賽,得了女子長拳和劍術冠軍,後來我爸爸說,練武練得再好,最多也就是當當教練、拍拍武打片兒,沒什麼出息,不如上大學,所以就沒叫我再參加比賽。」 「我說你的檔案上怎麼沒提你會武這件事呢。練武辛苦吧?」 「那當然,一天都不能停,一放下手就生。」 「哦。我看過你的檔案,你是從女子學院畢業的,學的是高級文秘專業,怎麼沒有當秘書呢?」 「我也不知道,我在從前那幾個公司都是當總經理秘書。」 「掙得多嗎?」 「一開始幾家都是小公司,沒什麼實力,收入一般般,但我覺得沒什麼發展前途,於是就辭了。最後那家收入高得多,公司也大。」 「那為什麼不幹了。」 「那個總經理需要的不是秘書。」 「我明白了。」那個傢伙要的一定是情婦:「所以你就到我們分公司來當出納?」 「本來我也是被劉經理聘來當經理秘書的,可幹了一個月,分公司人事部的楊部長就來找我,說財務部需要一個出納,收入要比秘書高一倍。她叫我自己選擇,要麼去財務部,要麼就走人,我一想,當什麼還不都一樣,只要掙得多就行了,再說,我們文秘專業的財會也是必修課,所以就去了。」 「原來是這樣。」劉裕明白了。分公司那個劉勘是個出了名的老豬哥,而他們人事部的那個楊潔是劉勘老婆的同學,自然不放心這樣一個美人兒守在朋友丈夫的身邊嘍。 「不過,你當出納實在是太委屈了。如果調你到總公司來,你願不願意幹?」 「到總公司?要我幹什麼?」 「總公司辦公室正需要一個副主任。」 「副主任?」 「其實主要的工作都是與文秘有關的,下面帶五、六個秘書,你是文秘專業的,又有實踐經驗,我看你能行,收入當然會比現在高。但我不能作更多的保證,幹與不幹,幹得了幹不了還在你自己,你好好考慮考慮。」 「既然董事長信任我,我相信我一定能幹好!」 「好!我給你寫個條兒,等下你就去總公司人力資源部報到。」 「是!董事長,我一定不辜負您的信任!」 「嗯。不過,以後別您啊您的,我比您大不了多少。」 陳燁就這樣來到了總公司。 她是個能幹的女孩兒,雖然女秘書們對她因為一次突發事件而獲得如此快速的升職感到嫉妒,但經過兩個來月的共事,她們也不得不在心裡佩服她的能力。 不久,陳燁便又改任公關部經理。 陳燁在總公司當副主任的時候,她的辦公桌就在去董事長辦公室的必經之路上,所以每天劉裕都要從她的身邊經過。 陳燁發現董事長劉裕是個不太愛說話的人,總是匆匆來匆匆去,除了在辦公室裡和靄地回應員工們的問候外,幾乎很少停下來同誰說話,經過自己身邊的時候,也總是眼觀鼻,鼻觀口,目不斜視,但她的第六感觀告訴她,董事長其實一直都在注意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劉裕是個年近四旬的人,白淨的面皮,文質彬彬,除了沒有眼鏡,從哪兒看都像是個作學問的人,而根本不像是本市最有實力的大老闆。 陳燁對自己的容貌、身材、氣質和修養都是很有信心的,如果參加選美比賽,不敢說一定是冠軍,但入圍全國十佳恐怕不難。以這樣的條件,被男人或明或暗地注意自己是毫不奇怪的,就算有什麼非份之想,那也很正常。 其實,不僅僅是董事長,就是同在一個辦公室裡的同事們,甚至在公司裡遇到的每一個人,只要他下面那個地方比女人多出一截兒,就都會有意無意地在背後多看上自己一眼,而自己辦事也向來容易,這大概就是美麗的價值。她暗想,如果這些男人當中讓自己選一個,那應該選誰呢? 劉裕毫無疑問是應該列入目標之一的,他的地位和經濟實力毋庸質疑,而從各方面的瞭解也可看出,他是個用情很專的人。他的亡妻原本是他大學的同學,五年前因病去世了,那個時候他的公司還在困境中掙扎,在後來的這五年多時間裡,他從沒有象多數有錢人那樣到處留情。她甚至聽說他一直在家裡保留著妻子生前的樣子。這樣一個男人,當然應該是女人最鍾情的對象。 陳燁升任公關經理以後,不再需要坐在大辦公室裡經受男人們的目光,她有了自己的辦公室,但從此與董事長的關係更近了,因為她現在已經進入了公司的核心,重大業務總是少不了公關的。為了業務的需要,陳燁開始頻頻被董事長招去,也許是因為混熟了的原因,她發現劉裕其實還是十分健談的。 陳燁是到本市來打工的,在本地沒有家,租了一處民房居住。當上經理以後,因為工作的需要,經常要晚上加班。有一次陪劉裕去見客戶,回去得很晚,劉裕便開車送她回住所。兩個人在路上聊了許多,談得十分投機,陳燁這才發現,劉裕的內心深處其實是個十分需要關懷的人。 以後,這樣的機會便越來越多,陳燁明顯感到劉裕對她是有想法的。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之間,陳燁已經在公關部幹了半年多,這一天,她又同劉裕去見一位客戶。在地下車庫裡,兩個人剛剛下車,便有四、五個手持尖刀的男人撲上來,把他們兩個團團圍住。 「你們想幹什麼?」劉裕問。 「沒什麼,兄弟們缺錢花了,想請兩位走一趟,幫我們弄個十萬八萬的花花。」 「十萬八萬的?不多。不過,你們找錯了人了。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我們只知道錢是誰。快點兒拿錢,不然我們手裡的傢伙可是喝血的。」 陳燁感到現在該自己出來了:「瞎了你們的狗眼。也不看看我們是誰。知道嗎,這位就是明星集團的劉董事長,想在這兒討便宜,也不想想自己拿了錢能不能出得了這座城,也不想想你們幾個廢物有沒有這個福氣花。」 「嘿!小妞兒,口氣夠大的呀!老子們走南闖北這麼多年,連全國人大副委員長的家我們都平趟,還不知道誰的錢我們不能花。你們不就是個小小的商業集團嗎?有什麼大不了的。快點兒,老子們等不及了,乖乖跟我們走,不然的話,我們可是連錢帶人都要。」 「混蛋!你們敢對我身邊的女士不尊重,有你們好看的。」 「肏!這兩個傻屄鐵公雞,要錢不要命,那就怪不得咱們了,哥兒幾個,上!」 四個人剛要往上衝,陳燁突然說:「等等!」 「怎麼?想通啦?」 「想跟我們老闆動手?你們不是對手,不過,我們老闆可不想弄髒了手,我來打發你們。」 「小妞兒,真狂啊。既然你自己作死,可別怪我們不客氣,等會兒把你逮住了,讓你好好嘗一頓肉槓子!」 說著,四個人讓過退向牆邊的劉裕,「忽啦」一下子向陳燁撲了過來。 劉裕還是第一次看見陳燁的身手,真不是蓋的。 幾乎沒見她擺什麼架勢,人斜著一上步,讓過捅來的一刀,一抬腿,膝蓋已經頂在那傢伙的襠下,「嗷」的一聲,人已經扔了刀,倒在地上打起滾來;陳燁向後一退,同時躲開左右兩個人的攻擊,略一蹲身,將背後的一把刀從肩頭讓過,胳膊肘兒已經猛撞在那小子的肋杈子上,頓時折了兩根肋骨,窩在地上也動不了了;此時,被讓過的另兩個傢伙一同轉身攻向幾乎不可能再躲閃的陳燁,但她卻平地躍起,生生從他們的頭頂上踩過去落在他們的背後,不容他們轉身,她已經一手一個切在他們的後頸部,兩人一聲沒吭,「撲哧」一下子趴在地上不動了。 陳燁把四個人的刀都踢到一邊,然後回到劉裕身邊,站在那裡,等著四個人慢慢恢復神智。 「怎麼樣董事長?報警吧。」 「別別別!這位老闆,這位姑奶奶,我們服了。我們混這碗飯吃也不���易,千萬別報警,我們今生今世也不忘你們兩位的大恩。」 「我看算了,饒了他們吧。」劉裕徵求陳燁的意見。 「現在饒過他們,以後他們再找機會沖您下手怎麼辦?」 「不是還有你嗎?再說,我那兩下子也不見得就比你含糊,諒他們也不敢。」 「那倒也是。不過,我還是對他們不放心。」 「哎,姑奶奶,您就是我奶奶!我們哥們兒是道上人,一向知道規矩,說話算話。我們今兒個從這裡出去,再不敢沾商都的地面。」 「董事長,您看……」 「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多一個仇人多一堵牆。我看,就這樣把。」 「嘿,我們老闆說饒了你們,還不趕緊滾?!」 「哎,謝謝老闆,謝謝姑奶奶。」 「等等。」劉裕叫住他們:「我看你們也不容易,喏,這是十萬現金支票,拿去花吧。」劉裕伸手掏出支票本兒,嘩啦嘩啦填好,遞給他們。 「哎哎哎,劉老闆,這就不對了。您今天放過我們,那就是天大的恩惠了,我們再混蛋,也不能再要您一分錢哪。」 「不必客氣,交個朋友嗎。其實十萬八萬的對我來說本來也不算什麼,可是你們不應該用這種辦法要錢。下次再缺錢花言語一聲。拿著!」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您記著,我們號稱沈興四虎,你們要是有機會到沈興,無論有什麼需要,只要一提我們哥們兒的名字,一定給您擺平。哥兒幾個,走!」 「董事長,放了他們不是給您自己留禍根嗎?」離開車庫的時候,陳燁不解地問道。 「嗨,你不知道,對這些人,你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絕。把他們送到公安局,綁架未遂,也判不了幾年,以後出來了,乾脆弄把槍來,那時候把咱們兩個綁一塊兒也沒有辦法對付。再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知道他們會用什麼法子整你。所以,得饒人處且饒人,別給自己添仇人。」 「還是您有經驗。」 「那是,我比你大著這麼多歲呢,在社會上也比你混的長,經驗當然要多一些嘍。不過,你那幾下子還真是不含糊,我還沒看明白呢,他們四個就都給撂倒了,看來我真沒白叫你當公關經理,以後出門兒還真得帶著你保駕,不然再碰上這種事兒,剩我一個人可就拉稀了。」 「您剛才不是說您那兩下子不比我含糊嗎?」 「那是說給他們聽的。其實,我最多也就是進進健身房,多舉幾次啞鈴而已,打架的事兒,從小就沒沾過,更不用說人家還拿著刀子了。」 「敢情您用的是空城計呀?」 「空城計還有兩個老軍呢,我連個諸葛亮準備自殺的寶劍都沒有。哈哈哈哈!」劉裕大笑起來,陳燁被他感染,也跟著笑起來。 「不過,說正格的,我自己還真保不了自己,你要是願意,不如乾脆給我當保鏢吧,要不然哪天我一個人出來碰上什麼事兒,還真不行。」 「行。只要董事長有需要,我一定滿足。」 陳燁當上了董事長助理,辦公室就在董事長劉裕的隔壁。表面上看這是個管理崗位,而且獨自享用一間辦公室,其實是私人秘書兼保鏢。 雖然劉裕雇了個年輕漂亮的姑娘當秘書兼保鏢,但卻極少有人往那個方面去想,因為公司裡的人都知道劉裕是個生活很嚴謹的人,不會拈花惹草。再說,就算真的拈花惹草,人家兩個現在都是孤身一人,那還不是人家的自由?!至少那些嫉妒陳燁的女人們放了心,因為公關部經理的位置上又空了,如果不是因為她的陞遷,又有哪一個女人自信有本事同她競爭呢。 既然是保鏢,陳燁便自然而然地住到了劉裕的家裡。 劉裕的住宅很大,是座落在西山風景區裡的一個獨立院落,院子裡的主體建築是一座兩層小樓。劉裕的家托一位管家照管,那是他的遠房叔叔,還有四個女傭負責打掃衛生,廚房則有一位專業廚師照管。除了這些傭人外,就是四個保安了,他們也都是劉裕從老家帶來的親戚,對他忠心耿耿。 當然,還有一位司機老王,專門負責關照劉裕的兩台車,一輛是白色的加長卡迪拉克,另一輛是黑色的大奔。劉裕平時坐那輛大奔,大卡陳燁以前從未見過,大概只有大場面才用。 小樓兩側各有幾間平房,建築風格上與小樓一樣,看得出是一開始就有的,女僕們都住在平房裡。 小樓的一層是大廳、餐廳、會客室和小會議室等設施,二層有八間臥室。劉裕自己住最東邊那間大的,另一個男保鏢湯和平同司機老王住在他隔壁的小間裡,管家住最西邊一間小的,四個保安住在守著樓梯口的兩間小的,其餘四間是客房。陳燁是保鏢,就住在管家隔壁的客房裡。 每個家都有每個家的規矩,劉裕是位大董事長,自然規矩更多些。老管家領著她熟悉環境,除了董事長的臥室都讓她看了。老管家告訴他,董事長不喜歡別人打擾他,在家裡,他的安全由保安負責,只有離開家的時候,她才可以跟著。她每天早晨練武可以去院後的小樹林,董事長早鍛練另有人跟著,不用她陪。另外,董事長的臥室是他自己的地方,不經招呼,任何人都不能進入。 陳燁明白,作為董事長,總有許多事情要作,而且,會有許多事情不希望別人知道,自己雖然已經是他的保鏢,但還沒有到登堂入室的地步,所以最好的作法就是要遵守規矩。 每天,當劉裕出門的時候,都是湯和平同劉裕坐在後排,陳燁坐在助手席上。到了公司,湯和平同老王就在汽車庫休息,而陳燁陪劉裕上樓,送劉裕進他自己的辦公室,看到沒有什麼異常後,陳燁才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出門的時候,陳燁和湯和平也都跟著,但到不同的地方,兩個保鏢則只有一個跟著,另一個坐在車裡守候著。一般情況下,去公開的和比較正式的場合,當然要花朵兒一般的陳燁陪著,而需要陪客戶去什麼歌舞廳、夜總會之流的地方,就是湯和平跟著,因為姑娘家在那種地方總是不太方便。 劉裕是市人大代表,跟著他,陳燁認識了許多人,而且都是商都知名人士,有政界要人,商界名家,還有公、檢、法的頭頭腦腦們,結識他們,就等於掌握了整個兒商都城。 客人們當中雖然也��不少是老豬哥一流的人物,不過似乎都知道陳燁並不簡簡單單的是劉裕的女秘書,所以雖然忍不住多看上她兩眼,卻沒有人敢當著劉裕的面說葷話。 等著劉裕應酬客戶的時候,陳燁就同老王閒聊。老王三十二歲,一看就是個老實人,他原先是一家國營工廠的汽車班長,技術過硬,開車很穩,當上劉裕的司機已經七年了。當年公司最背的時候,劉裕為了把瀕臨倒閉的公司維持下去,把自己的房子抵押出去,同妻子一起啃方便麵。可就是那個時候,老王的老婆得了肺癌,開刀花了五萬多,放療化療一折騰,治療費也是萬字級的,一個開車的,能有幾個萬吶?劉裕沒等老王開口,悄悄一張支票把醫藥費都交了。雖然後來老王的老婆還是死了,但臨死前一再叮囑老王,決不能忘記董事長的恩情,就是再苦再難,哪怕赴湯蹈火,也要跟定了他。 老王還告訴陳燁,凡是董事長身邊的人,沒有幾個沒受過他的恩惠的。連打掃衛生的那幾個女僕也都是他從死亡的邊緣給救下來的。 還有,老王告訴她,別看董事長經常出入這些聲色犬馬的場所,那都是為了客人,他自己最多就是唱唱歌兒,一個小姐也沒要過。 老王感覺得出董事長對陳燁有點兒意思,他很希望董事長能從夫人去世的陰影出走出來,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他很鄭重地告誡陳燁說:「董事長是個大好人,你一定要好好待他,需要錢的話只管向他要,他這個人從不摳摳索索,但決不要欺騙他的感情。」 「老王,看你說的。同董事長的夫人比,我就像鳳凰跟前的一隻土雞,董事長怎麼會看上我一個小保鏢呢?再說,他對我這麼關照,把我從一個小出納提拔到現在的位置上,我感激他還來不及呢,怎麼還會欺騙他?」 「董事長如果選夫人,以你的相貌和才幹,一定不會再有第二個能被他看上的。如果他沒有這個意思也就罷了。如果有,你不願意就直說,可別拿他開涮。」 「怎麼會?」 「不會最好。你知道,我們都是受過董事長大恩的人,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如果有人這麼做了,我們隨便哪一個人都不會饒過他的。」 「老王,看你,說什麼呢?好像我就是那個大罪人似的。」 「對不起,你是新來的,所以我才多兩句嘴。你就當我沒說。」 「不,我明白,你是好意。」 於是,陳燁對劉裕有了更深一層的瞭解。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那天晚上,劉裕陪客人吃飯喝多了些酒,���湯和平和陳燁兩個攙回了臥室。 劉裕躺在床上,叫湯和平和陳燁回去休息,陳燁剛到門口,他又讓她去給弄點兒茶來。 自打進了劉宅,陳燁這還是第一次進入劉裕的臥室,只見裡面佈置得十分雅致,卻也非常簡樸,看得出女主人去了之後,再沒有改變過。牆上掛著一幅很大的結婚照,窗邊的桌子上擺著劉裕前妻的藝術照。 他的前妻很美,也讓人感到十分親切。 劉裕半仰著,欠著身子,伸手來接陳燁手裡的茶,陳燁急忙過去把他扶著坐起來,坐在床邊,在後面戕著他。劉裕說了句:「謝謝。」卻沒有拒絕。 他就著陳燁的手裡慢慢喝著茶,打了幾個充滿酒氣的飽嗝,臉紅紅的,與平時的形象完全不同。 「謝謝你小陳。」他說:「以前我喝多了,徐茗也是這樣餵我喝茶的。」 陳燁的心裡撲通通直跳。 「你是第一次來這屋吧?」 「是。」 「這屋子已經七年沒變過了,這是她親自佈置的,我一直保留著原來的樣子。」 「她很美。」 「是啊。但更賢惠。我的父母都說她賢惠。真的。」 「我看得出來。你很愛她。」 「對,愛得抓狂。我同她從上大學開始就在一起,一直到她離開,我們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不愉快的事情。那個時候,公司遇上了嚴重的財務危機,負債纍纍,都快經營不下去了,可偏偏在那個時候,她得了腎炎,為了怕我……,她拖了好長時間都沒有去醫院治病,後來轉了尿毒症,一直到昏倒了我才知道。那時正是公司最困難的時候,她不願意讓我把錢都花在醫療費上,經常背著我停藥,還不按時去透析,最後……最後那一次暈倒後,她在醫院醒來,握著我的手說:我知道我的病,是沒有希望的,你不應該把錢花在這上面。公司是咱們兩個共同的事業,我寧願死,也不願意它垮掉。別再為我白花錢了,我要你向我保證,無論如何,你也要把公司搞下去,而且要搞成全商都最好的企業,那時,我死也瞑目了。後來,她趁沒人的時候,把所有的管子和針都拔了……我接到醫院的通知去看她的時候,她就那麼看著我,臉上還帶著笑,她還給我留了個條子,讓我別總想著她,要好好過日子,要找一個愛我的女人,幫著我……,幫著我……」 劉裕突然緊緊抓住了陳燁的手,眼淚嘩啦啦地流著,泣不成聲了。 陳燁輕輕把他的頭攬在自己的懷裡,撫摸著他的頭髮,她自己也悄悄地掉下了眼淚。 第二天早晨,劉裕看見陳燁時臉有些紅,陳燁在心裡感到好笑,同時也升起了一種異樣的情感。 中午劉裕請陳燁去飯店吃飯,這是他第一次單獨同她在一起進餐,沒有老王,也沒有湯和平。他們天南地北地聊,誰也沒有去碰那敏感的話題,但都很高興。 以後的午餐,也大多是劉裕同陳燁單獨在一起吃,他們越聊越近了。 那一天,劉裕又喝醉了,同樣要陳燁給他倒茶,喝完之後,劉裕趁著酒勁兒一把把陳燁拉倒在他的床上。 「阿燁,我愛你,是你在阿茗之後,重新喚醒了我的感情。我要你。」說著,他便倒在她的身邊,一邊沒頭沒腦地去親吻她的嘴唇,一邊把上邊的手去撫她的胸。 「別,董事長,別這樣。」陳燁用力陰擋著他的手「阿燁,別拒絕我,我想要。」他仍然半壓住她的身體,伸出的手被她的胳膊攔住,於是便順勢下滑,去解她牛仔褲的扣子。 「不!」陳燁使出吃奶的勁兒把他推開,一下子從床的另一邊跳下來,站在地上,一手握住已經被解開的褲扣,一邊非常嚴肅地看著他: 「董事長,你冷靜點兒!如果你想要我,就正爾八經地追。我是個很傳統的人,不到結婚那天,我是決不會讓人動我的。」 「啊,啊,啊阿。」劉裕吃了一驚,酒一下子醒了一半:「對不起,我剛才對你做了什麼?做了什麼?」 「你什麼也沒做。」 「不對,我好像是說過要追你。」 「說過嗎?」 「我不知道,但我心裡是這麼想的。」 「這是真的?」 「真的。」 「那我也說真的,你什麼都沒做。」 劉裕不再隱瞞自己的願望了,他正式向陳燁提出了交友的要求,陳燁想了想,答應了。 好日子過得飛快,只一眨眼便是好幾個月。 這期間,劉裕開始讓陳燁替他去經手一些具體的生意,她漸漸瞭解了明星集團下的所有分公司和經理們,也完全融入了劉裕的生活中。 這些天劉裕有些忙,不去公司了,因為家裡頻頻有人造訪。有市委正副書記、正副市長、市中檢和市中法的院長、市公安局的正、副局長,都是重量級的人物,明星集團的一些分公司經理也紛紛到別墅來,與劉裕商量事情,他們在會客室裡密談,所有人都退到外面。 他們談了些什麼,陳燁無從得知,不過,每個人的臉上都很緊張,看得出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終於有一天,劉裕正在臥室裡坐著,湯和平同陳燁站在臥室門外,老王急匆匆走上樓來,說有重要的事情找董事長。 這一次陳燁聽見了,老王說:「董事長,公安局的黃隊長剛剛給我的手機發了四個九的短信,讓您趕快走。」 「好吧,那就走。」 劉裕從屋裡出來,對湯和平說:「咱們走吧。」 陳燁在後面跟著下了樓,劉裕回頭對她說:「你就別去了,我不想把你給攪在裡面,你並沒有直接參與什麼,只要一切推說不知道,就不會把你怎麼樣。」 「不,我要去,我要一直跟著你,保護你。」 「你是個女人,我不願意你跟著我受連累。」 「不,我願意,我不怕受連累。」 劉裕看了他好長時間,然後點了一下頭:「那走吧。」 「好,我去收拾東西。」 「哎呀,姑奶奶,這種時候,收拾什麼東西呀?帶上錢,需要什麼買就是了。抓緊時間,趕快走!」老王急忙攔住要返身上樓的她。 四個人魚貫而出,正要上車,湯和平的手機又響了。 「什麼!警車已經到城根西口了?好,繼續監視!董事長,怎麼辦,要是出去,正好同警車迎面碰上。」 「那也得走!」 老王說:「沒關係,和平,你們同董事長坐大卡,那輛車知道的人不多。我開大奔先出去,你們遠遠跟著,看見我把警車引開了,你們趕快過。」 「好!快走!」 陳燁跟著劉裕坐在大卡的後面,湯和平坐在駕駛席上。看著老王把大奔開出去,這才慢慢開出,同老王保持著四、五百米的距離。 這條路出去大約一公里多一點兒就是丁字路口,遠遠的,已經看到警車的頂燈從右邊向路口開過來。 老王的車比警車先一步到了路口,向左一拐,飛快地開走了。四、五輛已經打著左轉燈的警車則馬上改變了計劃,逕直從路口開了過去。 湯和平看見,腳下一給沒,大卡象離弦的箭一樣向前衝去。 「停車!快!」 湯和平從後視鏡裡看到了陳燁的手槍。 「你!你要幹什麼?你哪來的槍?」劉裕驚愕地看著陳燁。 「停車!」 「停車。」大卡在路口右轉,開了不到一公里,不得不停下車。 「劉裕,你去自首吧!爭取寬大處理。」 「你說什麼?」 「你去自首吧,按你的案情,是有機會寬大處理的。」 「你到底是幹什麼的?」 「我是省廳的刑警,到商都來是奉命調查明星集團走私案的。劉裕,你的情況我們都已經掌握了,你是逃不掉的。」 「原來是這樣!」劉裕沒有想到,自己在妻子死後第一次對女人動心,就栽到了女人的手裡:「陳燁。你騙了我。」他痛苦地搖著頭。 「對不起,我是警察,這是我的職責。」陳燁的眼睛紅了,淚水從眼眶裡湧出來:「我知道你不是沒有人性的惡魔,我不希望看到你走上死路。你快自首吧,你還沒有到不可救藥的程度。自首是你唯一的出路哇。」 「陳燁。你背叛了我,我不怨你,你也是盡自己的責任。但我不能坐牢,就是死,我也不能讓人家象耍猴兒一樣拉到法庭上去。我求你,放過我吧,我遠走高飛,不再回來了。」 「不!」 「那你就開槍吧!打死我吧!」他伸手抓住她拿槍的手,抵在自己的心窩上。 「不!」陳燁搖著頭,淚水把眼睛都糊住了。 「那就把槍給我。」劉裕掰開她的手,把槍拿過來。 她突然明白過來,伸手去搶槍:「不,你們不能走,跟我去自首。」 「董事長,別根她磨蹭了,快走吧,要不來不及了。」湯和平說道,遠處已經傳來警笛聲。湯和平一腳轉在油門上,車突然向前衝去。 陳燁一下子倒在後座上,她又馬上爬起來,伸走去鎖湯和平的脖子。 「賤女人!我已經夠寬容的了,還不老實。」劉裕大怒,一把把她拖回來。 陳燁現在顧不了那麼多了,她一回手去扭劉裕的手腕子,然而這一次她卻吃驚地發現,原來劉裕對她藏了拙,因為他不���僅只是舉舉亞鈴那麼簡單,他竟然是個武林行家,輕鬆地化解了陳燁的擒拿手,一翻腕,反而把她給扭住了。 兩個人在車後座上開始了一場奇特的拚鬥。一個是警校的女子散打冠軍,一個是深不露的武術高手,在兩平米不到的皮車座上扭在一起。 湯和平顧不上看他們打鬥。他往前走了不足兩公里,便向右拐上一條鄉間公路,飛也似地開了進去。 警車的聲音漸漸遠去,陳燁更急了,她拚命地扭動著,企圖把劉裕抓住,但在這狹小的空間裡,女人實在是太弱了。 一直到再也聽不到警車的聲音,又開了七、八公里,湯和平把車停下來,然後下車打開後門,這一次陳燁吃不住勁了,很快便被劉裕面朝下壓在車座上,雙手被扭到了背後。湯和平從車的工具箱裡拿出一把手銬來,把陳燁給反銬起來。 「把她放在這兒吧,咱們走。」 「董事長,留著她,事情急了是個擋箭牌。」 「那好吧,快走!」 「劉裕,你不要越走越遠啊!別這麼傻,快去自首吧,你會得到寬大的。」 「你閉嘴!再說我就勒死你!」 「勒死我我也要說。跟你一年多,看到你對身邊的人,對周圍的市民,還有那些失學的孩子們都是那麼好,我看得出你不是個惡魔,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可你為什麼要犯法?為什麼要行賄?為什麼要走私啊?」 「哈哈哈哈!好人?心地善良?」劉裕眼淚都流出來了:「我願意犯法嗎?我願意走私嗎?可我不幹行嗎?我答應過我太太,要把公司維持下去。公司裡有幾千名員工,在我最終困難的時候,一分錢的工資都不要,死心塌地地跟著我幹,我能讓他們全家老小去喝西北風嗎?!犯法?行賄?走私?我過去不犯法,可我的公司差一點就垮了。我過去不行賄,可是個帶箍兒的帶帽兒的就來下罰單,三輛汽車每天至少有兩輛在趴人家交通隊。我過去不走私,可不走私怎麼養得起這上萬的員工?你說呀!這能怨我嗎?!」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別的人不幹這些違法的事,難道就都不活了嗎?」 「別人用得著養活上萬人嗎?沒有我在這裡支撐著,誰來為商都的失業大軍解決就業?如果我不違法,那些不違法而活著的人吃什麼喝什麼?」 「你這是歪理!這就是你犯法的理由嗎?」 「那我為什麼?我一個人住得了上百棟高樓嗎?我一個人吃得下幾萬噸糧食嗎?我要那些幹什麼用?」 「董事長,別跟她廢話了,這些她都不懂。」湯和平在前面說:「咱們得想想現在怎麼辦,我剛才往山下邊看,見那幾輛警車又跟上來了。」 「哦!是誰告訴他們咱們的去向?」劉裕從車窗向外看了一眼:「是老王?不會,老王這個人我是知道的,就算把他的屎打出來都不會出賣我。」 「那就只有她了!」 「誰?」 「你身邊的這位。」 「她怎麼會知道咱們去哪兒?」 「她不知道,可她身上既然能藏槍,難道不能藏跟蹤器嗎?」 「我怎麼沒想到這一層。跟蹤器在哪兒?快交出來!」 「劉裕,別再妄想了,你趕快自首吧,你是跑不掉的。」 「媽的,跟蹤器在哪兒?快告訴我!」劉裕顧不了那麼多了,雙手抓住陳燁胸前的衣服用力搖晃著。 陳燁咬著牙,用力搖了搖頭。 「董事長,把她扔下去就完了。」 「不,我要帶她走,我要讓她同我一起去過富貴的日子。」 「她這麼倔,怎麼會聽你的?」 「我不管,她是我太太死後,唯一讓我動心的女人,我不要扔下她。」 「那咱們也走不了。」 「不怕,我把跟蹤器給她���下去。」 「她不會告訴你在哪兒的。」 「我把她的衣服全都扔下去!」 「你敢!」陳燁吃了一驚,拚命躲向車的另一側。 劉裕伸手去抓她的肩膀沒抓到,她已經側倒在後座上,頭靠著遠端的車門,企圖用反銬著的手去開車門。劉裕哪能讓她如願,一隻手摟住她的兩隻膝蓋,另一隻手過去抓住她西服上衣的領子,硬是把她拖了回來。 「不要,不要碰我!」陳燁掙扎著,企圖擺脫他,但他牢牢地摟住她的脖子,把她固定在自己身邊,另一隻手則從她的膝蓋中間伸進去,將近處的一條玉跟拖到自己的腿上。他三兩把把她的高跟鞋和絲襪脫下去,露出一條光潔的裸腿和柔軟的纖足,然後又脫另一隻腳上的鞋襪。他把那雙鞋襪從車窗扔出去,然後把手從她的膝頭間再度伸進去,並從西服裙的下面向裡伸去。過去他也經常這樣把手伸進妻子的裙下,妻子總是幸福地靠著他的肩,吁吁地嬌喘著。現在他用同樣的辦法對付身邊的臥底女警,她被迫靠著他,全力的掙扎也使她吁吁地嬌喘。懷中美女的掙扎和喘息,使那股男人特有的願望襲上心頭。劉裕感到身體產生了變化,他迫不及待地把手在她的大腿內側來回撫摸了兩遍,然後直伸進去,觸到了一團軟軟的肉。 「求求你,不要這樣。」見反抗沒有結果,被摸到了敏感部位的陳燁哀求著。 「阿燁!從此往後,你就是我的,我要讓你享盡榮華富貴。」 「我不要。」 劉裕沒有理她的哀求,他用手在裙子下面輕輕感受著這女警的肉體,然後抽出手來,解開她裙子上的扣子,連同她的內褲一齊扒了下來。 陳燁開始低聲啜泣,仍然在用全力反抗著,不住地央求他。但這個時候,獸性戰勝了人性,劉裕兩三把解開她的西服扣子,當胸一把扯開襯衫,又拉掉了她的乳罩。 劉裕抓著她手銬的鏈子把她面朝下按在後座上,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小瑞士刀,「哧哧」幾刀就把她的西服和襯衫的袖子割開了。 他不知道,她的跟蹤器其實就在她的高跟鞋上,所以為了保險起見,把她的所有衣服都從車窗扔了出去。 車在前方東拐西拐地拐了好幾個岔路,等開上另一個山頭,回頭看見幾輛警車正停在對面山上的岔道口踟躇不前的時候,劉裕和湯和平這才放心。暫時逃脫了追蹤,劉裕這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陳燁的身上。 女警一絲不掛地趴在後座上,窈窕的裸體象和田玉雕一樣光潔滋潤,錚亮的手銬把她的兩手束縛在背後,被他按在她自己那結實的玉臀上。劉裕輕輕捏了捏姑娘的屁股,看著她的菊花門隱約露出,胯下不由挺得直直的。他把後座放倒下來,變成一張睡床,那是加長車的一大優勢。 陳燁見後座被放倒,感到他不僅僅是把自己脫光那麼簡單了,她的臉脹得通紅,哀求的聲音更顯可憐,但連也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她反而不再掙扎。 劉裕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他只知道眼前這個女人的身體真美,真誘惑,除了死去的妻子,哪一個女人也沒有讓他如此興奮過。他把她抱起來放上扔一扔,好讓她的身體盡可能多地趴在床上。他慢慢撫摸著她的後腰和臀胯,撫摸著她的玉腿,把玩著她細細的腳腕和兩隻窄窄的腳丫兒。 他把她翻過來,看著她那兩隻頂著鮮紅葡萄珠兒的半球形的乳房隨著車的顛頗而顫動,看著她那細細的腰肢下圓滑的腿胯,看著她那扁平小腹下一個圓圓的生著黑毛的小丘,感到自己已經無法自持,於是脫了衣服,同樣赤裸裸地伏在她的肉體上。 「劉裕,我求你,不要。」她哭出了聲兒。 「阿燁,你是我唯一愛的女人,我一定要得到你。」劉裕說著,低頭銜住她的一顆乳頭,慢慢搖動著頭去刺激她,同時把一條又粗又硬的肉柱從下面伸進她緊夾的兩腿中間,慢慢向上頂去。 她盡量夾緊著自己的腿,直到最終被他的兩腿切入並被迫分開,女人的一切毫無保留地向他敞開。 劉裕用自己的陰莖插在陳燁的兩片陰唇中間,巨大的龜頭前後划動著,連續擠壓和磨擦著女人的陰蒂。她的內心在掙扎,但身體卻沒有反抗,一股熱呼呼的東西從身體的深處悄悄產生,向下湧去。 劉裕感受著了那一股濕漉漉的東西,妻子曾經就是這樣流的。他把龜頭向後劃到底,然後慢慢用力向裡頂去。 她是一個女刑警,凡是有性犯罪案件,向被害人瞭解情況或者是瞭解被害屍體解剖情況大都要由女警來做,所以儘管她還是個處女,對性知識卻比一般的已經婚女子瞭解得還多。她感覺到了那股頂住自己羞恥之門的巨大的壓力,知道女人最寶貴的東西已經被人家抓在了手裡。她想要在最後關頭把自己的貞操奪回來,於是突然拚命地掙扎起來,但男人的身體象山一樣壓住她,使她動彈不了。幾經搔擾之後,終於從下面傳來一陣撕裂的疼痛,一根那麼粗,那麼長,那麼硬的東西深深地插進了自己的下腹,而且男人生著濃濃黑毛的恥骨頂住了自己的陰蒂。 她張開嘴,輕輕地「噢」了一聲,緊接著,男人便動了起來。起初是慢慢的,深深的擠壓,然後速度開始變快,卻退到了洞口附近,最後是象機槍一樣的連續衝擊,而且每一次都深深地頂入她的花芯兒。她就像一隻小船,被狂風惡浪高高地掀起來,又深深地扔下去,自己卻完全沒有抵抗的餘地。 劉裕開始射了,陳燁感到陰道深處那條肉棒有節奏地跳了起來,一股熱呼呼的東西真衝向自己的子宮,她知道,他在自己的土壤中強行種下了他自己種子。 劉裕起身的時候,陳燁依然分著兩腿,靜靜地躺在後座上,一動不動,彷彿死了一樣。她現在已經不在乎把自己的生殖器展示在這個男人面前。她眼睛望著車頂,眼淚順著臉頰流到車座上,輕聲抽泣著。 劉裕把自己的一切焦慮都釋放在陳燁的身上,然後坐起來穿好衣服。當性慾的暴發所導致的瘋狂平靜下來,他感到身邊的女警顯得那麼可憐。 「對不起,阿燁。我實在是太愛你了,我不能讓別人在我之前得到你。你恨我嗎?」 「我恨你!」陳燁哭著吼道,但她的心裡,實在對他恨不起來。 陳燁沒有想到,劉裕竟然早已為自己準備好了逃跑的工具,那是一架袖珍的直升機,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搞進來的。 湯和平兼直升機的駕駛員,這也是令陳燁非常吃驚的。同時,她也感到了一絲絕望。按照現在國內的飛行管理規定,一次飛行需要層層申報,因此,幾乎沒有可能派直升機來追趕,這也就意味著自己可能會被他們綁架到國外,難道自己真的要成為他性的工具嗎?! 陳燁光著身子坐在直升機後排的座位上,劉裕在旁邊摟著她。他沒有再去動她的性器官,只是摟著她。他們現在都累了,誰也不說話,只有發動機和旋翼隆隆的響聲和著陳燁低聲的啜泣。 「貝爾,貝爾,我們是警察,我命令你馬上降落,馬上降落!」揚聲器裡發出嚴厲的命令聲。 三個人向窗外看去,果然見周圍多了幾架「海豚」直升機,都漆著中國空軍的標誌,機上坐著荷槍實彈的特警。 「臭警察,滾開,放我們出境,我們飛機上有人質,你們不滾開,我們就和她同歸於盡。」湯和平用甚高頻電台向周圍的「海豚」發出危脅。 「劉裕,我警告你,你是跑不掉的,綁架人質只能加重你的罪行。好好想想,希望你趕快降落,放掉人質,向警方投降,爭取寬大處理。」 陳燁的心裡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怎麼辦?董事長?」湯和平顯然感到絕望。 「能怎麼辦?降落。」 直升機緩緩降落在一片草地上,「海豚」們也降落在周圍。不久,陣陣警車的聲音傳來,警察和武警把貝爾團團圍在中間。 「和平,你下去自首吧,你只是我的保鏢,對他們說你什麼都沒幹過,他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董事長,那你呢?」 「我能讓他們抓去嗎?」劉裕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隻小遙控器來:「這飛機上不是放了炸藥嗎?足夠我用的了。」 「董事長,你不要……」 「我是個董事長,我怎麼能去坐監獄呢?」 「那我陪你一起死。」 「傻話,和平,一切都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擔著。我死了,一了百了。去吧。」 「不,我生是董事長的人,死是董事長的鬼,我決不會苟且偷生的。」 「你還有老婆孩子呢?」 「劉裕,你為什麼這麼傻?你不需要死,只要你自己爭取,是可以從寬處理的。」陳燁說道。 「我必須死。」 「為什麼?」 「你知道現在有多少人盼著我死嗎?我死了,他們可以繼續過他們的安穩日子,我活著,就會有很多人要掉腦袋。我不想見更多的人死掉,懂嗎?和平,你快走!」 「不!」 「你要還拿我當你的董事長,就給我滾出去!」 「董事長!」 「滾!」 「董事長,你保重!」 湯和平哭著退出機艙。 「記著給我們收屍,把我們埋在一起,那怕只有一塊骨頭。」劉裕補充了一句。 湯和平走了,不一會兒,傳來使用擴音器的聲音:「劉裕,不要犯傻,快把人質放出來,爭取寬大處理!」 劉裕摟著陳燁。陳燁沒有害怕,她靜靜看著劉裕,當警察的,生死本來就懸於一線之間。 劉裕脫了褲子,再一次把陳燁按倒,然後插進去:「死之前,我要最後一次享用你。你永遠是我的,等一會兒我一按電鈕,轟--,可咱們兩個還摟在一起,插在一起,你想躲也躲不開我。」他一手拿著那遙控器,一手扶著座位的靠背,然後用力衝刺。 陳燁感到他激烈地射著精,看到他撐起上身,把那遙控器舉到眼前,她平靜地閉上了秀目……她等了很久,直到陰道裡的那條肉棒已經軟得像一條死蛇,不得不退了出去。 她睜開眼睛,看到劉裕愣愣地舉著那遙控器,遲遲下不了決心。 「劉裕,別傻了,生命是多麼寶富?把遙控器放下吧,你有很多機會的。」 「不。」劉裕從她身上起來:「你走吧。」 「什麼?」 「你走吧,出去讓他們離遠一點兒,我不希望有更多的人死。」 「可你……」 「我說過,我必須死。我剛才只是猶豫,要不要帶著你一起死。現在,一切都該結束了,你走吧。」 「劉裕……」 「快走,趁著我還沒改變主意。」 「我……」 「快走!」 劉裕放陳燁起來,把自己的褲子給她穿上,又把自己的西裝披在她的身上:「對不起,臨死還對你幹了那樣的事,我用生命來賠償你。」他又流淚了。 「不!」陳燁只能說這些了。 劉裕一腳把陳燁從直升機上踹了下去:「快走,叫他們都離開,我不願意看到再多死一個。」 陳燁無奈地跑向警戒線,邊跑邊喊:「都退後,危險!」 ……陳燁騎車走在鄉間公路上。劉裕一死,的確像他所說,許多線索都斷了,很多人因此而逃脫了法律的懲罰。 陳燁因為此案而立了功,受到了表彰,但她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她發現自己懷孕了,毫無疑問是他的種。 光著身子,穿著一條男人的褲子從飛機裡跑出來,誰都知道發生過什麼事。大家愛護她,都不願意提起那可能讓一個女人背負一輩子的重負,但其實她並沒有感到特別恥辱。不過,停經是無法掩蓋的事實,所以,知情的領導和同事們都勸她趕快把孩子作掉。 但陳燁決定把孩子生下來,她還要叫孩子姓劉。她請了長假,到自己近郊區的姨媽家去住。 現在,她肚子裡的孩子已經三個月了,她剛剛去過醫院,妊娠檢查一切正常。 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對於劉裕,她到底應該愛還是應該恨。也許應該恨,但她就是恨不起來,只是替他感到惋惜。 一輛黑色的帕薩特從對面駛來,在離她不遠的路邊停下。她起初沒有在意,但當老王從駕駛座上走出來的時候,陳燁感到了危險。 她想從車上下來,但已經來不及了,老王在離她只有七、八米的地方開了槍。她感到左乳部象被猛撞了一下,渾身一震,人便從車上摔了下來。 路上的人有的嚇得「媽呀」一聲趴在地上,有的四散奔逃。 陳燁想爬起來,但感到胸口炸裂了一樣疼,腦袋發暈,只是堅難地抬了抬頭。她看見老王站在自己的身邊,蹲下來當胸撕開了她的連衣裙。 陳燁的左乳中了一槍,子彈把奶頭打得稀爛,血「咕嘟咕嘟」地冒出來。 老王一把把她的內褲扒掉,然後抓住一隻穿著高跟涼鞋和腳,把她倒提起來。 「狐狸精!騷貨!……」 老王憤怒地叫罵著,把手槍塞進陳燁的陰戶裡,然後打光了槍裡餘下的全部子彈,每一聲槍響,陳燁那赤裸的身子便震一下。 老王把已經死去的陳燁丟在地上,用腳踢開她的兩腿,充分暴露出那流著血的生殖器。 「騙子!騷屄!賤貨!狐狸精!忘恩負義的臭娘兒們!……」 老王用他能想到的各種最惡毒的話罵著,一邊用穿著皮鞋的腳不停地踢在陳燁的陰部。 陳燁靜靜地躺著,眼睛睜得大大的望著天,充滿驚愕與疑惑。 老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只有一粒子彈的彈夾換上,看著飛馳而來的警車,狂笑著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扣動了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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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zealouscloudcollection · 5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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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道總裁”還是黯然離場,馬雲的十八羅漢今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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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搜狐科技 尹莉娜
最初,阿里巴巴以正式合同的形式將18位創始人來自各行各業的原始路徑綁定到了一起,這群怀揣夢想的年輕人自稱“十八羅漢”,共同創造出了被稱為”六脈神劍“的企業價值觀。
但隨著阿里逐漸枝繁葉茂,“十八羅漢”也走向解體,合夥人們開始競聘上崗,他們有人出任總裁,有人退居幕後,有人仍在基層,也有人黯然離場。大浪淘沙,多數人沒能追上阿里前進的步伐,當初重合的人生軌跡也開始逐漸分化。
隨著馬雲退居幕後,當初創立阿里巴巴的十八羅漢也淡出歷史舞台。搜狐科技帶你看一看,除了最為高調的馬雲外,阿里的十八羅漢今何在?
張瑛:押上全部身家、台前退居幕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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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雲的成功離不開妻子的支持,畢業後馬雲開始做海博翻譯社時,她就和馬雲結婚,開始共克時艱。為了讓翻譯社維持下去,他們背著麻袋去義烏、廣州進貨,販賣鮮花、禮品、服裝,做了3年的小商小販,支撐了翻譯社的3年發展。
而在創立阿里巴巴時,張瑛更是搭上全部身家甚至舉債全力支持馬雲的事業。當馬雲苦於沒資金、沒人脈、沒背景的境況時,張瑛拿出了6000元積蓄,又向親朋好友借錢,湊夠了八萬元給馬雲當做創業的資本。
不過,在大家在會議室里大談B2C、C2C時,張瑛卻只能“頂著政委的虛職,乾著勤雜工的事”:在廚房裡做飯、準備夜宵,準備給食堂“開伙”。實際上,張瑛並非毫無抱怨:“當老師當得好好的,為什麼就成了一個倒貼伙食費的老媽子?”
但付出總算有所回報,煎熬了一年多後,張瑛問馬雲:
——“我們現在到底賺了多少錢?“
他伸出一根手指頭給我看。
——“1000萬?”他搖頭。
——“1億?”他還是搖頭,告訴我:“100萬。”
——“這麼少?”
——“每天。現在是一天利潤100萬,將來,會變成一天納稅100萬。”
不過,這樣的“政委“日子也沒有維持多久。在阿里收購了雅虎中國,發展出了淘寶、支付寶、阿里軟件等業務後,張瑛被馬雲勸離了總經理的崗位,回家做起了全職太太。 “你辭職吧,我們家現在比阿里巴巴更需要你。你離開阿里巴巴,少的只是一份薪水;可你不回家,兒子將來變壞了,多少錢都拉不回來。兒子跟錢,挑一樣,你要哪個?”
自此,張瑛開始了每天接送孩子上下學,回家以後準備兩葷一素一湯的生活。有一次,馬雲和雅虎公司CEO楊致遠閒聊,楊致遠問起張瑛,馬雲這麼告訴他:“張瑛以前是我事業上的搭檔,我有今天,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也一直把她當作生產資料。但現在我覺得,作為太太,她更適合做生活資料……”
蔡崇信:從放棄70萬美金年薪到“運動隊投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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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張瑛是馬雲背後的女人,那麼蔡崇信則當之無愧是馬雲背後的男人。
蔡崇信在阿里巴巴剛成立時加入,就任CFO。他的到來,讓阿里從徹底的“草台班子”開始走向規範化運作。 “在湖畔花園炎熱的夏夜,蔡崇信揮著汗水對著白板和第一批員工講股份講權益,將十八份個完全符合國際慣例的英文合同,叫馬雲等十八羅漢們簽字畫押。”這樣的文字也經常出現在描寫蔡崇信的文章之中。
在當時看來,蔡崇信是在十八羅漢中“犧牲”最大的一位。擁有耶魯大學經濟學士和商學院法學博士學位的他為了加入阿里,放下七十萬美元年薪(約合當時580萬元人民幣)的德國投資公司工作,每月只拿五百塊人民幣的微薄薪資,妻子還在孕中。馬雲後來也開玩笑稱:“蔡崇信可以買下十幾個當時的阿里巴巴。”
從註冊公司的等看似瑣碎的事情開始,蔡崇信先後成立了阿里巴巴設在香港的總部,負責國際市場推廣、業務拓展及公司財務運作。
他靠家族關係從台灣商界人士手中拉來投資,又攔住孫正義4000萬美元占股49%的投資意向,只允許投進2000萬,保住了創始團隊的控制權,讓阿里的後續融資得以順利進行,主導了協商收購雅虎中國及雅虎對阿里巴巴集團的10億美金的投資。
後來隨著阿里的業務逐漸枝繁葉茂,蔡崇信又開始從零到一組建戰投團隊,從最能“籌錢”的人變成了最能“花錢”的人,幫助阿里巴巴從單一的電商公司逐漸擴展成為匯聚各類業務的“商業帝國”。
最近,蔡崇信還收購了NBA籃網隊。此前,他還買下了WNBA紐約自由人隊和聖地亞哥的一支曲棍球隊。
孫彤宇:從戰功赫赫的總裁到栽培勁敵的天使投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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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蔡崇信做戰投、買球隊的瀟灑人生不同的是,同屬於十八羅漢團隊、為淘寶發展立下戰功的孫彤宇卻最終離開了阿里。
早在1996年馬雲創立中國黃頁時,孫彤宇就已經加入了創始團隊。從2003年起,他一直擔任著淘寶網總裁的職位,並在短短幾年時間裡就把淘寶網做到年銷售額400億,市場份額達80%。
但在阿里巴巴B2B公司上市後,同年的12月公司宣布了孫彤宇的休整、學習計劃,2008年3月1日,孫彤宇正式卸任淘寶網總裁一職,並前往倫敦商學院等的海內外著名商學院進修。自此以後,一直在台前的孫彤宇似乎銷聲匿跡了。
2008年5月,在線教育軟件博卡思創立。次年年初,一個叫做盒子世界的兒童虛擬在線社區開始在線運營,這正是孫彤宇休整後的“首秀”。遺憾的是,這款軟件在當時並沒有泛起多大的水花,這次的回歸算是“失敗”了。
而當孫彤宇沉寂許久,再次出現在公眾視野中時,則是作為阿里電商業務的勁敵、拼多多的天使投資人。而關於孫彤宇當初卸任總裁的原因,也再次被翻找,顯得撲朔迷離了起來。
彭蕾:耿直的“女版馬雲“和傳聞中的“大義滅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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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曾經的“正規軍”孫彤宇離開了阿里,但曾作為“隨軍家屬”的彭蕾卻“意外轉正”。在杭州商學院財經學院做了4年老師之後,彭蕾因為丈夫孫彤宇追隨馬雲北上創業而辭職。
從阿里創業早期彭蕾化名“小土豆”扮演公司客服接線員,到先後轉戰人力資源部副總裁、市場部副總裁和服務部副總裁,再到最後被委以重任,成為支付寶CEO,彭蕾一路走來稱得上是披荊斬棘。
不過,與彭蕾傳奇的工作歷史相比,她的“花邊新聞”似乎讓同樣引人注目。當外界普遍認為她將成為阿里CEO時,彭蕾在公司內網發文表示“無論是誰接人集團CEO,我的任務都只有一個,幫助這個決定成為最正確的決定。”
彭蕾也曾回應過孫彤宇離開公司的原因:這些年一直有諸多揣測,“陰謀論”甚多。每個人最終都會離開公司,離開的原因真那麼重要嗎?耳聽為虛,眼見也未必為實,真相不是靠盲人摸象得出來的,一切交給時間吧,都洗洗睡吧。
而關於長相上“女版馬雲”的言論,她也曾直截了當:”都怪我一直覺得馬總五官雖不咋地但湊一起就是氣質獨特很有範兒。但長相這事吧,美也好,醜也罷,說到底就一句話,我長什麼樣關你屁事。”
而關於傳聞已久的“大義滅親”,彭蕾也坦誠回應稱淘寶網前總裁孫彤宇是自己的丈夫,不是前夫。兩人曾經有過短暫離婚,但很快复婚。 “離婚复婚是私事,這跟公司並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但現在被演繹成一段大義滅親的傳奇。”
今年4月9日,彭蕾卸任螞蟻金服董事長。馬雲在內部信中說:“帶領螞蟻走過的這八年,彭蕾用她堅定的內心和傑出的領導力,用女性獨有的溫暖和洞察,讓一個支付工具充滿了愛、信任和責任觀。”
金建杭:從筆桿子到發聲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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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建杭與馬雲是從採訪稿結緣,他曾在外經貿部機關報《國際商報》工作5年,也是外經貿部官方站點的首任主編,而金建杭在阿里的後續也還是沒能擺脫與“筆桿子們”打交道的“宿命”。
“讓天下沒有難做的生意”這一句如雷貫耳的阿里巴巴集團使命,正是出自他之手。而曾經在全網刷屏的馬雲創業系列視頻,也正是他所錄下的。他常常作為阿里巴巴發言人,向外界披露消息。後來,他主導承辦的“西湖論劍”大會成為了互聯網界的一大盛事。
如今的金建杭,擔任著阿里巴巴集團資深副總裁,負責阿里巴巴集團公關、政府事務、市場活動。
謝世煌:從米飯鹹菜到“一擲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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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謝世煌吃米飯、就鹹菜的時候,可能並沒有想到如今的“風光生活”。
在同樣從事資本運作的蔡崇信在思考如何考取耶魯時,謝世煌看到同學吃餅乾時,“口水只能往肚子裡咽。”曾經的謝世煌家境貧寒,父親是鐵匠,兄妹四人全靠父親賺錢養家。女友也因貧困與他分手,令他臥病在床整整一個星期。
不過,事情很快就發生了轉機。畢業後,經過了三年朝九晚五的安逸國企生活後,謝世煌不甘如此,加入了杭州電信下面的通訊公司,因考取了CPA註冊會計師證書被安排做投資工作,也因此結識了被他認為是“另類”、“瘋狂”的馬雲。
1998年底,謝世煌通過自己的努力,已經成為了年薪4萬的公司高管,公司還試圖用事業編制、一套75平米的杭州房子將他“套牢”,但顯然,阿里和馬雲更為吸引他。加入阿里後,謝世煌一直從事著資本相關的工作,他曾與馬雲聯手奪回支付寶的股權,打贏中國支付工具爭奪戰。後來,他又幫助阿里進行多領域的投資併購,主導收購了恆生電子(600570)、華數傳媒(000156)、光線傳媒(300251)等優秀公司,幫阿里獲得了不菲的收益。
戴珊:愛吃梅干菜的首席人才官和法定代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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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十八羅漢的之一,戴珊本人並不高調。不過,2018年8月4日,戴珊卻“意外”地接替CEO張勇成為阿里巴巴集團的法人代表。
從2002年到2005年,戴珊擔任阿里中國市場部誠信通高級銷售總監,建立電話銷售小組。從2005年開始,戴珊晉升為廣東分公司總經理,負責廣東省的直銷及電話銷售、市場推廣及人力資源。隨後,戴珊的行動一直頗為低調,直到2013年4月,阿里宣布戴珊正式接任集團首席人才官時,才開始進入到人們的視線。如今戴珊出任B2B事業群業務總裁。
戴珊曾有一趣聞:18年前的一天,愛吃梅干菜的戴珊在湖畔花園民房裡吃著盒飯,突然對大家說,“等我有錢了,我就去買一屋子的梅干菜! ”
蔣芳:鐵腕手段,從打雜走向權力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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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說出追隨馬雲最久的女性,人們可能會猜張瑛、彭蕾,但實際上,這個人是蔣芳。曾有人稱她是馬雲身邊的“錦衣衛”, 也被認為是“唯一敢拆馬雲台的人”。
不過,如今擔任著阿里巴巴集團首席人才官(CPO)的職位的她,曾是個不折不扣的農村姑娘。從打雜開始,蔣芳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權力中心。
2010年底,蔣芳調到了被稱為“阿里鐵軍”、 “現金奶牛”的中供(中國供應商)。與此同時,滴滴CEO程維、美團COO幹嘉偉、大眾點評COO呂廣渝、去哪兒網COO張強,趕集網COO陳國環等等,也都出自其中。
不過,隨著阿里業務體量的擴大,內部的貪腐現像也變得尤為嚴重。在她的多方斡旋下,阿里成立獨立調查組,根據2300多位黑名單客戶,順藤摸瓜找到了內外勾結簽黑名單客戶的銷售。上千名中層、基層員工也因此被開除或降級處理。
吳泳銘:從技術人才到總裁再到投資人的“轉型”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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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序員中也有特例,就像十八羅漢中的吳泳銘。當時是淘寶網的核心開發人員之一,如今是阿里健康的董事會主席,而且還是國內知名的投資人。
吳泳銘當年跟隨馬雲進京,是做外經貿部網站的,就他一人負責網站技術開發,成為第一代程序員,也是���上最有錢的程序員之一。
2011年,淘寶分拆為3家公司,分別是一淘網,淘寶網和淘寶商城(現天貓商城),吳泳銘任一淘網總裁。
金媛影:在“家庭”裡做9個月一換崗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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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媛影也同為馬雲的學生。金媛影外號小孩,也是馬雲的學生。
當時金嬡影在北京五道口聽研究生課,經常到潘家園去看同學和老師,馬雲問她有什麼感覺?她說:不像個公司,像一個家庭。金媛影的父親是民營企業家,聽說女兒要到阿里巴巴,擔心受騙親自跑來查看,知道馬雲是女兒的老師後就放心了。
同時,阿里也給了金媛影更多的鍛煉機會,張瑛曾親手教她寫英文郵件。後來做客服做得很投入,無論多晚都要回复客戶。由於郵件回復得非常快,以至於客戶懷疑他們的真實存在。有報導說金媛影差不多9個月換一個崗位,幾乎阿里巴巴的所有部門都乾過。
金媛影曾為阿里巴巴集團阿里學院高級專家、資深經理,如今是市場部阿里學院經理。
師昱峰:被慫恿著從氣象局轉行電商的技術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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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昱峰加入阿里算是半路轉行,因為酷愛研究網絡技術,因此境界頗高。 1999年,師昱峰還在中央氣象局工作。同年便被網友吳泳銘慫恿入夥。
在北京孔乙己餐廳,他第一次見到吳泳銘的“帶頭大哥”馬雲。當時馬雲正準備殺回杭州第三次創業。馬雲的激情,深深震撼了師昱峰。
第一代的阿里網站的建設者,隨���阿里在美國上市股票瘋漲,師昱峰與妻子金影媛手中的原始股票市值達到了上百億人民幣。
盛一飛:就是他,決定了淘寶logo長啥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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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一飛是阿里巴巴Logo的設計者,現任支付寶產品部總監。
1995年大學畢業後,他花了1600多元錢自費學電腦。 1995年,馬雲創辦了中國黃頁。盛一飛與中國黃頁結緣於“第一屆上海電視節”的項目招標。1996年,他成為了中國黃頁的第一個設計師。在中國黃頁工作一年後,盛一飛和馬雲到了北京,開發了外經貿部的官方網站後又回到杭州,一起投身到阿里巴巴的創業中。
2005年,他接觸到“用戶體驗”和“以用戶為中心的設計”等外來詞彙,開始嘗試將UED的概念帶入公司。就在這時,盛一飛突然接到通知,去支援剛成立的支付寶團隊,3天內到崗。到崗後,盛一飛馬上對支付寶進行了完全脫離淘寶的改造,在一個多月的時間裡,項目組重新設計了整個網站。
樓文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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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文勝是B2B中國市場運營部核心產品部產品規劃師,江甦的辦事處蘇州才開不久,他從杭州調動過來,負責江蘇阿里巴巴銷售團隊的管理。外界只知道他彈得一手好吉他,其部下都親切的稱呼其為“老樓”。
周悅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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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巴巴創始人之一,馬雲的學生,java架構師,技術精湛,為人低調,是一個典型的Geek。而他給阿里帶來的個人突出貢獻,則是淘寶最早採用的Turbine風格的MVC框架WebX,其核心代碼就是周悅虹所編寫。目前他已經離職阿里巴巴,在杭州的一家智能家居公司任技術總監。
麻長煒
麻長煒在2005年8月曾參與了阿里巴巴併購雅虎中國後的一系列前期整合工作。其領導的團隊致力於人機交互、圖形化設計、界面設計、用戶體驗研究等技術領域。如今,他在淘寶網產品技術中心擔任用戶體驗設計總監。
饒彤彤
關於饒彤彤的資料少之又少,就連接近他的人也說,饒彤彤相當低調, 而且平易近人。據公開的資料,目前饒彤彤遠離杭州總部,外調到香港,隸屬於阿里基礎運維部,從事與網絡及基礎設施有關的工作。
韓敏
關於韓敏的公開資料也並不多,從目前的信息看,韓敏曾擔任支付寶市場運營部總監,如今是小微金服集團人力資源部上海分公司總經理。
馬雲為讓阿里巴巴建立起“合夥人”制度,奠定公司百年發展的基礎,免去了十八羅漢的創始人職位,讓他們從零開始,重新競聘上崗。
隨著馬雲的卸任,十八羅漢也幾乎全盤退出了阿里的主舞台,阿里巴巴集團由張勇挑樑,螞蟻金服集團由井賢棟掌舵,阿里的“草創時代”結束,“後馬雲時代”的阿里將駛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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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ToTranslate)人物 – 馬雲(t)“霸道總裁”還是黯然離場,馬雲的十八羅漢今何在? (t)kknews.xyz from “霸道總裁”還是黯然離場,馬雲的十八羅漢今何在? via KKNE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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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rywonghc · 7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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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林及禪法
一誠長老
一、叢林之興
印度的出家人是乞食為生,那裏化緣很辛苦,不住寺院,住在旁邊,老的就住在屋裏,年輕的化飯,回到寺裏大家分著吃。早晨、中午兩餐,過午不食。沒有帳子,什麽都沒有,就是一個坐的地方,也沒一點工具,很辛苦。曬得墨黑,大太陽曬也不打傘,什麽都沒有。
到中國來漸漸就改變了,道場最早我們是叫律寺,也是化緣吃飯。後來化不到飯,因為中國的民情風俗與印度不同,看不起乞食化緣的人。唐朝六祖以下出了個馬祖大師,六祖曾對懷讓禪師講:“汝足下出一馬駒,踏殺天下人。”所謂“馬駒”,就是指馬祖大師。馬祖是四川什邡人,後來出家修禪定,禪定功夫很好,在羅漢寺受戒,喜歡打坐。聽說南嶽山很好,且有高僧,故來南嶽衡山結一茅蓬打坐。有一天,懷讓禪師看到馬祖打坐,問他話不回答。懷讓禪師就拿塊磚頭在石頭上磨,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音,時間久了,馬祖打閑岔,便問懷讓禪師:“你磨磚做什麽?”他說:“做鏡。”馬祖說:“磨磚豈能做鏡?”讓師曰:“打坐就能成佛嗎?”馬祖說:“那如何即是?”讓師曰:“牛拖車不動,是打牛,還是打車?”馬祖一聽就悟道了。
悟道後親近懷讓禪師十年,開始弘法。先到四川,許多人聽說馬祖回來了,都去迎接他,熟人看到了,說他是馬簸箕子,因為以前馬祖家裏很窮,父親是篾匠,做簸箕的。所以馬祖說:“為道莫還鄉,還鄉道不香。”後來,到江西建叢林,建了四十八座。為什麽要建叢林?因為他看到中國僧人化緣、不定居很辛苦,他就發心建叢林定居維生,僧人定居在寺院裏就不辛苦了。定居生活要吃飯、穿衣、織布、挖地、種植。後來他的徒弟百丈禪師精通律藏,根據律藏制立清規。在印度,掘地、拔生草、織布是犯戒的。過去出家人不能挖地,因為熱帶地方,蟲子很多。我曾經去過緬甸,正月間去,熱得不得了,腳步踏在地上,燙得不得了。可是到了中國,由於地理、氣候,風俗民情的不同,必須要有定居的地方,有了定居之處,就得自給自足。所以到百丈禪師時制了清規:“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一天不做事,就不吃飯,從那時候起,叢林有了制度。
百丈禪師有個公案:百丈禪師八十多歲了,還是很勤奮做事,大眾不忍心,就把他勞動的工具藏起來。於是百丈禪師三天沒過堂、沒吃飯,他說:“我一天不作,一日不食。”百丈禪師立清規分工合作,開始叫僧堂,不叫禪堂。僧人住一塊,住也在那裏,吃也在那裏,做事也在那裏。那時候分十寮,現在分八大職事。“當家”叫“監寺、都監、都寺”,管庫房,包括會計、出納。“僧值”、“知客”管鐘頭、鼓頭等行單職;來往的客人、僧眾掛單由知客管。僧值管殿堂威儀紀律等,禪堂有維那管規矩法則。“衣缽”管丈室銀錢及莊嚴法器。大寮裏管理飲食的叫“典座”、“寮元”管上客堂的客人。八大執事以後有“知屋”,他是管基建的;還有“知產”,是管生產的。分工很嚴密、很細致。住叢林要知道做什麽職;例如,禪堂維那師要知客師把進堂師送到禪堂,維那師才好接收、登記,一步步做好。長老是總管,教育也是由他管。還有四大班首,有首座、西堂、後堂、堂主,四大班首管教育的,講開示說法由他四個人。
過去叢林動輒一千多人。現在雖然沒有這麽多,但也有上百人,兩序職事、法事鐘板還是一樣嚴整的。現在的叢林每年上元節、中元節時大請職,要掛牌、送位。牌要掛三天,讓大家都知道。職事,可由書記代。書記,一千年不改,叢林叫千年書記;班首,一萬年不改,叢林叫萬年班首。書記有寮房,不當書記沒有寮房,住廣單。書記寮裏有桌子等生活用品一套。書記告假出去,回來還有寮房。班首回來了,吃三天客飯,仍然住班首寮。十五要請吃飯,班首職事,中午請吃飯,早上送位,僧值站侍者位。
叢林職事是榜樣。有三綱,班首,說法之綱;維那,規矩之綱;典座,飲食之綱,飯做不好找典座。過去請維那,維那管事,現在當家管事。當家管平常生活,生活要搞好。職事要開職事會。職事是寺院綱領,自己要把自己管好,自己不把自己管好,就不能管人。現在特別提倡以戒為師,要守戒律,把道風搞好。僧值、知客要講規矩,不���的要學習。首先把自己管好,按照儀軌,職事職則上都有,要常開職事會。綱領職事還要團結,不能拆臺。叢林規矩,挑三離四,那是破和合僧。犯了規矩要記過,有功的要表揚,功過分明,可以相抵。嚴重的要遷單,遷單,是厲害的。過去遷單,班首職事都到場,從後門打出去。催單,是講話不聽的,催他走。
叢林要樸素,樸素就是道風,就有道德。道是道理,德是德行,也就是道德的意思。叢林要有制度,制度要搞好。不論是規矩也好,還是制度也好,一定要建全,有了健全的規矩合院大眾就能過的如如法法。
二、從吃茶去說起
古來,趙州老人道風高俊,學人都去參拜他。有天,來了兩個僧人,趙州老人問其中一個僧人:“上座你是否來過?”僧答:“不曾到。”趙州說:“吃茶去”。問另外一個僧人:“你曾來過否?”僧答:“來過。”趙州也說:“吃茶去。”
當家師聽了這話生疑,問趙州說:“您對未曾來過的說吃茶去,這倒合理,來過的怎麽也叫吃茶去呢?”趙州老人道:“當家師!”當家答應一聲,趙州說:“吃茶去!”這三個人因緣不同,各得了不同的利益。趙州這個吃茶去的公案,膾炙人口,所以古人傳到今天依然歷久彌新。再往後來,雲門祖師有吃餅的公案。學人參訪雲門祖師,問他的佛法。雲門祖師拿起一個餅,學人就領會了,如是,被稱為雲門餅。趙州茶,雲門餅,在禪宗公案裏很著名,搞透了就能開悟。現在我們也常常吃茶,也說吃茶去。會不會得這層意思呢?會得就好!會不得,就得參這吃餅的是誰?為什麽趙州禪師叫吃茶去?吃茶的是誰?就這樣參下去。
就如吃花生來說,如果你知道香味,那個是凡夫;如不知道,那個是木頭人、石頭人,要在知道不知道這兩個極端中心點來揣摩,來參究,一定要搞清楚,這是我們出家人的本份事!吃茶也是這個道理,為了了道。古時候人心地純厚,念念在道,句句無生,所以一點就破了。我們這一點怎麽點也不破,怎麽辦呢?就是抱定一個目標,不離開這個“參”。要參這個是誰?到底吃餅的是誰?吃茶的是誰?參這個話頭,不隨季節轉!
三、拈花之旨
禪宗一脈,源自昔日佛在靈山會上拈花示眾,迦葉尊者破顏微笑而來。其時佛說:“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付囑於汝”。傳的是什麽法?叫無相法,也就是正法眼藏。佛陀拈花,迦葉悟旨,只在一笑間,沒有講一句話,心心相印,超越一切語言文辭。經典有言,但有言說,都無實義。所以古來禪宗祖師大德接引學人時,常常是沒講什麽話,而只是豎拂動目,以心傳心,徒弟即受法。達摩祖師到中國來,他講一個“歇”字。所謂歇即菩提,妄想心一歇,就是菩提心,就是佛,就是祖師。接著又講,“外息諸緣,內心無喘。”什麽叫諸緣?就是六根對六塵生六識,妄作無邊之罪,就是造作是非。所以要離根塵識,萬緣放下,體究一念不生,前中後三際,念念無生。前念不生就是心,後念不滅就是佛。
臨濟宗的第一代祖師義玄禪師,在黃檗禪師座下種了許多年的菜。首座和尚是過來人,也就是有工夫,有見地,心很清凈的人,看他老實,問他:“怎麽不去和尚那裏請開示?”義玄禪師說:“怎麽樣請開示?”首座說:“你就問如何是佛法大意。”義玄禪師就去了,一走進丈室,就問:“請問和尚,如何是佛法大意?”才一開口,黃檗禪師就拿起禪棍連打了他三十棍。義玄疼得要死,又繼續跑回去種菜。首座和尚來問他:“和尚怎麽給你開示的?”他說:“唉呀,怎麽講,剛問了一個開頭就被打了三十棍。”首座說:“打三十棍也還是要去請和尚開示啊。”義玄禪師說:“怎麽問呢?”首座說:“還是問如何是佛法大意。”義玄就又去請開示,進丈室門剛一開口,就又被打了三十棍。回去後,首座和尚又問和尚有什麽開示。
義玄禪師說,什麽開示也沒有,又被打了三十棍。首座說:“和尚慈悲啊。但你不能算了,還是要去請開示。”義玄禪師在首座的摧迫之下,再次到黃檗禪師那裏問佛法大意,結果和前二次一樣,挨了三十棍。義玄對和尚有意見,想要走就跟首座辭行。首座說,你走可以,但要到和尚那裏告假,問和尚你應該去什麽地方。義玄就依教而行,和和尚告假時說:“請問和尚,我到哪裏去好?”黃檗禪師告訴他,要去就去大愚禪師那裏。義玄到了大愚禪師處,大愚禪師問:“你哪裏來?”義玄說:“黃檗會下。”大愚禪師問:“黃檗有什麽開示啊?”義玄說:“唉,不知有罪還是無罪,一連三次打了九十棍。”大愚說:“哎呀,黃檗老婆心切。”義玄聽了當下豁然開悟。大愚一見,立刻說:“你的師父是黃檗,不是我。”於是,義玄禪師又回到黃檗那裏。黃檗言:“你從哪裏來?”義玄說:“從大愚禪師那裏來。”黃檗說:“笨漢跑來跑去幹什麽?”義玄說:“原來黃檗佛法無多子。”黃檗說:“大愚饒舌。”臨濟義玄祖師是因為被打,而契悟到自己的本心本性。打的是什麽呢?分別、妄想、執著!若能不分別,不妄想,不執著,佛法就在這個地方,即心即佛。
四、照顧話頭
祖師禪到了宋朝以後,開始流行參話頭。那個時候話頭有很多,如:念佛是誰?什麽是你的本來面目?萬法歸一一歸何處?乃至於,念經的是誰?走路的是誰?吃飯的是誰?都可以。宋朝以後,念佛的人很多,都參“念佛是誰”的話頭,到現在還持續沿用。所謂照顧話頭,就是回光反照,看心裏頭有什麽妄想,不是去看別人鼻子長,眼睛大。話沒有講出來以前叫話頭,如果講出來以後就叫話尾。六祖講:“前念不生即心”,那就是話頭;“後念不滅即佛”,那就是話尾;不生不滅,那就是如來。看話頭要看好,要用大工夫。出了家以後的目的就是辦道,方法就是看話頭,得力了就可以了生死。看話頭最主要是在“誰”字上用功,也就是要起疑情。“誰”在念佛?是口在念嗎?那睡著了口還在,為什麽不念?想想口念不對。是心念?那又是哪一念心在念呢?一步一步地參究下去。
你不曉得話頭的來路,亂參一通,不但不能開悟,反而會生病。禪宗有禪宗的門路,念佛有念佛的門路。照顧話頭,看準了以後,立地成佛,頓超直入如來地,一念半句就了生死了,就這麽快。若知道自己還不行,那就要腳踏實地,將妄想心、煩惱心、貢高心、我慢心、一切妄想心掃除幹凈,而得到清凈心。清凈沒有妄想,就是三昧,就是一心不亂,就是定。如果在動中心亦能不亂,智慧就現前了。八萬四千法門要萬法歸一法,就是一個“誰”字,“誰”,就是一法。受戒的時候心裏老想著戒期早日圓滿,早點回去,這就妄想心;坐在那兒腿子痛,這就是妄想心;瞌睡也是妄想,不把這些凈除,也就沒有成佛的希望。所以,參禪一定要把握住自己的話頭,要發大願心,修持這個法門三生不退,如此成佛決定可期。今日參誰無力,明日再參;這個月無力,下個月再參;一年沒力,兩年再來,這就是一法。萬法歸一,三生不退必定成佛。
五、一念不生全體現,六根才動被雲遮
這是古人說的,在《祖庭事苑》有記載。
所謂一念不生全體現,指的是凡夫眾生被六塵所染汙,若是破了對色聲香味觸法六塵的執著,六根就能清凈。六根清凈了,就沒有妄想,就是常寂光凈土。這個土,不是山上的土,而是心地土。若是心地中到處都是垃圾,就是穢土,種種妄想就是垃圾。虛雲老和尚住終南山保任的時候,有一天煮毛芋頭,坐下來等它熟。一坐就是十八天,不吃飯,入定了,你看他的定力多深,若有雜念是無法入定的。現在的人,一天都坐不住,心不定,想東想西。要入定,非得要下工夫不可。要如貓捕鼠,妄想一來,話頭一提,就沒有妄想了,一心沒有二用,沒有雜念,有雜念就沒有話頭。所以講知幻即離,離幻即覺,覺己還要覺人,覺行圓滿,才算成功。只有你一個人成佛有什麽好處呢,還要把眾生都教化成佛,才算圓滿。像地藏王菩薩發願,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菩薩發願,要發大願,才算成功。另外,參話頭最要緊的是認識賓主,也就是認識客人和主人,什麽是客人?什麽是主人?要像喬陳如尊者用功,他就是因客塵悟道的。不住是客意,住名主人;動是塵義,空名主人。虛空是不動不搖的,客塵皆是妄想。如果沒有了妄想,就是常住真心,就是主人,就是清凈法身,就是佛。所謂一念不生全體現,六根才動被雲遮。六根一動,就把真如妙心遮卻了。所以,學佛之後要懂得改造自己,把自己的煩惱心徹底改掉,萬緣放下。佛在世的時候,有位梵誌拿花供佛。佛要他放下,梵誌就把左手的花插在地上;佛又喊放下,他又把右手的花插在地上;佛再講放下,他說,世尊啊,左手的花我放下了,右手的花我也放下了,還要我放下個什麽呢?佛言,放下妄想心吧。大眾要發大誓願,把妄想心放下,狂心頓歇,歇即菩提。把妄想放下,才能證菩提,才能教化眾生,弘揚佛法,作大善知識。
退而言之,若是妄想不能除,人家說我好就高興;批評我一下,心裏就不好過;妄想紛飛,要趕快對治。所謂:“忍辱第一道,佛說無為最,出家惱他人,不名為沙門”,忍辱是最大的道行。譬如人家講你的壞話,要忍得住,不能和他吵,一吵就沒工夫了。現在人障重慧淺,修行不能象古人一樣��一點就透,那麽,就要這樣從“歇”字下手,從忍辱下手。不能說我就是這個樣子,不能改,這樣修行有什麽用?所謂修行,修就是改,行就是實行。譬如出家求戒,就是要以戒律來規範我們的身心,修改我們的心行。
現在的雲居山真如寺,依然保持著叢林家風,四十八單職事齊全。實踐著百丈禪師“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遺訓,在日食日耕中體現禪法。一方面,把寺院的開銷建立在自食其力的基礎上。通過僧人們自耕自作,自種自收維持日常生活,同時還常常把多余的糧、茶、菜送給附近山裏的貧困居民,直到現在每年仍有十余萬斤的糧食分給周圍的窮困群眾。另一方面每一個到雲居寺來學習佛法的人,都希望能夠潛心修法,全神貫註,需要回避一些外緣,我們這種農禪並重的家風恰恰給他們提供了合適的參學空間。提供一個相對安靜的修學環境,使之集中精力和時間,更能心無旁騖的研習佛法。
農禪並重的本質就是體現在實踐上。佛教界很早就提出了“人間佛教”的理念,指的就是怎樣把佛法的理念能夠很圓滿的落實到每個人的日常生活、行為習慣以及生活態度中,實際上釋迦牟尼佛本身所倡導的就是人間佛教的思想,因為佛陀本身就是在人間示現、在人間成道、在人間涅槃的,而佛陀的教法也是直指人心、作用於人心的。註重實踐本身就是佛教所倡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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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gpingtai · 8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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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AWBERRY LOLLIPOP
>阿普成╳婊子建,延續ㄎㄒ的漫畫(的樣子)可是具體的內容其實我忘了(幹)所以全是捏造
>只有輪子的車
>不要玩食物←老是玩食物
>我上次寫這種篇幅的文大概是一百年前的事然後也花了我一百年,我只能摔鍵盤表達我的憤怒,然後疲勞駕駛要睡著了,不寫啦!
>我TM到底寫了三小,為什麼要堅持寫完,其實我可以分三篇發吧可是我的堅持我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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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上次那件事之後再見面是隔一週的補習班了,補習班是固定座位正巧一前一後壓根兒沒有不見面的可能,程宇凡在心裏掙扎了好一段時間才決定要乖乖面對現實,要不難道他就這麼不再去補習班了麼?他並不是那種沒擔當的男人,更別提讓他媽知道他沒事亂翹補習班還不打死他。不過說來丟臉,提出「讓我上你吧!」這個愚蠢要求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程宇凡自己,而當紀安生嫵媚得教人不寒而慄的微笑欺身而上,「好啊。」程宇凡這才意識到從自己不合邏輯的思路到對方的應允一切都失了序,但為時已晚,紀安生帶著嘲弄一般的神情一把抓住他的弱點,隔著長褲緩緩摩挲,程宇凡差點沒腿軟,毫無反抗能力地給人放倒在桌頂。紀安生瞇起眼睛笑的時候真是好看得讓人移不開視線,他帶著那樣讓人著迷的表情不急不徐地一把扯開程宇凡的皮帶,輕盈優雅地解開被半勃撐起的褲頭並扯下裏頭的底褲,性器旋即彈出,紀安生神色自若得猶如這是什麼理所應當之事,「哦,沒想到你挺大的。」程宇凡滿臉通紅,愣是說不出一句話來,難以想像那個總是像在蔑視他人的傢伙會像現在這樣技巧嫻熟地為他手淫。至於後續紀安生拉著他的手為自己擴張而後主動騎上來和他一下就射了還被弄洩好幾次則是不堪回想的故事。
到頭來上課期間,台上講師的話程宇凡一句也聽不進,就顧著目不轉睛地盯著正前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紀安生的後腦杓瞧,他黑亮底髮梢略長,半掩著蒼白的頸項,莫名地給人一種色情的感覺。當程宇凡越是想擺脫腦中這種可怕的念頭,彼日紀安生蠱人的眼神姿態就越是浮上心頭……
程宇凡決定轉移目標觀察其他人,結果當他一眼掃到前排的右側最末端,就看見一個紮包包頭的景美女生在棒棒糖上綁紙條讓人往左傳,那支糖不太叫人意外地到了紀安生的手上,只見他懶洋洋地支著頷將紙條打開,只瞄了一眼便隨手扔進抽屜裡,棒棒糖則是往褲袋裡擺。果然是個傲慢又無情的渣男!程宇凡心裡暗罵,腦中卻自動浮現出紀安生將棒棒糖輕輕支在下唇極度挑逗地伸舌舔舐的畫面,他趕緊搖頭甩開這個毫無道理的幻想,目光卻不由自主了回到罪魁禍首身上,紀安生仍維持著一貫無聊的模樣,拄著腦袋的手腕有如女孩子般纖細,並呈現一種性感的白皙。其實這點程宇凡很早就留意過,但最初是將之視為對方不敵自己之處,現在他卻一直回想起那只骨節分明的手如何在自己性器上游移,紀安生的肌膚滑膩似水,手掌收緊時直絞得他一陣雞皮疙瘩……啊啊啊啊啊不是吧?做過一次愛他就要彎了?雖然也��非能夠如此輕描淡寫敘述之事,畢竟在此之前他還保有十七年之久的處子之身。打過手槍看過A片,也沒什麼好羞躁,他喜歡的是有點強勢的美腿女孩,最好能踩他幾下那種──而今盤踞在他腦中的卻盡是紀安生騎在身上扭腰的模樣,俾倪中帶著媚態。
然而最初紀安生在他眼裡可不是這種形象。程宇凡自認成績好性格佳長得還帥,國中沉迷於遊戲考得差了點但還是上了成功,高中發憤圖強一番常駐校排前段的寶座,熱心友善且充滿自信(就是有點中二病──這種嫉妒之下產生的評語他是拒絕接受的),更甭提濃眉大眼搭上白襯衫和領帶根本帥得不行。這麼看下來,簡直不能更完美,這樣的他怎麼可能不受女孩子歡迎呢?進入青春期的程宇凡絞盡腦汁想吸引異性注意,卻忘了自己讀的男校,幾次聯誼敗興而歸之後他陷入了歡場無真愛的迷思,轉而徹底方向錯誤的決定去上補習班,一來提升成績二來認識女生儼然一石二鳥之計,他真是個天才策士!卻不想偏生遇到了紀安生這煞星。不能否認紀安生長得帥,是和陽光(自認)的程宇凡不同的類型,細細長長有些秀氣的眉眼,老掛著玩世不恭笑容的薄唇,貼著臉頰和後頸略長的髮梢,加以總敞著衣領的卡其制服,這種吊兒啷噹的傢伙到底哪裡好?不只如此,說起來程宇凡在補習班的成績也算得上數一數二,可碰上了老霸著第一名的紀安生就顯得毫不起眼了。最教程宇凡不能忍的一點呼之欲出,紀安生的身邊永遠被女孩子環繞著,甚至他偷偷看上的北一小姐姐也老是帶著書來問問題,他的人生究竟是為了什麼?而紀安生則老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更令他火冒三丈,賭上自尊,程宇凡不勝過這個男人絕不罷休!
他承認他的確有偷偷想過讓對方迷上自己從而跪服只不過那時腦子進水的他下戰帖時說的是:「讓我上你吧!」
到此自負自矜如程宇凡也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厭惡之中。上半堂課程也在漫無目的的回想之中迎來中場休息,學生三三兩兩散去,不覺間紀安生亦隨人流離開座位,就程宇凡所知下課時間他基本都會離席,估計是不知去哪瞎混,有時甚至把後半堂課翹掉不回來了,這樣的隨便的態度補習班老師卻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果然是個仗著自己成績好胡作非為的黑惡勢力。
程宇凡有些茫然地嘆氣,萬萬沒想到他英明一世卻是糊塗一時,女孩子的手都還沒摸著,卻跟男人做了愛,這肯定搞錯了什麼,對方還是勁敵(自認)。彎是沒彎,就是對原初的目標產生深深的迷惘,或許他該抓緊還沒上課的時間去上個廁所冷靜下。
勉強從狹小的座位之間擠身出來,程宇凡曳著沉重的步伐穿越走廊,最終來到已經杳無人跡的廁所。他對著小便斗解開拉鍊,伴隨著排出的水分感覺身心都得到解脫。
在他全身心放鬆之際,一個人不聲不響地進入廁所站定在他身旁小解,人都到旁邊來了程宇凡方才下意識偏過視線一看──紀安生正站在他左側一隔板之遙的位置,嚇得他手一抖,差點沒把尿灑出來,這麼大的反應即便是總漫不經心的對方也不禁回首注目。
「啊,是你。」
紀安生的視線停留在程宇凡的臉並不超過一秒,便轉而逕直盯著他的下體看,都不曉得是在對誰說話。
「紀、紀安生……」程宇凡幾乎說不全一句話,尷尬得想鑽地,奈何水還在灑,逃也逃不了。他不樂意也不敢去想為何紀安生老盯著自己的小兄弟看,唯恐又勾起回憶,漲紅著臉想尿得快些,奈何直到能夠拉上拉鍊卻宛若過了一世紀,中間陷入可怕的沉默,他火急火燎地快步往洗手台移動,想隨便沾點水就趕快離開,卻見後到的紀安生幾乎是立馬跟上,程宇凡緊張兮兮地把手弄濕栓了水龍頭就要跑。
還在悠哉洗手的紀安生又再次開口:「處男,幹嘛急著走。」
「我才不是……」
程宇凡下意識還是想要回頭反駁,反而著了對方的道。只見紀安生好整以暇地關水並甩了甩扭過頭來,原本散漫的神情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爬上邪魅的笑容,眉眼彎彎幾乎瞇起,嘴角揚得不懷好意。
「哦對,你的處男,我拿走了是吧。」
他充滿惡意的表述讓程宇凡漲紅了臉,老半天憋不出一個反駁的字,倒是勾起了不少不堪入目的回憶,只能羞憤難當地轉身又要離開,這回紀安生可不那麼輕易放過他,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紀安生的手心帶著沒甩盡的水分又濕又涼,觸上程宇凡的肌膚令他不禁打了個哆嗦,直想掙開。
「你、你放開我。」
程宇凡使勁左右搖晃也不見對方有鬆手之跡,掉頭意圖以蠻力突圍反被一把拉回來,整個人差點撞在紀安生身上,兩人幾乎是臉貼臉的極近距離,紀安生繼續帶著那樣游刃有餘的笑臉說道:「機會難得,給你點特別服務吧。」
對上那雙彷彿會勾人的眼睛讓程宇凡看得有些失神。紀安生乍似弱不禁風,實則粗暴得很,抓緊這個機會,推開隔間廁所的門就把人往裏頭扔,程宇凡幾乎是整個人狼狽地跌坐在馬桶上,紀安生跟了進去,反手鎖上門並用身子隔絕了程宇凡唯一的逃脫出口。
「你你你你到底想做什麼?」意識到這個發展不太妙,程宇凡很丟臉地嚇到口吃。
「嗯──要怎麼做好呢?」紀安生抱胸而立,作出若有所思的姿態,然而並未維持多久便朝他揚起一個挑釁的微笑,「你想怎麼做啊?處男。」
「我才不是處男!」程宇凡老自以為聰明,其實腦筋直得很,一下就被激怒。
紀安生皺眉,故作回想貌:「不然你叫啥來著,嗯……啊──隨便啦。」卻又很快就擺手放棄。其實名字都繡在胸口,況且一兩個小人名也不是什麼難記的事兒,只是看對方激動的樣子實在太有意思了讓人有點停不下來。
「我叫程宇凡!」
程宇凡激動得忘了自己現在的處境,整個人幾乎要站起來。
「好好好,你別叫那麼大聲。」玩夠了的紀安生敷衍地把人按下來,兩手扶著對方的肩頭,程宇凡對��他半瞇帶笑的目光頓感不妙,那分明是惡作劇的眼神。紀安生的臉迅雷不及掩耳地湊上前去,他的嘴唇被空調吹得很乾、卻無比柔軟,程宇凡感受到對方靈巧的舌頭輕易突破因為大意毫不設防的齒隙,在口腔的內側舔了個遍,最終捲起自己的舌頭交纏在一塊兒。紀安生技巧嫻熟,程宇凡手足無措之餘只能試圖動動舌頭表達抗拒,卻更像是調情,紀安生也就順水推舟地繼續下去了。雖說只是個吻,但對程宇凡這樣的處男來說還是太激烈,舒服到腦中一片空白,最終他只能因為缺氧暈乎乎地看著和自己分開紀安生唇邊牽著細絲,那人蒼白的臉上微微泛紅,空氣中只剩下兩人的喘息聲。
紀安生情色地舐去了嘴邊殘存的唾液,他看得發懵,不料對方趁此機會探手往下一摸。
「硬了?」
他說得宛如日常問候,程宇凡卻覺得自己的臉要燒起來了。
「不是……我……那個……」他腦子一團亂口中還念念有詞地想要解釋,解釋給誰聽呢?這不就是生理的正常反應嗎?可是他卻是對著紀安生起,還不都怪他吻技太好!──這些空泛無力的推託最終都給吞進腹中,他平日幻想要打敗紀安生倒是挺厲害,真正遇到了對方卻只能被堵得像個傻子似的愣在那。
相較之下紀安生的反應速度非常快,廁所巧遇至此他的一切行為皆是出於一時興起,卻完全足夠他將對方耍得團團轉。不過這也不該全怪他,紀安生雖然一付漫不經心的樣子,其實警覺得緊,對周邊的環境很敏感,特別是視線。雖然的確是沒有特別去記對方的名字,但他姑且還是知道上回那個一開口就要上自己的小子就坐在後頭,結果他一去主導反而表現出扭捏羞恥的模樣,這更激起了紀安生的嗜虐心,總之就結果來說是挺舒服的。原以為那個事後一臉失魂落魄的小子會就此不敢來補習班,沒想到人不僅來了還用一種堪稱熱辣辣的目光盯著他瞧,莫不是愛上他了吧?紀安生胡亂猜想,倒也沒有什麼實際行動,畢竟如果真是那般他會覺得很麻煩,真要說的話就是一直給人這樣盯著討厭了點。不料下課後他盤算著上過廁所直接溜出去閒逛的計畫出現了這樣的插曲,人生果真是驚喜不斷,紀安生最初的確只是想隨便打個招呼,可被對方浮誇的反應逗樂了──他就是喜歡別人這種看不慣他又拿他沒轍的樣子,真是讓人心癢癢。
這節骨眼上紀安生立馬又想到了一個有意思的點子。
 「別說話了,來,含著這個。」
他掏出口袋裡的棒棒糖,拆了包裝隨手往垃圾桶扔,霸道地塞進程宇凡口中。
雖然並不是多大個糖,但口腔還是明顯被侵犯的感覺,一股草莓甜味在嘴裡擴散開來,程宇凡含著東西嚶嚶嗚嗚地想要抱怨,卻驚嚇地發現紀安生一下子跪到了跟前,倆胳膊支著自己的大腿,安靜俐落地抽皮帶解褲頭,這強烈的既視感讓他震驚到失語,為何這人幹這事如此熟門熟路?
俯視角紀安生那對慵懶的瞇瞇眼看起來大了些,也更顯嫵媚,纖長睫毛向外翻卷,他直瞅著程宇凡,臉上仍是曖昧的笑意,他揚起左手食指倚在因先前的吻變得艷紅的唇前做噤聲貌,右手悄悄地摸到了程宇凡內褲的鬆緊帶上一扒而下,他有抬頭之勢的性器隨之彈出,接觸到外頭的冷空氣令程宇凡倒吸一口氣,不過很快就被人肌的觸感取代,然而紀安生的手掌可比室溫涼得多了去了,程宇凡被冰得幾乎起雞皮疙瘩。他鬆鬆地握著程宇凡的命根子,仿著交媾的模樣不輕不重地上下滑動,跟自慰的感受天差地別,碰觸自己無非就是使勁撸,也沒個輕重,只為求得快感。紀安生的手淫卻是那樣惡毒的撩撥,陌生的掌紋細又滑,無微不至地照顧著敏感生殖器的每一吋,直叫人心猿意馬,雖然已歷經過一遍缺乏性經驗的程宇凡還是難以招架,小兄弟被人帶得高高豎起,甚至溢出一些體液。程宇凡猶沉浸在舒服到忘了自己的立場的服侍中,沒留意到紀安生閒著的另一只手將礙事的一邊前髮撥至耳後,露出了優美的側臉線條,他面部傾前並探出鮮紅靈巧的舌,就著程宇凡陰莖的輪廓開始舔舐起來。
新的花樣讓程宇凡原先就羞赧的表情更進一步燒燙個徹底,舌尖沿著根部兜著圈兒向上,妥善地照顧了每個筋紋,並重點地於前端打轉,佐以雙手的全面包圍儼然是如虎添翼,作勢深入鈴口的舔弄讓程宇凡又是驚又是舒爽得差點沒把嘴裡的棒棒糖咬碎,他兩手欲拒還迎地搭在紀安生肩上,卻只是擰著制服布料沒有推開的意思。似是滿足或者改變了心意,濕軟且靈巧得宛若活物的舌又向下移動,回過頭去愛撫柱身,不時觸上的鼻尖和眼睫也令程宇凡臉紅心跳得不行,他突然無意義地開始擔心起自己的下體有沒有異味了,回歸到根部後,紀安生也沒有停歇的意思,一路舔到了卵蛋。他勾弄和挑動的態勢猶若在戲耍,程宇凡大約作夢也沒想到願意這般和他性器親密接觸到幾乎摸了個遍的對象會是個男人,紀安生的服務可以說是隨興卻又毫不含糊,程宇凡被整得服服貼貼,他猜自己全身的血液若不是在充血腫脹的下體便是在臉上罷。全部過程中也不知是棒棒糖的緣由或者是紀安生的暗示使然,當然更有可能是因為這一切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程宇凡吐不出半句話,僅能一昧地粗喘著氣死咬住棒棒糖的握柄,喘息中帶著糖果逼出的唾液水音,塑膠被啃得幾乎變形,下半身漲得難受不過他還死命忍耐著。
紀安生笑吟吟地抽離,像是得意洋洋地欣賞自己的傑作一般,程宇凡的性器整體被舔得泛上一層水光,怒張得宛如隨時會噴發。
「沒想到你還能忍住,挺行啊處男。」
程宇凡剛要故作姿態趾高氣昂地搭一句「那是當然」,就又被紀安生搶白。
「那麼我就不客氣啦。」
心裡警鈴大作的程宇凡眼睜睜看著紀安生張口就完全包覆住自己的陽具,被全然裹進黏膜的感受和只有滑軟的舌四處挑逗根本是不同的層次,射精的衝動一下幾乎要炸開,好不容易才被硬是壓抑下來。不過紀安生是什麼人物?腦袋前後搖擺著幾乎接近於真正的性交,舌頭也不得閒地同步服侍著,他不偷工減料地次次抵到深處的喉頭,被直覺的嘔吐反應絞緊之於程宇凡是更大的挑戰,果然沒插個幾下之後他低吟一聲下意識摁住紀安生的腦袋在他嘴裡交代出來。
沒有一點點防備的紀安生被嗆得捂住嘴咳嗽連連,這反倒讓起初想要逃跑的程宇凡慌了手腳,他無措地給對方拍背,好一陣才緩過氣來,最終嗆出淚花的眼又閃現狡黠的光芒,紀安生挪開遮口的手,大方炫耀似地吐出以展示舌面沾附的濁液。
程宇凡竟無言以對,甚至還有點小興奮,雖然只表現出目瞪口呆的痴態。
「謝謝招待啊。」紀安生貌似已經滿意了這樣的反應,以手背隨意地抹過嘴角。
「以、以縮什摸啊……」剛想要抱怨,程宇凡這才發現叼著跟棒棒糖果然說起話來含糊不清又可笑,好在他剛剛一聲也沒吭,急急噤了聲。
「當然是你的精液啦──啊。」
          紀安生從目無表情、靈光一閃到不懷好意的捉狹笑臉,其變化之快當中的意涵讓程宇凡不寒而慄。這個預感並無錯誤,紀安生扶著眼前的膝蓋迅速回到居高臨下的姿態,同時挑起程宇凡的下巴,饒富興味地望進對方有如驚弓之鳥的大眼睛。
 紀安生再次吻上程宇凡,入侵的過程仍舊順暢到令人髮指,於是他將殘留在口中的精液順著口水全都渡回給了原主,同時嘗到了一些草莓糖的化學甜味。這個有目的的吻並不維持多長,這回紀安生倒乾脆地分開來並且轉身揭門而去,只招了招手致意,留下一句:
「趁現在快回去吧,會被記曠課的喔。」
 腥味和甜味混雜在一塊兒,程宇凡氣極,他大約一輩子也忘不了草莓棒棒糖的味道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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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tharchive · 8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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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 by priest (part.3)
|卷一|卷二|卷三 |
【卷三•嬰兒】
  第五十三章
   給時光以生命,而不是給生命以時光——帕斯卡。
   後來,為了找麻子媽和宋老太,魏謙他們幾乎把整個城市都翻了過來,可是這個城市太大了,所有臨到眼前的線索,最後都是捕風捉影。
  有人說看見她們出現在公園的人工湖附近,有人說她們往護城河的方向走了,還有人說,在某個廢棄的橋洞裡看見過這樣一老一殘的兩個女人。
   然而他們終於還是一無所獲。
   麻子媽和宋老太就這麼沒了。
   對於這件事,受衝擊最大的是小寶。
   如果有可能的話,沒有人想讓她知道這件事,可是朝夕相處的兩個人說失蹤就失蹤了,要瞞住她是不可能的。
   父母過世的時候,小寶還太小不懂事,早就記不得了,可是奶奶不一樣。
   奶奶是她最親的人。
   她原本是個伊甸園裡不知風雨的小女孩子,宋老太的離去,毫無徵兆地把她拖進了人間,迎面而來的,是她從未重視過、也從未真切體驗到的時光的刀風,一下見了血,就是切膚之痛。
   那段時間小寶總是毫無徵兆地發呆,偶爾不知想起了什麼事,轉身就會掉眼淚,她想起自己和奶奶吵架,想起自己氣她,想起自己總是覺得訓練和考試更重要,總會不由自主地忽略她。
   當宋老太在臨近凍餓而死的時候,當她最後一眼環顧週遭世界,發現整個城市沒有一個認識的人,放眼望去,滿眼全是陌生的時候,她會後悔自己那一刻頭腦一熱做出的決定嗎?
   沒有人知道。
   她或許淒涼悲痛,或許一隻腳踏入死亡的國度裡,賓至如歸。
   都是一念之差的命運,宋老太截斷了所有可怕的未來的可能性,以另一種形式,濃墨重彩地將自己延續在了她親人的血脈裡。
   再後來,熊嫂子陳露也沒了。
   不知道她是否安詳,想來她生命中有諸多如此這般的不如意,該是不甘心的吧?
   她太年輕,並不是喜喪,喪事辦得緘默而凝重,全公司的人基本能去的都去了。
   老熊在繼任者魏謙的對比下,顯得格外性情溫和,他專一而多金,年齡也不算大,長得確實不怎麼樣,不過中年男子,視覺上看著漂亮的終歸少見,也就不算什麼缺點了。
   陳露死後,有一小撮人曾經打過「熊夫人」的主意,有些只是單純關心,想給他介紹個新的伴侶,還有些是居心不良,企圖自己頂缺。
   可惜這些人沒過多久就都偃旗息鼓了——���為老熊做了一件特別出格的事。
   他把家財分了,他自己的父母比他有錢,不用顧忌的,因此老熊把財產一分為二,一半留給了陳露的父母,一半捐給了城郊的一個寺廟,然後自己剃光了腦袋,進去當了和尚。
   據說由於其為我佛做出了卓越的經濟貢獻,老熊進去以後就直接拜在了住持門下,成了個進門晚、輩分大的關門弟子。
   那麼多年過去了,他居然又變回了當年那個在高寒缺氧的山區徒步買鍋的大傻逼。
   再後來……
   魏謙停好車,從後備箱裡把新買的大行李箱拖了出來。箱子裡已經裝進了一些東西,都是他認為需要的,箱子拎起來手感很好,很能裝東西,不沉,看起來很結實,樣子也不錯——當然不錯,魏謙挑了半天,才挑到了這麼一個最貴的。
   這並不符合魏謙的個人風格,他雖然早就已經和「窮」扯不上關係了,但卻並沒有像他自己想像的,成為一個揮霍的暴發戶,從他錢包和私人卡裡花出去的錢大多不是給自己買什麼,魏董事長依然是個讓人印象深刻的死摳門。
   如果他本人需要什麼東西,走進一家商店,最後買走的一定是其中價格中等乃至中等偏下的。他所有的衣服都是千篇一律的基本款,襯衫一律是沒有任何花哨的白襯衫——這樣就可以不用為了搭配衣服買一大堆領帶。
   說實話,如果不是他本人的精氣神和面貌,別人看到這個小夥子,八成會覺得他不是賣保險的就是售樓處的。
   他也依然開著他那輛破破爛爛的小邁銳寶,於是每每需要出門見人的時候,就必須得把代步工具換成公司的公車,以免被人看見顯得太寒酸。
   這皮箱當然不是他捨得給自己用的,魏謙一路拎上樓,把它放在了魏之遠門口,伸手敲了一下門,以引起屋裡背對著他的人注意,而後一聲不吭地轉身走人了。
   魏之遠回過頭來,他哥已經走了,不遠處傳來一聲關門的響動。
   他站了起來,默默地把箱子拖進屋,伸手摩挲了一下行李箱的把手。而後他遲疑片刻,走到魏謙門前,像罰站一樣地靜立良久,想要叩門的手抬起了三次,又放下了三次。
   那個光怪陸離的年會過後,他們倆就一直是這個狀態——魏謙依然為魏之遠做他所能做的一切,但一直把他當空氣,如果必須要和他說話,就會簡短得像打電報一樣節約環保,並且絕不看他的眼睛。
   本來按照魏謙一貫的脾氣,他肯定會大發雷霆。
   魏之遠當時被他一拳把酒打醒了,還以為自己接下來會挨上一頓臭揍,回家的路上,他甚至想到魏謙說不定會和他斷絕關係,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可是都沒有。
   後來發生的一系列事讓他們倆都心力交瘁,魏謙沒時間、也沒有精力揍他了。
   至於魏之遠所構想的最壞的結局……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低估了他哥的感情,儘管那感情並不是他想要的那一種。
   夜深人靜的時候,魏之遠會毫無來由地自省和反思,他發現「一刀兩斷、玉石俱焚」之類的事,是只有自己才能做出來的,大哥心裡但凡還有一點感情維繫,他就絕不會走到那一步。
   魏謙對弟弟妹妹的疼寵都在日復一日的不動聲色中,變得幾乎如背景色一樣不易察覺的東西,而今,反而在這樣抗拒的態度裡被凸顯出來。
   魏之遠感受到自己某種行將就木般彌留的眷戀——事到如今,他就要走了。
   離開並不是他的主意,是某一天,魏謙把幾所國外名校的招生資訊列印出來,連同一張存好了錢的卡一起放在了魏之遠面前,也沒提什麼,一切盡在不言中:你自己看著辦。
   一年後,魏之遠完成了申請和一系列的手續,他即將帶著錄取通知書,乘坐第二天的飛機離開,飛到十幾個小時以外的陌生國度。
   而他所愛的人在地球的另一側,漫長的時差使得古人說的「千里共嬋娟」都成了不可能的幻覺。
   魏之遠最後還是沒有驚動魏謙,他獨自一人悄悄地出去了。
   他漫無目的地坐在公共汽車上,走街串巷地路過整個城市,這裡與十幾年前相差得太多了,乍一看,改變幾乎是面目全非的,那時,魏之遠沒有想到過這裡會終結他的流浪。
   ……後來,他也沒有想到這裡原來不是他的最後一站。
   魏之遠不知道自己坐���走了多遠,公交車一路開到了終點站,市區裡活活能把人擠成相片的車廂裡只剩下他一個乘客。
   乘務員奇怪地看了一眼這個年輕的乘客,走過來提醒他:「小夥子,終點站了,下車了。」
   魏之遠這才如夢方醒,渾渾噩噩地在陌生的地方下了車。
   有時候,城市的郊區就像隔壁縣城一樣遙遠,魏之遠先開始沒有反應過來這是什麼地方,他在馬路邊上站了一會,看見了一個非法的「一日遊」散團。導遊舉著個小紅旗,正唾沫橫飛地在前面領路,後面跟著一排累得像狗一樣的遊客。
   講解詞有隻言片語飄進了魏之遠的耳朵,他聽見了某個寺廟的名字,好一會,他才想起來,這好像就是老熊出家的地方。
   魏之遠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麼心態,跟著這群遊客一路走到了寺門口,他原本就是想來看一眼,沒指望會遇見老熊,沒想到在售票點就看見了那貨。
   只見老熊頂著個光溜溜的大禿瓢,身披袈裟,一手收錢一手遞票,還不忘唾沫橫飛地對遊客推銷一番:「施主要買香嗎?本寺許願很靈的——想求桃花的女施主請在這邊排隊,今天特價促銷,買香送平安符,大師親自開過光的,等等,今天只限女施主,那邊那個小夥子你不要混進去!」
   魏之遠:「……」
   一大波旅遊團過去,老熊才歇下來,用寬大的袖子擦了把額前的汗,拿起旁邊的礦泉水一口氣灌了半瓶,然後舒服得長長嘆出了口氣:「阿彌陀佛!」
   魏之遠這時才有機會走過去:「我以為你是來清修的。」
   老熊抬頭看見他,有些吃驚,忙招手叫過了一個半大的小和尚接班,問魏之遠:「小遠?你怎麼來了?」
   魏之遠苦笑了一下。
   老熊覷著他的神色,想了想,說:「那行吧,既然來了,你跟我去我住的禪房裡坐一會。」
   魏之遠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剛要抬腳跟上他。
   老熊又回過頭來補充了一句:「等會,你先把票買了,我們這小本買賣,你不許仗著熟人逃票。」
   魏之遠無奈地掏出一把零錢,他算是明白了,老熊所謂的「出家」就是專程來褻瀆佛門的。
   寺廟在山間,炎炎夏日,山上鬱鬱蔥蔥的植被被當做旅遊區保護,一個個養得翠綠欲滴。
   穿過遊客遍佈的前院,老熊帶著魏之遠走進了「遊客止步」的後院,裡面卻一下子清寂了下來。
   門口臥著一條長毛大狗,看見人,絲毫也不驚詫,一個小和尚正在打掃院子,見了他們,客客氣氣地和老熊打了招呼。
   遠近有似有若無的敲木魚和唸經的聲音,融化在一片久久不散的蟬鳴裡,香燭杳杳,「佛門清淨地」的感覺撲面而來。
   這裡是古剎,毫無疑問的,禪房都很破。當然,作為本寺的大財主,老熊住的地方已經是條件最好的了。
   老熊燒了壺熱水,給魏之遠泡了茶。
   魏之遠端起來嘗了一口,只覺得是一股粗茶梗子味,他低頭一看,只見裡面的茶葉舒展地上下起伏,一片片翩翩起舞,都長得十分粗枝大葉,活像直接在大柳樹上擼了一把,弄下來的樹葉就直接給客人泡茶喝了。
   於是他又把水杯放下了。
   老熊問:「這都快吃晚飯了,你大老遠跑這來,跟家裡說過了嗎?你哥知道嗎?」
   魏之遠兩隻手指懸在杯沿上,把濡濕的茶杯轉了一圈,答非所問地低聲說:「我明天的飛機,要出國了。」
   老熊先是一愣,而後他沉默了片刻,嘆了口氣:「也挺好的,將來你回來就是『海歸』了,比我們都出息……起碼比我出息。」
   魏之遠的嘴角機械地提了一下,他想:回來?我還回得來嗎?
   他生硬地轉換了話題:「當和尚感覺怎麼樣?」
   「還行,就是廚房不做豬肉燉粉條,怪想的。」老熊抽了抽鼻子,「幹嘛,你也想來?」
   魏之遠笑了一下,沒吱聲——他沒告訴老熊,遠遠地看見山寺的一瞬間,他心裡真的冒出過這個想法……不過後來被售票處的買一送一打消了。
   「別來,你心裡有十丈軟紅塵,肯定待不下去。」老熊說著,想起了什麼,語氣低沉了下去,頗有些自嘲地說,「我就不一樣了,我的十丈軟紅塵已經化成彩霞飄走了。」
   魏之遠問:「你除了賣門票賣香,每天還幹點什麼?」
   「什麼賣來賣去的?多難聽?和尚也是要吃飯的弟弟,貧僧主業依然是清修,只是偶爾以寺為家,想方設法給大家創點收而已。」
   魏之遠沒和他計較,仍然問:「你修什麼?」
   老熊說:「小乘,我修自己的『我法空有』,學不會大乘裡面『四攝』『六度』的那一套,我就想自己脫離苦海,沒打算普度眾生帶著別人,你要是來找我求安慰,就省省吧。」
   魏之遠搖搖頭:「我沒打算求安慰,我已經死心了。」
   老熊嗤笑了一聲:「少年,我信你啊?」
   魏之遠長久地沉默不語。
   兩人兩廂無話半晌,老熊終於又忍不住開了口。
   「我是站在檻外的人了,你再驚世駭俗,也驚駭不到我這裡了,給你幾句忠告吧。」老熊說,「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跟你哥說過,你是個很『薄』的人,這幾年我和你接觸不多,不過每次看見你,都覺得你是越長越薄,快要薄如蟬翼了。」
   魏之遠神色不動地說:「熊哥,你是說我很狹隘麼?」
   「沒錯,有慧根,我就是那個意思,」老熊坦率地承認了,「你想想,你感覺你一生中最不可踰越的東西、最得不到的東西、最戰勝不了的東西是什麼?」
   魏之遠沒有說話,年輕的臉上浮現出顯而易見的痛苦神色,老熊不用問,就知道他想起了誰。
   然而他只是毫不憐惜地一擺手:「你想說是你哥?你這個過不了青春期的小男孩啊……你哥疼你都來不及,你說他可有多冤枉啊,莫名其妙地就成了你一生中最大的心理創傷。」
   魏之遠的手指快要掐進茶杯裡了。
   老熊:「年輕人啊……走了也好,看看外面的世界,每天給自己十分鐘,好好想想自己這二十多年都是怎麼過的。謙兒不是你的問題啊孩子,哪怕有悖倫常,他只要還好好地活著,就不是你的問題,你的問題多了去了,不過歸根到底還是你自己。」
   魏之遠茫然地抬頭看著他。
   老熊指了指自己禪房裡破破爛爛的蒲團和牆壁:「今天來也來了,你就坐在這好好參個禪吧,我出去賣門票了。有些事,想清楚了你就無堅不摧,想不清楚你就困在裡頭了。你哥……他這輩子就這樣了,你還有機會。」
    第五十四章
   魏之遠從老熊那離開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了。
   他沿著寂靜無人的公路找來時的公交站,稀疏的路燈光把他的影子拖得老長,一陣風吹散輕薄的雲層,就露出了漫天的星光來,浩瀚宇宙一覽無餘,顯得人間更加鴉雀無聲。
   由於寺廟作為旅遊景點,過了下午四點半就不再售票了,接待時間有限,所以為了節省資源,每天過了五點半,最後幾班去市裡的車的間隔是四十五分鐘一趟的。
   孤零零的公交車站,就只有魏之遠一個人靠在車站的柱子上,低著頭等車。
   也許有些地方的確適合思考,比如監獄之於韋伊的黎曼猜想,大菩提樹之於釋迦摩尼的佛。在老熊那小小的禪院中,魏之遠內心的痛苦、糾結與偶爾惡毒的不甘都在起伏後,緩緩地沉澱了下來。
   一開始,魏之遠無法抑制地無數次想起魏謙,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他甚至覺得自己能描述出魏謙的每一根頭髮絲。
   魏之遠沒有壓抑,他放任了自己信馬由韁的褻瀆那人的渴望,因為他很可能很快就連思念的權力都沒有了。
   然而隨著太陽西沉,溽暑漸消,檀香的味道從古舊木架的縫隙裡透出來,他濃烈的情緒幾起幾伏,終於疲憊地安靜了下來,不知怎麼的,魏之遠忽然想起了那個死在冷庫裡的人。
   很多年了,魏之遠從未懺悔過,從未認為自己有一點過錯,更是在事件平息之後,就很少想起。
   現在,他已經很難回憶起那個人的形象,唯有當時的感受,還清晰地印在心裡。魏之遠還記得,在知道魏謙可能再也回不來了以後,他獨自一人從老熊的藥店回來,把車支在一邊趴下去時碰到的那個冰冷的車把,和上面隱約的鐵鏽味。
   為什麼要殺死那個人呢?
   仇恨嗎?
   不……沒到那種地步,畢竟那個人只是個膽小鬼,沒有給他造成什麼實質的傷害。
   那是為了正義嗎?
   當然更不可能——魏之遠覺得,如果自己心裡有那東西,他第一個要幹掉的人就是自己。
   他的精神世界封閉,自私冷漠而又偏激,或許會一時心情好,出於舉手之勞把胡同裡遇見的小男孩拎上他的車,這已經是極限了。
   如果當時不是他哥出事,他真的會做到那一步嗎?
   冥想的思緒把他帶回到十三歲的夏天,分毫畢現的記憶重播,某種熟悉的感覺湧了上來,魏之遠突然一下子明白了過來——那就是他二十多年來縈繞不去的噩夢,那種深邃到了骨血裡的無力感。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補償自己幼年時代的無力感,那使得他變得時時處心積慮、機關算盡,甚至到了極致,就做到了謀殺的地步。
   可那些東西就像一個張大了嘴的黑洞,只會讓人越來越深,哪怕他最後成為一個連環殺手,也永遠都無法彌補自己的心。
   好在,那場無望的暗戀隨即成了他的新的精神支柱,回想起來,魏之遠可以為了大哥無數次地敲響無數個人的門,然而只此一次,至他挑明瞭一切,被打碎最後一絲幻想的時候,那根支柱就塌了。
   自古華山一條路,而他就走在這條越來越窄的路上,死不停步,死不回頭,哪怕前面是懸崖,他也會一路走下去,直到摔個粉身碎骨。
   ……好像這樣他就能安慰自己說,自己是一個強者了。
   就在這時,一片車燈打過來,魏之遠以為是公交來了,一抬頭,卻看見了魏謙的車。
   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提線木偶一樣僵立的動作讓他看起來有幾分拘謹。
   魏謙拉下車窗,對他做了個「上車」的手勢。
   魏之遠猶豫了一下,坐進了副駕駛,偏頭看了看魏謙冷漠的側臉,試探地問:「是熊哥通知你的嗎?」
   魏謙簡短地應了一聲:「嗯。」
   就再沒了下文。
   他不想說話,魏之遠看得出來。
   他肯半夜開車穿越大半個城區來接自己,卻不願意和自己多說兩句話。
   魏之遠靠在座椅背上,週而復始的無力感漫過了他全身,他想,我到底該怎麼辦呢?
   第二天,魏謙沒去公司,開車送魏之遠去機場。
   魏謙替他拎了一個箱子,一路沉默地把魏之遠送到了海關口,把箱子豎在地上放好,難得正眼看了魏之遠一眼,跟他說了一句話:「走吧。」
   說完,他就好像擺脫一個沉重的包袱,轉身就走,似乎連看都懶得多看一眼。
   魏之遠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哥,你能……能讓我抱一下嗎?」
   魏謙垂下眼,目光落在掐在自己胳膊上那隻近乎痙攣的手上,然後他緩緩地伸出手,把魏之遠的手扒拉了下去,就這麼一聲沒吭地轉身走了。
   他就是這麼的鐵石心腸,只要是拒絕,就連一絲回轉的餘地都沒有。
   當魏之遠獨自走過海關的時候,他似乎覺得整個國門都在自己身後關閉了,難以言喻的孤獨從光可鑑人的地磚上反射出來,刺得他眼睛生疼。
   可是他不知道,魏謙其實並沒有走遠。
   魏謙獨自在候機大廳外面徘徊了一陣,抽了根煙,然後重新走回來,找了家速食店坐進去,點了一杯飲料,一直看著手錶,等著魏之遠的航班順利起飛。
   當他獨自一人時,冷漠的表情終於破裂開了。
   在魏謙的印象裡,魏之遠永遠是那個細胳膊細腿,會窸窸窣窣地鑽到他懷裡的小崽子,他閉上眼睛,都能想起小東西掉第一顆牙的樣子,哭著求自己賣了他的樣子。
   魏謙甚至參加過幾次魏之遠的家長會,那是個好差事,因為只要正襟危坐地裝深沉,等著老師表揚就可以了,永遠不用像當小寶的家長時那樣,隨時準備著被數落一通。
   多好的孩子。
   可現在這種情況又是怎麼回事呢?魏謙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面對魏之遠,一直以來只能冷漠相向。
   他也知道這樣的處理是不恰當的,魏之遠從小就是個那麼敏感的孩子,每次他眉頭才輕輕一皺,小孩總會第一時間噤若寒蟬起來,不管是誰的原因,魏之遠都會先小心翼翼地自我反省一番。
   魏謙能想像得出,自己這樣有多傷人心,可還能讓他怎麼辦呢?
   機場人聲鼎沸,到處都是拖著行李箱匆忙往返的人,速食店裡放著某一首吉他伴奏的外國歌曲,像是一場無人知道的離別。
   那小崽子……就這麼走了。
   魏謙嘆了口氣,推開空空的飲料杯,站起來離開了。
   小寶考上了南方的一所藝術院校,去那邊住校了,現在,小遠也走了。
   隔壁麻子媽的房子始終空著,他定期叫人打掃,好像她還會回來似的。而三胖和林清結婚了,從父母那裡搬了出來。
   他的家,他的鄰居,似乎都空了。
   很多年前,魏謙和三胖東拼西湊地數著積蓄和補償款買房子,帶著自己永遠脫離了棚戶區的興奮、搬進新家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如今……
   魏謙用力甩了甩頭,逼著自己不再想。他如果也會傷春悲秋,早就沒時間做別的事了。
   轉眼,魏之遠已經走了大半年。
   魏之遠很快適應了國外的生活——他可以很快地適應任何生活。
   他每天上課、做論文,去圖書館,手腕上纏著木頭佛珠,定期去教堂。
   他和老熊一樣,不信東方的神,也不信西方的神,他甚至不想從中找到救贖,他只想找一個可以沉澱下來安靜面對自己的地方。
   魏之遠始終記得,臨走的時候,老熊送他的一句話:「凡人愛憎貪嗔癡,都不過是一念的事。」
   千人百態,其實也不過是各自選擇放大和壓抑的念頭不同,放下可笑的自尊和傲慢,扒開皮肉,把藏汙納垢的自己研究透了,就有了一把能洞穿世界的劍。
   魏之遠會定期定時給家裡座機打電話,想聽聽那個人的聲音,他不敢打魏謙的手機,怕打擾魏謙工作。
   可是如果小寶不放假回家的話,家裡的電話基本都是沒人接的。魏之遠不知道是魏謙聽到了來電顯示刻意避開自己,還是忙得家也顧不上回。
   ……哦,對了,有一次魏謙接了。
   當時魏之遠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聽見大洋彼岸那邊傳來一陣什麼東西掉地下的聲音,稀裡嘩啦了好一通,接著似乎還有重物砸在地上的動靜,隨後他「喂」了好幾聲,那邊再沒有動靜了。
   魏之遠沒敢掛,他猜魏謙多半是把電話碰掉了,掛了就再打不進去了。他趕緊換了電話,打魏謙的手機,依然是沒人應答。
   小寶太遠,和他一樣鞭長莫及,最後,魏之遠只好找到了三胖。
   他掛著電話上的耳機足足一個多小時,才等到三胖趕到他家,接起了他家的電話:「弟弟,還在啊?沒事,你哥就是喝多了,接電話的時候被電話線絆了一下,就沒起來,睡一覺起來就好了,放心吧。」
   這是沒事嗎?
   他在那邊過得都是什麼日子?
   魏之遠恨不得立刻就訂機票回去,可隨即又想到,回去他也什麼都做不了,他哥說不定連理都懶得理他,更遑論讓自己對他的生活指手畫腳了。
   直到過年——農曆中國年。
   魏之遠和國內有十三個小時的時差,他掐算好了時間,在新年鐘聲響起前半個小時撥通了家裡的電話,這一次,出乎他意料的,只響了一聲,對方就接了,熟悉的聲音從電話那邊流來:「小遠吧?」
   魏之遠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卻依然被這簡單的三個字擊打得潰不成軍,幾乎難以自已。
   他不知自己有多久沒聽過大哥這樣心平氣和地和他說過話了。
   那天魏謙和他聊了好一會,像小時候那樣,耐心地聽了他在那邊是怎麼生活的,學校裡學了些什麼,有沒有交新朋友,直到對話被魏謙那邊世界大戰一樣的鞭炮聲打斷。
   魏謙低頭看了一眼表——他的手錶早換成了雙時區款的,上面永遠顯示著另一個時區的時間。
   他說:「快吃午飯了吧?今天過年,你找個中國人多的地方,吃點好的。」
   魏之遠被嘈雜的背景音震得聽不太清:「哥你說什麼?」
   魏謙自嘲地笑了一下,提高了聲音對那邊大聲說:「沒什麼,你好好上學吧,聽不見了,我掛了。」
   客廳裡沒開燈,也沒開電視,魏謙只是坐在沙發上,似乎只是為了等誰的電話。
   當初為了讓家裡人都有自己房間、過得舒服一點而特意買的大房子空曠得嚇人——小寶因為跳舞的特長,被一個電影劇組挑中,春節也沒能回來,魏謙沒告訴她,其實那部片���自己也投了資。
   魏謙放下電話,按了按不大舒服的胃,打算在大年夜給自己煮一碗小米粥。
   老熊離開後,魏謙成了公司名正言順的核心,短短一兩年的時間,公司在他手裡擴張了幾倍,民營企業生存不易,數百個員工跟著他,每一次開疆拓土他都要親自出面,絞盡腦汁地疏通各種關係,他總是奔波在路上,總是有沒完沒了的應酬,動輒一斤多的白酒灌下去。
   魏謙不知道自己這麼玩命還能玩幾年,但歲月不饒人,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終於不再是那個被一記重拳打中胃、休息兩天也能生龍活虎的少年了,煙酒與勞碌正在一點一點地掏空他的身體,魏謙能感受得到這個過程。
   剛入冬的時候,有一次魏謙喝多了回家,剛進門就迷迷糊糊地聽見魏之遠的電話,他一聽越洋電話,立刻急著要接,這才不小心被絆倒。
   當時他直接就地昏迷,等到三胖匆匆趕過來,才總算把他拖到了床上,誰知後來就因為受了這一點涼,居然又一次引發了他的肺炎。
   可把三胖愁得,看他的眼神幾乎讓魏謙感覺自己已經命不久矣了。
   魏謙不鹹不淡地和馮寧聯繫了幾次,最後還是不了了之。馮寧喜歡的是那種「表面上愛搭不理,內心情誼深重」的男人,而不是魏謙這種「表面上客客氣氣,內心可有可無」的類型。
   後來,三胖又給他介紹了好幾個女孩,喜歡魏謙的女孩不少,不過其中特別膚淺的、為了錢的、充滿幻想不過日子等等那些不靠譜的,都被專業媒婆三胖給過濾掉了,他精挑細選,找的都是願意好好過,真正喜歡魏謙這個人的好姑娘。
   但這種不求財也不怎麼虛榮的好女孩,多半追求純粹而美好的愛情,哪個願意忍受男人任務一樣地應付自己呢?
   終於,魏謙還是習慣了自己形單影隻的日子。
   他自己倒是沒什麼,三胖每次見了他都愁眉苦臉,好像這媒婆當得不專業,有多對不起兄弟似的,後來三胖還自願成了他的專業擋酒戶,以前是一個人趴下,這回經常倆人一起趴下,別的倒是沒什麼,只是把林清弄得非常有意見。
   就在魏謙把粥鍋架上爐子的時候,門響了一聲,他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聽見小寶咋咋呼呼的聲音:「哎喲,絆我一跟頭,哥你在家嗎?怎麼不開燈?」
   魏謙幾乎有點難以置信:「你怎麼回來了?」
   「我不能讓你一個人過年啊,就請了半天假飛回來了,明天早晨四點走,六點多的飛機,我再趕回去。」宋小寶蹦蹦跳跳地跑進廚房,「你要做什麼吃啊?哎喲祖宗!你不是要喝這玩意吧?躲開躲開,我要和麵,我要吃餃子!」
   幸好,還有個丫頭。
   就這樣,轉眼又是四年。
   四年後,魏謙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那種情況下見到魏之遠。
    第五十五章
   這個事情,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
   前因後果可謂是無巧不成書。
   當年魏謙他們做的第一個項目的地方,現在已經有了一個成熟的項目部,當然,受城市本身發展所限,這邊這個團隊的投資規模一直不大,人員配備也不怎麼精良。
   事情就發生在這裡。
   起因是張總的表哥。
   張總本人是個眾所周知的坑爹貨,這已經是無可非議的事了,但他的表哥可不簡單——當年他是市委書記,現在已經給提到了省裡。
   通過一些小道消息,魏謙他們還聽說,這位值錢的表哥過幾年很有可能直接調入直轄市當一把手,此人極其善於鑽營,人脈寬廣,背景頗深,而在任期間竟然還很有些政績,把三四線小城市的核心商圈建得比省會不差什麼。
   眼下他的未來是個什麼節奏,誰也說不清楚。
   所以這條關係線對於魏謙他們來說,是必須不能斷的。
   即使魏謙和三胖一致認為,坑過他們的張總是個板上釘釘的腦殘,但跟張總的關係一直保持得非常不錯,平時私下裡經常異地來往,吃吃喝喝,就是他介紹的一些不靠譜的項目都找藉口推了。
   表哥回老家,是為了給他的老母親——也就是張總的大姑過壽,老太太八十有九,按當地的習俗,老人過生日要避開整壽,正壽提前一年大過,那麼她也就相當於是過九十大壽了。
   張總和表哥操持得很大,邀請函還是張總親自跑來,送到總部董事長辦公室的。
   壽星老太太已經傻得連兒子都不認識了,作為壽宴的主題吉祥物,她全程就坐在輪椅上露了個臉,很快就被保姆推下去,用小勺餵糊糊吃去了,接下來,壽宴變成了一個關係網成員俱樂部。
   魏謙跟三胖一人帶了一個非常裝逼的名片盒,基本只能放很少幾張,眨眼就發完了,只好靠神通廣大的董事長秘書小菲隨時補充彈藥。
   一頓長達三四個小時、比談判還費神的壽宴吃完,來客與主人的交情自然就分出了三六九等,最親近的當然要留下,換個地方再聊一聊。
   這天大領導表哥比較給面子,跟魏謙他們、還有當年合作過的李風雅李總一起,坐下來喝了好幾壺茶,這才日理萬機地連夜趕回省城,只留了個喝得找不著北的張總招待客人。
   魏謙立刻讓項目部張羅著,讓李風雅陪席,回請了張總一頓,把張總伺候得心花怒放,再加上可能到了他自己的地盤,張總多少有些飄飄然了起來,於是他就飯後耍酒瘋,鬧了么蛾子——非拉著魏謙他們找地方「消遣」。
   路上,三胖面有菜色地對魏謙說:「我有不祥的預感。」
   果然,張總把他們領到了一家金碧輝煌的私人會所,門口一排濃妝豔抹的漂亮姑娘已經列隊整齊,正笑靨如花地等著迎接。
   李風雅是個埋頭辦事的實在人,家裡還有糟糠老妻和一兒一女,一見這陣仗,酒都嚇醒了,連連擺手說:「張總,老弟,這不成,這哪行?你嫂子她……這不合適!」
   張總喝多了蠻不講理,一聽就不樂意了,臉色一撂:「怎麼?李哥看不起我?嫌我姓張的招待不周,還是嫌這些妹妹們檔次不夠,配不上跟老哥你說話?」
   李風雅面有菜色,腦門見汗,魏謙給三胖使了個眼色,三胖連忙笑臉彌勒佛一樣地打圓場:「李哥懼內不是一天兩天了,張總你第一天認識他?上次我見了嫂子,那真是……老婆一聲吼,他嚇得腿直哆嗦,你說你老哥這麼盛情款待,不是考驗我們意志嗎?」
   他一番話說得油腔滑調,張總聽出了點滋味,表情和緩下來,指著李風雅說:「放心,你放心,咱們哥幾個誰跟誰啊,嘴嚴實,今天的事,一點風聲不會讓嫂子聽見!唉,都怪我考慮不周,改天必須拎著東西去看看嫂子。」
   他給了個台階,李風雅心裡再不願意,也不好給臉不要臉,只能捏著鼻子做出一副喜笑顏開的模樣。
   張總隨手摟住一個領頭的女人,大著舌頭說:「來!給我兄弟們介紹一下,這……這是我妹妹,親妹妹,那邊那……都、都是我親兄弟,你一定、一定招呼好了,聽見沒有?」
   就這麼被「七十二行兄弟姐妹是一家」魏謙和三胖除了一起「呵呵」之外,已經想不出別的表情了。
   張總搖搖欲墜,「親妹妹」忙叫來兩個姑娘,一邊一個地把他扶了進去。
   「一會你可不能掉鏈子,這個我真玩不了,林清非得把我做成臘肉不可。」三胖趁機用蚊子音跟魏謙交頭接耳,「這個老不要臉的,兒子都快娶媳婦了,還弄這套——哎,他以前不是挺能端著、也挺會附庸風雅的麼?」
   魏謙目視前方,面無表情地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知道『豬鼻子上插蔥』是什麼意思嗎?」
   三胖:「什麼意思?」
   魏謙:「老王八蛋在那裝象呢。」
   正說著,在張總的強烈要求下,「親妹妹」親自向魏謙他們走過來,「親妹妹」老遠露出熱情洋溢的笑容,腹中打好了腹稿,打算接著張總話茬,先來一番親兄弟姐妹之類的屁話,再貼上去摸一摸小手直接領進來。
   結果她一下碰到了魏謙冷冷的目光,腹稿稀裡嘩啦地就給凍成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廢渣。
   魏謙看也不看地從她身邊經過,到了二十步開外,才換面具一樣地換上笑臉:「老哥這是帶著兄弟們長見識,我們都是十��『受益匪淺』啊。」
   張總沒聽出魏謙損他,還當是表揚,樂呵呵地接了。
   三胖自認修煉一千年,也修不出這樣鬼神規避的氣場,連忙倒騰著小碎步跟上,藉著魏謙的餘蔭捍衛自己身上每一寸肥肉的貞操,同時偷偷給魏謙的秘書發了條短信:「叫項目部的人都過來救駕,晚了你們就死定了。」
   董事長秘書小菲收到了一級警報,連忙曲線撤退去請救兵了。
   她不敢怠慢——這幾年,他們魏董已經從「普通變態」進化成了一個「絕代變態」,無數人因為他而離開,也有無數人因為他而留下來,公司經過了幾起幾落,最後在時代下殺出了一條血路,留存壯大起來。
   效率、鐵血與層級分明已經貫穿在了整個企業文化中。
   中午的壽宴上,有個人專程通過張總的關係找過來,想轉賣手裡的一塊地,項目部幾個經理全都被指派了任務出去考察了,正值雙休日,其他人也沒上班,項目部只有預算和工程的兩個年輕小夥子留守。
   他們級別不夠,通常都是苦哈哈跟著幹活的小青年,沒經歷過這種糖衣砲彈的待遇,一聽召喚,全都不知爪往哪放了。
   這怎麼辦呢?橫不能讓總部人事林清大姐親自趕來捉姦吧?
   那要麼謊稱魏董女朋友來查崗了?
   但魏董是個沒有女朋友的鑽石王老五,地球人都知道。
   倆小青年在路上合計了一下,愁得頭髮都白了,甚至認真地考慮了一下在會館放火、製造火警的可操作性,最後,他們終於琢磨不出其他創意了。
   工程小夥說:「得想個什麼急需魏董去處理的事當藉口,什麼事呢?哎,要麼就說咱們哪塊工地失火了,你看行不?」
   預算小夥問:「那能燒死幾個?」
   工程小夥想了想,不知運行了那種演算法,最後掐著指頭給出了估算結果:「就七八個吧。」
   預算小夥在工程小夥的腦袋上使勁打了一下:「一天到晚想著放火,我說你別是有縱火傾向吧?想點靠譜的!」
   工程小夥就捧著自己的大禿瓢腦袋想,幹工程的腦子艱難地運轉良久,最後賊光一閃,他想出了一個頂級的餿主意。
   他們倆在會館附近找了個賣煮毛豆的,自導自演了一場人車搶道、最後發生了刮蹭「車禍」,下車「吵」了起來,吵到了全武行,預算小夥大聲嚷嚷著報了項目部註冊在當地的公司名,還說:「我這是公車,你這給我刮了,值多少錢知道嗎?你賠得起嗎?」
   他們這邊吵著,小菲已經跑上樓,當著張總的面添油加醋地匯報了一番,魏謙從沒聽說過這麼邏輯錯亂的主意,當場眼角一跳。
   他忙帶著三胖走下來,張總卻唯恐天下不亂,立刻指揮著一大批美女,眾星捧月一樣地也跟了出來,彷彿非見證這丟人的一幕不可。
   魏謙狠狠地剜了秘書一眼,眼角跳得更厲害了。
   只見那收了一百塊錢的毛豆大叔上了癮,越玩越像真事,不亦樂乎地享受著「罵大街賺錢」的快感,雙方二對一,竟然還能勢均力敵,後面卻已經堵了好幾輛車了。
   就在這時,一輛從外觀上看,像是要報廢的皮卡裡走出一個民工打扮的年輕人。
   年輕人高大結實,露出來的皮膚都曬得黢黑,褲腿和袖口不修邊幅地挽著,露出手腕上一串古舊的檀香佛珠,他腦袋上頂著一個因為好幾處斷裂而顯得炸毛的草帽,遮住了一半臉,腰上掛著一個巨大的腰包,像是裝了相機一類的大塊頭。
   無辜被堵在這裡的年輕人走過去,拍了拍毛豆大叔的肩膀,一伸手隔開對戰雙方:「哥幾個,我看人沒怎麼樣,車也沒怎麼樣,路上遇見都是緣分,何必呢?算了吧。」
   項目部倆小夥子對視一眼,心說聖駕沒救出來呢,可不敢就這麼算了,可是妨礙了交通,他們心裡也非常不好意思,進退兩難,臉上就露出一副苦相,唯獨嘴裡還口不對心、色厲內荏地叫喚:「那、那那那不能就這麼算了,我們得要個說法!這老頭明顯就就故意訛人。」
   年輕人看出了蹊蹺,好整以暇地笑了起來:「那你們打算讓這大爺賠錢嗎?」
   賣毛豆的一聽見「賠錢」倆字,立刻嚇尿了,頓時要掉鏈子,忙惶恐地開口辯解:「我本來沒想……」
   預算部的小夥子一看他要穿幫,趕緊「嗷」一嗓子吼住了他:「你別說!別說!就是你的錯,你有什麼好說的?」
   賣毛豆的指著他:「明明是你讓我……」
   倆小青年餘光瞥見魏謙正往這邊走,心說不能臨到最後關頭掉鏈子,於是格外心有靈犀,異口同聲地吼:「胡說,是你!」
   分貝之大,把賣毛豆的給唬呆了。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個不高不低的聲音,魏謙不耐煩地對董事長秘書說:「小菲,誰還在那吠呢?」
   精英秘書小菲忙賢良淑德地應了一聲,大步流星地衝過來,惡狠狠地一人踩了一腳,粗聲粗氣地說:「都他媽閉嘴!」
   賣毛豆的見此發展,眼珠轉了轉,按照進度,下一個環節該是他坐地大哭的場景了,他深吸一口氣,還沒來得及醞釀出情緒。
   突然,旁邊那個拉架的——民工一樣的年輕人把帽簷往上抬起了一點,對著魏謙的方向呆愣了片刻,幾乎有點不確定地叫了一聲:「哥?」
   後來據小菲口述,她沒能抓住機會迅速抓拍一張老闆當時的表情,簡直讓她抱憾終身。
   魏謙的表情先是很淡定,隨著目光落到那年輕人身上、認出了那人是誰後,驟然變得錯愕震驚起來,他身後是一個起鬨架秧子醉醺醺的張總,以及三宮六院一樣等待檢閱的不良從業婦女,這些狗男女共同構成了某種雄渾而壯觀的背景……
   使得魏謙錯愕過後,終於留下了一臉尷尬。
   他愣了好一會,才喃喃地說:「小遠?」
   三胖拚命地眨巴了兩下被酒精糊住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問:「弟弟,你……你這是剛從西山挖完煤回來嗎?」
    第五十六章
   大概是魏之遠的模樣顯得太落魄,連張總都動容了。
   他一想,人家弟弟一副剛放完牛回來的淒涼模樣,千里迢迢地從海外舊社會回歸祖國大家庭,怎麼好打擾他享受家庭溫暖呢?於是張總就難得一次識相的退散了。
   在張總漫長的一生中,他知道「識相」倆字,頻率實在不比哈雷彗星拖著大尾巴晃晃悠悠地出現在夜空高到哪去。
   魏之遠的出現如同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頓時驅散了一干妖魔鬼怪,三胖提議他們仨去找個地方坐一坐。
   魏謙就轉頭和小菲交代了幾句,最後,他的目光轉到了工程預算兩個小夥身上,可怕的魏董突然像吸血鬼一樣露出了一個含而不露的恐怖笑容。
   「明天得給那倆小孩申請個諾貝爾獎。」魏董輕飄飄地說。
   小菲處變不驚地問:「哦,哪個獎項?」
   魏董:「丟人現眼專項獎。」
   他撂下這句話,就在兩個小夥子噤若寒蟬的恐懼目光下,瀟瀟灑灑地雙手插兜地走了。
   ……彷彿欺負這群倒楣孩子,就能給剛才的萬分尷尬找回一點可悲的平衡似的。
   三胖圍著魏之遠的皮卡轉了一圈,踹了踹輪胎,又伸手刮了一下車門上的鏽跡:「看著不中用,還挺結實。」
   「我剛下的高速,上高速前檢查過。」魏之遠把破草帽摘下來拿在手裡,看了魏謙一眼,有些不自在地把挽起的袖子放下來,「嘿嘿,哥。」
   魏謙一看,好,就剩牙還是白的了。
   魏謙多年坐在企業靈魂人物的位置上,本來就年輕,再咋咋呼呼的,那得更不像話,因此他早練就了一副喜怒不形於色的城府來,此刻無論心情是怎麼樣的波瀾起伏,臉上卻依然在短暫的失態後很快恢復了過來,此時只是平平淡淡地點了點頭:「嗯,吃飯了嗎?」
   魏之遠:「沒,今天還沒顧上。」
   魏謙就伸手拍拍魏之遠的後背:「那走吧。」
   三線城市,天高皇帝遠,這一帶到處都是醉生夢死的銷金窟。
   三個人步行到了一家飯店,進去找了個僻靜的小包間。
   魏謙接過菜單,也沒問別人的意見,從頭到尾翻了一遍,五分鐘之內點完了菜,然後把菜單一扔,對服務員說:「除了上菜,沒人叫你們就不用進來了,再給我來碗小米粥——粥都沒有?那去對面粥鋪給我買一碗去。」
   三胖不幹了,開始抗議:「怎麼都是這小子愛吃的,我的呢?」
   魏謙抬起眼���掃了他一眼:「今天吃了一天,沒夠你老人家發揮?」
   三胖:「你有沒有良心,喝得一肚子都是酒水好嗎?不都是為了給你擋?那誰——小妹,給我上一盤紅燒肉。」
   魏謙扭過頭,輕輕地嗤笑了一聲:「合併同類項。」
   魏之遠很快就發現了,這麼多年過去,他哥看起來除了氣場更生人勿進了一些、打扮更人模狗樣了一些之外,沒太大不一樣,要說有變化,就是更不會說人話了,他回想了一下從方才見面到現在,除了對張總這個外人之外,魏謙基本上就沒對誰客氣過。
   大哥大概剛才乍一見到自己有點沒反應過來,這會回過神來了,魏之遠有預感,對方的火力馬上就要過來了——他在魏謙面前總是忍不住有一點受虐傾向,因為知道魏謙這樣惡劣的態度從來都是內外分明的,連損再挖苦,幾乎成了某種他所特有的、表達親近的方式。
   果然,魏謙喝了一口茶水,上下打量了魏之遠一番,就皺著眉問:「我給你打的錢為什麼都退回來?你不會偽裝成黑奴去非法農莊幹活了吧?」
   魏之遠甘之如飴地挨了他一番埋汰,目光像是黏在魏謙身上一樣不肯撕下來。
   魏之遠說:「這事說來話長了——我回國第一站是香港,那地方不都是各國各地遊客,四處都有貨幣兌換點嗎?基本隨用隨換就行了,結果在香港逗留了小一個禮拜,我就把換錢這事給忘了,跟著去台灣,落桃園機場的時候都快晚上十一點了,機場能換錢的地方都關門了,我才想起來沒有台幣用,連機場大巴的票都沒法買。好在碰上一個從台中來的夕陽團,幾個阿姨看我可憐,就把我給領回台中了,在人家裡住了幾天,受了熱情招待有點不大好意思,正好他們家有個果園,我就過去給人幫了幾天忙,出來就曬成這幅德行了。」
   這都什麼事?魏謙心說,我他媽讓你幹的最重的活就是逢年過節擦玻璃,送你出去難道就為了讓你回來給人到果園當短工嗎?
   他板著臉,陰陽怪氣地說:「哦,我說回國了幹嘛不回家,原來是家裡太小,裝不下你這個海歸博士了是吧?」
   三胖插嘴說:「哎,謙兒,您老人家先歇會,等他吃飽了再噴行不行——小遠,你也是,回來連聲招呼都不打。」
   他說到這,停頓了一下,看了魏謙一眼,猶猶豫豫、語焉不詳地試探著問魏之遠:「還是因為不想見誰?哈哈,不會是三哥我吧?」
   魏之遠抬起頭來,目光毫不躲閃地與他對視,帶著點笑意,卻是了無陰霾,他直截了當地說:「哪的話,當年我不懂事,三哥也是為了我哥……和我好。」
   三胖沒料到他竟敢當著魏謙的面一口道破,當即愣了愣。
   魏謙卻一聽這話音,心裡就立刻猜到了個七七八八,他低下頭用手指轉了一下自己的茶杯,沒表現出什麼,以免三個人都尷尬。
   「我沒不回家。」魏之遠若無其事地轉開話題,「我們那邊做一個東西,我這屬於公幹,那車是我租的,事辦完順路就回家,正想著跟哥說一聲,就碰見你們……」
   他想起了什麼,表情變得有些古怪:「你們……那什麼了。」
   三胖頓時顧不上剛才的話茬了,連連擺手:「別胡說啊!都是姓張的老小子老不正經,我們是被他硬拉過去的,連逢場作戲都沒作就打算開溜的,我我我我是有家室的正經人,你別詆毀我的清白。」
   魏之遠笑出了聲。
   魏謙從沒聽見過魏之遠這麼開朗的笑,也很少見他竟然能和三胖也這麼健談,更沒聽說過魏之遠肯心無芥蒂地在陌生的地方、被一群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領回家。
   在他的印象裡,小崽從小就像個炸毛的小野獸,總是惴惴不安地對人間充滿戒心,哪怕他真的因為忘了換而沒錢用,以魏謙對他的瞭解,魏之遠多半會在機場隨便找個地方湊合一宿,等第二天早晨人家上班了再說。
   魏謙忽然就發現,那個當初跟他跳腳鬧彆扭,臨走都一臉行將赴死般悲痛的男孩,就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這樣默默地長大了。
   菜陸續上來,魏之遠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正經吃飯了,一通風捲殘雲,不禁讓在座的另外兩位想起了他一頓幾大盆米飯的少年時期。
   「我早晨就啃了個乾麵包,中午沒顧上吃,一直餓到現在了。」魏之遠解釋說,「哥你怎麼就兩口粥,食兒變細了?」
   三胖:「你別管他,他現在都快清心寡慾成老和尚了,這不吃那不吃的,整天自己在家白水煮菜葉子喝稀飯,美其名曰『養生』,你說他有病沒病?人家老熊還偶爾溜出來戴上帽子開頓葷呢。」
   魏謙翻了他一眼:「是啊,所以我沒三高。」
   他看著正把大塊紅燒肉往嘴裡塞的三胖,一臉糟心地說:「我說三哥,你快長點心吧。皮下肥肉都堆得夠一人多厚了,夏天蚊子都不叮你——怕把嘴戳斷了折在裡頭。」
   對這樣惡毒的評價,三胖的回應是連肥帶瘦一大塊肉扒拉過來,衝著他吧唧著嘴吃了。
   「這個有點矯枉過正了,」魏之遠說著,擦乾淨手,剝了一顆大蝦放進了魏謙面前的小碟子裡,「不過我哥知道保養身體了,我還是挺欣慰的,接電話沒聲音的那次都嚇死我了,當時我把回來的票都訂好了,聽三哥說沒事才又退了。」
   魏謙沒說什麼,夾起來吃了。
   三胖見狀,連忙效仿,弄了一塊油乎乎顫巍巍的大肉,作勢要扔進魏謙盤子裡:「吃這個,這個好吃!」
   魏謙:「滾。」
   慘遭差別待遇的三胖認為自己受到了傷害,委委屈屈地縮回筷子自己吃了:「那什麼咬那誰,不識好人心。」
   這時,魏之遠卻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皺著眉問魏謙:「不對,聽三哥的意思……這些年你就沒找個人照顧你嗎?」
   魏謙:「……」
   三胖臉上的肉抖動了一下,乾笑了一聲:「少年,你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一開口就正中紅心啊……唉,你還是多吃菜吧。」
   魏之遠臉上的神色一瞬間變得有點複雜,他的眼睛忽然亮了,表情變了幾次,最後落在了一個有點落寞,又有些說不出的心疼上。
   三胖忙說:「對,要麼讓他們開瓶酒吧?算給小遠接風,小遠,喝不喝?」
   魏謙一聽見「酒」字,整個腦袋大三圈:「去你的,還沒喝夠?」
   魏之遠也擺擺手:「別,三哥,我餓死了,讓我多吃點飯吧,一會我還得開車。」
   隨即,他偏頭看了魏謙一眼,眼神裡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眼神像是過了電,從魏謙身上虛虛地掃過:「再說我定力還沒到家,喝多了怕耍酒瘋,酒後亂性。」
   三胖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節奏,只顧著目瞪口呆。
   魏謙臉色一沉,當場把筷子一摔,兩根筷子蹦起來老高,稀裡嘩啦地掉在地上:「魏之遠!」
   魏之遠趕緊拿了雙新的給他:「我開玩笑,開玩笑的,哥,你別生氣,可別再一年不搭理我……啊,對,那什麼,我現在跟幾個朋友做一個東西,你們有興趣聽聽嗎?歡迎投資。」
   「一年不搭理」什麼的,當場開這種玩笑什麼的,以及他們魏董因為一句話就當場翻臉什麼的……三胖現在幾乎能肯定,當年魏之遠出國之前一定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這胖子千言萬語在心中,最後匯聚成了倆字——「臥槽」。
   他像面部肌肉壞死一樣猙獰地變幻著各種詭異的表情,末了,看了看魏謙,又看了看魏之遠,只好頂著這要命的氣氛站出來堵槍眼,乾笑一聲:「行,你說說。」
   魏之遠立刻就坡下驢地說了他們現在正在做的事——他們幾個同學起頭,正募集了一大幫人,正做一個公路網遊,有以世界各地風物為原型的各種公路,隨機開啟副本地圖,玩家需要隨時補給、維修車輛,為了獲得補給,升級,就會觸發各種各樣的劇情和任務。
   「我正做中國地圖的策劃,所以才把兩岸三地裡設定的各個重要的『補給點』都親自跑一遍。」魏之遠說,「『補給點』的各種副本中,NPC的態度設定成了一組符合某個分佈的隨機數,就是說玩家可能碰到『好人』,也可能碰到『壞人』,都是憑運氣的,現在我們還聯繫了幾個念社會學的朋友,探討一些極端設定下劇情發展的可能性。」
   魏謙神色稍緩,頓了頓,問:「你們的定位是什麼,價值點在哪裡?說來聽聽。」
   魏之遠:「定位厭倦了朝九晚五工作的上班族和不逃課的乖學生,長期一成不變的生活的人很容易對日常產生厭倦,我們給他們模擬一個海闊天空的世界——具體的策劃書在我車裡,一會拿給你看,明天我要開車去A市,再從A市回家,這一趟的任務就完成了。」
   三胖聽他說得挺像那麼回事,頓覺欣慰:「行啊弟弟,有點意思。」
   魏謙卻問:「以前我說給你投資的時候,你為什麼寧可一家一家的去敲別人的門,都不肯跟我說呢?」
   魏之遠端起碗,把最後一口湯喝了下去,衝他一笑,露出兩顆雪白的小虎牙:「那時候不自信嘛,現在我們在全球尋找合作方,哥你加入吧,我們會合作愉快的。」
   魏之遠說到做到,果然很快就要離開了,似乎偶遇魏謙,除了蹭頓飯之外,並沒有對他的既定行程有任何影響,魏謙從兜裡摸出家的鑰匙給他,臨走的時候囑咐魏之遠:「小寶現在就在A市拍一個什麼廣告,你有空可以去看看她,有個項目部出了點事,我得過去看一眼,你完事就自己回家吧。」
   魏之遠:「好啊,我等你回家。」
   他說完,從隨身的包裡摸出了一串珠子,戴在了魏謙的手上:「這是我跟人要了一塊酸枝的下腳料,不值錢,不過總共一百零八顆珠子,全都是我自己手工磨的,給你帶著玩。」
   魏之遠說完,似有若無地輕輕攥了一下魏謙的手,轉身走了。
   魏謙和三胖目送著他開著小破皮卡一路小煙地走遠,三胖終於忍不住問魏謙:「兄弟,這是怎麼個意思,你知道他對你……那個?」
   魏謙垂下眼,一陣心煩意亂:「嗯。」
   三胖長嘆了一口氣,覺得面前就是一團亂麻,這次回來的魏之遠更讓他覺得撲朔迷離,他只好破罐子破摔地把這件他看起來很荒謬離奇、乃至於難以啟齒的話和魏謙挑明瞭。
   三胖:「那你是怎麼想的?」
   「荒唐。」魏謙是這麼回答他的,然而卻沒有把手腕上的珠子摘下來。
   他說完,叼起根煙,邊走邊拿出電話。
   三胖聽見他用一種慢條斯理、卻讓人脊背發涼的語氣打電話給手下的人:「外立面反鹼?【注】哦,現在知道著急了?各位爺,你們可真有兩下子啊,防水怎麼做的?工程驗收的人幹什麼吃的?怎麼處理?讓相關責任人站成一排,給我把牆面舔、幹、淨……」
   彷彿他身上那一點罕見的人情味,也隨著魏之遠的走遠而消失了。
   三胖心裡忽然湧起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究竟是自己的日子重要,還是世俗倫理重要?
   隨即,三胖用力甩了甩頭,覺得自己簡直是瘋了。
   再說魏之遠那邊,他很快到了A市,按著魏謙給的號碼聯繫到了小寶。
   宋小寶和一個一起拍廣告的男模在高速路口等著他,一見了魏之遠,小寶就把車讓同來的男伴開了回去,自己上了魏之遠的車,先是「嗷嗷」地大哭了一場,哭完,又恢復了她的話嘮本質,魏之遠帶她去吃飯,走了一路,她就叨叨了一路。
   她說得最多的還是魏謙,每次聽見關於那個人的事,魏之遠就不再插嘴,只靜靜地聽,感覺自己空白了四年多的記憶正在小寶的敘述中一點一點補全。
   末了,小寶戀戀不捨地回了劇組,魏之遠找了家旅館投宿,準備第二天回家。
   他洗完澡,在桌前坐定,從行李裡拿出一本已經破破爛爛的牛皮本子,寫下了日期。
   「我沒想到會在那種情況下見到他,即使周圍有無數的人,無數的聲音,我還是第一時間就辨別出他。四年多了,我儘量想使自己顯得從容一點,辦完自己的正事再回去見他,沒想到總是有那麼多意外。
   我才發現,自己竟然那麼的想念他。
   一開始,在那種情況下,我真的很憤怒,並不是嫉妒,而是他怎麼能這麼敷衍地對待自己?我把舌尖咬出了血才冷靜下來,結果發現他也是被逼的,似乎為了脫身,還間接造成了一場搞笑的事故。
   我有些忐忑,又覺得忐忑得毫無道理,我已經有了決斷,依然無法平靜地面對他。
   大概如果能夠平靜,就不算深愛了吧?
   我想我找到了下一段時間專注的事:把我目前的工作做到完美,以及,得到我的人。」
   他說完,靜靜地在燈下坐了一陣,給了自己十分鐘自省。
   完成了這一天的全部功課,換上運動服,到賓館自帶的健身房去例行鍛鍊,想到第二天就能回家了,魏之遠就一直到躺下的時候,嘴角都是擎著笑意的。
   小寶打包了一盒低糖低脂的甜點帶回去給同事們分吃,替她開車的混血男模Alex一開始說要保持體形,唧唧歪歪地不肯吃,半夜三更又來敲她的門,可憐兮兮地捂著胃討要。
   小寶:「你這貨就這點出息,我就知道,給你留了一塊,進來吃吧。」
   高大英俊的Alex感動得熱淚盈眶,「嚶嚶嚶」地說:「離離,你就是我的女神。」
   Alex是個純同志,並且是個極有操守萬年純零,絕不做一,長得五官深邃,其人又賤又不要臉。
   「下午來那是你哥啊?」Alex邊吃邊問,「哎我操,那體型,那長相……嘖嘖。」
   小寶拿起晾衣架在他背後用力一抽:「我警告你啊小基佬,別打我小哥的主意,不然弄不死你。」
   她打人不疼,Alex也沒當回事,弓著後背任憑她打,嘴裡卻說:「小丫頭,你還以為你哥溜直啊?一看就是我的同類啊天真的小朋友。」
   宋小寶:「你放屁!」
   Alex:「哈哈哈哈,是啊,真臭。」
   他這個反應,讓小寶心裡重重一跳——Alex只有鬧著玩的時候才一本正經,說真話的時候基本都是這種吊兒郎當的態度。
   二哥難道是……
   不可能是真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注】外立面反鹼:建築外牆由於防水不當,產生白色晶體的現象
    第五十七章
   Alex吃完一抹嘴,好像一隻剛心滿意足地啃完妙鮮包的大貓,眯起那雙因為血統複雜而顏色有點不正的眼睛,弓肩探爪地伸了個懶腰。
   然後他抬起頭,看見了宋小寶那被雷劈了一樣的表情,忍不住不爽地撓了撓下巴,提出嚴正抗議:「什麼情況宋離離?你歧視我們?不是你整天在手機裡看重口味小說的時候啦?我昨天還瞥見你那什麼……什麼來著?哦,倆觸手系章魚攪基的故事。」
   宋小寶舌頭有些打結,她一時間又想解釋,又想否認,又想問清楚,又想怒斥Alex胡說,這些事彼此間也排不出先後順序,各自鬧著要插隊,於是一股腦地都堵在她的喉嚨裡,最後,她磕磕巴巴地蹦出一句:「我二哥才沒歧視你放屁呢!」
   Alex聽了,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什麼?連放屁也要被歧視?難道你腸胃裡的空氣會自然從毛孔散發出去?你也太高科技了!」
   宋小寶實在無言以對,萬般無奈下,只好動手毆打了他。
   單方面的一頓毆打之後,皮糙肉厚的Alex毫不在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拍亂的髮型,看著宋小寶筋疲力盡地往賓館床沿上一坐,拉長了一張苦瓜臉。
   他就伸出手指,撩閒一樣地輕輕戳了她一下:「怎麼啦?真有那麼難接受嗎?」
   「廢話,那是我哥,能一樣嗎?」宋小寶一巴掌拍開他的爪子,然後雙手抱住了頭,「怎麼辦,被我大哥知道了,一定會打死他的。」
   「你大哥?」Alex不解地問,「他管那麼寬?」
   小寶說:「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我們兄妹三個從小沒父母,我大哥把我們倆帶大的。」
   「哦,封建家長啊,」Alex瞭然地點了點頭,聳聳肩表達同情,隨後,他又色眯眯地湊過來,「唉,妹子,你大哥長得帥嗎?有照片嗎?拿出來看看唄。」
   這一次,小寶採取了驅趕式毆打,將此賤人一路揍了出去。
   打跑了賤A,她重重地躺回了床上,把床砸出了一個坑,然後煩躁地打了幾個滾,終於還是忍不住磨磨蹭蹭地拿出了手機,幾經猶豫,撥通了魏之遠新留給她的電話。
   魏之遠生活健康規律,已經睡了,好一會才接起來,聲音中還帶著點睡意問:「小寶?出什麼事了?」
   宋小寶假裝沒聽出來自己吵醒了他,她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魏之遠也不會介意——從小到大她討厭的次數實在罄竹難書,哥哥們早該習慣了。
   她先是漫無邊際地東拉西扯了好半天,魏之遠一直耐心地陪著,末了,反而是宋小寶自己心裡裝著事,詞窮聊不下去了,兩人短暫地冷場過後,魏之遠這才問:「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
   小寶乾咳一聲,用緊巴巴的聲音艱難地模仿了開玩笑的語氣,旁敲側擊地說:「我跟你說個特別好玩的事,今天跟我一塊去接你的那個假洋鬼子是個Gay,那人嘴特別賤,看見長得帥的男的就走不動路,回來跟我叨叨了半個多小時,十句有八句不離開你長得帥,還在那跟我意淫說你也是。」
   魏之遠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我也是什麼?」
   宋小寶:「呃……這個……」
   她正尷尬,不知該如何表達,下一���,魏之遠卻說:「他說對了,我還真是。」
   宋小寶:「……」
   那一刻,她心裡好像有成千上萬隻蛤蟆,一起端坐朝天,異口同聲地在她耳邊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呱!」
   宋小寶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直把自己憋得快要窒息了,才顫顫巍巍地吐出一口氣,耳畔一陣轟鳴。
   魏之遠聽她半晌沒動靜,平平淡淡地說:「嚇你一跳吧?我主要覺得事無不可對人言,都是些沒什麼大不了的東西,藏藏掖掖、如履薄冰一輩子,也沒什麼意思——你一時不能接受也不要緊。」
   他態度坦然,宋小寶沉默了片刻,也忍不住被他帶到了坦然的語境裡。
   她想了想,也是這個意思啊,Alex跟她處得挺和諧的,二哥無論變成什麼樣,對她來說,那也依然還是那個人,區別不大嘛。
   小寶的優點就是人慫想得開,這麼一來,她成功地清理乾淨了心裡的大石頭,自己鬆快了,還頗為好心地關心了魏之遠一句:「話是這麼說,但你可千萬別對哥也這麼坦誠啊,我跟你說,他現在簡直是……」
   魏之遠嘴角的笑容漸深:「他知道。」
   倒楣催的小寶再一次被他嗆住,咳了個昏天黑地,好一會,才虛弱地說:「你好大的色膽啊少俠,這都敢招供,你就不怕被那暴君滿門抄斬嗎?」
   魏之遠好像突然覺得聽她這麼「嘰嘹嘰嘹」地炸毛還挺好玩,眼下到了這步田地,也確實沒有了繼續瞞著她的必要,於是他直言不諱地拋出了最後一個重磅炸彈:「因為我喜歡的人就是他。」
   宋小寶手裡的手機終於「啪嘰」一下滾到了地上,她覺得自己需要一把速效救心丸。
   等到魏謙逃避一樣地處理完所有事才磨磨蹭蹭地回家時,還以為自己開錯了門。
   他和小寶都經常不在家,出門的時間長,當然要把門窗都關上,所以平時每次推門進來,都會覺得室內空氣有種不流通的憋悶感,要好久才會散去。
   如果是晚上,那屋裡除了空蕩蕩的憋悶之外,還會加上黑洞洞的沉寂,沒有一點聲響。
   魏謙總是拖著一身疲憊,開燈,開窗戶,再打開電視,哪怕是廣告,也讓屋裡有一點動靜,然後爛泥一樣地癱在沙發上,打電話約鐘點工。
   有時候魏謙甚至會想養個寵物——以前他最煩這些會掉毛的小動物,小寶小時候幾次三番申請養個小狗的要求都被駁回了——現在他卻覺得,別管是貓是狗是耗子,起碼裡出外進的,也有個會出氣的活物,哪怕進家時能蹲下跟貓狗說兩句話,也顯得不那麼傻。
   可惜,養不成,家裡天天沒人,別說是需要吃喝拉撒的活物,就是電子寵物也死了。
   久而久之,「回家」變得一點也不讓他期待。
   可是他這回一推門,首先聞到了一股飄在空氣裡的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走進去往陽臺上一看,只見床單枕巾還有幾件衣服正迎風招展地掛在那裡。
   之後,一股小火慢燉的肉香又悠長地顯露了出來,廚房裡萬年沒人用的小砂鍋裡正冒著泡地燉著一鍋肉,魏謙隔著一小塊擦手毛巾,小心翼翼地掀開砂鍋蓋子,裡面蒸騰出的香味險些把他熏個跟頭。
   他頓時升起一種「養生個屁,吃肉才是王道」的念頭,再也不想碰醬油湯拌白水煮生菜了。
   「你回來了?」魏之遠突然走過來,不知從哪變出一雙筷子,手擦著魏謙的側腰,從他身後探出來,輕輕地戳了戳鍋裡的肉,「差不多了。」
   魏之遠比離家的時候結實了不少,往他身後一站,顯得格外有存在感和壓迫力,讓魏謙多少有些不適。
   但魏謙堅信,這種壓迫力來自他自己的想像,因為輪塊頭,魏之遠是無論如何也比不上從小天賦異稟的三胖的,每次三胖靠近他的時候,魏謙就只有「這貨真佔地方」一個單純的想法。
   魏謙懷疑自己是被魏之遠弄得神經有點過敏,這麼多年,他以為自己已經不在意當年弟弟年少輕狂時候的冒犯了,可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儘管這次魏之遠回來,無論是言談舉止還是眼神態度,都成熟了不是一點半點,但魏謙欣慰之餘,卻隱約覺得,小遠在某些方面……好像變得更「神經」了,而且歲數大了,膽也肥了,越來越難對付——每次魏之遠似有意似無意地靠近他時,魏謙雖然不至於躲開,卻也都會忍不住緊繃一下。
   然而此時,魏謙很快就後悔了自己為什麼沒躲開。
   因為魏之遠隨即從鍋裡撈出一塊純瘦肉,小心地把燙人的熱氣吹散了一點,而後猝不及防地伸手一遞,在魏謙的嘴角上輕輕碰了一下,筷子落到了他嘴邊,專門對著他特別容易癢的耳朵說:「嘗嘗。」
   魏謙:「……」
   魏之遠假裝沒看見他輕輕一抖之後的青筋暴跳,退開一點,依然笑眯眯地說:「已經不燙了——對,我的策劃你看了嗎?怎麼樣?」
   魏謙只好叼走了筷子上的肉,若無其事地和他討論起給他們的網遊投資的事。
   這只是個開頭,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魏謙都生活在奇異的崩潰與享受的邊緣。
   讓他崩潰的是魏之遠對他的態度。
   魏之遠經常會用某些小曖昧小動作靠近他,如果魏謙木然地無視,他就會突然過界,然後再第一時間在魏謙發火之前滑回安全線以後,討好地表示自己只是鬧著玩,並且會像沒事人一樣,和魏謙一本正經地說起其他的事。
   魏之遠把「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的遊擊戰十六字方針發揮到了極致,簡直就像一隻在地上打了一百八十個洞的地鼠,隨時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就探出頭來呲牙一笑,沒等魏謙拎起棒子砸下去,他又縮回去跑了,下次又不知什麼時候、在哪裡冒出來了。
   小時候魏之遠不聽話,魏謙可以簡單粗暴地拎起來揍他一頓,長大以後,雖然揍一頓是不現實了,但魏之遠出國前那段日子,魏謙發現自己只要稍加冷淡,那男孩就能跟丟了魂一樣,任憑搓揉。
   眼下,魏謙已經肯定,這兩個對付魏之遠的方法都失靈了。
   而在他想好萬一捅破了這層搖搖欲墜的窗戶紙,該怎麼收場這件事之前,魏謙不想冒險把事情弄糟。
   一時間,他只好先忍了,感覺自己每天都生活在隨時隨地「冒出來」的魏之遠的十面埋伏下。
   而讓他享受的是,自從魏之遠回來以後,這個家終於像個家了。
   首先進屋能有個說話的人了,真正的交流和對話與敷衍或者禮貌性的閒聊是不一樣的,哪怕再自我、再孤僻的人,也難以抵抗前者讓人愉悅的魅力。
   小寶就做不到這一點,魏謙審美能力有限,真是十方色相瀲灩生姿也擋不住觀眾是臉盲,小寶那個圈子裡的事,他儘管出於對妹妹的關心,也有些興趣,卻總也分不清她掛在嘴邊的那些人都是誰,而他平時做什麼,和她也說不通。
   魏之遠不同,魏謙發現,小遠非常喜歡從定義層面上追根溯源地闡述自己對某些東西的看法,他的興趣就是做各種網絡和單機的遊戲,刨去技術層面,魏之遠熱愛制定、或者抽象提煉遊戲規則,他的思路極其清晰,善於模擬各種演變,和馬春明有點異曲同工的意思。
   只是馬春明表達不行,有的時候想到了,卻說不到點子上,稍微跟不上他的思路就會變成雞同鴨講,魏之遠好像比他多了一個與客戶的智能交互平臺。
   他回來以後,魏謙覺得過去一個月時間裡,自己說的話比之前一年都多。
   到最後,他幾乎已經習慣了魏之遠在廚房切水果,自己靠在門邊和他說話的日常了。
   能有一個舒緩放鬆、讓人愉悅的家,是多少人可遇不可求的事。
   可是這種詭異的平衡狀態畢竟只是暫時的。
   魏謙不可能自欺欺人地延續這樣的假像,而魏之遠當然也不甘心只是一次次地試探,隨著他放肆升級,表面的平衡愈加搖搖欲墜,只等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稻草就來了。
   那天魏謙下班回家,半躺在沙發上休息了一會,閉目養神的時候幾乎就睡著了,半夢半醒間,他感覺到了什麼,突然驚醒,發現魏之遠正跪坐在沙發旁邊的地板上,一隻輕輕摩挲著他臉頰和下巴的手還沒來得及收回去。
   魏之遠好像已經修成金剛不壞之身,銅牆鐵壁之面皮,做壞事的時候被人噹噹正正地逮住,他看起來居然也一點都不慌張,反而趁魏謙還沒有徹底醒盹,得寸進尺,手順著魏謙的胳膊滑下去,最後執起他的手,暗示意味極強地輕輕舔了一圈他的手指。
   溫熱而顯得有些粗糙的舌頭裹挾著連心的十指,灼熱的吐息虛虛地掠過極度敏感的指縫,魏謙幾乎頭皮一炸,剛醒過來的心跳近乎鼓噪。
   他像觸電一樣,猛地縮回手,知道這事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小遠。」好一會他才開口。
   這一次,魏謙並沒有發火,他只是從沙發上坐起來,正色說:「我得跟你說說這個事。」
   魏之遠伸出一根食指豎在自己的嘴唇上:「噓,今天別說,明天,明天好不好?明天是週末,你好歹也休息一天,別去公司了,陪我去釣魚吧。」
   魏謙沒有反對,他也覺得自己越冷靜越好,能沉澱一晚上仔細再想想也好。
   隔日清晨,他們兩個人依然去了之前去過的那個魚塘,那裡已經換了個業主,經過了幾輪整修,漲價了不少。秋天冷了,遊客也開始變得稀稀拉拉,當年他們倆佔過的小亭子卻還在,被修繕一新,攢尖頂上的瓦片刷了鮮亮的漆皮,看起來有點假。
   魏之遠一路走了進去,故地重遊,熟練地放魚餌,甩桿下鉤。
   魏謙的心思卻壓根沒在釣魚上,他沉默了好久,在魏之遠身邊坐下,決定不兜圈子,直截了當地說:「你死心吧,不可能的。」
   魏之遠的目光釘在不遠處的魚漂上,絲毫沒有波動,聽了這話,也只是波瀾不驚地回說:「哥,你沒法讓我死心,就連我自己都沒法讓自己死心,人是不可能控制自己的心的。」
   魏謙問他:「那你以後究竟想怎麼樣呢?」
   魏之遠這才輕輕地笑了一下,他擰開兩瓶礦泉水,回手遞給魏謙一瓶,對他說:「四年前,我就一直在想這些個問題——我應該怎麼辦?怎麼才能讓你接受我?如果你不要我該怎麼辦?我越想越想不開,飛機起飛的時候,我滿腦子都是你扒開我的手的背影,當時覺得自己的心都疼得裂開了,後來我才慢慢知道,那些都是沒有意義的。」
   魏謙靠在旁邊的柱子上,雙手抱在胸前,等著聽他匪夷所思的心路歷程,心情有些悲壯,覺得自己就像是拿著剜肉刀面對著身上膿瘡的人,再不適應也得要面對。
   「一開始,我覺得如果自己對你的佔有慾始終得不到滿足,或者感情始終得不到回應,那還不如殺了我,我瘋狂地嫉妒每一個假想中想要靠近你的人,我在假想中編造這些人,再把他們都殺光,來緩解我的焦慮。」
   「可是就在你電話線絆倒、我以為你出了什麼事的那天,雖然三哥跟我報了平安,晚上我還是做了噩夢。我夢見你身邊有很多的人,他們一個接一個的透明消失,最後只剩下了你一個人,獨自停留在了我的視野裡,我看著你每天獨來獨往,生病的時候暈倒在客廳,也沒人知道,只能等到自然甦醒,再自己踉蹌著爬起來找藥。接著連續好長一段時間,我只要閉上眼,都會看見這樣的情景。」
   「大概這樣過了小一個月吧,有一天,在我的幻想中,我看見你身邊多了一個面目模糊的人,我分辨不出那人是男是女,是美是醜,他只是一直陪著你,像一個幽靈一樣的影子。按照常理,這些人我在臆想中造出來,就是為了最終殺掉的,可是我後來沒有下手,因為我看見你低下頭對他笑起來的樣子。你有多久沒在我夢裡笑過了呢?我都快算不出來了。」
   魏之遠的聲音低沉而平緩,娓娓道來,就像是浮在如鏡的水面上那曠遠而意味深長的天光雲影,可是魏謙聽得胸口都悶了起來。
   如果魏之遠說的是別人,到了這地步,他做大哥的,就算綁也要把那人給綁回來。
   可為什麼偏偏是他自己呢?
   而他自出生開始,就感覺自己從未被人期待過,更遑論這樣的深愛。
   魏之遠的話就像是他手上磨得渾圓的珠子,一粒是一粒的滾出來,貌不驚人,含著某種說不得、說出來就會振聾發聵的情意。
   可怎麼這個人,偏偏就是弟弟呢?
   「我突然覺得豁然開朗,那時我想,等我幾年後畢業回國,哪怕看見你真的跟誰結婚了,也不會再要死要活。」魏之遠說,「我可以繼續愛你,如果那位不知名的女士比我更愛你,我可以一輩子都默不作聲。我當然會很痛苦,可是我也可以把痛苦當成一種修行。」
   就像起源於現世的痛苦與無法抵達之地的安樂的宗教,建立了一條精神上的、溝通二者的橋樑。
   魏謙輕聲問:「修什麼?」
   魏之遠轉過頭來,在微風中靜靜地看著他,並沒有回答,然而答案已經呼之慾出。
   ——當然是修你一世喜樂安穩。
   他突然伸出手,攥住魏謙搭在欄杆上的手,魏謙下意識地一縮,卻被他大力地按住,兩人手腕上如出一轍的木頭珠子撞在了一起,發出微弱的輕響,連水聲也靜謐了下來。
   有魚咬鉤,魚漂劇烈得沉浮起來,可是沒有人理會。
   不知過了多久,魏謙覺得自己的手心已經浸滿了汗,然而他的臉色依然是蒼白而不通情理的。
   他捏住魏之遠的手腕,迫使他鬆了手,斬釘截鐵地說:「我還是那句話,你死了這條心吧。」
   魏之遠微微笑了一下,沒再說什麼,執起魚竿,手腕一抖一提,一條大魚翻越而起,燦爛的魚鱗閃爍著水光。
   「裝得再好,他也動搖了。」魏之遠愉快地想,「方才他的脈搏明顯快了。」
    第五十八章
   魏謙簡直是怕了魏之遠。
   魏謙從來不是能一逃到底的性格,他總是會想方設法面對問題——鑑於從小到大都是他不扛事就沒人扛養成的習慣。
   可他想破了腦袋,沒想出一個能說服自己的解決方案,只好繼續想,頭都快爆了。
   好在,魏之遠好像也看出來了,那天從水塘回來以後,他就不再一直去糾纏魏謙了,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有時候會出門,有時候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幹活或者開網絡遠程會議,可也不知他怎麼做到的,魏謙感覺那小子的存在感雖然不那麼強了,卻居然能無處不在了!
   魏之遠的眼睛屬於人群中比較大的,普通的睜著看不出來,一笑起來,卻有點桃花眼的味道,眼神一掃能掃一大片,他的目光有如實質,時時會投注在魏謙身上。
   時而溫柔時而專注……這都能忍,忍不了的是,有時魏之遠出來倒個水拿點吃的,都會想起什麼不該想的事,這時他的目光會變得很露骨,幾乎都快能構成視奸了。
   好不容易一個休息的週末,把魏謙「休息」得如芒在背。
   終於熬到了禮拜一,魏謙一大早就躲去了公司,這個變態一樣的工作狂,看著堆得滿桌子的各種要他審閱的報告,竟然鬆了口氣一樣地心曠神怡了起來。
   魏謙去開週一早例會的時候心裡還在不爽地琢磨:我怕他幹什麼?我有什麼好心虛的?
   正走神,突然一個神色恍惚的人迎面走來,險些和他撞在一起。
   魏謙定睛一看,是馬春明,頓時沒好氣地說:「你剛吸完毒啊?這都什麼形象?」
   馬春明天生長了張長瓜子臉,尖嘴猴腮的,大眼睛雙眼皮,眼睛還有些外凸,總體來看,可以說是不大符合人民群眾的審美的,好在他平時總是笑眯眯的,起碼可以被當成個表情親切的金絲猴,倒也招人喜歡。
   可他此時不知怎麼的,頂著個向陽朝天的毛頭,腳步虛浮,面有菜色,眼眶還通紅,顯得眼睛凸得更厲害了,整個人就成了個大腦袋小細脖的ET。
   馬春明含冤帶怨地看了他一眼,成功地讓飽受了一個週末眼神摧殘的魏謙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然後馬博士弔喪一樣沉痛地對魏謙說:「魏董早。」
   「……」魏謙,「你早。」
   馬春明目光呆滯,失魂落魄地和他擦肩而過。
   他的風控顧問兼常務副總馬春明同志,是個非常熱愛工作的人,馬博士始終記得自己當年得到這份工作是來之不易的,混到如今這個地步更是如同意外中獎,因此十分珍惜,始終是兢兢業業。
   可這天晨會,他卻從頭沉默到了尾,整個人處於一種非常恍惚的狀態,魏謙詢問風控工作的本週安排時,叫了他兩聲,馬春明都沒聽見,最後是坐在他對面的三胖團了個紙團砸中了他的腦門,才算讓魂魄離體的馬博士注意到,週遭還有這麼多愚蠢的人類。
   馬春明:「啊……我……我沒什麼要補充的了。」
   魏謙翻了翻眼皮:「我讓你補充了嗎?」
   馬春明表情茫然,旁邊風控部經理連忙語速飛快地替他匯報了工作,好歹是把場面搪塞了過去。
   魏謙警告地看了馬博士一眼,沒當場掃他的臉,卻在例會結束後把他領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他大魔頭一樣地在辦公桌後面一坐,翹起二郎腿點了根煙,垂著眼皮冷冷地問馬春明:「博士我問你啊,咱今天例會的主題是夢遊嗎?」
   馬春明溜邊站著,不敢抬頭說話。
   畢竟是多年的老部下了,魏謙看見他這幅鬼樣子,多少還是升起了一點人類的同情心,於是下一句稍微緩和了一下語氣,對他說:「要是家裡有什麼事,你就先回去處理,請兩天假也不要緊的。」
   這時,馬春明忽然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地開口問:「……我算��業有成嗎?」
   魏謙:「啊?什麼玩意?」
   馬春明踉踉蹌蹌地找到一把椅子,一屁股癱坐在上面,開始祥林嫂一樣地一通自怨自艾:「你付給我那麼高的薪水,讓我管那麼多的事,我有時候都有種自己很成功的錯覺了,可是有什麼用?我還是照樣會被拋棄,不管我多努力,還是會被人拋棄。」
   魏謙:「……」
   他聽得連煙都忘了往嘴裡送了。
   馬春明說著說著,就淚如雨下了,眼淚劈裡啪啦的,表情上撕心裂肺,聲音上卻沒有嚎啕大哭,只是委屈地小聲哽嚥著。
   魏謙:「喲,這是跟你老婆吵架了?不會是因為我老讓你出差,影響了夫妻感情吧?」
   馬春明終於忍不住,雙肘撐在膝蓋上,兩隻手摀住臉,身體弓下去,崩潰了:「我跟她談戀愛三年,結婚也兩年多了,我知道她人長得漂亮家庭背景好,我是有點配不上她,可這麼多年了,只要我有的,她要什麼我給她弄來什麼,她就是要吃人心,我也能扒開胸口切成片給她炸了……」
   「麻煩你換個不那麼噁心人的說法。」魏謙皺了皺鼻子,聽到這段,早飯有點往上翻。
   馬春明充耳不聞:「……可她為什麼要背著我和別人在一起?」
   魏謙吃了一驚:「什麼?你怎麼知道?你看見了?」
   馬春明擦了一把眼淚:「親眼看見的,我不是昨天晚上剛陪合作方從外地回來嗎,我安排了他們食宿,一路把他們都送進賓館的時候,親眼看見她和一個男的挎著手走進去的,她不知道我昨天回來……我……我在賓館外面站了一宿。」
   他說著,用力吸了一下鼻子,有點感冒的症狀。
   「你等等,我這有感冒藥,」魏謙從抽屜裡翻出了幾包感冒沖劑給他,「在賓館外面站一宿?唉,人家打炮你看門——你說你這不是有病嗎?」
   都到了這個情況,這個男人竟然還說得出這麼沒有同情心的刻薄話來補刀,馬春明頓時泣不成聲,傷心欲絕。
   魏謙擺擺手,把煙撚滅了:「這樣吧,你說說你算怎麼辦,離婚?打官司?還是怎麼樣?看清楚那勾搭別人老婆的賤人是誰了嗎?要麼我找人給你查查?」
   「根本不是這麼回事!」馬春明的音量高了起來,「我根本不關心那個人是誰!我這輩子就喜歡過這麼一個女人,知道自己配不上她,所以我不介意我對她十分心意她就只還一分,可她怎麼能這麼踐踏別人的真心呢?」
   「踐踏別人的真心」幾個字好像一支黃蜂尾後針,不輕不重地在魏謙心上刺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魏之遠。
   魏之遠從熾烈轉為深沉的感情讓魏謙不能接受的同時,還隱約感覺到幾分惶恐——就像是一個平時不怎麼招人待見、沒有存在感的孩子,突然之間被萬眾矚目時的那種惶恐。
   說個怎麼不恰當的比喻,一個常年忍饑挨餓的人,突然被硬塞了兩個人血饅頭,哪怕他心裡的道義再怎麼排斥,再不肯吃,也會珍而重之地放起來,不會隨手丟掉。
   馬春明:「你當年為什麼要把我留下來呢?是因為我長得像猴子,好玩嗎?我根本一無是處。」
   魏謙被他這一嗓子嚎得回過神來,尚且心不在焉,只是乾巴巴的安慰了一句:「行了,又不是你的錯,別在這妄自菲薄了。」
   馬春明聽出了他的安慰,知道他能不落井下石、並且發揮出這種水準已經相當不錯了,於是沖魏謙淒悽慘慘地一笑:「謝謝你。」
   隨即笑容消失了,只剩下了淒悽慘慘:「你不會理解我們這些失敗者的,被拋棄的人就像全盤都被否定,我不是恨她,也不是覺得傷了男人的自尊,我……我找不到我自己存在的意義……」
   馬春明說完,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魏董,我請兩天假。」
   魏謙聽出了一點其他的意味,忙說:「哎,你等等,回來!」
   可是馬春明好像真的心如死灰了,沒聽見一樣,行屍走肉地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魏謙只好掛內線電話給小菲:「你叫人……嗯,就馬總那助理吧,這兩天多看著他點,我怎麼覺得他這是要買根麻繩吊死的前奏?」
   過了一會,小菲敲開了他辦公室的門,手裡拿著一件外套:「馬總那邊我叫人看著了。」
   魏謙盯著她手裡的東西看了一會:「好像是我的衣服?」
   「嗯,剛才小遠送來的,說下午降溫。」小菲把衣服掛在門口,「好幾年沒見了,我剛才都沒敢認。」
   小菲一邊說,一邊從抽屜裡翻出一個茶包,訓練有素地拿起魏謙的杯子,替他沖了杯熱氣騰騰的茶;「馬總那事我聽說了,他老婆是挺不厚道的。其實對於有的人來說,愛情就像是小時候那種家庭親子關係的高級複製品,突然失去了,就跟被小孩被父母扔了一樣,想想都覺得痛不欲生。」
   魏謙:「……小孩被父母扔了?這都哪跟哪?」
   小菲聳聳肩:「當然不是所有人都這樣,不過確實有一部分人就是有那種感情,可能是因為真的感情深吧,在一起時間長了,就容易特別依賴對方,像個笨拙的小孩或者小狗一樣拚命討好……馬總脾氣多好啊,我都覺得他怪可憐的,屁顛屁顛地圍著他女人轉,以為自己在外面那麼努力都是為了她,結果人家壓根不稀罕,一腳就把他踢開了。」
   她說話繪聲繪色的,魏謙腦子裡不由自主地就浮現出一個場景,馬春明在深秋的夜裡,蔫頭吧腦地夾著尾巴,縮脖端肩、竹竿一樣風雨飄搖地在賓館門口站一宿……
   而那副場景的主人公突然換了人,在他肆意發散的思緒裡,變成了魏之遠。
   魏謙忽然一激靈,抬頭問小菲:「人呢?」
   小菲:「什麼人?」
   「小遠呢?」
   小菲莫名其妙地說:「回家了啊,我看他臨走的時候跟投資部的人聊了兩句,好像是關於投資那個遊戲的,然後說你討厭被人吵,就不打擾了。」
   魏謙擺擺手,讓她出去了。
   面前的材料他突然看不下去了,那些字一個一個地浮在眼前,都跳不到眼睛裡,魏謙仰起頭,重重地靠在椅子背上,一隻手蓋住了臉。
   「小遠,小遠哪……」他心裡有氣無力地念叨了一聲,最後收在了一聲迴蕩不休的嘆息裡。
   愁死得了。
   霜降下來,楓葉就紅了。
   魏謙雙手插在兜裡,混在城郊秋遊的人堆裡,等著興致勃勃四處拍照的魏之遠。
   他至今想不出自己是為什麼答應來的,好像起因就是馬春明和小菲,那兩個王八蛋跟商量好了似的,一起有意無意地戳他的心,讓他每次見了魏之遠,都活像見了個債主。
   後來馬春明沒尋死覓活,回來上班了,好像和他老婆說開了,倆人是打算離婚了,三胖正張羅著幫他找律師,幫他拆夥。
   馬春明自己全不在狀態,一天到晚都跟吃了耗子藥一樣沒精打采的。
   魏謙每次看見他都忍不住腦補魏之遠,一開始隱約的惶恐和愧疚逐漸變得越來越濃重。
   乃至於魏之遠說想去郊外看紅葉的時候,魏謙心裡想:「吃飽了撐的吧?」
   嘴上卻猶豫了一下,違心地答應下來:「行吧。」
   耳畔傳來半山腰一個寺院的鐘聲,有個四五歲的小丫頭從他腳底下跑過去,奶聲奶氣地說:「遠上寒山石徑斜。」
   見魏謙看了她一眼,小女孩原地蹦躂了幾下,也不認生,好像顯擺自己的能耐似的,對著他又嘻嘻哈哈地喊了一句:「霜葉紅於二月花!」
   「熊孩子,還挺會掐頭去尾。」魏謙想著,衝她擠出一個假笑,吐出一口煙圈,心裡又是一聲沉痛的嘆息,「我這他媽就是喪權辱國啊!」
   兩人並肩,一路徒步走到山間的寺院裡,魏謙這才想起來,這好像就是老熊出家的那地方。
   魏之遠倒是很像那麼回事,上香扣頭都做得好像標準動作,引來眾香客爭相效仿,魏謙卻不理這套,背著手,大爺一樣無動於衷地站在一邊等著他。
   大概是有和尚覺得這個施主實在太不是東西了,連敷衍都懶得敷衍,對佛祖大不敬,於是衝他走過來,作揖合掌說:「施主是有緣人,抽個簽吧。」
   魏謙搖搖頭。
   和尚慈眉善目地說:「今天有緣人免費解籤,施主抽一個吧,不要緊的。」
   小和尚纏人得很,魏謙本來就頗為無聊,最後鬧著玩似的抽了一根,只見上面寫著四句平仄不分、似通不通的詩。
   那小和尚一看,立刻大驚失色:「哎喲,施主,這是下下籤啊!」
   魏謙:「……」
   他就知道是這套。
   小和尚接著說:「這是主流年不利,施主近期可能還有血光之災,阿彌陀佛,我佛慈悲,貧僧碰上就是緣分,一定竭盡所能幫你化解,絕不會……」
   魏謙涼涼地問:「你就說多少錢吧?」
   小和尚見他如此上道,眉開眼笑地說:「開光平安符50塊錢,闢邪招財,保家裡人健康平安,價格回來功能多,施主來一個吧?」
   魏謙抬手衝他身後一指:「你,向後轉,正步走吧。」
   小和尚搖頭晃腦地嘆了口氣,打算苦口婆心地勸說這位捨命不捨財的「施主」一番,魏謙二話不說,挑出電話��了個號:「熊英俊,你哪呢?滾到正殿來——對,我就在你們寺呢,你們這都哪招的小孩啊?懂事不懂事,有專門逮著熟人坑的嗎?」
   熊英俊聞言,風馳電掣地就趕來了,他現在已經不賣票了,是「高僧」了,每天負責給遊客誦經開光。
   他眼下胖得像個球,也不知道偷偷破了多少清規戒律。
   高僧熊英俊把不懂事的小新和尚訓斥了一番,然後把兩位熟人請到了自己的禪房裡,他打眼一看魏之遠,像是吃了一驚,最後沒說什麼,只是語焉不詳地搖搖頭:「不得了。」
   魏之遠見了他,卻覺得挺親切:「熊哥,當年指點了我不少,謝謝,將來我會回來還願的。」
   老熊擺擺手,嘆了口氣,一唱三歎地說:「千年王八萬年龜,千年的狐狸熬成精,初見還沒化形,轉眼已渡了劫……唉,罪過罪過,善哉善哉。」
   魏之遠像是跟他打禪機一樣,笑而不語。
   魏謙卻皺了皺眉:「你們倆能說人話嗎?」
   老熊糟心地看了他一眼,把他逐出了佛門清淨地:「愚昧世人啊,早說跟你三觀不合了,快開著你的『衛生巾』【注】滾回你的凡塵中去吧。」
   誰知那天也不知怎麼的,那麼邪門。
   大概有一些人類真的是烏鴉變得,隨口一張,就好的不靈壞的靈。
   魏謙坐在副駕上,低頭翻看魏之遠的相機,翻了翻,他覺得不對勁了:「你拍的什麼?楓葉呢?」
   大大小小,不同角度的照片,或點綴一兩棵楓樹,或點綴一片火紅的楓葉,拍得卻都是人——就是他自己。
   魏謙不怎麼喜歡拍照,他覺得這個角度看自己怪怪的。
   有低著頭的背影,有仰望山腰的側臉特寫,魏謙不知道他都是什麼時候圍著自己偷拍的,水準還挺高,活像個寫真集。
   其中還有一張特寫,他一條腿踩在上一個石階上,手裡夾著根眼,微微挑起眉,陽光照在他臉上,他眯著眼,嘴角含著一點似有似無揶揄的笑容,注視著一個雙腳離地,正在地上蹦躂的小女孩。
   抓拍的時間極其巧,剛好就採集到了他臉上那一閃而過的微表情,像是有人透過鏡頭,屏息凝視地注意了他不知多久,才能精準無比地留住這麼無比生動的一瞬。
   「我最喜歡這張了。」魏之遠說,「我打算洗一張出來隨身帶著,每天睡前拿出來看。」
   魏謙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魏之遠又露出那種露骨而幽深的表情,輕聲說:「留著做春夢用。」
   魏謙無言以對,以他那張缺德不冒煙的嘴,有一萬種說辭,保證都能讓對方抱頭鼠竄,全部列隊轟轟烈烈地在他心裡走了一遭,魏謙發現怎麼說都不合適,最後只有繼續木然地看著魏之遠。
   魏之遠笑起來:「我開玩笑的——哥,你把安全帶繫上。」
   魏謙沒說什麼,繫上了,副駕上的人系不繫安全帶的問題,總是查一陣鬆一陣,如果不是魏之遠提醒,他是不會主動系的。
   後來想起來,這種規範的安全意識真的很有必要。
   因為就在魏之遠開車經過一個路口的時候,一輛車不知怎麼的,從路口作死一樣地衝了出來,迎頭撞上了一輛正在他們旁邊車道上行駛的車,說來也巧,那車的型號與顏色和魏謙的正好一樣。
   被撞的車當場翻了,往他們這邊撲過來,魏之遠猛地一打方向盤,劇烈的摩擦和撞擊聲響起,他們左側車窗玻璃碎了個乾淨,渣滓崩得四處都是,大部分被魏之遠側身擋住了。
   魏謙倒是毫髮無傷,魏之遠捲起一截的手臂、後頸上全是大大小小的血痕。
   這下子真的成了血光之災。
   作者有話要說:
  【注】:衛生巾指雪佛蘭的車牌形狀,我真不是雪佛蘭黑【揍……
    第五十九章
   魏謙彎著腰,小心地處理魏之遠身上細碎的傷口。
   魏之遠後脖頸上不知被什麼砸的,有一道稍微很深的傷口,去醫院處理過了,其他都是不怎麼起眼的小傷,魏謙正沾著酒精挨個給他消毒上藥,臉色很不好看。
   魏之遠上衣脫了扔在一邊,人模狗樣地坐在那,被碰疼了也不吭聲,目光一直追著魏謙的臉。
   過了一會,他忽然說:「哥,你能別老皺著眉嗎?」
   魏謙沒好氣地說:「管得著嗎?我又沒收錢,你還挑剔起服務態度來了。」
   「那倒不是。」魏之遠不鹹不淡地解釋了一句,停頓了片刻,似乎在猶豫下面的話當說不當說,過了一會,他決定坦率,於是開口說,「關鍵你老這樣,我都快起反應了。」
   魏謙似乎正在想別的事,當時沒反應過來,兩秒鐘之後回過味來了:「魏之遠,你還蹬鼻子上臉來勁了是吧?」
   魏之遠看了看他,又緩緩地低下頭,片刻後,有點酸澀地笑了一下。
   魏謙明明知道他是故意裝可憐,心裡卻依然情不自禁地冒出一個念頭:怎麼跟個歡天喜地地跑上來討骨頭吃,結果被一腳踹了個軲轆的小狗似的?
   然而他心裡還沒可憐完,魏之遠又側過頭來,誠懇地問他:「那我能親你一下嗎?不親嘴,給我臉或者額頭就行。」
   魏謙忍無可忍地抬起頭逼視著他。
   魏之遠仍然不知見好就收,還比劃了一個手勢:「就一下。」
   「……一下你媽逼。」感覺自己的不多的同情心就這樣被浪費了,人五人六的魏董忍不住爆了粗。
   魏之遠笑了起來,好像沒親著,挨兩句罵他心裡也高興。
   這時,門被人敲響了,魏謙出去開了門,把三胖和馬春明放了進來。
   「什麼情況?我看看,哎喲我的媽,弟弟,你是剛從伊拉克戰壕爬回來嗎?」三胖一進屋把魏之遠從上到下打量了個遍,又指著魏謙手裡的小瓶問,「那是什麼玩意?」
   魏謙回憶了一下:「忘了是誰上回送我的一瓶白酒,五十多度。」
   「多大仇啊這是,你打算淩遲他呀?」三胖說,「外傷藥呢?大夫沒給開?」
   「我看好像有點少,再說黏糊糊的,好像不消毒吧?」魏謙說,他看了魏之遠一眼,問,「疼啊?」
   魏之遠明顯甘之如飴地搖了搖頭。
   頭還沒搖完,被三胖一巴掌拍在了腦門上。
   「把你賤得!」三胖很鐵不成鋼地指責,又對魏謙說,「你可以滾了。」
   魏謙把小酒瓶一扔,大爺還不伺候了,晃晃悠悠地叼著根煙跟馬春明到了陽臺上。
   馬春明強打精神,勉強自己從失戀的漩渦裡掙紮出一點鬥志來,壓低聲音對魏謙說:「是意外嗎?」
   魏謙臉色陰沉下來:「十有八九不是。」
   馬春明聲音壓得更低:「是A市那塊地的事?他們能追到這來?這也太過分了!報警行嗎?」
   魏謙不慌不忙地吐出一口煙圈來:「行是行,但是沒有證據。」
   A市有一塊原本規劃成廣場的地,市中心核心區剩下的唯一一塊淨地了,政府透出消息來,說有意把這塊地重新規劃成商業用地,魏謙他們盯了已經有大半年。
   優質地塊僧多粥少,當地有另外一家也是志在必得。
   據說對頭家的老闆名叫王棟樑,五十來出頭,養了一大幫勞教出來的,早年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眼下就是生意洗白了,依然是個狗改不了吃屎的當地一霸。
   剛開始,他們派人來給談判,答應支付五千萬,作為魏謙他們撤出競爭的條件。
   可傻子都知道,這是糊弄人的霸王條款,五千萬跟那塊地的升值價值比起來,簡直就是蚊子肉。
   強龍不壓地頭蛇,王棟樑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外地人撅面子,他橫行A市很久,像一隻跟著螃蟹邯鄲學步的皮皮蝦——現在只會橫,已經忘了豎著是怎麼個走法了。
   於是王棟樑頓時惱羞成怒。
   在那件事之前,寄到魏謙辦公室的恐嚇信都有好幾封了。
   小菲一開始大驚小怪地報過警,可是查不到源頭,包括化驗在內,也沒什麼證據指向王棟樑,何況本地的員警的手伸不到A市,這件事無論協調還是調查,困難都很多。
   魏謙乾脆叫小菲別大驚小怪,拿恐嚇信擦過濾嘴裡的煙油用了。
   大概見恐嚇不管用,眼看著招拍掛的時間越來越近,王棟樑急了,喪心病狂地開始劍走偏鋒。
   「不就一塊地嗎?讓咱們撤就撤唄,咱國家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呢,用得著跟他這一塊地死磕嗎?」馬春明說,「再說,咱們是做正經生意的,那個王棟樑就是個流氓,根本不講規則,怎麼和他鬥?這次找人開車撞你,下次會不會就往你家裡寄炸彈了?簡直沒有王法,就是個恐怖分子!」
   魏謙眼皮也不抬地說:「那不可能,哪怕那塊地頭天到我手裡,第二天我就收一塊錢簽合同轉給協力廠商,也絕對不讓這塊地落在姓王的手裡。」
   馬春明嘆了口氣,苦口婆心地說:「你不要鬥氣……」
   「鬥氣?我沒有。」魏謙在陽台垃圾筐裡彈了彈煙灰,「是流氓很了不起嗎?我也是啊。」
   馬博士無言以對,從未見過「流氓」這個職稱也有人搶著要上崗。
   「你怎麼可以這樣……」馬博士弱弱地抗議,「你打算以暴制暴嗎?別開玩笑了。」
   魏謙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喲,都敢跟我頂嘴了,你膽肥了?」
   馬春明:「我在提醒你理智。」
   魏謙反問:「你在賓館門口站一宿的時候怎麼沒理智理智?」
   馬春明:「……」
   這一刀正中胸口,噎得他半晌沒說上話來。過了三秒鐘,馬春明一甩袖子,大步走出去,嘴裡軟綿綿地怒罵:「你簡直……簡直是個混蛋!大混蛋!」
   怎麼聽怎麼像被調戲了的良家婦男,魏謙輕輕地笑了一下,伸長了腿坐在陽臺上矮墩墩的小沙發上,望著窗外秋高氣爽的天,把手裡的煙抽完了。
   過了一會,三胖也走了進來,魏謙抬起頭,詢問地看了他一眼。
   三胖拎起褲腿在他旁邊坐下:「那孩子沒什麼事——不過你們倆今天可夠懸的。」
   「懸?」魏謙站起來,雙手撐在陽台窗戶兩側,居高臨下地往下看了一眼,「有人在我家附近盯著,你今天加個班,回公司整理一下通訊錄,能找到的關係都擼一遍。」
   三胖愣了一下:「你這是要和王棟樑死磕?」
   「是他要跟我死磕。」魏謙抬眼看了看三胖,「幹嘛,你要跟馬春明一樣給我來犬儒主義那套?」
   「那倒不是。」三胖搖搖頭。
   馬春明是正經八百好人家出生的孩子,從小順風順水地讀書,讀成一個高知,至今業餘興趣愛好也是宅在家裡看書,是個典型的書生,書生都不願意惹這種事,他們覺得代價太高,而且跌份兒。
   可是三胖明白這個道理,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好人」反而是最容易招惹事端的,柿子挑軟的捏,這誰都知道。
   三胖提出自己的隱憂:「問題咱磕得過他嗎?」
   魏謙側過頭來瞥了他一眼:「他要是胡四爺,我躲著他走,可他是嗎?」
   「你的意思是……」
   「要是想一直存續,黑道就得有黑道的規矩,在生意場上來這套流氓把戲,還真當天是老大他是老二了嗎?」魏謙冷笑一聲,「以商養黑養不下去多長時間,這塊地當然不錯,但也沒到價值連城的份上,他不惜找人開車撞我也要搶,你猜為了什麼?」
   三胖壓低聲音:「他們資金不足,怕招拍掛的時候被我們抬價。」
   「他就快『養不起』了,這是狗急跳牆。」魏謙說。
   三胖遲疑了一下:「那安全……」
   「最近告訴大家都留心點,管理人員不放心可以僱人跟著自己,如果在家附近發現有可疑的人可以報警,就說被盜竊團夥盯上了……給趙局打個電話,讓他知道怎麼回事就行,過兩天我請他吃飯。產生的費用一律報銷。」
   魏謙這個人靠譜,在某些層面上,他比仙氣飄渺整天裝神的老熊靠譜——樂哥還死不瞑目呢。
   三胖知道自己勝在圓滑,說到底不是個有大本事的人,但他相信魏謙是,於是聽了魏謙的話,他不再多說,打算一切以魏謙馬首是瞻了。
   至此,三胖話音一轉:「哎我說,小遠那後脖頸子上的大口子怎麼弄出來的?再偏一點就要命了。」
   魏謙不知想起了什麼,頓了頓,才儘可能簡單地說:「駕駛員那邊玻璃撞壞了,可能讓什麼東西劃的。」
   他雖然輕飄飄地就這麼一句話,但三胖同志外表五大三粗,內心卻是個猴精,一聽話音,再一看魏謙那一身毫髮無損,心裡稍加琢磨,就琢磨出當時是怎麼個場景了。
   三胖皺起眉,好一會,也不知是感慨還是發愁地說:「他對你這份心……唉,簡直是……」
   一提起這事,魏謙方才臉上從容的冷漠立刻分崩離析了,他皺起眉,一屁股坐在方才的小沙發上,險些窩了腿,怎麼都不舒服,煩躁地換了個姿勢,擺擺手:「別提了,煩死我了。」
   三胖沉默了一會:「我們家那口子,最近不是懷孕了麼,在公司也沒人敢讓她多幹活,弄得她整天閒得沒事,買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小說,自己看不說,還逼著我看,我一抗議就說我不愛她了。我捏著鼻子看了幾本,覺得儘是扯淡,大家平平常常一起過日子的事,頂多剛認識的時候在激素的影響下不淡定那麼一陣子,時間長了,那還有什麼好說的?你這個倒好,十多年了,他不膩,四年多,把他送走了,好,這回回來,我看他還要變本加厲,你說他是怎麼想的?」
   魏謙沒好氣地說:「不是,胖子,你什麼意思吧?不是你當時趁我不在往我屋裡塞姑娘照片的時候了?」
   三胖:「小遠但凡要是個丫頭,我就把你綁到他床上。」
   兩人話題進行到這裡,已經詭異得進行不下去了,兩廂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了一會,魏謙伸出一根手指,指著門口說:「滾。」
   三胖溜圓地站起來,按下魏謙的手,在他手背上拍了兩下:「你們哪,好自為之吧。」
   說完,他邁著四方步溜躂了出去,碰到垂頭喪氣還在生悶氣的馬春明:「走啦烏龜真人,別在這轉不過彎來啦,這年頭,流氓手段鬥不過懷有一顆流氓心的『正經人』……唉,你還挺有童趣……」
   倆人走了,魏謙出來一看,只見馬春明那個王八蛋用簽字筆,在他家陽台門後面畫了兩隻披甲執銳的小烏龜,正一人舉著一根縫衣服針,互相虎視眈眈地盯著,腦袋上還跟忍者神龜似的,在額頭上勒了個布條,一邊寫著一個「兒」字。
   魏謙從中讀到了馬春明的留言——倆龜兒子要打仗。
   ……這種混賬東西竟然還好好地活在自己手底下,拿著工資時而叫板,魏謙感覺自己真是個明君。
   他聽見壓抑的笑聲,魏謙一回頭,發現魏之遠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他身後。
   魏之遠依然沒穿上衣,他肩膀寬闊而端正,裸露的上半身肌肉線條明顯而優美,就連悽慘的傷口都不顯得多礙眼,反而給他增加了一些生機勃勃的野性。
   這小子光屁股的模樣都看了不知多少次,可魏謙從未像現在這樣尷尬,他的目光在魏之遠身上一觸就滑開了,儘可能地集中在魏之遠的鼻子上:「小寶那邊我讓小菲安排,你這兩天也少出門。我那遇到點事,今天連累……」
   他的話沒說完,魏之遠突然打斷了他:「其實我今天特別高興。」
   魏謙啞然,他直覺魏之遠下面要說什麼,直覺想阻止,可是太陽穴突突地跳,他一時間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魏之遠緩緩地走近他,雙手撐在魏謙背後的牆上。
   「我從小希望有一天也能保護你。」魏之遠輕輕地說,「你老也不給我機會,好不容易今天搶到了一次。」
   魏謙的喉頭不易察覺地輕輕滑動了一下,然而微微垂下的眼皮卻讓他看起來表情沒有一絲波動。
   魏謙冷冰冰地說:「你簡直是有病。」
   魏之遠苦笑了一下,顯得有些惆悵:「熊哥說我應該一日三省,每天睡前面壁,回憶這一天的大小念頭,有一段時間,我跟幾個朋友做一個單機的災難題材遊戲,那時候我天天都有個念頭揮之不去,我希望突然來一場大地震,磚土框架都倒了,把整個城市都埋了,我就可以用一身的骨肉給你撐開一個縫隙,讓你看著我粉身碎骨在你懷裡。」
   他盯著魏謙的眼睛,撐在牆上的手緩緩下滑,輕輕地搭在魏謙身上:「不過後來我剖析了一下,發現自己之所以產生這個念頭,純粹是恨你,拐著彎地意淫著報復你,是典型的失敗者思維方式,所以就開始讓自己不往那邊想了,雖然偶爾還是會冒出來一兩次……」
   他離魏謙越來越近,輕輕地閉了一下眼睛後,露出一個孩子一樣的笑容:「就一下,我身上的皮爛布一樣好多傷口,有本事你就打我。」
   魏謙:「……」
   魏之遠笑容更燦爛:「對啊,哥,我就是在威脅你。」
   然而他說著這話,最後卻還是規規矩矩地沒做什麼離譜的事,只是非常輕柔而且小心翼翼地親了魏謙的眉間,蜻蜓點水一樣,稍作停留就退開了。
   而後他鬆開手,後退一步:「我操,太幸福,被你打死也值了。」
   魏謙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像根木樁子一樣,站在這裡聽這神經病滿嘴的屁話,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打他,為什麼沒推開他,還保持著呆頭鵝一樣立正的姿勢任由他放肆。
   魏之遠的眼神、話音,三胖臨走時候那句「好自為之」,種種種種全都在魏謙腦子裡糾結成一團漿糊。
   最終,魏謙面無表情地向左轉,一言不發地回屋裡,「碰」一下甩上了門。
   那天以後,魏之遠是死活纏上了魏謙,每天堅決要和他一起上班,魏謙走到哪他跟到哪,白天就在魏謙的辦公室裡讓小菲給另外支了張桌子,帶著耳機做自己的事,晚上有應酬他就跟著蹭飯,沒有就一起回家,弄得魏謙一天二十四小時,只要不閉眼,時時刻刻都能看見這個東西。
   又過了幾天,宋小寶回來了,Alex和一個小菲找來幫忙的退伍的女特警陪著她。
   魏謙沒辦法,只好跟魏之遠去把她給接了回來。
   賤A第一次見魏謙,一路上盯著他看了一路,就差流哈喇子了,最後被魏之遠忍無可忍地擋住視線,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
   Alex偷偷跟小寶咬耳朵:「真小氣,我就是看看而已啊。」
   宋小寶伸出細高的鞋跟,狠狠地碾了他的腳:「要、點、逼、臉。」
   Alex臉皮厚如城牆,毫不在意,不讓看這個,他就看別的,轉移視線到魏之遠身上,幾乎要透過衣服,把魏之遠身上每一根肌肉線條都用視線舔個遍,舔完一抹嘴,又用挑剔嫌棄的目光看了看宋小寶,繼續咬耳朵:「其實你才是撿來的吧?」
   宋小寶實在受夠了這個賤人,打算就地毆打他三百回合,誰知就在這時,挨揍專業戶從不反抗的Alex突然抬起一隻手,輕而易舉地就按住了她,同時,表情嚴肅了下來:「等等,別鬧。」
   說著,Alex猛地一回頭,遠處似乎有人影閃了一下,等他們走過去查看的時候,人已經跑了。
   「這一陣子一直有人跟著,」魏謙說,「我都快習慣了。」
   「不是有人跟著。」Alex說,「我覺得這個人可能是在偷拍你們。」
   Alex雖然人很賤,但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名模,近些年更是一隻腳踏進了影視圈裡,連魏謙這種不看電視的人見了他都覺得臉熟,應付狗仔隊都快成他的日常了,對偷拍的鏡頭,他格外敏感。
   被他一語中的。
   不知對方是不是知道他們察覺了,第二天魏謙就在辦公室裡收到了一份快遞,厚厚的一摞照片,有些比較清晰,有些顯得模糊很多。
   而越是模糊的,照片的內容顯得就越是曖昧,特別是一張似乎是從窗外遠距離拍的,本來當時魏之遠只是跟他說了兩句話,在他額頭上輕輕啄了一下而已,拍出來卻像是魏之遠把他按在牆上親。
   魏之遠立刻走過來:「是那個王什麼的人寄來的?」
   他皺緊眉拿起那張最過分的照片:「對不起,我的疏忽。」
   企業家和政界人士不是演藝圈的,整個社會都在要求他們「企業的社會責任感」,特別平時和魏謙打交道的都是各地方政府官員和大公司的合作夥伴,那些都什麼年紀的人?像張總一樣一把年紀還臭不要臉的畢竟少數,他們會怎麼看?
   而關於魏之遠的來歷,魏謙向來很少和人解釋,只說是弟弟,跟小寶一樣,誰會知道不是親的?
   在這個同性戀已經見不得人的時代……兄弟亂倫?
   這太過火了。
   「你不用擔心,我把這事扛下來。」魏之遠冷靜了一下,腦子裡立刻穿過了好幾個完美地全攬到自己身上,把魏謙摘出去的方案——別說本來就是他一廂情願,他哥根本是無辜被他逼的,就算魏謙真的……他也打算一輩子盡皆自己所能地不讓他哥再有一點麻煩。
   就在這時,魏謙桌上的電話響了。
   魏謙抬手止住了魏之遠的話音,接起來。
   對方慢吞吞地開了腔:「魏董,跟你說兩句話真難啊。」
    第六十章
   魏謙的反應很平淡,無論是照片、魏之遠的話還是突如其來的電話,他都沒什麼表情。他抬起的手往下壓了一下,示意魏之遠先坐下,對電話那頭的人說:「王總。」
   王棟樑先是長籲短嘆地感慨一番:「哎,你們大老遠地要來到我們老家,參加我們城市建設,我呢?嘿嘿,混得不怎麼樣,也就在當地能有幾個人看著臉熟,勉強有點面子——還沒來得及請魏董吃個飯呢?不知道這個臉,魏董賞不賞?」
   魏謙輕輕一哂,也不知道是譏還是諷,隨即他的目光落到自己的桌角上,手指輕輕地敲了敲,魏之遠立刻領會精神,把煙盒拿過來,點了一根遞給他。
   「王總太客氣了。」
   王棟樑貌似爽朗地哈哈一笑:「哪裡,我對魏董早有耳聞啊,青年才俊,有本事……哎呀,說起來,咱們哥倆還頗有淵源。」
   魏謙不動聲色地彈了彈煙灰:「這怎麼講?」
   「你也知道,你王哥我這個人呢,喜歡結交朋友,英雄不問出處嘛,這些朋友三教九流的,哪裡來的都有,其中有些人,年輕的時候可能犯了一些錯誤,哈哈,當然了,現在都浪子回頭了。現在我的朋友裡有這麼一位,今年也小六十啦,姓紀,叫紀學文,不知你有印象沒有。」
   王棟樑這大流氓說話就是這麼的拐彎抹角,魏謙皺了一下眉,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他在那吠什麼,略微遲疑了片刻後,魏謙謹慎地接上他的話音:「我還真沒聽說過您這位朋友是何方神聖。」
   王棟樑又開始他三紙無驢般的長篇大論,好一陣感慨人生無常,間或還夾雜著幾句顧頭不顧腚的唐詩宋詞,酸得好像忘了放糖的酸梅湯,魏謙藉著這個間隙足足抽完了三根煙……第四根被魏之遠強行奪下來抽走了。
   終於,王棟樑繞著地球跑了一圈之後,回歸了正題。
   「確實,」流氓說,「也這麼多年過去了,魏董呢,也確實是年輕,早些時候的事大概是不記得了。說來也巧,這個紀學文正好就是在你出生那年入獄的,跟你的母親是很有一番淵源的……」
   直到這時,魏謙的臉色第一次變了。
   只聽王棟樑在那邊慢吞吞地吐出後面的話:「不,怎麼能說很有淵源呢?王哥沒文化,這張嘴總是詞不達意,你不要在意啊。雖然沒有正常的婚姻關係吧,但是沒有他就沒有你,這話怎麼說呢?那個……血濃於水什麼的……」
   魏謙突然打斷他:「王總這是打算開業大酬賓,直接給我安個爹?那這爹還真挺便宜的。」
   王棟樑得意地笑了起來:「魏總怎麼說話直帶刺呢,怎麼,今天小兄弟沒伺候好嗎?聽著心情不怎麼樣啊——不過單看面貌,魏董和我這位朋友是不怎麼像,魏董還是像母親那邊多一點吧,我那位朋友一見你的照片,哎喲,眼都直了,說那眉眼,真是一點不差,果然老話說得好,『生子肖母,生女肖父』啊……哈哈哈哈,說多了,當然,老哥我就是個外人,你們『自家人』的事,我再多嘴,就惹人討厭了。還是那句話,改天一定要來,老哥得好好招待你,請你吃咱們點咱們當地最有特色的,有個『活人餐廳』,活人當餐盤,個個都是漂漂亮亮濃眉大眼的小夥子,魏董肯定好這口,到時候千萬別跟我客氣。」
   「生子肖母」四個字一出口,魏謙額角上的青筋都跳出來了,魏之遠明顯感覺到他的呼吸一頓。
   然而魏謙到底是沒在王棟樑那露出一點端倪來,耐心地聽完了他整段意味深長的鬼話,嘴角才輕輕扯動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說:「王總胃口可真不錯,看來兄弟我必須要陪你盡興了。」
   放下電話的一瞬間,魏謙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來,感覺像是憋了好一陣子,氣息都有些顫抖,他的嘴唇像是凍的,青白一片,沒有了一絲血色。
   魏之遠輕輕地叫了他一聲:「哥……」
   魏謙沒應,魏之遠隔著桌子,探身捏住他的肩膀:「哥!」
   魏謙這才似乎是回過神來,他抬起頭定定地看了魏之遠一眼,而後緩緩地彎下腰,從抽屜裡拿出一份檔遞給魏之遠,有些有氣無力地說:「這是投資部草擬的,關於你們那個遊戲的合作協議,法務的人看過了,你先拿去過一遍,有問題直接去和分管經理溝通。」
   魏之遠愣了一下,剛想說什麼,魏謙卻垂下眼睛:「先出去吧,讓我自己待一會。」
   魏之遠皺皺眉,魏謙音量微微提高了一些:「出去。」
   魏之遠看出他心煩,不想在這時候給他雪上加霜,於是默默地拿起桌上的草擬合同,轉身走出去了,輕輕地帶上了門。
   都已經下班了,魏謙也沒從他的辦公室裡出來一趟,總部人都快走光了,魏之遠才晃悠一圈,敲了敲他的門:「哥?到點了,回家嗎?」
   裡面好一會沒動靜,魏之遠正要再抬手敲門,門從裡面打開了。
   魏謙的臉色極難看,他從兜裡掏出車鑰匙遞給魏之遠,交代了一句:「你開吧。」
   就再沒有別的話了。
   「今天下午和你的部門經理聊了很多,挺有意思的……哎對了,哥,家裡還有菜嗎?一會順路買點吧,你想吃什麼?」
   魏之遠試圖挑起一個話題,然而魏謙要麼簡單地應一聲,要麼幹脆病懨懨地靠在車座上不吱聲。
   到最後,魏之遠也沉默了,進入小區的時候,他減速到和自行車差不多的速度,緩緩開進小區車道,勻出一隻手,裹住魏謙的手背——那隻手冰涼。
   魏謙只是睜開眼,不鹹不淡地掃了他一眼,就又合上了。
   他既沒有動作上的抗議,也沒有縮回去,似乎只是某種自暴自棄的麻木。
   絕對不對勁,魏之遠想。
   到把車開到自家的車庫裡,魏之遠才算把他的手捂熱了,魏謙把一直閉著的眼睛睜開一條縫,像是微循環剛剛恢復一樣,他動了動僵硬的手指,慢吞吞地問魏之遠:「好摸嗎?」
   魏之遠見好就收地規矩起來,收回了爪子:「哥,你沒事吧?」
   魏謙:「嗯。」
   說完,他就解開安全帶下了車,徑直往樓上走去,魏之遠連忙追上他:「哥,照片的事,我想……」
   魏謙背對著他走在前面,抬起一隻手,豎起兩根手指:「這個再說吧。」
   魏之遠:「啊?」
   「明天再說,小寶還在家呢。」
   小寶正跟Alex趴在一張茶几上看舊照片——這是Alex死乞白賴要求的,宋小寶出於淳樸人民的熱情好客,一時天真地答應了他,很快就後悔了。
   賤A本意是參觀一下幼年時期的帥哥,誰知道他很快找到了更好玩的——幼年時期的宋小寶,對此,他展開了慘無人道的嘲笑。
   「哈哈哈哈,你小時候怎麼能長成這樣呢?太離奇了!離離,偷偷告訴哥一聲,你是在思密達國動了多少刀,才獲得現在這個偽裝的人類身份的?沒關係,我不會盤問你來地球的目的是什麼的,告訴我吧。」
   宋小寶:「什麼呀!哪有那麼難看?」
   賤A露出一口雪白的牙,認認真真地說:「不,姑娘,一點也不難看,只是以人類的標準來說,情況略微有點慘烈。」
   宋小寶:「……」
   賤A湊近了觀察了她一下:「你不近視?唉,幸好,不然你小時候這讓門板拍過的鼻子,恐怕連眼鏡也戴不上吧?一個小丫頭,整天把眼鏡拿根線綁在腦袋上,跟剛做了腦殘治療手術的病人似的,嘖,得有多悽慘啊。」
   宋小寶對他怒目而視。
   她的目光對賤A毫無殺傷力,Alex一邊漫不經心地翻過他家稀有的舊相冊,一邊說:「你上回跟我說,家裡大哥是親的,二哥不是對吧?唉,你要像你大哥就好了……哎我操,這是誰?!」
   相冊的最後一頁,是一個女人。
   由於年代和照相技術的關係,女人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僵硬,燙著在如今看來顯得十分豔俗的捲髮,抹著血紅血紅的嘴唇,臉頰消瘦地凹了進去,面色暗淡無光,眼神麻木地看向鏡頭,正努力擠出一點不自然的笑容。
   按理說,這張照片應該是很毀人的,沒準連西施也能拍成無鹽女,可是Alex卻盯著女人的臉看了良久,如果不是小寶知道他都快彎出圓周率來了,一定會認為他對照片上的女人一見鍾情。
   「漂亮……」好一會,Alex才喃喃地說。
   小寶不解地說:「啊?哪漂亮,拍得多傻啊。」
   Alex擺擺手:「你不懂——你看,她就像個蠟做的假人,全身僵硬,不自然地往鏡頭前一站,眼神裡還有種特別灰敗的東西,顯得眼神黯淡,表情呆滯,乍一看只是個普通的中年女人,可當你仔細分辨的時候,就發現這女的長得真是……漂亮,就好像……」
   他似乎突然詞窮,比比劃劃了半天,才語無倫次地說:「那種快死的花,你知道嗎,外圍的花瓣已經變質成了垂死的棕黃色,能看見裡面乾癟的植物脈絡,只有花心上有一點殘破的生命力,帶著馬上就要消失了的水汽……」
   宋小寶說:「你不就是想說殘花敗柳嗎?」
   「毛!你有沒有審美?不會說就閉嘴,我發現你簡直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Alex沒好氣地噴了她一句,接著,他低下頭著迷地看著那張照片,低聲說,「有種行將毀滅一樣的美,讓人一看,就會不自覺地想像那朵花開得最盛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哎,這人是誰?」
   「我媽。」宋小寶說著,把照片抽了出來,看了看上面標註的日期,「我不記得她長什麼樣了,我哥說的……哦,這個時候她應該已經開始吸毒了,怪不得瘦成這幅皮包骨的鬼樣子呢。」
   Alex猛然醒悟過來,自己好像觸碰了小寶的他們家的傷心事,頓時從狂熱的攝影愛好者狀態裡回過神來,訕訕地說:「離離,對不起啊……」
   「沒事,我對她沒有一點印象。」宋小寶狀似沒心沒肺地聳聳肩,又補充說,「對我爸也沒有。」
   就在這時,魏謙和魏之遠回來了,魏謙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小寶手裡的照片上,臉上沒見什麼喜怒,只是走過去,自己動手收拾好,把母親的照片重新塞回相冊,又在宋小寶頭頂輕拍了一巴掌:「玩什麼不好玩相片。」
   Alex雖然很想再逗留一會,看著美男養養眼,可他察言觀色,發現魏謙面色不鬱,只好在五分鐘之內識相地告辭,去了他下榻的賓館。
   魏謙打起精神,跟小寶聊了幾句,在九點鐘之前就回屋了。
   到了自己房間裡,魏謙才把門一關,狠狠地掐起自己的眉心來——他頭疼欲裂。
   魏謙只是草草洗漱,連頭髮都沒擦,就滾到床上,很快,就身心俱疲地睡著了,在他徹底陷入睡眠之前,腦子裡亂鬨哄地跑過了這一整天的事,最後,定格在被小寶拿在手裡的那張舊照片上。
   他先是迷迷糊糊地故夢重做,夢見了自己小時候靠在懷孕的女人身上,聽她講河水和小孩的故事。
   而後女人和唸書的聲音消失了,那個故事彷彿還有後續。
   女人豐滿的雙頰凹進去,本來就高挺的鼻尖好像尖銳得要戳破天際,目光越發陰鬱麻木,殷紅的嘴唇裡似乎總是透著瘋狂的死寂。
   魏謙好像退回了自己的少年時代,他一推門,就看見女人木然地站在小寶的床前,手裡還拿著她吸毒用的針管,死死地盯著床上的小姑娘。
   沒心沒肺的小女孩睡得人事不知。
   魏謙頭皮一炸,兩步走過去,一把推開女人,擋在小寶床前:「你幹什麼?」
   女人瘦成了風中的竹竿,被他一抬手推了個趔趄,踉踉蹌蹌地往後倒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幹什麼?」她低低地笑起來,落到角落裡的手正好碰到了魏謙小時候那本故事書,女人拿起來,消遣似的,不慌不忙地把那本書一頁一頁地撕了,她慢悠悠地說,「你們兩個婊子養的小雜種,活著幹什麼?還不如早點死了,下輩子投個好胎。」
   她說著,目光落在殘破的書頁間:「小羊小羊圓滾滾,嗷嗚一口吃下肚,一個也別跑……哈哈哈哈,一個也別跑。」
   魏謙:「瘋子。」
   他不想再看她,彎腰查看小床上的小寶,這孩子從小就是個小豬,旁邊這麼大動靜,愣是吵不醒她。
   她的小臉蛋圓鼓鼓的,肉糰子一樣的小爪子放在身側,無意中一張一合的,好像想抓住什麼東西。
   少年鬆了口氣,輕輕地把女孩的小手攏進被子,感覺她好像在依戀地抓自己的手指。
   ���還沒等他體會到孩子溫熱的掌心傳來的體溫,一雙手突然從背後抱住他,他聞到女人身上讓人反胃的劣質香味,那雙手瘦得脫了形,手背上有一條一條幹出來的紋路,指尖沒有一點血色,觸感卻極其滑膩,像兩條冰冷的魚滑進了他的衣服,一隻手掐住他的腰,繼而移動到了他的胸口上,另一隻手碰到了他的下體,挑逗地揉了起來。
   少年的身體將發育,還沒來得及進入青春期,他懵懵懂懂,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當場呆住了。
   隨著陌生的躁動湧入他的血管中,「轟隆」一下衝進了他的腦子,魏謙才終於回過神來,猛地掙紮起來,回身給了女人一巴掌。
   「啪」一下,屋裡寂靜了片刻,小寶終於被吵醒,聲如洪鐘地哭了起來。
   女人舔了舔猩紅的嘴唇,一手摀住臉,跪坐在地上,輕而斷續地笑起來,一時間瘋瘋癲癲的表情竟然顯得有些嬌憨:「哎呀,寶貝兒子,原來你還不懂啊?」
   魏謙的血冷了下來,他覺得身上女人的觸感好像還在,就像有一條蛇纏在他身上,他一陣噁心,扶著桌子乾嘔起來。
   女人不笑了,漠然地看著他:「你們男人,不就是喜歡這種事嗎?怎麼,覺得媽噁心?那又怎麼樣?十幾年前,你身上的血就是我的,你自己不噁心?嗯?」
   說完,她攏了攏頭髮,抬起下巴,端莊而冷漠地站了起來,嘴裡卻輕輕地哼著:「小羊小羊圓滾滾,嗷嗚一口吃下肚,一個也別跑……」
   一邊哼唱,一邊踩上她的高跟鞋,把領口解開了些,她搖搖晃晃地往外走去,到了門口,她突然回過頭來,睜大了眼睛,眼珠都快要從眼眶裡脫出來,定定地看著魏謙,胡言亂語地說:「我告訴過你別過河,別過河,你還要過!怎麼樣呢?宋大偉死了吧?你也完蛋了吧?就要被『嗷嗚』一口吃掉了吧!啊哈哈哈哈……」
   她的笑聲越來越尖利,到最後簡直像是捏著嗓子的烏鴉夜啼,生出某種撕心裂肺的不祥。
   魏謙猛地驚醒過來,心悸如雷。
   睡覺的時候忘了關窗戶,晚秋的冷風一吹,吹得他狠狠地激靈了一下,而後,才發現自己竟然是赤裸的。
   魏謙皺了皺眉,他平時壓力極大,休息時間極其珍貴,一般是倒頭就睡,不大顧得上這方面的需要,隔一陣子偶爾會有,也是用手草草打發自己。
   可這天晚上,他覺得有點膈應,沒伸手去碰,只是靠在床頭上,靜靜地等待慾望過去,也沒有去關窗戶,任由風吹著。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心跳和身體才都逐漸平息了下來,魏謙起床,打算去給自己倒杯水喝,他從夢魘中掙紮出來,覺得有點可笑——無論是那個夢,還是王棟樑。
   他曾經儘可能地挺直著腰桿,離開學校,又因為那一點可笑的自尊,去給樂哥做打手,賺玩命的錢。
   但那又怎麼樣呢?他想,現在如果他願意,如果樂曉東的夜總會還在,他能買它個兩三個扔著玩,誰撼動得了他的自尊?
   金錢和利益總會織起一張龐大的網,只是看誰的網大,誰的網結實了。
   短短幾天,魏謙已經把王棟樑摸清了。
   備受王棟樑器重的小舅子在拆遷的時候打死了人,這件事被他在當地壓下來了,誰知被打死的人家裡有個遠房親戚,背景不那麼簡單,現在恐怕正在有人準備調查姓王的。
   還有王棟樑手底下那一坨勞改犯,雖說都是靠他養著給他辦事,但是隨著這些人越來越無法無天,約束他們也越來越困難,王棟樑現在已經被一隻腳拖下了水。
   他肯定需要錢,很多的錢,他窮得都快要狗急跳牆了。
   聽說他手裡現在有一筆從澳門那頭洗完的款子,急需開個正經的口子流回內地,幾乎找不到比這個廣場改造成住宅的項目更理想的方式了。
   A市的項目,馬春明之前給出了非常精準的市場調研報告,當地預售管理並不怎麼嚴格,絕對能在主體封頂之前拿到絕大多數的回款,甚至有可能清盤,如果前期操作得當,整個回款期可能不超過半年,罕見的「短平快」利潤高的項目。
   王棟樑必須要盡快弄到這塊地,魏謙放下水杯,盯著略略反射著一點微光的水面,握著杯子的,是自己屬於成年男人的、修長而有力的手指,他心說:我必須讓你弄不到。
   就在這時,魏之遠的房門突然開了。
   魏謙回過神來,瞥了一眼牆上的鐘,壓低聲音問:「怎麼這點鐘還不睡?過時差生活?」
   魏之遠走過來:「嗯,剛才在和幾個海外的朋友商量點事……哥,我有點擔心你。」
   魏謙覺得自己當時是冷靜的——他覺得自己接到王棟樑的電話時是冷靜的,噩夢也只不過是打破平時晚睡早起的生物鐘的巧合——他方才還在條分縷析地想怎麼對付大流氓的事,理所當然應該是理智的。
   然而此時,他在這樣的冷靜理智中,心裡不由自主地湧起夢裡瘋女人的車軲轆話。
   過河……
   過河?就過去了,怎樣?
   父母都不是人又怎樣?
   同性戀算什麼?亂倫又算什麼?
   「想拿這種不痛不癢的東西威脅我?」魏謙心想,「風刀霜劍言如雪?有本事埋了老子,老子怕過誰?去他媽的。」
   「你跟我過來。」魏謙不輕不重地說,就像打算和魏之遠聊聊投資款該怎麼走手續的事。
   然而他帶上門之後,卻猛地把魏之遠按在了門上,在魏之遠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的時候,沒輕沒重地湊上去,啃上了魏之遠的嘴唇。
   魏之遠當場就覺得自己平穩的心跳「嘎」一下,忘了蹦字了。
    第六十一章
   魏謙其實不知道該怎麼親吻,這是個技術活,他沒幹過。
   溫柔的,他就只知道打發小孩睡覺那樣,輕輕貼一下,狂暴的……這個他想像不大出來。
   好吧,其實魏謙在午休時間翻過一本林清桌上的小黃書,可惜看完了以後,他依然一頭霧水,沒能從中得到任何指導,因為根據書裡對「親吻」的玄幻描述,他那貧瘠的想像力沒有構建出任何一個人類能做到的動作,要說聯想……
   魏謙當時看完以後,腦子裡浮現出了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武俠片的特級鏡頭……就是「吼哈」一下,然後主角身後一串二踢腳閃爍著五顏六色的極光爆炸的那種。
   所以他能做的,只是洩憤一樣地蹂躪了一下魏之遠的嘴唇。
   秋天北方氣候乾燥,人的嘴唇容易起皮,魏之遠疏於保養,所以輕輕一拉扯就破了,魏謙很快就敏銳地嘗到了一點血腥味,他這才微微地從起伏的心緒中回過神來,尷尬地發現,自己這樣簡直就像個色狼,實在太斯文掃地了。
   他才想要往後撤一點,卻突然被魏之遠狠狠地扣住後腦,貪婪地反擊了回去。
   不同於第一次——那回年會後,他本能地動手揍了魏之遠一拳,之後只記得自己又驚又怒了,沒什麼其他的印象。
   這次,魏謙遲疑了一下,魏之遠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探進了他嘴裡,掃過了他所能觸碰到的每一個角落。
   被刺激得有些發麻,魏謙一時忘了呼吸。
   魏之遠一隻手不知什麼時候攬在了魏謙腰間,魏謙被他拉扯得腰部情不自禁地往後微彎下去,成年人的腰多半沒有那麼軟,時間稍長就會覺得很吃力,魏謙覺得自己簡直就像一把被魏之遠壓彎的弓。
   他繃緊的肌肉已經開始發酸,不由自主地伸手撐住牆,而魏之遠還在不依不饒。
   不知什麼時候,魏之遠的手捲起了他睡衣上衣的下襬,魏之遠的手心著了火一樣,滾燙,並不像愛撫,手重得幾乎像是要擼下他一層肉,很快逡巡過魏謙的小腹,繼續往後。
   魏謙覺得自己的腰窩被重重地掐了一下,疼得他一激靈,隨後一股酸麻順著脊樑骨竄上去,他的腰頓時軟了,本能地掙動了一下,喉嚨裡發出一聲模糊的、抗議的低吟。
   而後,魏謙就感覺胯下有東西頂住了自己。
   他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下。
   就在這時,魏之遠終於結束了這個吻,他緩而顫抖地壓抑著急促的喘息,好半晌,他才低低地嘆了口氣,似乎用了極大的毅力,迫使自己鬆手,緩緩地放開了魏謙。
   魏謙站得重心不對,往後仰了一下,後退了兩步才站穩。
   屋裡沒開燈,魏之遠靠在門上,一雙眼睛像狼一樣,即使在黑暗裡,也閃爍著讓人難以忽視的、近乎飢餓的光芒,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魏謙心裡漏跳一拍,隨後死命唾棄了自己一句:「我這辦得是什麼事。」
   「謙兒,」魏之遠開口叫他,卻換了稱呼,聲音低啞得好像金屬劃過粗糲的砂紙,「我他媽肖想你快十年了,你能別這麼考驗我嗎?我……我真把持不住。」
   魏謙無言以對。
   「你……你,算了,等我緩緩。」魏之遠的呼吸粗重極了,他似乎有些賭氣,徑直走到了魏謙床上——椅子上堆滿了東西,沒地方坐。
   魏謙的被子攤在一邊,裡面還帶著一點曖昧的餘溫,魏之遠沒想到自己的慾望居然這麼輕易就能被他點燃了,有些難受,他乾脆兩條腿垂在地上,上身趴了下去,像一頭俯臥的獅子,閉上眼睛,短暫地伏在魏謙的枕頭上。
   魏之遠本意是想安靜一會,平息一下自己的慾望,但很快,他就發現這是個再餿也沒有的主意了。
   鑑於某人頭髮都沒擦乾就躺下睡覺的行為,枕巾上留下了非常明顯的洗髮水味,黑暗放大了魏之遠嗅覺的靈敏,除了洗髮水,他還聞到了混雜在其中的微弱的浴液味道,以及屬於魏謙的、某種獨特的氣息。
   氣味極富挑逗性地從四面八方包圍著他,然而不光如此,還有那微微凹下去的床,身後的帶著魏謙的體溫的被子,魏之遠當時鼻子就有點癢,而他無意中在枕頭上蹭了蹭,臉側竟然還沾到一根魏謙的頭髮……
   「我操!」魏之遠徹底暴躁了,他原本天生就不是急性子的人,更不用說這些年沉下心來修身養性,都快想不起來上一次自己這麼暴躁是猴年馬月的事了。
   他像詐屍一樣,猛地坐了起來,低低地說:「我血管快要裂開了。」
   魏謙好像有點不在狀態,至此,他自以為自己冷靜的大腦都是一片空白,他站在兩步以外,驢唇不對馬嘴地問了一句:「你剛才叫我什麼來著?」
   藉著稀薄的月光,魏之遠看見了他複雜又錯亂的表情,胸前的鈕子被自己揉開了好幾顆,魏謙似乎沒有注意到,露出胸口的窄窄一條。
   「你就折磨我吧。」魏之遠站了起來,在熊熊的慾火中艱難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行為,但沒控制住自己的嘴,他說,「魏謙,我真是恨你。」
   錯身而過的時候,魏謙忽然一把抓住魏之遠的手腕。
   他近乎空白的表情被魏之遠方才那句洩憤的話打碎了,一瞬間似乎又恢復了平靜,語氣聽起來更加平靜。
   魏謙說:「到床上去吧,我幫你。」
   魏之遠強健的心臟再一次卡帶了,他只記得自己被魏謙輕輕推了一把,就立刻像毫無重量一樣地「飄」回到了床上,革命氣節早不知道死到什麼地方去了,魏謙冰涼的手剛伸進他的褲子,還沒碰到哪,他已經先整個人一哆嗦,叫出了聲來。
   他這副德行,魏謙反而放鬆了下來,甚至本性難移地隨口損了他一句:「叫喚什麼?台詞念早了——我說您別一驚一乍地行嗎?鬧貓呢?」
   魏之遠的理智早就碎成了渣渣,儘管魏謙的手法潦草又粗暴,但在日思夜想的人手裡,細枝末節的技術問題算個屁。
   魏之遠胡亂地叫著他,一會是「哥」一會又是他的名字,神魂顛倒。
   肯定沒有多舒服,魏謙很清楚這一點,他打發自己的時候就一直很木然,感覺還不如按摩店盲人大哥給按頸椎時候來得爽,純是解決需要……可是一個人真會為了另一個人神魂顛倒嗎?
   魏謙習慣了別人對他的依賴和服從,一直以來,他都盡力讓自己變得更可靠,這幾乎是對他而言最為親密的感情互動了。
   但是魏之遠不一樣,他走得實在是太近了。
   魏謙忍不住覺得不可思議——自己有那麼好嗎?小遠的執著都是從哪來的?
   他連人生中最理所當然、最沒有理由的父母之愛都沒有得到過,從未建立起對世界起碼的信任,遑論是虛無縹緲的……
   愛情。
   然而他在魏之遠熠熠生輝般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第一次感覺到了那種極端親密的聯繫,好像在他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況下,被人偷偷摸摸地安在了心裡。
   魏謙的心忽然就軟了下來,像是有人用羽毛輕輕地搔過,連同他的動作也不由得放得更輕柔……儘管輕柔得依然很不得要領。
   直到魏謙擦乾淨手,魏之遠依然賴在他的床上不肯起來。
   魏之遠:「哥。」
   魏謙把紙巾扔進紙簍:「什麼事?」
   魏之遠又叫:「謙兒……」
 �� 魏謙把開了大半宿的窗戶關上:「嗯?」
   魏之遠沒事,就是想叫他。
   青年在柔軟的床鋪間閉上眼睛,囈語似的又叫了一聲:「謙兒。」
   這回魏謙終於不耐煩了:「幹什麼?有完沒完了?」
   魏之遠自顧自地笑了起來,低低地說:「死都值了。」
   這句話真心誠意到誰都聽得出來,魏謙胸口狠狠地窒了一下,但他無從表達,只是走過去,在魏之遠腿上打了一巴掌:「起來,床單都讓你滾成鹹菜皮了。」
   魏之遠順從地爬起來,站在一邊,看著他把亂七八糟窩成一團的床單拉好,又把已經團成一卷蜷縮在牆角的被子拽回來。
   「哥,我可以……」魏之遠頓了頓,「唔,算了,沒什麼,我還是回自己屋裡吧。」
   魏謙背對著他,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過了一秒鐘後,魏謙淡淡地開口說:「櫥子裡還有個備用的枕頭,去拿過來。」
   魏之遠猛地抬起頭:「小寶還在家呢,你……」
   魏謙打斷他:「沒事。」
   他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告訴小寶了,也並不是沒節操到立刻就適應這種詭異的關係、立刻就能全盤接受兄弟爬上了他的床這種事實,魏之遠看得出來……他只是,不想讓自己覺得難堪而已。
   說不定方才的走火,他也都覺得是他自己惹出來的,所以打算悶不做聲地一個人擔了。
   魏之遠輕輕地把枕頭放下,鑽進了被子,試探性地伸出手,抱住了已經躺好閉上眼,似乎光速入睡了的魏謙。
   魏謙沒有動,沒有睜眼,他不想在那小崽子面前表現出害羞之類的情緒,只好緊張兮兮地端出「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架子,假裝從容。
   不過十分鐘以後,魏謙終於還是忍無可忍地扒開了魏之遠的手:「你別跟個探照燈似的死盯著我行不行?」
   魏之遠連忙從善如流地眯起了眼盯著。
   得,這回成顯微鏡了。
   他把魏謙拖回被子裡,輕聲說:「你先睡,我還在做今天的功課。」
   魏謙:「什麼功課?」
   「反省。」魏之遠閉上眼睛,用耳語的聲音對魏謙說,「從早晨開始。接到照片的時候,我有一瞬間是高興的,甚至不受控制地偷偷看了那些照片好幾眼。」
   魏謙:「我怎麼沒看出來?」
   「我自己都沒感覺出來。」魏之遠說,「只是個一閃而過的念頭,所以才要事後一點一點抽繭拔絲地回憶。我記得你桌上的茶杯墊圖案——我在你辦公室好長時間了,都沒注意過你用什麼杯墊,唯獨今天注意到了,因為靠牆的那張照片當時就放在杯子旁邊,我一定是多瞟了好幾眼,才會印象深刻。」
   魏謙震驚了,他從來不知道還有人像福爾摩斯驗屍一樣研究自己。
   這都誰教他的?
   絕不可能是老熊,老熊要是有這麼高的悟性,早就成真仙了,還用得著每天裝模作樣地假仙?
   「我分析這個竊喜有兩個原因吧,」魏之遠接著說,「一個是我對你的心見不得光已經很久了,我當然希望它有一天能光明正大,但是那可能會傷到你,傷到很多人,所以這回通過別人的手傳出來……別管真的假的,我都有種自己在『無辜』的情況下得償所願的錯覺。」
   他頓了頓,繼續說:「當然,還有一個更深一點的原因,就是我還是想折磨你……剛才不小心禿嚕出實話了。我雖然心裡決定為你修行,但還是忍不住恨你不回應我,我還沒法完全坦然。如果因為我而讓你痛苦,我會有種自己在你心裡有份量的錯覺……這樣我可以假裝自己對你很重要,算是……刷存在感吧。」
   「不是,你等等。」魏謙撐起上半身,「你每天臨睡前就這麼……這麼……血淋淋的一通?」
   魏之遠睜開眼,坦誠地說:「是啊,還有呢。我剛才說過,死也值了,當時真那麼想的,可是現在回過神來,又開始不滿意了,抱著你的時候,我又有了一個念頭,想著剛才要是能做全套就好了——貪心不足……唉,一點慾望得到滿足了,很快就會又有新的不滿。」
   魏謙:「……」
   他不知道魏之遠當著自己這個被妄想的當時人面,究竟是怎麼大喇喇地說出這番話的。
   魏之遠衝他笑了笑:「我發誓,真的就是一個念頭,還沒到它放大的時候呢——你蓋好,別凍著。」
   那天臨睡前,魏之遠在魏謙耳邊說:「這不是血淋淋的,人心隔肚皮,可是何必對自己也隔肚皮呢?好多事只是自欺欺人而已,藏起來對自己沒什麼好處,藏得多了,人就容易軟弱,對自己越是坦誠,就越是能得到無堅不摧的力量。」
   第二天,魏謙一起來就有一點感冒,可能是前半夜吹的,也可能是後半夜他一直擔心單人被太小,總把被子往魏之遠那邊推,結果著涼了的緣故。
   不過這都是細枝末節,早晨最兵荒馬亂的事,是宋小寶早起戴著耳機壓腿,剛壓完一輪準備放鬆一下做第二輪的時候,就看見她的小哥哥從大哥屋裡出來,還親密地衝屋裡的人問:「哥,早晨想吃點什麼?」
   直到魏謙出屋,小寶那能塞進一個鴨蛋的嘴也沒合上。
   魏謙看了她一眼,沒解釋什麼,儘可能表現自然地收拾洗漱,像往常一樣若無其事地叫她過來吃飯……只不過一早晨沒和她對視過。
   而後他以上班為藉口,落荒而逃了……比平時足足早了二十分鐘。
   會議室裡還沒有人,魏之遠倒了杯茶,打開電腦,對魏謙說:「昨天晚上忘了跟你說了,我們用了一點非法的技術手段,黑進了王棟樑身邊幾個人的電腦,拼湊出了一點信息,他們有一本陰陽賬,可惜是手錄的,只有幾頁掃瞄版洩露出來,資訊不全,但是涉及到的幾個賬戶往來,我們都已經在追蹤了,給你看看。」
   魏謙沉默了片刻:「我不希望你沾上這種事。」
   「你希望我怎麼樣?」魏之遠雙手撐在會議桌上,笑盈盈地問他,「三好學生一樣地默默寫我的程式,賺幾個零用錢回來向你討要獎賞嗎?」
   他撿起一根簽字筆,在手指間轉了幾圈,嘆氣說:「你是多缺乏安全感啊,只肯對自己豢養的東西有感情。」
   魏謙面無表情地說:「豢養誰?你?我有病啊,養你這麼個混賬東西整天找氣生,你怎麼越大越不要臉?」
   魏之遠好像很愛聽他數落自己,一個字也不反駁,嬉皮笑臉地把筆記本電腦的螢幕轉到他面前,立刻堵住了魏謙的嘴。
   半個小時以後,管理團隊的人到齊了。
   「當地政府剛剛換屆,一把手是個外地空降來的。」三胖說,「這就是為什麼這個節骨眼上出事,王棟樑急著要重新疏通關係的原因。市政那幫人現在態度很模棱兩可,一來新領導剛到任,沒來得及摸清楚這地頭蛇的水有多深,二來這大領導也是快退休了,準備無功無過地收個尾,不想在自己任期鬧出什麼事來晚節不保。」
   「鬧不鬧出事來,由不得他,也由不得王棟樑。」魏謙說。
   馬春明翻看著內部秘密傳閱的一些東西,正人君子地舉手準備發表高論:「我們可以向司法機關舉報,這個人……」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閉嘴。」魏謙用兩個字就簡短地結束了他的發言。
   馬春明直腸子,在他認為要緊的立場上,從來不吝於和大老闆叫板的,立刻跳起來:「我反對使用不正當的手段!」
   「沒人說要使用不正當的手段。」三胖把他按回座位上,「博士,你不懂就先聽著吧,正當的手段也不是只有你那種直眉楞眼的。」
   「他就是把柄再多,這個事,也得讓當地政府去做。」魏謙點了根煙,「我們出面成什麼了?那是狗咬狗。」
   馬春明:「可談總剛才不是說……」
   「行,過兩天我過去一趟,打個前戰。」三胖越過他,接過了魏謙的話音。
   馬春明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三胖平時不管業務,馬春明平時不管公關,倆人在一起基本上是雞同鴨講。
   三胖嘆了口氣,只好耐著性子,給這個在某些方面榆木腦袋一樣的博士解釋。
   「我可以通過以前的幾個朋友請到當地公安的幾個人,紀檢那頭也聯繫到了,再來幾個作陪的,」三胖掐指算了算,「連帶市政的幾個人,湊一桌席。」
   他頓了頓,低聲補充了一句:「到時候就得請投資部盡快把項目建議書做好了。」
   投資部經理笑了笑:「我跟小遠一見如故,有他幫忙,肯定快。」
   儘管每個人說話都語焉不詳,可馬春明到底聰明,呆了片刻以後,還是反應了過來,他喃喃地說:「這……太……」
   「內部資料注意保密,散會吧。」魏謙沒解釋,拍了拍馬春明的肩膀。
   「太險惡了。」馬春明說。
   「你見過幾個壞人,就敢腆著臉說世道險惡了?」魏謙看著他笑了笑,「我都還覺得挺安樂的呢。」
  第六十二章
   每一個項目做下來,都是一場對人脈和市場精準度把握的考驗。
   粗放型的發展,撞大運式的經營,很快就會被行業的大浪淘去,這是當年魏謙之所以留下馬春明這只大猴子的原因——即使馬博士是個榆木疙瘩,他也是個思路極其清晰的榆木疙瘩。
   馬博士雖然不大拋頭露面,但也多少瞭解魏謙他們的處事方式,所以當場一聽就明白了。
   三胖所謂的「打前戰」是第一次暗示,儘管他過去也只是吃吃喝喝扯個淡,但暗示了他們在當地的關係網是通暢的,要做得足夠隱晦,也要給足對方面子,省得讓人以為他們是在逼宮,然後投資部所謂的「項目建議書」裡,當然會有夾帶,夾帶多少,就是展示他們能掌握多少東西了。
   這就像一棵大樹,露出樹根的一角給別人看,讓對方有個冰山一角的猜測。
   所以說要魏之遠幫忙。
   「然後你打算怎麼辦呢?」馬春明追到魏謙的辦公室問。
   魏謙叫狗一樣地衝他勾勾手指,把馬春明叫進了屋裡,遞給他一塊U盤:「去列印出來。」
   那是一份將近一百頁的項目策劃書,馬春明用再生紙打出來,厚厚的一打,訂都訂不上,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了魏謙一眼:「你做的?你怎麼有時間弄這個?」
   魏謙側頭打了個噴嚏,有些甕聲甕氣地說:「那你就別管了。」
   一直在旁邊不怎麼吭聲的魏之遠走過去,彎下腰摸了摸他的額頭,接了一杯滾燙的熱水放在魏謙面前,交代說:「喝了,我現在出去給你買藥。」
   說完,他就真的穿上外衣出去了。
   馬春明奇怪地抬頭看了魏之遠一眼——儘管他作為獨生子,沒法理解兄弟姐妹愛,但是憑藉他的生活經驗和貧瘠的想像力,怎麼都覺得「弟弟」這種生物就是熊孩子的代名詞,從沒見過魏之遠這樣的……慇勤周到得跟男朋友似的。
   但是馬春明的目光落到他們鬼見愁老大身上,立刻就不由得風花雪月全碎,打了個寒冬臘月裡喝了一壺冰水的哆嗦。
   「我一定是走火入魔了。」他想。
   馬春明閱讀速度極快,一目十行,據他自己吹,還能過目不忘。
   看完,博士收斂了自己驚悚而猥瑣的小心思,皺了皺眉:「產業園的概念確實非常有噱頭,如果真的能培植起來,稅收,乃至於產生的就業都非常有吸引力,但是恐怕沒那麼容易做成吧?」
   魏謙在一片熱水冒出的白氣後開口說:「不容易,但是事在人為。」
   「我覺得產業園這個東西,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當然,A市那個地方,從自然和人文環境上來說是有可行性的,可你不覺得不夠嗎?而且你不覺得這個定位太高了嗎?以『文化和高新技術』為核心,這樣的產業園大多是自發聚集,或者由政府通過減免稅收、設立獎項扶植出來的——政府那邊肯定不幹,我認為那邊沒有成熟的土壤。」
   魏謙說了一個非常著名的國外遊戲品牌,問馬春明:「聽說過嗎?」
   馬春明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小遠他們參與製作的。」魏謙說。
   馬春明想了想,又問:「所以你打算利用他的關係引來知名品牌?你給人家提供什麼,吸引他們來?」
   「政府沒有減免稅收政策,我就減免租金。我給他們最棒的工作環境,最廉價的費用,優秀的企業可以用技術股來入股物業。我還要在山清水秀的地方先開出一片專家公寓,精裝修,照著高端度假公寓的品質,怎麼漂亮怎麼來,找最好的物業團隊來經營,作為配套,剛開始可以免費,等園區成熟了,再把成本攤進辦公區的租金裡。」魏謙輕輕地敲了敲桌子,「知名品牌進駐,政府第一時間就有政績和稅收,而且靠他們還能吸引上下游的服務商,短時間構造出完整的產業鏈。」
   工作狂馬春明聽他簡單一說,心裡立刻就能估算出大概的投入。
   這個項目承擔了巨大的風險和巨額的資金成本,而前幾年,可以預見的,幾乎不會有收入。
   他們所有的、全國各地的大小項目所得的利潤,可能全部都要搭進來養這一個地方,而就像某個軟件公司用其所有的業務收入支撐一個辦公軟件團隊一樣,最後很可能證明這個傾所有人之力苦苦支撐的東西就是沒有出路的。
   數十個億的投資,漫長的回收期,每天的融資成本可能高達上百萬。
   有可能中途爛尾,也有可能走到最後,發現是死局。
   馬春明怔怔地在那坐了一會,好半天,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近乎自言自語地說:「你膽子也太大了……為什麼?」
   馬春明知道,魏謙就算是瘋了,也不可能用這麼大一筆資金,就為了跟王棟樑鬥氣。
   更重要的是,魏謙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一個人弄出這樣詳盡的策劃書,當中大量的、涉及多個省市的調研以及宏微觀各種層面上的深度的分析,沒有幾年的工夫,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
   光這一份策劃書,拿出去賣,馬春明都能估量出其不菲的價值……問題是有多少人敢真的動手做?
   A市政府絕對很難找到第二個人肯給他們做這樣的項目,相比起來,他們原本的稅收大戶王棟樑,就真成了個只能惹是生非造成社會不穩定的純流氓——何況他還涉嫌偷稅漏稅。
   「十年前,有一個人跟我說過一段話——這個人我一直很佩服他,除了在老婆面前昏頭看不清腳底下的路之外,我覺得他有種能穿透時代的目光。」魏謙緩緩地說,「他當時告訴我,勞動力的時代已經過去,當時我們即將迎來的,是資本的十年,而技術的春天緊隨其後。現在十年已經過去了,他說對了,我賭他下一個十年也是對的。」
   馬春明當然聽得出這個人是誰,他的眼睛隨即亮了起來。
   魏謙嗓音有點啞,咳嗽了幾聲,繼續說:「總有一天,蓋了房子就賣的時代會結束,政策性或者市場性崩盤在我們國家的背景下,出現的可能性或許很小,但地區之間不平等的發展,會造成優質地塊逐漸消失,而價格會相應地變得非常高。也有可能,由於經濟出現泡沫,我們現在這種過剩的融資管道被掐斷,高額的利息導致利潤空間被進一步壓縮,行業走到那種衰朽的地步,再想掉頭就晚了……」
   魏謙說到這,嗓子更癢了,忍不住又是一陣咳嗽,感冒好像比早晨還要嚴重一些。
   馬春明似乎是為了表示關心,隨口說:「啊,你感冒啦?要多喝點水。」
   然後他極不長眼地忽略了魏謙已經空了半天的杯子,急切地往前挪了挪椅子,催著他說:「然後呢?」
   他用口頭語言和肢體語言同時表達著:我剛才就是客氣客氣,你還是自己管自己吧。
   魏謙:「……」
   他忽然間就明白為什麼這貨會被老婆甩,果然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魏謙只好自己拖著有點發沉的腿站起來,重新倒了杯熱水,接著說:「那時行業中會有無數的中小企業死在長期的動盪裡,能健康長久、而不是苟延殘喘地活下來的,兩根支柱中間必須有一根——產業型的物業,或者全球暢通無阻的資產證券化。」
   馬春明聽到這裡,整個人已經和打了雞血一樣蹦了起來:「我知道了!要麼自己變成造血幹細胞,要麼變成流動的血液中的一部分!」
   魏謙靠在牆上,好像對他的反應敏捷很滿意,點頭說:「我的大概意思都在這裡了,這件事成功與否,就看你的了,你可以從每個駐外地項目公司裡挑自己的人,組成一個臨時團隊,專門做這件事。」
   馬春明一拍桌子:「只要這份策劃書能說服當地市政府,我兩個月之內給你一個切實可行的操作方案。」
   他說完,大馬猴似的來了精氣神,好像打算一頭紮進去就不出來了。
   這時,魏謙卻猶豫了一下,忽然開口叫住了他。
   「老馬,耍手段這種事,你不會、看不過去,都正常,有的是人能做,連幾歲的小孩都會為了爭寵偷奸耍滑,別說那些生意場上摸爬滾打了好多年的大小狐狸們了。但那些終究只是細枝末節的輔助工具。有的人手段高超地耍了一輩子,他們也就混成這樣了,真正能走得遠的關鍵,是有你這樣的人。」
   馬春明愣了一下,而後,他的臉突然飛快地漲紅了,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魏、魏董……」
   他跟了這個非常難伺候的男人已經有五六年了,魏謙給了他一份工作,一個機會,甚至是一重尊嚴,馬春明一直是心懷感激的,可直到這一刻,他才驟然從心而生出了那種「士為知己者死」的念頭。
   馬春明眼眶飛快地一酸,幾乎熱淚盈眶,張了張嘴,卻再一次口拙地詞窮了。
   魏謙懶得看他感激涕零,像打發狗一樣揮了揮手,頗有幾分怨念地說:「要不然我能容忍你這傻逼這麼長時間?滾吧,看見你就覺得礙眼……連給衣食父母倒杯水的眼力勁兒都沒有,要你有什麼用?看耍猴嗎?」
   馬春明歡天喜地地被他惡損了一頓,走出老闆的辦公室,就在這時,魏之遠回來了。
   魏之遠衝他客客氣氣地點了個頭,帶著一身寒意走了進去,馬春明想了想,腳步又轉回來,決定觀摩一下「有眼力勁兒」的人是怎麼做事的,好多學兩招,便於以後結草啣環用。
   他看見魏之遠呵了口氣,搓了搓手,把雙手弄暖和了,才走進去,替魏謙拿出了小藥片,看著魏謙吃下去,然後彎下腰,用自己的額頭輕輕地貼了魏謙一下。
   「有點發燒。」他聽見魏之遠輕聲地、用商量的口氣說,「先跟我回家好不好?」
   馬春明幸災樂禍地想:這回馬屁準得拍到馬腿上,死變態從來輕傷不下火線,頂多變本加厲地折磨手下的人,才不會中途翹班呢。
   誰知魏謙只是皺了一下眉,竟然沒說什麼,任由魏之遠取下他的大衣,披在他身上,又拎走了他的車鑰匙和包。
   馬春明:「……」
   兩秒鐘之後,他回過神來,連忙在魏謙發現之前溜下了樓,躲進了樓下拐角處的公廁,偷米的耗子似的鬼鬼祟祟探出頭,看著魏謙被魏之遠帶走了。
   「他怎麼就能沒挨打也沒挨罵呢?」馬春明喃喃地說,最後百思不得其解,「這不科學!」
   第二天,來自北方的寒流就侵襲了整個城市,魏謙好像天氣預報一樣,開始他每年初冬例行的咳嗽……他的止咳方式就是抽煙。
   魏之遠趁他不注意,把他家裡和辦公室的煙捲成了一包,縮進了櫃子裡,鑰匙隨身帶好,只在外面給他剩了一盒,不由分說地宣佈:「硬改變生活習慣對身體不好,我不會強制你硬戒,不過從今開始,實行配給制度,這是三天的量,你自己看著分配,早抽完早沒。」
   魏謙:「……」
   他沉默了片刻,一字一頓地問:「你是蹬鼻子上臉啊?」
   魏之遠笑容可掬地看著他,頗有暗示意味地點了點自己的嘴唇,意思是:你親也親過,摸也摸過了,打算不認賬嗎?我當然有權利管。
   魏謙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說:「別鬧,你小時候怎麼沒那麼難伺候?鑰匙給我。」
   魏之遠:「我那時候拿你當男神仰慕,別說煙味,你身上十天不洗澡的味我都愛聞,現在不一樣,你以後是我的,我想讓我的人多活幾年,有什麼不對?」
   「放屁。」魏謙站起來,打算動手收拾他。
   魏之遠連忙退到牆角,雙手扯住自己的領口:「別過來!過來我脫衣服了!」
   魏謙:「……」
   魏之遠露出小虎牙一笑:「我室友是個黑人暴露狂,跟他學的。」
   「你他媽去國外那麼多年,就跟洋鬼子學會了脫衣舞?」魏謙青筋暴跳,「有本事你脫!」
   誰知魏之遠竟然真的有本事,說到做到地一把將自己的襯衫從毛衣里拉了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扯開了一溜鈕子,並且把手按在了自己的腰帶上:「脫了,你還想看我脫褲子嗎?」
   就在這時,陪著Alex逛完本地景點的宋小寶推開了大門。
   她看見此情此景,再一次當場化作一塊表情驚懼的門板,保持著可笑的姿勢僵立在了那。
   Alex從她身後探出頭來,眼珠一轉,口無遮攔地說:「哇!強姦!太勁暴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現場呢!」
   他觀賞錢塘江大潮般的遊客口吻終於讓魏謙惱羞成怒,但是此時既不便當著外人的面過去踩魏之遠一頓,也不便當面數落小寶的客人,只好面無表情地轉身回屋,把門摔得山響。
   魏謙重重地往床上一躺,心想:「這兩個混賬討債鬼。」
   魏之遠在外面不慌不忙地系好鈕子,看了他們倆一眼,體貼地沒去打擾宋小寶。
   自從那天早晨,她撞見他夜宿魏謙的房間之後,宋小寶就以「帶假洋鬼子遊玩本地著名景點」的名義,開始神龍見首不見尾起來。
   魏之遠知道她還是難以接受——其實換誰都難以接受吧?她沒像當年三胖一樣搞破壞已經很給面子了。
   一分鐘以後,宋小寶默不作聲地進了門,神色木然地在Alex身後把自家門帶上關好,然後她站在窄小的玄關處,連鞋也沒換,突然毫無徵兆地「嗷」一嗓子哭了出來。
   那可是真正的嚎啕大哭,把Alex和魏之遠都嚇了一跳,連已經回屋的魏謙都給驚動了,但魏謙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沒有出來,只是站在門口,把臥室的門撥開一條門縫,有些緊張地聽著外面的動靜。
   Alex不知所措地輕輕拍了拍她:「離離?這是幹什麼?哎……別哭了,臉都花了。」
   宋小寶充耳不聞,她自顧自地哭到了上氣不接下氣的地步,累得不行了,就慢慢地靠著鞋櫃子蹲了下去,抓住了不知什麼時候走到她身邊的魏之遠的褲腳,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她劇烈的哭嗝才略微平息了一點,魏之遠聽清了她斷斷續續的話:「我……我把哥哥讓給你了,你以後別、彆氣他。」
   魏之遠蹲下來,伸手按了按她的頭頂,輕柔地反問:「我什麼時候氣過他?」
   「也……也是啊。」宋小寶吸溜了一下快要流出來的鼻涕,隨後,她又忍不住悲從中來,「那以後沒人疼我了嗎?」
   魏之遠笑了起來:「胡說。」
   宋小寶想了想,也是覺得自己杞人憂天,可是她不明白為什麼,還是覺得心裡難受,從小到大,周圍的痛苦和糾結總是和她隔著點什麼,她一直忽略它們的存在,而現在,她似乎終於像晚熟的身體一樣,長成了晚熟的精神世界,隱約觸碰到了一點,就立刻嚇壞了一樣地無所適從起來。
   她於是不說話了,乾脆痛痛快快地坐在地上大哭了一場,心想,權當是排毒養顏了。
   氣溫很快急轉直下,魏謙的感冒簡直像好不利索了,無論是吃藥還是魏之遠無微不至的小心照顧,那病毒都好像打定主意要在他身上逗留七七四十九天。
   魏謙也很快就不放在心上了——因為A市那邊進展順利,可疑的人很快都鳥獸散了,王棟樑那頭接連被捅出了好幾起夠得上刑事犯罪的案子,快要捉襟見肘,所有人都感覺十分喜聞樂見。
   而馬春明的團隊也以極快的效率運轉了起來,策劃書送到A市政府那頭,市長親自請了逗留在那邊的三胖吃了頓飯,態度十分親切,好像一夜之前和三胖成了忘年交。
   那天下了場大雪,魏謙下班走的時候,看見馬春明還在那加班,他提醒了一句路上小心,就豎起衣領回去了。
   雪越下越大,天氣預報已經開始了極端天氣預警,臨到晚上十點鐘時,魏謙突然接到了馬春明的電話。
   非公事馬春明很少打擾他,主要他們倆也沒什麼話好說,這一回,馬春明帶著哭腔在那頭說:「老大,救命。」
   魏謙嚇了一跳,還以為公司出什麼事了。
   馬春明下一句話說:「我掉下水道裡了。」
   魏謙:「……啊?」
   馬春明真掉進下水道裡了,不是鬧著玩的。
   魏之遠死活不讓魏謙出門,兩人爭鬥了一番之後,魏之遠用了個賤著,把他反鎖在家裡了,自己開車出去救那隻見鬼的大猴子。
   他找到馬春明的時候,那傢夥已經被圍觀路人給送到醫院了。
   大雪埋了整個城市,厚的地方能沒過人的腳脖子,馬春明是深一腳淺一腳地在路邊走的時候,一不留神踩進了一個掀起來的井蓋裡。
   好在他命大,在劇烈的撲騰中只掉進去了半個人,把腿摔骨折了,沒有直接消失在城市下水系統中。
   他的包掉下去找不著了,身無分文,魏之遠只好替他墊付了住院費用。
   馬春明一臉心如死灰地躺在病床上,魏之遠跟他不熟,也沒好多問,只好先回去,等第二天白天,魏謙才到醫院看了他一眼,問明瞭情況。
   「我車昨天送修了,本想直接坐地鐵回家。」馬春明語無倫次地說,「但是她……就是我前妻,給我打電話說……說她病了,快到新年了,我……」
   「你就頂著大雪出去,然後掉下去了。」魏謙說。
   馬春明擠出一張要死要活的憂鬱微笑。
   魏謙在厚重的圍巾裡重重地咳嗽了幾聲:「該。」
   馬春明往後一靠,用力地躺在了床上,喃喃地說:「我把我所有能給她的都給她了,從今以後,我的愛情就死了。」
   魏謙毫無同情心地說:「你也跟著一起賤死得了。」
   馬春明把病床上的枕頭拿起來,大逆不道地向他的老闆砸去,遷怒地說:「我看出來了,你這種沒心沒肺薄情寡義的變態就和她一樣,你們生來就是為了辜負別人的!」
   魏謙接住他砸過來的枕頭,沒來得及收拾膽敢以下犯上的馬春明,先反射性地看了魏之遠一眼。
   魏之遠彷彿在等著他的目光,意味深長地對他一笑。
   那天之後,他們沒有更進一步的接觸,魏之遠偶爾也只會開幾句口頭上的玩笑,一直規規矩矩,沒做出任何逼他的事。
   而此時,魏謙驟然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了那種期盼的等待。
    第六十三章
   「我真的……一直在辜負你嗎?」魏謙心裡這麼想著。
   可是除了那天晚上魏之遠被他弄急了流露出了一零星的憤怒之外,魏謙不記得他表達過一點負面情緒。
   魏之遠把魏謙接住的枕頭抽走,轉身放回到馬春明的病床上,輕描淡寫地說:「我哥不是那樣的人。」
   馬春明和魏謙異口同聲地問:「你怎麼知道?」
   魏謙說完就後悔了,狠狠地瞪了不明所以的馬春明一眼。
   魏之遠就笑了笑:「薄情寡義的人帶相,不討人喜歡。」
   由於馬春明性情沒溜,眼大漏光,他完全沒能觀察到魏謙聽完這句話以後耳朵都紅了,依然很傻很天真地追問魏之遠:「真的嗎?」
   說完,他仔細回憶起自己老婆的長相,只是覺得她長得挺漂亮的,儘管一想就傷心,但還是沒看出她哪裡帶了「不討人喜歡」的相。
   馬春明非常認真地問魏之遠:「你會看相嗎?能給我看一眼嗎?我是不是這輩子都妻運不旺?」
   魏之遠卻瞥見了魏謙的神色,笑意更濃,誠懇地忽悠……不,安慰馬博士說:「不,你只是運道來得晚,之前操之過急,所以遇到的是爛桃花,紅鸞星還沒運行到正宮。」
   「什麼?」馬春明難以置信地說,「我都三十多奔四的人了,還沒到正宮?那什麼星的公轉速度也太慢了吧。」
   魏謙涼涼地插嘴說:「都是你畫烏龜畫的。」
   馬春明聽了,如臨大敵地挺直了腰桿,隨後他以他人生中僅有的幾次機智,做出了僅有的幾次靠譜回覆:「有道理,你也愛畫烏龜,你還光棍呢。」
   魏謙:「……」
   他真心想喪心病狂地把馬博士滅口,可惜沒來得及付諸實踐,病房就又有新訪客了——小菲跟馬春明的助理代表同事們來看他。
   馬春明的助理是個剛入職不到兩年的小女孩,都叫她夢夢,大眼睛齊劉海,一笑倆酒窩,也是個小奇葩,整天帶著個破筆記本,跟起居錄小太監似的,讓她做會議記錄,連開完會幾個人互相磕牙打屁的話她也能給一字不落地速記下來。
   小小的會議記錄本上,可謂是佈滿了公司高管們大大小小的黑歷史……
   倆姑娘還大包小包地帶了禮物。
   魏之遠趕緊出去幫她們搬了進來,把一大箱子牛奶放在了馬春明床頭,上面羅著新鮮水果和零食,活像來醫院野餐的。
   夢夢乖巧地說:「這個牛奶我們挑了高鈣的,對馬總的腿有好處。」
   小菲大姐接著補充:「對,還有助於成年人盡快斷奶。」
   魏謙知道夢夢他們這幫新來的小孩都有點怕自己,於是也不久待,轉身招呼魏之遠走,他們倆離開了住院部,下了樓,到門檻處,魏謙自然而然地託了一下魏之遠的腰,用這種親暱的方式提醒他注意腳下。
   魏之遠猛地剎住車,難以置信地回過頭。
   魏謙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處於一級戰備狀態,好像自己在他眼裡,從可以隨便拎著後脖頸子往泥裡摔,也摔不死的變形金剛,變成了一個因為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能抑鬱而終的林妹妹。
   每次魏之遠觸碰魏謙的時候,都覺得他哥像一個坐在水銀桿炸彈旁邊的准烈士——渾身緊張,但大義凜然地忍著不逃。
   魏謙見他回頭,若無其事地問:「怎麼了?」
   魏之遠一秒鐘也不想浪費,一把拉起他的手,拽著他跑進了停車場,然後把他塞進了車裡。
   魏謙被他生拖硬拽,噎了一肚子涼風,這也就算了,關鍵倆人在醫院門口一路狂奔的模樣,實在很像剛從精神科逃出來的。
   他咳嗽了幾聲,有些氣喘地質問:「車裡有地方投胎嗎?」
   魏之遠用剛中了五百萬、做夢一樣的語氣說:「你……你剛才是摟了我一下嗎?」
   魏謙:「……」
   他真沒那個意思,只是當一個人的注意力開始放在另一個人身上、又竭力想拐彎抹角地表達一些溫柔的時候,他會下意識地做出那些動作。
   然而魏謙聽得出魏之遠話音裡的雀躍和激動,當然也心照不宣地明白他為什麼這麼激動。
   他回想,自己像魏之遠一樣大的時候,能像他一樣,做到為某一個人或者某一件事這樣寵辱不驚、還執迷不悔嗎?
   魏謙覺得自己不能。
   所以他放任了魏之遠把這個小小的誤會保持了下去,沒有解釋,只是大爺一樣地把座位往後微調了一下,斜眼看了旁邊的人一眼:「幹嘛,摟一下你還要收錢啊?門口買葡萄乾的還讓試吃倆呢。」
   魏之遠用高溫烤箱一樣灼灼的目光盯著他:「隨便吃,想吃多少吃多少。」
   魏謙始終認為自己從骨子裡不算什麼正經人,因為物以類聚,看他身邊這幫貨就知道,可他總是招架不住魏之遠,這一套一套的——如果調戲良家婦女也有段位,這小子到萬惡的海外舊社會紙醉金迷一圈回來,顯然已經到了專業九段的程度。
   隨即,他又覺得這個想法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有把他哥當良家婦女調戲的道理嗎?」魏謙匪夷所思地想,「他媽的,含辛茹苦養出了這麼一個臭不要臉的東西,書都讀到什麼玩意肚子裡去了?」
   由於魏之遠一路上不停地用赤裸裸的視線騷擾他,魏謙只好在每次等紅綠燈的時候,都手動把他的臉按到另一邊去。
   好不容易心驚膽顫地開回了家,魏謙才沒好氣地說:「以後再這樣,你就給我滾到後面坐著去,小學生都知道為了交通安全不打擾駕駛員……」
   魏之遠委屈地說:「可我連句話都沒說,就看看也不行嗎?」
   魏謙無言以對了片刻,而後嘆了口氣,抬手蹭了蹭魏之遠的下巴,用他最溫和的聲音說:「讓我先試試,好嗎?」
   顛簸半生,他還從未試著愛一個人,他甚至不知道該從哪開始,又該遵循怎麼個輕重緩急。
   魏之遠一把抓住他的手:「如果有一百步,有你這句話,剩下的九十九步我就是爬也要爬過去……哥,其實我比馬博士賤多了。」
   魏謙忽然收斂了之前的種種神色,目光沉下來,他像很多年以前,問那時才到他腰間高的小遠那樣,再次問出了那個同樣的問題:「哥是不是對你不好?」
   而時隔多年,只會搖頭的小男孩長大了,會說話了。
   這一次,魏之遠摩挲著他的指腹,輕聲說:「世界上再也沒有第二個人這麼疼我了。」
   魏謙臉上並無喜怒,只是聽了這句話,靜靜地反問他:「那我疼了你這麼多年,就是為了讓你犯賤的嗎?」
   他說完,逕自抽回自己的手,屈指一扣,重重地彈了魏之遠的腦門一下,對一聲悶悶的輕響做出評價:「西瓜熟大發了。」
   而後他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魏之遠愣了許久,才轉過了這句千回百轉的話裡的彎彎繞繞,驀地就忍不住鼻子一酸。
   晚飯弄起來很快,Alex要去外地工作了,小寶本來說好了陪他出去吃,誰知新聞聯播剛開始,她就推門進來了。
   魏之遠給她盛了一碗皮蛋瘦肉粥,隨口問:「怎麼把你朋友一個人丟下了?」
   小寶氣哼哼地說:「經過酒吧街門口,還沒進去呢,就被一個說話聽不懂的洋鬼子漢子給勾搭走了。」
   一邊的魏謙頗為意外地放下茶杯:「什麼?我看你們倆走得挺近的,還以為他是你交的男朋友。」
   小寶一蹦三尺高:「抗議!哥,你這是對我人格和智商的極大侮辱!」
   「得了吧,這倆玩意你有哪個?」魏謙先白了她一眼,而後鬆了口氣,嘀咕了一句,「不是就太好了,我本來也覺得那年輕人吊兒郎當不像靠得住的。」
   「何止靠不住,他簡直……」宋小寶話還沒說完,電話來了。
   Alex在那邊微微有點醉醺醺地問:「離離,我是不是在你包裡落了東西?」
   他出門不帶包,一般錢和手機就裝兜裡,如果還有其他的東西,就會往小寶包裡塞。
   宋小寶一邊去夠自己扔在沙發上的包,一邊問:「什麼呀?」
   Alex語焉不詳地說:「啊……那什麼,反正你給我看看吧。」
   當時魏謙的注意力原本已經轉移到了電視上,突然,耳邊炸雷一樣地響起一聲高分貝的尖叫,他就聽見小寶「嗷」一嗓子,衝著電話那頭的人咆哮說:「賤A你個臭不要臉的,我操你大爺,你居然敢把套子和潤滑劑塞我包裡!」
   魏謙一口熱水毫無徵兆地嗆了進去,開始了一輪撕心裂肺的咳嗽。
   宋小寶這才意識到她在大哥的耳根底下叫喚了一句什麼,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二百五了,只好氣沖沖地匆匆結束了這通沒節操的對話:「自己再買一套去,我不給你送,你經紀人到底是怎麼忍受你的,要是我,早把你削皮煮了。」
   她掛斷電話前,魏謙還從電話裡聽見了Alex囂張的大笑,其中夾雜著一句:「我可以改行去給貓糧廠當會計,上次那貓糧廠老闆還聯繫我呢!」
   宋小寶羞憤欲死地想在兩個哥哥眼皮底下把某些東西處理掉,魏之遠卻一直在旁邊盯著那沒來得及拆包的小盒和小瓶子出神,在她一把抓起來想往垃圾箱扔之前,心神不在家的魏之遠忍不住出聲:「哎,那個……」
   話音沒落,他就回過神來,頓時後悔了,在桌子底下的手把腕子上的串珠轉得陀螺一樣,幾乎成了一片殘影,愧疚於色慾竟然這麼輕易就打敗了他。
   而更尷尬的是,小寶聽見後,彷彿「明白」了什麼,遲疑了一下,她又緩緩地把準備扔的東西放回了桌上,然後她抿抿嘴,小心翼翼地往魏之遠面前推了推。
   宋小寶端起粥碗,保持著站立的姿勢,以武松「三碗不過崗」的架勢,兩口把瘦肉粥灌下去了,好懸沒噎死,她貼著牆邊到廚房,四腳翻飛地衝洗了碗筷,又貼著牆邊小碎步地回來,頭也沒敢抬地默默回自己屋裡去了。
   她以一系列的肢體語言,此時無聲勝有聲地說:「你們自便,當我不存在吧。」
   剩下魏之遠和魏謙面面相覷,中間的桌子上擺著這兩小件存在感十足的東西,電視裡,天氣預報的片頭曲悠然響起……
   好一會,魏謙飛快地移開視線,假裝自己什麼都沒看見,認真地研究起晚報上數獨和謎語的那一頁,甚至好像突然對弱智無比的推理小遊戲感興趣起來。
   魏之遠經過了一系列嚴酷的思想鬥爭,轉成了螺旋槳的串珠也沒能打住他思緒一路朝著齷齪的方向狂奔而去,於是他人不知鬼不覺地偷偷把桌上的東西收了起來,裝進兜裡。
   魏謙在客廳裡實在如坐針氈,沒過多久,他就找了個藉口,回自己房間了。
   他在書桌前正襟危坐地打開電腦,然後面色凝重地打開了瀏覽器,遲疑了一下,最後,在百度搜索欄裡一本正經地搜索起「怎麼找到同性戀色情片」這種囧囧有神的問題。
   而後,魏謙好像做市場調研一樣,開始分析各種龐雜的資訊,但是搜到的在線位址大部分早就被遮罩了,明顯的黃色網站或者不明下載地址他總覺得裡面會有病毒,不大敢隨便進去。
   原本不知道想幹點什麼「壞事」的魏謙就這樣,就這個問題嚴肅地跟各大搜尋引擎較了一晚上的勁。
   誰知還沒弄出個結果來,忽然,他的門被人從外面擰開了。
   魏謙手一哆嗦,連忙試圖關上搜索頁面,誰知也不知道一不小心點進了什麼東西,一陣奇怪的聲音立刻從音箱裡傳了出來,他汗毛都炸了起來。
   魏之遠站在門口,木然地舉起手裡的蘋果和水果刀:「我就是想問問你吃不吃……」
   魏謙:「……」
   當然,他覺得最冤枉的是,螢幕上分明什麼都沒有,剛才那動靜就是那缺德網站打開時的背景音!
   魏之遠在門口戳了幾秒,思考自己是做聖人還是做凡人,眨眼的工夫,拉鋸的「聖人小人」就被「凡人小人」毆打成了一堆渣渣——他果斷的把水果刀和蘋果都丟下了,側身閃進魏謙的房間,並且回手鎖上了門。
   「哢噠」一聲,屋裡好像崩起了一根隨時會斷的弦,緊張得近乎窒息。
   但隨即,窒息的弦鬆了——魏之遠瞥見了魏謙滿屏的搜索結果和那張臉上百口莫辯的憋屈,他頓時忍不住了,直接從桌子上笑到桌子底下,最後被魏謙一腳踹了出來:「笑屁啊笑。」
   魏之遠靠著他的桌腳,坐在地上,揉了揉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哥,我移動硬盤裡有兩個G,密碼是你名字的全拼,你要嗎?都拷給你。」
   這一句話總共沒幾個字,但魏謙覺得自己竟然能從中找到好幾個收拾魏之遠一頓的理由,可當這些理由全都堆砌在一起時,又好像產生了坑爹的「負負得正」結果,魏謙腦子裡難以自抑地浮現了一個畫面,魏之遠獨自一個人坐在屋裡,敲下他名字的全拼,然後……
   「哥。」
   就在他還沉浸在一片混亂中的時候,魏之遠卻不知什麼時候止住了笑聲,魏之遠試探地抓住了魏謙的腳踝,輕而易舉地就擼起了薄薄一層的褲腿,撫上了魏謙的腿。
   魏之遠對上魏謙的目光,他輕輕地說:「看片還要等我去拿,你現在想要現場版嗎?」
   他說著,捧起魏謙赤裸的腳,在魏謙的腳側上緩緩地蹭著,突然低下頭,在他腳背上輕啄了一口。
   魏謙觸電了一樣地縮回了自己的腳:「小遠!」
   魏之遠順勢站起來,雙手撐在他的椅子把手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謙兒,你想試試嗎?」
   他身上傳來浴液溫和的味道,一抬手合上了魏謙的電腦,把他的檯燈調到了最暗的檔,輕輕地揭開魏謙的領子:「你要是不願意,就像剛才一樣踹開我,好不好?」
   魏謙的臉色在昏暗的燈光下晦暗不明。
   魏之遠的動作極其輕柔,儘管他寒冬臘月裡額角已經浸出了汗。他已經發現了,他哥出於某些原因,對過分親密的關係和肌膚接觸都十分抵制,「某些原因」他不願意細想,但是也多少能猜到一些。
   他並不像讓魏謙覺得不適,於是一直努力地壓抑著自己。
   他的十丈軟紅塵就在掌中,而一切空靈或澄淨的禪定都灰飛煙滅,他只想要把自己溺死在裡頭。
   魏謙低聲叫了他的名字:「小遠。」
   魏之遠就像個突然發了瘋的人一樣,一把拉起了他,而後雙手攬住他的腰,把自己和他一起摔在了床上。
   柔軟的床鋪發出「嘎吱」一聲嘶啞的尖鳴。
   二十年前就對他關閉的閘門徹底打開,魏謙閉上眼睛,彷彿聽見了河水一樣潺潺流過的水聲。
   他覺得自己身上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慾望的漩渦裡緩緩流逝,沉寂的血管中再次燃起新的激流。
   如果沒有魏之遠……
   他一輩子也學不會像Alex一樣玩世不恭,至少打死他也做不出丟下自己的公司,轉頭去貓糧廠當會計的事。
   他也學不會像馬春明那樣單純地做喜歡的事,他甚至沒有一個成型的、能說得上來的理想。
   物質的豐富會掏空他的精神,過些年,小寶也許會走紅,也許會結婚,無論走哪條路,她都會漸漸離開他……
   也再沒有人需要他不眠不休地背負著沉重的責任,工作狂一樣的拚命了。
   那原本是他的終點。
   「我操,疼!」魏謙忍不住用變了調子罵出聲來,「你他媽能輕點嗎?殺豬啊!」
   ……但現在恐怕不是了。
    第六十四章
   「小寶說我中毒已深、時日無多了,我覺得她說得對。
   我感到很痛苦,非常不想死,不知道怎麼和哥說。
   枕頭下面我放了兩塊五毛錢,老師說死人留下的東西叫遺(yi)產,那我有兩塊五的遺產。我想買一瓶飲料喝,我還沒喝過玻璃瓶的汽水,後來沒買,我想,還是留給哥哥吧,你別忘了拿走。
   不過我還是挺想喝的。
   等我死了,你能別把我扔了嗎?老師說死人要被埋在地下,你能把我埋在家門口嗎?
   我的一生雖然很短暫(念zan,就是很短的意思),但是很有意義。我也不知道有什麼意義,老師總說人的一生要有『意義』,那我也有吧。
   我最喜歡的人是哥哥,第二喜歡的人是小寶,沒了。
   雖然很有意義,但是還是不想死。」
   魏謙淩晨四點的時候醒了。他不知自己做了個什麼夢,也許夢見了過去的事,他一睜眼就想起了魏之遠小時候寫的那封遺書。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到了另外一封遺書的緣故。
   這個事,要從馬春明半夜掉下水道裡打電話求救說起。
   當時小寶也不在家,魏謙本想出去看看,可他那天咳嗽得厲害,魏之遠死活不讓他出門。
   一般遇到這種情況,魏謙都不和人爭辯,他會表現出自己當慣了老大的做派——用實際行動表明,這裡老子說了算,你有異議?哦,不好意思,當屁聽了。
   所以魏之遠發現講理無效,只好胡攪蠻纏。在魏謙出門的一瞬間,魏之遠躥出來,用後背堵上了門,而後以迅捷無比的動作和專業技巧,一把抓住掛在門口衣帽架上的領帶,一拉一拽,一網一兜,三下五除二就把魏謙兩隻手綁在了衣帽架的掛鉤上。
   魏之遠打的也不是什麼高科技的死結,一解就開,勝在手腳夠麻利,動作夠快,趁著魏謙被他綁住這麼幾秒鐘的工夫,他回手掏出了魏謙的車鑰匙,把門反鎖上,飛快地跑了。
   魏謙這個人,平時在家裡和在外面的處事風格,就像是人格分裂一樣,在外面遇到這種情況,他第一反應永遠是解扣,但是在家,他的第一反應永遠是先發脾氣罵人。
   魏謙毫無耐心地用裡一拉,直接把綁著他的領帶扣給硬拽開了,衣帽架跟著就「啪嚓」一下倒了下來,上面掛著的東西掉了一地。
   「我操。」魏謙低頭觀察了幾秒,決定甩手扔著,才不管收拾。
   但是就在他打算邁過倒架的衣帽架時,他看見魏之遠掛在上面的包摔開了,裡面滾出了兩個筆記本,一本還是攤開的。
   魏謙猶豫了一下,擔心他包裡有電子設備之類的東西,怕給壓壞了,於是屈尊降貴地彎下腰,把魏之遠平時隨身帶的包給扒拉了出來,這時,他才發現魏之遠的包異常的不高科技,裡面連副耳機也沒有,就插了幾隻筆,其他的就是那倆軟皮本了。
   滾在地上攤開的那本上,寫滿了各種各樣別人看不懂的代碼和筆記,中英文夾雜,魏謙饒有興致地翻了兩頁,雖然不明白,但是覺得挺厲害,然後他拍了拍上面落的灰,放在了一邊。
   他本想著另一個也是一樣,拿起來輕輕抖了一下,誰知那東西也不知是哪個世紀的老古董了,險些讓他一下給抖散了,裡面夾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有掉了的紙頁,全都下雪一樣地撲簌簌地落下來。
   魏謙「嘖」了一聲,拎了一下褲腳,蹲下來挨張撿起。
   這裡面有學術期刊的剪報,有的是魏之遠自己寫的不知所謂的隨筆,最後,魏謙看見了一張夾雜在其中的餐巾紙,顯得皺皺巴巴的,寫滿了字。
   字跡是某種鐵鏽一樣暗紅發黃的顏色,魏謙拿到眼前仔細一看,心裡一突,發現那竟然是乾涸的血跡。
   那是一封真正意義上的遺書,從落款的時間看,是當年他離家出國的第二年。
   魏之遠從八歲長到了二十多歲,從大鬧天宮一樣不肯去學校小猴子變成了如今人五人六的高知海歸,寫遺書的風格卻幾乎是一成不變的,都是三部曲。
   他先交代自己怎麼了——是一次野外登山中遇險,補給掉得差不多了,和外界失去了聯繫,正跟幾個倒楣蛋同伴在極端惡劣的環境下想方設法自救,他寫下這封遺書,以防死了沒人埋。
   第二部分交代遺產——他的賬戶,技術股份等等都怎麼處理。
   最後,依然是總結了他自己的一生。
   然而,這一次,魏之遠沒有像不懂事的時候那樣,連「意義」倆字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就大言不慚地說自己的一生是短暫而有意義的,魏謙看見他用某種極細的東西引導著血跡的去向,不同於上面兩部分,他的書寫語言換成了中文。
   「我從生到死,就是一個又一個顛倒而尖銳的執念,回想起來,再無其他了。熊哥的話,我明白了。」
   「只是如果戛然而止在這裡,沒能見你最後一面,依然是莫大的遺憾。」
   下面是一串魏謙的名字,脆弱的紙面幾次被劃破,被血跡糊成了一團。
   魏謙小心翼翼地伸手觸碰了一下舊紙表面,到那粗糲毛躁的觸感中,似乎還夾雜著某種時空那頭如血般嫣紅的思念與痛苦。
   他的寶貝弟弟,是怎麼在飢寒交迫近乎絕望的情況下,用血在一張餐巾紙上寫著他的名字呢?
   那幾行血字好像一根楔子,毫不留情地打進了魏謙的心裡,留下了一串永不磨滅的印記。
   後來,儘管不道德,魏謙還是忍不住坐下來,把魏之遠那個夾滿了各種東西的本翻開看了,他發現那原來是一本日記,是魏之遠出國的時候在機場買的,他並不是每天都寫,有時候可能中間會隔個十天半月,然而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本子還是只剩下了最後幾頁。
   而最後一篇,是他回國撞見魏謙後,又轉導去看小寶的時候寫的。
   所有的掙紮與救贖,極端的堅韌與極端的脆弱,全部融化進了字裡行間。
   就因為這個,魏謙把衣帽架扶起來恢復了原貌,並且在魏之遠做好了挨抽的準備回家時,他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沒提一句關於某人以下犯上竟敢捆綁他的事。
   冬日的淩晨,天還沒有一點要破曉的意思,連風也不知什麼時候停了,週遭靜謐極了。
   魏謙只能聽見耳邊魏之遠平穩的呼吸。
   魏謙想動一動,可是魏之遠從手到腳都緊緊地扒著他,那姿勢簡直像趴在金幣上的老葛朗台,硬是把他限制在了一個狹小的空間裡,弄得他有點難受。
   魏謙沒想弄醒他,試著小幅度地稍微掙動了一下,沒想到招來了睡著的魏之遠無意識的反彈,扒在他身上的手抱得更緊了,把魏謙勒得險些喘不上氣來。
   這臭小子說得比唱得好聽,都快把自己包裝成無怨無悔的苦逼情聖了,魏謙都差點信了。
   這一個睡著時無意識的動作卻徹底出賣了魏之遠。
   「小兔崽子。」最後,魏謙只好抽出一隻手,艱難地把他從自己身上扒拉了下去。
   魏之遠終於被他驚動了,迷迷糊糊地問:「嗯?哥?」
   魏謙摸了摸他的頭:「沒事,睡你的。」
   說完,他爬起來,上了一次廁所,然後一個人走到和客廳連著的大陽臺上。大陽台原本亂七八糟的,也就有個能坐人的地方,其他堆的都是雜物,後來被魏之遠改造成了一個小書房,他買來了柔軟的小沙發和籐條編的小茶几,在下面鋪了乾淨的地毯,願意的話,人還可以坐在地上,兩邊一側是高高的書架,另一側掛著油畫,放了好多小小的儲物格。
   茶几下面有煙和打火機,魏謙摸出了一根,剛想點上,不知想起了什麼,猶豫了一下,又放回去了。
   冰花結滿了窗櫺,連偶爾經過的汽車的探照燈也打不到這樣高的樓層。
   魏謙伸長了腿,坐在小沙發上,望著氤氳不明的窗外發了一會呆,沒點著的煙在他的手指尖週而復始般地轉來轉去,偶爾拿到鼻子下聞一聞味道,也就算過乾癮了。
   他的眼珠上好像蒙了一層清透的玻璃,眼神平靜地穿透出去,安寧如平湖秋月般的杳然無波。
   那陳列在黑暗中的輪廓近乎是優美的。
   魏謙極少會有這樣無所事事發呆的時間,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他就像已經變成了一具逼真而俊美的雕像,等待著初升的太陽。
   「我又能給他什麼?」夜深人靜的時候,魏謙心裡這樣一個念頭忽然一閃而過。
   遺書好寫,因為人到最後,發現其實充其量就那麼幾件事好寫——從哪來的,在哪停下的;剩下什麼,還有什麼願望……以及這一生的軌跡,多數人的軌跡,其實都能用一句話就能貫穿始終了。
   生死一場,原來不外乎如是。
   「如果我發現自己也時日無多了,我還能給他留下什麼?」魏謙這樣想著,他覺得身體非常疲憊,腰部的肌肉還隱隱傳來尷尬的痠痛,但他已經毫無睡意,甚至想要坐在這裡直到天亮。他心裡就像有一條擁堵了多年的河道,突然被衝開了,他想跟隨著那細細的水流,看看它們最終會流往什麼地方。
   不過最後魏謙沒能如願,因為沒多長時間,魏之遠就找出來了。
   年輕人揉了揉眼睛,彎下腰從沙發背後伸出雙手,交匯在魏謙的胸口上,把下巴搭在了他的肩上,無限眷戀地蹭��蹭,打了個哈欠問:「怎麼起來了?不舒服?」
   魏謙:「睡不著,起床轉轉。」
   魏之遠眼皮都快要合上了,他努力地眨巴眨巴,拉起魏謙的手:「手都涼了,天快亮了,回去再躺一會好嗎?」
   魏謙被掐斷的思緒連不上了,順著他的手站了起來,魏之遠立刻不由分說地膩在他身上,撒嬌似的說:「哥,明天不去上班了好嗎?」
   魏謙白了他一眼:「不上班哪來錢?去賣身嗎?賣身可是個體力活,長期下去我實在幹不了。」
   魏之遠「嘿嘿」笑了一聲,他總覺得不真實,像一場幸福來得太快的夢。
   他甚至開始恐懼起天亮,唯恐這又是自己編造出來逗自己玩的一場幻象。
   第二天晨會散會之後,魏謙毫無預兆地對魏之遠說:「我讓行政的人給你訂好了機票,最近投資款就可以到位,你跑一趟,需要有個人對接一下。」
   剛得手就被趕走,魏之遠簡直要懷疑他是故意的,然而正事畢竟是正事,何況也不是給他一個人的投資,魏之遠再無心工作,也只好頗為不滿意地心裡抱怨了幾句,回去收拾起自己的行李。
   魏之遠臨走前的頭天晚上,先是三胖來了。
   三胖面色嚴峻地帶了個消息來:「王棟樑所有資產都被凍結,相關人員都被控制起來了,但是總有漏網之魚——他那個特別能惹事的小舅子就不見了,現在秘密通緝他,我們懷疑他可能會過來找你報復。」
   魏謙丟了一塊戒煙口香糖在嘴裡,滿不在乎地說:「來啊,熱烈歡迎。」
   三胖震驚地看著戒煙口香糖:「你戒煙?吃錯藥了?」
   魏謙擺擺手:「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個暴發戶思想境界達不到,就別廢話了,滾吧。」
   這頭剛說完,魏之遠就笑盈盈地拉開門,對三胖說:「三哥,我送送你。」
   三胖:「……」
   這王八蛋還挺會指哪打哪。
   三胖還以為是魏之遠逼著魏謙戒煙的,所以臨走的時候,他有些詫異地看了門口的年輕人一眼,心說這小子對魏謙真能有那麼大的影響嗎?
   三胖說不清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只是心情怪微妙的,鬱鬱地離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三胖烏鴉嘴,反正他走了沒多久,魏謙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對方用某種唯唯諾諾的聲音問:「你好,你……你是叫魏謙嗎?」
   魏謙先開始以為是推銷什麼東西的,在強行掛斷之前忍不住刺了人一句:「居民個人資訊這是您打折價買的吧,連是誰都看不清,就你這業務素質,能賣出些什麼玩意去?」
   他說完要掛,對方卻突然大喊一聲:「別、別掛!」
   電話裡的男人似乎是激動得過了頭,呼吸明顯粗重了,他突然問:「魏什麼?你媽叫魏什麼?」
   這詭異的問題讓魏謙怔了片刻,而後,他立刻就反應了過來那人是誰,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
   過了一會,方才那個號碼發來了一條短信:「我知道你不想認我,但你畢竟流著我的血,好歹見我一面,行嗎?」
   下面附了一個時間和地址。
   魏謙盯著那條短信看了一會,而後他想了想,然後回了一條:「行吧。」
   回完,他立刻當機立斷給警方的熟人打了電話,把時間地點見面方式和聯繫號碼全提供了,末了,魏謙缺德帶冒煙地補充說:「我估計這幫人肯定是個團夥,成員估計全部有案底或者前科。你們抓人的時候一定要注意看看,最好一網打盡,一個都別剩下。」
   那熟人一口答應:「沒問題,這些有前科還再犯的人最可惡,抓住了非從重處理不可。」
   魏謙冷笑一聲:「再好不過了。」
   因為這事,魏之遠先是死活不走,最後是魏謙不由分說地把他和行李一起扔到了機場,開著車揚長而去。
   沒想到剛一走,就出事了。
   員警線索充足,正是年底需要進行工作總結和考核的時候,大家工作熱情都比較高,沒怎麼費勁,就把人都逮住了。
   連那個不知是真是假的「紀學文」在內,總共逮著了七八個,警方把他們一鍋端了,在現場找到了乙醚、繩子棍子和眾多的管制刀具,不用看都知道這幫孫子打算幹什麼。
   三胖到局子裡看了一眼,打電話給魏謙說:「我看見那個紀學文了,是個禿頂老頭,還在那不依不饒地說要見你呢,我用X光眼掃射了一下,認為你們倆不可能有血緣關係。」
   魏謙正要去見一個合作夥伴,跟小菲坐電梯下樓:「廢話。」
   三胖:「不過你真不來看看嗎?萬一真是……」
   魏謙冷酷無情地說:「真是假是又怎麼樣?血緣算個屁。」
   「哎,得嘞,算個屁就算個屁吧。」三胖一句話噎了回去,魏謙最沒有人情味的地方就是他對正常人會好奇的事毫無好奇心。
   不過……也沒什麼不好。
   「就是還有點事我覺得不大妙。」三胖說,「我看了看被抓住的這幫,好像沒有王棟樑那小舅子。」
   魏謙挑挑眉:「你說那人長什麼樣?」
   正說著,電梯門中途開了,一個留著平頭的矮個男人走了進來,他無論是氣質還是眼神,看上去都不像在這個寫字樓裡工作的人,穿得倒是不壞,大概也是這個緣故,保安才把他放進來的。
   魏謙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就在這時,三胖說:「個不高,挺黑,平頭,有點斜眼……等我一會把照片發給你,你……」
   魏謙的瞳孔猛地一縮,電光石火間,他一把抓住小菲窄窄的肩膀,猛地把她往後一帶,小菲正在翻看與會材料,腳下還穿著十二釐米的細高跟鞋,猝不及防間只來得及小聲尖叫了一聲,幾乎被魏謙抓著雙腳離地地往後一扔,「嘎嘣」一下,硬是扭斷了一個鞋跟,慌裡慌張地扶住電梯的牆面。
   光亮的電梯間反射出刺眼的刀光,她看見那平頭男子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把雪亮的匕首,一刀刺向了魏謙。
   「啊!」
    第六十五章
   是小菲的尖叫聲,因為她看見她的老闆毫不猶豫地用手抓住了刀刃,她的心都快從嗓子裡跳出來了。
   小菲一隻手扶住牆,一隻手摀住嘴,目瞪口呆地看著魏謙手上的血順著匕首凹槽和手背流了下來,然後他一抬膝蓋,頂在了小個子男人的肚子上,小菲聽到了一聲悶響,幾乎能想像到很疼,那人短促地「啊」了一聲,口水都噴了出來,不自覺地一彎腰,又緊接著被一肘子狠狠地磕在了後頸上。
   小個子男人當場踉蹌了一步,趴下了,像一條垂死的魚,翻了半天白眼,在地上小幅度地抽動著。
   直到這時,小菲才感覺到腳腕扭得有點疼。
   電梯門開了,一個正在地下車庫巡視,打算上樓的保安當場被這血腥的場面嚇得往後退了兩步。
   「報警。」魏謙用那只好的手撿起地上的刀,肩窩夾著電話,對還沒來得及掛的三胖說,「我在咱們樓下停車庫裡。」
   他身上的西裝太修身,不適合這麼劇烈的運動,魏謙把小菲丟出去的時候就感覺到了,果然,低頭一看,外衣給扯裂了一條口子。
   他乾脆把破了的外套脫下來,裹住了流血不止的手。
   三胖扯著嗓子喊:「你他媽嚇死爹了!怎麼回事?!」
   「嘖,」魏謙說,「要不然咱們也投資個服裝廠得了,破衣服,賣那麼貴,還這麼不結實。」
   三胖:「滾蛋!操,在那別動!」
   說完,三胖「咣當」一下掛了電話,裡面傳來一片忙音。
   小菲連忙手忙腳亂地從包裡翻出一包紙巾,一瘸一拐地跑過來,臉色慘白地擦著魏謙血流不止的手,看著手上猙獰的傷口,小菲覺得自己都快開始暈血了:「這這這不行,得去醫院。魏董你剛才嚇死我了你知道嗎?他還拿著刀呢,你、你膽子也太大了,你就不怕他……」
   「我怕他?」魏謙輕輕地挑了挑眉,伸腳在地上趴著的那位後背上踩了踩,混不吝地說,「我當年給人當打手,出生入死的時候,丫還穿開襠褲呢。」
   「什麼時候了還逗!」小菲根本不相信他那套,心驚膽顫地把魏謙從電梯里拉出來,「哎喲喂這個人太危險了,你快離他遠點!保安,您能先想轍把這人綁起來嗎?這是個拿刀捅人的神經病。」
   保安立刻通過對講機叫了一大幫人下來,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把王棟樑的小舅子抓起來圍住了。
   「我沒跟你逗。」魏謙一邊擦手一邊對小菲說,「我小時候家裡窮,上不起學,為了賺錢一個人跑到了廣東那邊的地下黑拳場,給人家打黑拳,結果發現那個根本不是什麼黑拳場,是個新型毒品的試驗基地,最後九死一生才逃出來的。」
   小菲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平平板板地說:「哦,其實我小時候家裡也窮,上不起學,為了賺錢,我當了外星特務的間諜,專門抓小貓小狗送給他們研究,後來那特務被一條沒打疫苗的小狗咬了,最後得狂犬病死翹翹,我才算擺脫了兩面派的生活。」
   魏謙配合地笑了起來,同時,他心裡湧起了說不出的滋味,這才不過十幾年的光景,那時候親身經歷的事,現在說出來,竟然都沒有人相信了。
   人生際遇,真有那麼波瀾起伏嗎?
   還是他這短短的前半生,已經急著趕著地把別人一生都過完了?
   魏謙於是不再提,只是頗為紳士地問:「對了,我剛才手有點重,你腳沒事吧?沒給崴了吧?」
   一說這話,小菲莫名其妙地高興了起來,她極快地從方才心驚膽顫的狀態裡掙脫出來,喜笑顏開地問:「魏董,你是一隻手就把我拎起來了嗎?」
   魏謙挑挑眉,矜持地假笑了一下,整了整襯衫衣襟,等著她誇自己神勇。
   結果沒想到小菲只是捧著臉,美滋滋地說:「太好了,看來我一點也不胖,不用減肥了!」
   三分鐘以後,小菲從樓上叫來了兩個人,一個開車送魏謙去了醫院,另一個跟她一起留下來等員警來處理這件事。
   外面飄著漫天的大霧,能見度很低,司機看著他一直流血的手急得要命,幾次搶並道,開得險象環生的。
   魏謙:「沒傷到大血管,血都快自己止住了,又不是流產,你急什麼勁?」
   司機戰戰兢兢地看了他一眼。
   魏謙皺著眉靠在座椅靠背上:「慢點開……這麼大霧,也不知道能不能按點起飛。」
   答案是不能的。
   機場滯留了一大片,人山人海,擁擠得跟春運火車站似的,魏之遠好不容易在一家咖啡廳裡找了個座位,看書熬時間。沒想到一本書看完,依然沒有得到一點靠譜的航班資訊,他只好又拿出電腦來上網。
   魏之遠無所事事,漫無目的地閒逛了幾個網站,突然,一條本地新聞跳了出來,他剛想像往常一樣關上,匆匆一眼掃過去,卻覺得新聞下面的配圖有點眼熟。
   再一看,就是他哥他們公司的地下停車場。
   新聞題目是「一男子在寫字樓持刀行兇被制伏」。
   魏之遠立刻撥通了魏謙公司的座機電話,沒人接,被內線轉到了前臺。
   剛聽了兩句來龍去脈,魏之遠冷汗都下來了,又撥魏謙的手機。
   魏謙正在醫院,一隻手不方便,好半天才把電話翻出來:「喲,你還沒起飛呢?」
   魏之遠:「你在哪呢?」
   「我……呃,」魏謙頓了頓,含含糊糊地說,「我在外面,有點事……」
   魏之遠急躁地打斷他的話:「傷哪了?」
   魏謙一愣:「你消息還挺靈通。」
   魏之遠當場跟他急了:「別跟我廢話!你到底傷哪了?!」
   魏董還從沒被人這麼吼過,滯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你嚷嚷什麼?我還沒死呢——就手上劃了一條小口子,早沒事了。」
   咖啡廳裡人多擁擠,暖氣充足,很多人都熱得脫了外衣,魏之遠卻覺得手涼得都麻木了,他閉了閉眼,冷靜了片刻,逼著自己聲音放緩,音調降低了八度:「我去改簽。」
   「你吃飽撐的?」魏謙的語氣顯得有些懶散,「打車錢我可不給你報銷。」
   「打火箭我也要回去,不看你一眼我不放心。」
   「唉……行吧,你等等。」魏謙無奈地叫住他,魏之遠聽見他嘆了口氣,而後那邊傳來「喀嚓」一聲。
   過了一會,手機提示他收到一條彩信,魏之遠打開一看,是魏謙發過來的一張照片,傷口周圍已經被清理乾淨了,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避開鏡頭,正低著頭給他處理,擦乾淨了血跡,看起來雖然依然是皮肉翻滾的,可也確實沒有多嚴重。
   「看完一眼沒有?」魏謙說,「看完了老實在那等著吧,別來回倒騰了。」
   魏之遠的眉頭皺了起來,他忽然覺得奇怪得很。
   一��,他從來沒見過魏謙用手機拍照,魏謙沒有玩手機的習慣,要麼打電話,要麼發短信,除此以外沒有第三個功能了。一個從來不用的人,關鍵時候能第一時間想得起來這玩意還能拍照片嗎?
   而就僅僅是為了阻止他改簽機票?
   確實,投資款的事的確需要魏之遠對接,但也並不是十萬火急,他早半個月晚半個月過去根本沒什麼區別。
   就算魏謙那邊什麼事也沒有,他這邊因為大霧導致航班延誤,打個電話回去說「哥我今天可能走不了,改個好天氣你看怎麼樣」,魏謙會不讓他回去嗎?
   那不可能,魏之遠覺得,以他哥的脾氣,說不定還會因為天氣不好不放心,親自開車過來把他接回去。
   凡事就怕琢磨,這麼一琢磨,魏之遠更緊張了,魏謙明顯在把他往外支,那……他那邊到底出了什麼事?
   魏之遠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想像力竟然也能這麼豐富,從機場跑出來到坐上出租車的這麼一小段時間,各種最壞的情況已經在他的腦子裡走馬燈似的轉悠了一大圈。
   他覺得自己的心率快要飆到一百八了。
   魏之遠先斬後奏,心急火燎地趕到了醫院,撲了個空,他又立刻打車掉頭回家,直到一開門,看見躺在沙發上的人,他這一口氣才算鬆下來。
   魏之遠靠在自家門上,感覺腿都快軟成面條了,他平靜了好一會,才緩緩地走了過去。
   電視開著,在演一個挺無聊的綜藝節目,而魏謙已經躺在沙發上睡著了。他一隻手搭在小腹上,一隻手受了傷,綁著乾淨的繃帶攤在一邊。
   魏之遠沒驚動他,彎腰仔細看了看魏謙受傷的手,又確定他臉色還好,身上也沒有更多的傷口,這才徹底放下心來,心裡嘀咕了一句:混蛋玩意兒,神神叨叨的瞞什麼?魂都讓你給嚇掉了。
   就在這時,魏謙扔在門廳桌子上的手機響了,魏之遠走過去拿起來一看,是小菲,他回頭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魏謙,拿起電話推門走到了另一間屋:「小菲姐,是我。」
   小菲頓了頓:「哎,小遠?你沒走啊?你哥呢?」
   「我在機場看見新聞,不放心,還是回來了——他睡著了,有什麼急事嗎?」
   「太好了,」小菲說,「我能麻煩你過來一趟嗎?有個項目公司那邊有個急件,需要他立刻簽字,那邊的人晚上還得坐火車趕回去,本來我應該給送過去,但是今天在電梯裡讓你哥摔斷了一個鞋跟,下午剛跟人借了一雙,不大合腳,你能不能……」
   魏之遠一口答應,把自己的行李放回房間裡,拿起魏謙的車鑰匙走了。
   他從頭到尾都是悄悄的,魏謙沒有一點察覺。
   直到魏之遠走了好半天,魏謙才被三胖這個不速之客的敲門聲驚醒。
   三胖:「我來慰問一下斷了爪的同志,怎麼樣,疼不疼?」
   魏謙睡得正香被吵醒,心裡正不爽,沒好氣地說:「廚房有菜刀,你自己剁一刀感受一下——這不是廢話麼?」
   三胖一屁股坐在他的沙發上:「得了吧,您老人家可英雄著呢,我聽說小菲都快把你都吹成西門吹雪了。回去夠你享受倆月小女孩們崇拜的目光。」
   三胖說著,拉過魏謙的胳膊,看了看他包成粽子的手:「成獨臂大俠了——哎你說怎麼就那麼寸?小遠趕這時候走了,這節骨眼上家裡也沒個人照顧,早說你該娶個老婆,讓別人死心你也早安定,現在……唉!算了,說多了我心裡更難受——對了,妹妹呢?」
   「昨天她經紀人打電話找她,讓她回去看劇本。」魏謙說。
   「啊?也走啦?」三胖搔了搔頭,「楊過大俠,你說你這走的什麼狗屎運?要不然這幾天我住過來吧?」
   「不用。」魏謙猶豫了一下,突然說,「馬春明不是能蹦躂了嗎?過兩天我可能要請個小長假,公司有什麼事,你跟他多商量吧。」
   三胖:「等等,我聽這意思不對,你要幹嘛去?」
   「沒什麼,有個小手術,我打算住幾天院。」
   三胖一愣:「手術?什麼手術?」
   「就……沒什麼,特別小。」
   三胖:「慢性闌尾炎?」
   魏謙:「嗯。」
   「你『嗯』什麼『嗯』,蒙誰呢?」三胖皺起眉,帶著無限懷疑的目光打量著魏謙,「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了,不說清楚沒門兒。」
   「肺上有個小瘤子,醫院那邊我提前半個多月都約好了,過兩天就去住院做了。」魏謙一看三胖見鬼的表情,連忙補充說,「真沒事,問題不大,良性的,切了就好了。」
   三胖心裡的火「騰」一下就著起來了,質問他:「我……我他奶奶的……魏謙你個……都他媽什麼時候的事?」
   「今年秋天那不是公司體檢麼,當時拍的片子說肺上有個陰影,又做了個ppd,說不是肺結核,消炎藥消不下去,也不是炎症……」魏謙看著三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立刻話音一轉,補充說,「不過支氣管鏡和痰液裡都沒發現有癌變的跡象,多半是良性的,我說你別跟死了親爹一樣好嗎?」
   「多半?!」三胖的音域驟然被擴張到了一個人類難以抵達的高頻上,扯著嗓子衝著魏謙的耳朵嚷,「親爹了!你還是給我去死一死吧,姓魏的你會說人話嗎?什麼叫『多半』?」
   魏謙揉了揉耳朵:「我就知道你們這些人……」
   三胖:「日你三舅老爺,這事你也能蔫在心裡憋著不說,你他媽鱉精變的吧?」
   魏謙只好用比他還大的聲音說:「痰盂先生,請你淡定點好嗎?」
   「我不淡定,我蛋疼。」三胖在屋裡走了兩圈,表情猙獰地湊到魏謙面前,「不是,兄弟,哥從小就慫,膽子還沒有針尖大,那大夫到底怎麼說的,靠譜嗎?你別『多半』好嗎,給我個准主意,到底是不是良性的?」
   魏謙靠在沙發背上:「真沒事,大夫的意思也是問題不大,但是他那話不能說死你懂嗎,不然真萬一診斷的時候是良性,開胸一看已經擴散了的情況發生,他責任就得擔大發了……」
   三胖一蹦三尺高:「我抽死你!擴擴擴散……你他媽說什麼呢?」
   魏謙擺擺手:「呸呸呸,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
   「你快給我閉嘴吧!」三胖一屁股坐下,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半天才倒上氣來,聲氣稍稍弱了一些,「我知道了——我說你這傻逼最近怎麼戒煙了呢,我還當你從良了,敢情在這等著我呢。要不是馬上要離開公司一段時間,你不是不打算跟別人說了?」
   「你看你那上躥下跳的德行,我跟誰說?」魏謙把腳往茶几上一搭,「這事就這麼著了,沒事別給我四處宣傳,尤其是……」
   「尤其是小遠那。」三胖接上。
   「嗯,還有小寶,手術做完再說,現在先瞞著。」
   三胖冷靜了下來,從他的話音裡聽出一點意思,抬頭看了看魏謙似乎滿不在乎的臉:「謙兒,你是不是心裡也……怪沒底的?」
   魏謙擠出一個笑容:「就跟蹦極似的,理智上知道沒事,心裡還是覺得挺瘮得慌的,我一個人瘮得慌就行了。」
   三胖盯著他的眼睛:「說實話,你第一次知道肺上有陰影,又排除了結核和炎症的時候,心裡怎麼想的?」
   「那能怎麼想?」魏謙剝了個橘子,往嘴裡扔了一瓣,平平淡淡地說,「可能造成肺部陰影的可能性多得是,又不一定排除了這倆就是肺癌。」
   三胖:「少在這事後放沒煙屁了,你當時肯定覺得天都快塌下來了。」
   魏謙用橘子皮扔他,笑罵了一句:「我謝謝你了,別把您老人家那點出息往我頭上安好嗎?」
   三胖跟他穿開襠褲的交情,一聽出他沒有正面否認,心裡立刻就明白了。
   然而之前種種,他並沒有看出絲毫端倪和跡象,三胖敢保證,自己沒看出來,別人肯定也沒看出來,甚至是包括魏之遠。
   可是現在想起來,或許又是有些蛛絲馬跡的,首當其衝的,就是那個產業園的策劃書。
   魏謙一直有打造成熟的物業團隊這種想法,到那時他自己一直說,時機還不成熟,風險略大,所以策劃書一直在做,但是從沒有拿出來給別人看過,現在……難道時機就特別成熟了嗎?
   三胖和所有人一樣,以為魏謙是一直在關注這件事,而後藉著魏之遠回國的契機和王棟樑的挑釁推出來,可他推出了計劃,卻並沒有親自操辦,而是交給了馬春明。
   三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他那時似乎是在有意地移交自己手裡握了多年的權力。
   魏謙當時……是在忐忑不安地等著或許是死刑的審判嗎?
   那麼按著魏謙半個月以前約好了住院做手術等等事宜,再加上他有意地支走魏之遠和小寶做的準備工作來推斷,那把死刑的劍從他頭頂移開,也就是小一個月以前的事,那時魏謙又和平時有什麼不一樣嗎?
   似乎……都沒有。
   或許有的,只是別人都不知道吧?
   三胖不知道,當魏謙等待著檢查結果的時候,他除了推出了那個計劃外,還對魏之遠做了另外一件事。他也不知道,警報解除後,魏謙在計劃著把倆崽子都支走的時候,心裡一鬆,也任由魏之遠對他做了一件事。
   三胖注視著他這個老朋友的眼睛,心裡一陣百感交集。
   他忽然興起了閒聊的想法,問魏謙:「當年陳露姐病了的時候,你跟我說,將來有一天,你要是也得了絕症,就一走了之,躲起來自己去死,是真的嗎?」
   魏謙:「當然不是,我怎麼能辦出那種事來?」
   三胖愕然地眨了眨眼睛。
   「那時候是那時候,現在是現在。」魏謙把完完整整剝落的橘子皮壓在茶几上展開,果肉掰了一半遞給三胖,他說,「我會去治,化療、放療、手術,什麼管用用什麼。」
   「你不怕自己變成頭髮掉光了行將就木的模樣?不怕拖累別人了?」
   「人家陳露生來是大美人,怕變醜理所當然,我怕個什麼?」魏謙笑了笑,「錢上,我拖累不著誰,我在ICU裡住一輩子都不差錢。」
   三胖:「所以知道怕死了?我當時就說……」
   「那倒不是。」魏謙說,「奶奶走的那會我就想通了,一個人,要是病病歪歪受夠了罪,久病脾氣又不好,最後病成個怪物死了,家裡人通常都覺得是解脫,不會難以接受,可要是一下就沒了,我自己倒是沒什麼,就怕小遠和小寶……他們可能接受不了,尤其……」
   他的話沒說完,大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了——大概三胖進來的時候就沒把門帶上,虛虛地露了一條縫隙,一扒拉就開,兩人抬起頭,只見魏之遠面無人色地站在門口,手裡還拿著一個公事包。
   魏之遠取了東西回來的時候,正好在沒關嚴的門口聽見了三胖和魏謙的對話,可他並沒有聽全,只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地聽見魏謙那一句「……去治,化療、放療、手術,什麼管用用什麼」。
   魏之遠整個人都懵了。
    第六十六章
   「小遠?」魏謙有點愕然,問,「我不是說……你怎麼還是跑回來了?」
   但是魏之遠沒吭聲,只是呆呆地看著他,眼神裡沒有焦距,目光散亂得好像充斥在整間屋子裡,無處著力。
   魏之遠去魏謙辦公室裡拿文件,忽然看見辦公桌最下面的那個抽屜上插著鑰匙。
   魏謙從來不鎖櫃子,無論是在家還是在辦公室——而且那種需要他彎腰才能夠著的抽屜,他也一般都是不用的。
   魏之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有那麼強烈的好奇心,後來他想,大概是自己一直心有不安的緣故,他當時悄悄地走過去,動手打開了那個抽屜。
   抽屜果然是不常用的,裡面還帶著一股長時間不打開的傢俱特有的氣味,蒙著一層灰,沒放別的東西,只有一份體檢報告。
   體檢的醫院服務貼心,不但把報告裝訂成冊,後面還詳細解讀了每一項一般人看不懂的指標,連一顆輕度齲齒都列出了建議的治療方案。
   所以魏之遠看見「肺部陰影」的時候,當時就覺得心裡「忽悠」一下,跳空了。
   好在,醫生又在後面列出了一系列可能引起肺部陰影的可能性,特別提示了患過肺炎的人可能會因為炎症而引起假瘤。
   這件事給魏之遠心上蒙了一層陰影,他心事重重地拿著東西回來,心不在焉,險些在臨到家的時候闖了個紅燈,一腳急剎車才堪堪停在了線後。
   結果這一口氣堵著,還沒來得及浮上來,魏之遠就在門口聽見了魏謙那句話。
   他站在門口,魏謙那句問話他充耳不聞,魏之遠只覺得耳畔一陣嗡嗡作響,視野也開始一片片發暗,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扶了一下牆,心跳鼓噪如秋蟬,內裡卻是冰冷一片,一股涼意從腳底升起來,剎那就把他身體裡流淌不息的血液都給凍住了。
   三胖在跟他說什麼,魏之遠木然地看著他嘴在動,手舞足蹈的動作都快戳到自己的鼻樑了,可���連眼皮都沒眨,就像一瞬間失去了反應能力。
   僵死的腿半晌沒有邁動一步,魏之遠甚至覺得,自己如果跪下,就再也起不來了。
   有什麼東西一下拍斷了他渾身的骨頭,只剩下關節處岌岌可危的一點,還在苦苦支撐。
   他不會內功,卻結結實實地體會了一回什麼叫走火入魔、什麼叫萬念俱灰。
   三胖大呼小叫地說:「謙兒,你過來看看,這孩子聽見什麼了?我看這臉色不對啊!」
   魏謙走過來,用手掌輕輕地拍了拍魏之遠的臉:「小遠?」
   魏之遠散亂的目光在他的觸碰下漸漸凝成了一點,那眼神冰冷而幽深,就像是兩口一眼看不見底的井,陰涔涔的,有些嚇人,一絲光也折不出來。
   忽然,魏之遠晃了晃,他似乎深吸了口氣,好像才想開口,就被突然什麼嗆住了,他猛地把頭扭到一側,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魏之遠摀住嘴,被嗆得喘不上氣來,眼睛飛快地紅了,然後,血就順著他的指縫淌了出來。
   三胖「嗷」一嗓子:「我的媽!這怎麼還見血了?」
   魏謙也嚇了一跳:「小遠,別捂著,我看看。」
   魏謙試著去掰魏之遠的手,卻覺得自己就像是碰到了一具已經僵死了的屍體,哪都硬得脆邦邦的,他懷疑自己手勁大了,沒準魏之遠的胳膊都會「嘎嘣」一下掉下來。
   就在這時,魏之遠突然伸出一隻手,一把攥住了魏謙沒受傷的那隻手腕。
   魏謙被他掐的生疼,幾次想把手往回縮,死活抽不出來,油皮都快被那小子擼掉了。
   魏謙懷疑魏之遠是誤會了什麼,顧不上三胖還在場,用胳膊環住魏之遠的腰,手腕輕輕地磕了磕他僵硬的後背:「沒事,哥還在呢,小遠,小遠?」
   本來冬天就乾燥,魏之遠是一下受刺激受大了,血壓急劇飆升,鼻子裡毛細血管直接爆開了,出了鼻血,一口嗆到了嘴裡,這才弄出個險些七竅流血的驚悚現場。
   過了好一會,不知是魏謙生硬的安撫起的微弱的作用,還是魏之遠嗆的那麼一下咳出肺來了,他的理智終於開始緩慢回籠。
   魏之遠意識到了什麼,鬆開了魏謙的手腕,而後他腳下踉蹌了一下,微微推開魏謙,轉身走進衛生間,漱乾淨嘴裡的血,然後抽了一條濕巾,用冰涼冰涼的表面冷卻鼻子。
   「真狼狽啊。」魏之遠想,手按在鼻樑上,感覺燈光昏暗的衛生間讓他頭暈,就閉上了眼睛,一動不動地站了一會,他成功地短暫地在意識裡遮罩了魏謙片刻,呼吸和心跳這才一點一點地平穩了下來。
   魏之遠覺得自己的神經平時只在非常小的幅度裡輕輕地抖動,偶爾扯得大一些,會被拉成一張巴掌大的膜,他以為這些「偶爾」就已經是極致了,直到剛才……
   那是真的到了臨界點,差點就回不來了,直到現在,他都能感覺到自己拉緊的神經緩緩收縮,那種精神上四處針紮一樣的疼。
   三胖尷尬地看了魏之遠一眼,又看了魏謙一眼,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打轉,擠眉弄眼的,也不知他在想什麼。
   十分鐘,魏之遠冷卻下來的鼻子才止住了血,他擦乾淨,神色木然地走出來,拎起了魏謙被他抓過的手腕,只見那腕子活像被女鬼撓了一下,留下了一排清晰的烏青指印。
   三胖臉皮一抽,嘀咕著說:「媽親,多大勁?」
   魏之遠一言不發,從放常備藥的抽屜裡找出了跌打損傷膏,挖了一點塗在魏謙的手腕上,緩慢而有力地推開,魏謙疼得一抽,繼而,又被魏之遠紋絲不動地按住了。
   不知過了多久,魏之遠才開口問:「體檢報告是怎麼回事?」
   他聲音嘶啞,語氣平淡,去好像暴風雨前的寧靜,蘊藏著山雨欲來的巨大能量,魏謙突然莫名地心虛,忍不住抬頭看了三胖一眼。
   三胖:「看我幹什麼?都是你,能把人嚇出個好歹來——少廢話,自己老老實實地把前因後果向組織交代!」
   魏謙至此都能感覺到魏之遠的手指還是冰涼的,於是只好避重就輕地把他打算去做手術的事說了,末了特意強調了瘤子是良性的,肯定沒事,經過三胖一通叫喚,他學會把「多半」之類嚇人的詞彙都抹掉了,一番語言上的包裝,聽起來就好像他真是打算去割闌尾一樣。
   三胖雖然說了讓他自己交代,聽到這,還是忍不住覷著魏之遠的神色補充說:「對,你哥說得沒錯,沒什麼事,我們倆剛才是閒聊一樁舊事,你聽岔啦,千萬別往心裡去。」
   「三哥。」魏之遠面無表情地打斷三胖的話,揉開了魏謙手腕上的淤血,從桌上抽出一張餐巾紙擦了擦沾了藥的手指,聲調毫無起伏地說,「他說的話,你相信?」
   三胖:「……」
   他摸摸頭,發現好像自己是有點太實誠了。
   「我一個字都不信。」魏之遠直直地逼視著魏謙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你不用再解釋了,我不會相信你任何一句話。」
   魏謙:「……」
   「三哥,把我的機票退了吧,著急的話就先托別人跑一趟。」
   三胖戰戰兢兢地問:「你呢?」
   「從現在開始,我要把他鎖在家裡,除了醫院,什麼地方都不能去,去醫院檢查也好、手術也好,我要一直在場,我會去找醫生說明情況,所有的事,我都需要第一個知道。」魏之遠的表情和話音裡都在往外滲著冰碴,說完,他還頗為有禮貌地諮詢了談總的意見,「這樣你們沒意見吧?」
   三胖果斷出賣朋友,把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
   「那就好。」魏之遠說,他看也不看魏謙一眼,逕自站了起來,對三胖說,「我送送你。」
   三胖就夢遊一樣地被他「送客」了。
   走到電梯口,三胖才回過神來,百感交集地看了魏之遠一眼:「兄弟,凡事往好處想想,你哥吧……唉,他這孫子確實是不怎麼樣,但是總不至於這點譜也不靠,我認為這個同志在思想上還是有可以挽回的餘地的,他說沒事,可能就真沒什麼大事,你也多少放寬心,啊?」
   這話音落下,三胖就清清楚楚地看見魏之遠的表情裂了。
   魏之遠的眉飛快地往中間蹙了起來,眼眶頃刻間就紅了,嘴角輕輕地抽動了抽動,往一邊斜去,眼淚好像就要掉下來了。
   然而下一刻,魏之遠抬起胳膊,在臉上遮擋了一下,片刻後放下,他除了眼眶還是紅的,已經恢復了先前那種近乎麻木的平靜。
   「嗯。」魏之遠輕輕地應了一聲,「謝謝三哥。」
   電梯門開了,三胖走了進去,他看著魏之遠高大的身體一點一點被電梯門關在外面,最後只剩下了一條縫,不見了,沒有和他說再見。
   「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小遠可怎麼辦?」三胖心裡忍不住劃過這麼一個念頭,他轉眼到了樓下,抬頭看了看高聳富麗的住宅樓,心裡有些迷茫地想,「當年我想方設法阻撓魏之遠,想方設法地給魏謙找對象介紹姑娘……真是對的嗎?」
   他想像不出,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感情能深到什麼地步,浮光掠影般地看上一眼,就覺得毛骨悚然。
   人世間,有多少這樣的真情?
   三胖怔忡如許地呆立了好一會,才嘆了口氣,低著頭,顯得心事重重地離開了。
   「算了,隨他們去吧。」三胖這樣想著,走了。
   魏之遠回到家,真的反鎖了門,隨身帶好了鑰匙,履行了他把魏謙鎖在家裡的承諾。然後他開始了一場漫長的、單方面的冷戰。
   一開始,魏謙雖然不習慣,但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他難得無所事事地閒在家裡,看電視玩電腦看書,有好多事可以打發時間,而這樣堅持了兩天以後,他終於有點受不了了。
   魏之遠把他當成了一坨空氣,除了晨昏定省地問一句「今天有沒有不舒服」,以及出門的時候問一句「我出去買東西,你要不要帶」,就再麼別的交流了。
   魏謙覺得自己也是點「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賤,以前魏之遠整天在他眼皮底下晃,把他晃得一個頭變成兩個大,愁得要命,現在魏之遠雖然每天在家,卻神奇地能不怎麼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多說句話能閃了舌頭麼?」魏謙憤憤不平地想,可他又覺得自己主動湊上去,好像……是有點掉面子。
   魏謙幾次三番旁敲側擊地試圖引起話題失敗,魏之遠用來打發他的話都是單字——「嗯」「沒」「好」「不」種種,言簡意賅。
   第一回魏謙心想「差不多行了吧」,第二回,魏謙心想「這還要沒完嗎」,第三回,他心想「操」,於是把高效地把單方面的冷戰擴展成了雙方的。
   倆人好幾天誰也沒搭理誰,不放心過來看的三胖一進門就覺得氣氛不對,一看魏謙那張二五八萬一樣又拽又臭的臉,心裡頓時明鏡似的,臨走,他終於忍不住對魏謙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啊,多少也長點心吧!」
   終於,臨到離家前一夜,魏謙睡前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打算去住院了。
   他想,萬一一路綠燈,到醫院一檢查,發現事情有變呢?
   萬一真的是惡性的呢?
   萬一哪怕是「99%」的幾率,他就是那個「1」呢?
   有那麼一瞬間,他是恐懼的。
   然而從來以往,他遠近無依的時候,就已經習慣了種種的恐懼的折磨,所以僅僅是一會的工夫,魏謙就重新平復了心情。
   「哪來那麼多萬一,呸。」魏謙這麼光棍地想著,伸手關上燈,爬回床上睡了。
   魏謙睡是睡著了,但是不踏實,半夜就醒了一次,他翻了個身,伸了一下蜷起來的腳,眼睛無意中睜開了一條縫,就被床頭上一動不動地戳在那的黑影給嚇醒了。
   魏謙猛地往後一錯,從床上坐了起來,盯著那黑影看了兩秒鐘:「小遠?」
   魏之遠沒出聲。
   魏謙籲了口氣,把枕頭往魏之遠身上一砸:「心臟病沒讓你給嚇出來。」
   他說著,伸手要去擰床頭燈,被魏之遠一把扣住了手腕阻止了。
   接著,魏之遠就緩緩地棲身上來,藉著魏謙半躺的動作,把他結結實實地壓在了床上,雙手攏住魏謙的肩膀,一動不動地在黑暗裡抱著他,不知過了多久,魏謙聽到一聲類似感冒一樣抽鼻子的聲音,他驚愕地抬起手,摸索到魏之遠的臉,竟然是一手的濕。
   魏之遠避開了他的手,把頭埋在他的頸窩,死死抑制依然顫抖的氣息一下一下地打在魏謙的脖子上。
   魏謙終於抬起手,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低聲說:「真的沒事,這回我真沒騙你。」
   他的心軟了下來,乃至於有些內疚,魏謙甚至覺得,自己在感情上就像是一個被慣壞了的孩子,習慣了別人任由他予取予求,就好像那些都是理所當然一樣。
   魏謙低下頭,小心翼翼地親吻著魏之遠的頭髮,用哄小孩一樣的語氣輕輕地說:「做完手術我保證戒煙,好不好,嗯?」
   魏謙從來只擅長罵人,讓他安慰別人,總是頗有些專業不對口、串了台的感覺,這一句話出口,效果堪比美國電影裡「打完仗就回老家結婚」一樣,不祥的意味好像一千隻烏鴉嚎喪大合唱著盤旋而過。
   魏之遠忍無可忍地堵住了他的嘴。
   這卻並不是一個柔情蜜意的親吻,就像一場洩憤的撕咬,魏謙避無可避,只好被動而毫無招架之力地全盤接受,頭不由自主地往後仰,緊緊地抵在床頭上,被魏之遠一隻手掐著的後脖頸生疼,他連嘴唇都麻了。
   不知過了多久,魏謙覺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魏之遠才鬆開他。
   魏之遠似乎已經平靜了下來,他避開魏謙沒好利索的傷手撐住床板,伏在這個朝思暮想、還時而捅他一刀的人身上。
   「公路遊戲那邊進展很順利,這幾天我不方便過去,聯繫了那邊團隊的一個同學,也是中國人,托他來對接投資款的事。我們現在又招募了專業的運營團隊和營銷團隊,明年年底說不定就能公測。」魏之遠輕聲說,「產業園的事我也替你聯繫了,我們大概也會弄一個中國區辦公室,省得我老往國外跑了。」
   魏謙沒想到他突然說這些,愣住了。
   「你什麼也不用想,害怕也沒關係,」魏之遠伸出手指撥開他額前好久沒打理,顯得有點長的頭髮,低頭在他嘴唇上輕輕吻了一下,「前兩天我有點想不開,哥,我……」
   他似乎想道個歉,魏謙卻把被子拉過來,裹住兩個人,翻身把魏之遠按著躺下去,沒讓他說完。
   「行了,」魏謙說,「我知道了,睡吧,明天陪我去醫院。」
   他聽出了魏之遠的意思——如果你有什麼事,我就把你的一切繼承下去,打理你的公司,照顧小寶,緊跟著每一筆投資款的來龍去脈……就好像你還活著。
   直到這一天晚上之前,魏謙雖然假裝坦然地全盤接受了,實際對自己和魏之遠發展詭異的關係,還是覺得是有幾分「剪不斷理還亂」的,而夜色凝重,他心裡藕斷絲連環環相繞的萬般情緒終於一起從半空中沉了下來。
   「小遠這輩子,算是毀在我手上了。」
   魏謙這樣想著,心裡近乎是悲痛的,他收緊了摟在魏之遠腰上的手,緩緩地把頭靠在了魏之遠的肩膀上。
   魏謙住院經過了一系列的檢查後,醫生給他安排了手術。
   魏之遠帶著平板電腦,在等他的間隙裡諮詢了中醫,記錄了一大堆,然後細細地對照著各種資料整理筆記。不知道的人看到了,大概還以為他是準備考執照的醫學生。
   三胖不放心,中間過來看了一眼,買了瓶飲料遞給魏之遠:「吃點飯去吧,這還早著呢。」
   魏之遠看了一眼表,搖搖頭:「沒胃口,硬吃也沒什麼好處,等等吧,我安心。」
   三胖沉默了片刻,在他旁邊坐下了,低頭看了一眼魏之遠的電腦螢幕,他突然開口說:「謙兒……你哥這個人,我總覺得他就像農民拿紙袋子包起來的那種蘋果。」
   魏之遠有些不解地抬頭看著他。
   「你可能沒見過,」三胖說,「我們家有個農村親戚,種蘋果的,他們一來是為了怕農藥沾在果子上,二來也是為了好看,會在蘋果外面套一層紙袋子,傍晚才拿下來見見陽光,蘋果上色就特別快,特別均勻,拿出來賣的時候一個比一個光鮮好看,實際你買回去嘗嘗就知道了,不好吃。」
   三胖說著,嘆了口氣:「你哥也是,外人怎麼看怎麼好,真和他過起日子來,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他是頂頂不是東西的那麼一貨——難吃的果子,誰吃誰知道,你啊……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居然還樂意受這份罪。」
   魏之遠有些驚詫地看著他。
   三胖避開他的目光,兀自說:「養頭順毛驢,你就當是修身養性吧,多容忍著他點……其實我這話都多餘說,你都容忍了他這麼多年了——要是我有這麼個混賬哥哥,我早跟他不共戴天了。」
   魏之遠:「三哥,你……」
   「我就是這個意思。」三胖伸出蒲扇一樣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出去轉轉,看附近有沒有什麼好吃的,回頭讓那東西吃病號飯,他敢天天跟你找事,讓你死都不得安生。」
    第六十七章
   二十三,糖瓜粘。
   坊間講「過了臘八就是年」,果然就有喜慶的事發生。
   魏謙肺裡的瘤子最終被認定是良性的,手術切除了,之後這位大爺為了表現自己英明神武、料事如神,好生來了一通事後諸葛亮,都虛弱地躺在病床上了,還抓緊機會得瑟,大言不慚地說:「我說了沒事就是沒事,我放過嘴炮嗎?就你們這些人,一個個上躥下跳的……」
   三胖一臉牙齦出血的表情。
   好在,就在這時,魏之遠進來了,手裡還拎著一個保溫桶。
   他跟三胖打了招呼,先把保溫桶放在一邊,然後蹲在地上,撩起了魏謙一根袖管——魏謙受了刀傷的那隻手已經拆線了——魏之遠從兜裡摸出自己給他磨的那串木頭珠子,纏了上去。
   魏謙眨眨眼,奇怪地問:「你怎麼想起把它帶來了?」
   魏之遠頭也不抬地說:「你做完手術麻藥勁剛過,人還迷迷糊糊的時候自己要的,不記得了?醒過來第一句話就是不清不楚地問人家『我的珠子呢』。」
   魏謙臉上頗為掛不住,不吱聲了。
   三胖笑得褶子都出來了:「哈哈哈哈,『我的珠子呢』,你怎麼那麼會要呢?我說,謙兒,紅頭繩你要嗎?二尺長的,過年了,回頭爹給你買去,爹有錢,給你多扯幾寸,沒事還能當腰帶。」
   魏謙躺在床上不能下來,只好用眼神表達「我要打死你」這個有點複雜的信息。
   「哎喲,瞪爹啊,」三胖拍著自己的肚子,笑呵呵地說,「瞪我我可就走了,不愛看你那張晚娘臉。你們倆那個……那個什麼,嘿嘿,我就不打擾了。」
   這都哪跟哪?
   魏謙:「滾蛋。」
   三胖仰天大笑出門去,滾了。
   魏謙這才偷偷去看魏之遠,卻發現魏之遠正低頭注視著他,他頓時乾咳了一聲,有些尷尬地說:「嗯,你那個……公司有什麼事嗎?」
   魏之遠:「沒有。」
   魏謙又問:「小寶呢?」
   魏之遠:「剛打電話跟我大鬧了一場,嗓子哭啞了,說是訂的下午的飛機,晚上就到。」
   魏謙這回實在詞窮了,魏之遠就坐在他床邊:「還有什麼要問的?」
   魏謙沉默了片刻,對他伸出手:「過來。」
   魏之遠執起他的手,坐近了些。
   魏謙就抬手摸了摸他的頭,而後略微下移,因為傷口而顯得有些粗糲的手掌蹭過魏之遠的臉,他說:「這回是真沒事了,不騙你,別生氣了。」
   魏之遠閉了閉眼:「我沒有。」
   「行了吧,從小氣性就大。」魏謙笑了起來,「跟小寶吵一次架,直到搬家也沒進過她的屋門。」
   「你居然還記得。」魏之遠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瞳孔中似乎有兩盞小小的燈火,灼灼地跳躍著,「你還記得什麼?」
   「我記得的事多了,你小時候不願意上學,在學校門口跟我跳腳叫喚,還咬了我一口,結果崩掉了自己一顆牙,以為自己快死了,寫成了人生中第一部大作。」魏謙慢悠悠地說,「還有小寶,你們倆那會就跟一對鬥雞一樣,從早打到晚,也不知道都是為什麼。」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反正我是為了哄你高興。」
   魏謙:「胡說,你們倆打架我有什麼好高興的?」
   魏之遠俯身伸手碰了一下他的嘴角:「那誰知道?反正你現在都還在笑。」
   魏謙尷尬地斂起不由自主上翹的嘴角,隨後他想了想,抱怨說:「不過沒幾年,後來你長大了,就不怎麼跟我親了。」
   魏之遠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魏謙莫名其妙地問:「看什麼看?」
   「不是不跟你親,是已經不敢和你親了。」魏之遠說著,從褲兜裡摸出了他的錢夾——他的錢夾長期在褲兜裡塞著,被各種材質堅硬的牛仔褲磨損得很快,至今已經換了七八個,但翻開以後,相片夾裡的相片永遠是同一張。
   那張照片舊得已經不成樣子,邊角都已經磨爛了,被人用膠帶重新粘了一圈,上面是個平頭板寸、但眉清目秀的少年人,少年穿著校服,站在鏡頭前,背著手,立正一樣站得筆直,好像一根僵硬的棒槌,臉上一點笑意也沒有,繃得緊緊的,眼神有些陰鬱,似乎是對整個世界都懷有深深的敵意。
   「這傻小子是誰?怎麼跟個少年犯似的。」魏謙開始沒能反應過來,隨後他眯著眼打量了好半天,終於費力地認出了那有將近二十年前的自己,頓時整個人都斯巴達了,「這麼二的照片,你到底從哪找來的?魏小遠,你也太有眼光了,就不能挑張好的嗎?你整天隨身帶著這個……這個臉上明晃晃地寫著『我是傻逼』四個大字的貨,不怕別人看見笑話嗎?」
   魏之遠:「還給我,不許侮辱我的夢中情人。」
   「不給,沒收了,我要毀屍滅跡。」魏謙回手把舊照片塞到了枕頭底下,不讓自己的黑歷史繼續招搖過市。
   魏之遠無奈地看著他。
   「行啦,大不了我賠你一個。」魏謙想了想,想起自己壓根不怎麼照相,他伸手從魏之遠褲兜裡摸出了手機,調出了他最近剛開始玩的照相功能。
   拍一個什麼樣的呢?
   魏謙想了想,在病床上掙紮著想起來。
   「你幹什麼?別亂動,」魏之遠立刻按住他,「小心把點滴的針管碰歪了。」
   魏謙微微側過頭,接著魏之遠的動作,插著點滴的手輕輕地移動了一點距離,看起來就像是捧起了魏之遠那隻來按住他的手一樣,嘴唇在魏之遠的手背上輕輕地碰了一下。
   「喀嚓」一聲。
   魏之遠的手觸電一樣地抖了一下。
   片刻後,魏之遠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機螢幕,男人的側臉帶著大病中特有的蒼白,顯得低垂的眉目愈黑、愈濃重,他像是在熹微晨光中捧起了一朵沾著露水的花,因其嬌嫩脆弱與爍爍動人而越發憐惜,一觸即放地親吻一下,而後將其穩穩當當地安放回枝頭……嘴角還帶著一點似有若無的、無奈的笑意。
   他無數次地把對他窮追不捨的命運踩在腳下,乃至於「命運」這個賤東西現在都似乎不大敢來招惹他了。他所向披靡,然而單單敗在了這朵「花」搖曳的暗香中。
   魏之遠覺得自己這條孤獨而無悔的路,終於走到了盡頭。
   不知是因為這幾天一直在醫院裡陪著太疲憊了,還是什麼別的緣故,沒過多久,魏之遠就忍不住趴在床頭上睡著了。
   在他打盹的時候,高僧熊英俊來了。
   他做另類的和尚打扮,在醫院裡好一番招搖過市,慘遭醫生護士、其他病人及其家屬的圍觀,他手裡握著一串佛珠,一邊走一邊捯飭,見誰對誰稽首,見誰避讓誰,於是腳程顯得很慢,但絲毫也不理別人對他的議論紛紛。
   這時,一個住院大夫追上了他:「師傅!哎,那位師傅!」
   老熊:「阿彌陀佛。」
   醫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確定地問:「您……也是來探病的?」
   老熊神神叨叨地說:「是的,有一位居士剛剛脫離苦海,我來看看他。」
   大夫臉色一變,跟著壓低了聲音:「喲,是下午送太平間的那位?那可不行,咱們醫院管理嚴格,太平間可不讓隨便進。」
   老熊:「……」
   他覺得眼下可真不愧是末法時代,連神聖的醫療工作者都能這麼膚淺。
   「阿彌陀佛。」老熊嘆了口氣,耐心地解釋說,「那位居士,他不幸還是個活物。」
   「啊,那是得節哀……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醫生見他面如便秘,這才看見他手上拎的果籃,連忙託了托自己臉上的眼鏡,義正言辭地說,「其實我追上來,就想告訴您一聲,一般女士那種特別飄逸的長裙和長褲最好別在醫院穿——哦,我就說您這種能掃著地的衣服,咱們這都是病人,地上細菌病毒多,掃到衣服上,回去有害您和家人的健康。」
   隨即,這位較真的醫生意識到跟和尚說「家人」不大合適,又補充了一句:「回去有害您和大師兄二師兄沙師弟的健康。」
   老熊無言以對了片刻,只好稽首表示感謝,同時,他覺得魏謙一定是佛祖保佑,竟能在這樣險惡的醫療環境下生存下來。
   一個帶著口罩的老大夫經過,看不慣地對訓斥那年輕的住院醫生說:「小劉,你也有點正人形,哪那麼多廢話?沒有一點威信,以後讓病人怎麼信任你?」
   小劉大夫嬉皮笑臉地湊過去給他捶肩捶背:「老師,我懸壺濟世,他普度眾生,我們倆挺有共同語言,多聊兩句有什麼的?」
   「普度眾生」四個字讓老熊腳步一頓,隨即他搖頭失笑,往病房走去。
   當他推開魏謙病房門的時候,老熊先在門口愣了一下。
   他看見魏之遠趴在魏謙的床頭上睡得正香,大半張側臉埋在他自己的臂彎裡,只露出一點,嘴角似乎還帶著笑意。
   魏謙身上還插著各種管子,正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看著一本雜誌,時而低下頭來看一眼安靜入睡的青年,目光就是說不出的柔和。
   魏謙的目光無意中往門口一掃,看見了老熊,他立刻抬起食指豎在唇邊,對他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
   老熊輕手輕腳地走進來,把果籃往旁邊一放,覺得自己被這對狗男男閃瞎了眼,為了表達自己的不滿意,他從禮物裡抽出了一根香蕉,毫不客氣地剝開了,開吃。
   魏之遠沒有白天睡覺的習慣,疲憊極了才打了個盹,也就趴了二十來分鐘,老熊就利用這短短的二十分鐘啃光了半個果籃,魏之遠在一片「哢嚓哢嚓」的聲音裡醒來,一時間還以為病房裡鬧了耗子。
   他一睜眼,魏謙才終於開口說話。
   「熊英俊,」魏謙說,「你是來我這野餐的吧?」
   老熊毫不見外地說:「反正你一時半會吃這些東西也不太方便,過兩天該放壞了,我替你解決一點,不能浪費東西。」
   魏謙皮笑肉不笑:「那可真是太感謝了——你到底幹什麼來的?總不可能是專程來看我的吧?」
   「你這個施主啊,多麼的尖酸刻薄啊,妄自菲薄也就算了,還老願意把別人往壞處想,」老熊諄諄善誘,而後兩手一攤,「貧僧真是來探病的,順便給你拜個早年。」
   魏謙懷疑地看了他一眼:「黃鼠狼給雞拜年?」
   「阿彌陀佛,」老熊沉默了一會,「貧僧有時候真是難以理解施主你這種……時常把自己也無差別攻擊進去的說話風格,太一視同仁了。」
   大概是躺的時間太長了,魏謙覺得創口有點疼,他皺著眉輕輕地挪動了一下,魏之遠立刻過來,把一個枕頭塞到了他身後:「小心點。」
   魏謙點點頭,而後轉向老熊:「我現在要錢沒有,要命半條,��打算跟我商量哪個?別兜圈子了,說吧。」
   「阿彌陀佛,你怎麼能和出家人談這種俗物?孔方兄的事是你我該說的嗎?多傷感情!」老熊低下頭,人五人六地擺了個悲天憫人的造型,隨後他猛地一抬柿餅臉,露出一個加菲貓一樣賊兮兮的笑容,對魏謙伸出了五根手指頭,「你給我贊助這個數就夠了。」
   魏謙氣結:「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專程來看我!」
   老熊笑嘻嘻地說:「別生氣啊,施主,大病未癒,你要養氣固本,淡定一點。」
   魏謙:「不可能,我現在手頭好幾個項目在砸前期,資金鏈繃得快斷了,馬上都打算賣身了,哪弄餘錢去?」
   老熊:「就五十萬,還不如你眨眼這會工夫的利息高呢,你不要一毛也不拔好不好?」
   「五十萬?好辦。」魏謙把頭往後一仰:「小遠,有零錢嗎?給他十塊,門口有賣彩票的,讓他跟佛祖說一聲,中個百八十萬的獎就解決了。」
   老熊:「這位一輩子只穿白襯衫的施主,你的名字叫窮酸嗎?你可真是摳門到了一定地步了。」
   魏謙:「老子至今開一十萬塊錢的破車,你開口跟我要五十萬捐門檻?告訴我,門在哪呢?」
   老熊面無慍色,依然保持著自己的語速不疾不徐地對魏謙說:「沒讓你捐門檻,也沒跟你要修佛像的錢,這回是幾個社會非盈利組織牽頭做的事,他們有自己的網站跟微博,現在很有些知名度,你出的那幾塊錢贊助費全部可以作為宣傳企業品牌的廣告費,夠便宜的了好嗎?」
   魏謙上下打量了老熊一番,誠懇地問:「前輩,麻煩您給我點撥一下,本公司的形象難道竟然已經差到需要一個和尚做代言的地步了嗎?」
   老熊:「反正你掏不掏錢吧?」
   魏謙:「反正我就是沒錢。」
   魏之遠只好用一杯溫開水隔開了兩個人:「行了,都歇會,來,先休戰,熊哥喝杯水。」
   老熊端起來一口氣喝下去了,完事砸吧砸吧嘴說:「我跟你說完,這錢你肯定得掏。這個事是這樣的——近來網上有好多人說拐賣兒童的事,我說的這個非盈利組織是專門針對社會公益活動的,他們現在打算針對這些現象,牽頭做一些事……」
   「你們這不是起鬨架秧子嗎?」魏謙說,「打拐那是人家員警的事,你們跟著幹嘛去?公益,我看搗亂還差不多。」
   「施主啊,你都趴下了,就積點口德吧。」老熊繼續解釋說,「我們不是打拐,是想收拾出一個類似互聯網社交平臺那樣的東西,把丟過孩子的父母和不知自己來歷的孩子用這個網絡聯繫起來,警方找到被拐賣兒童,也會在上面發佈資訊,尋找孩子的監護人。簡單說,就是幫助尋找被拐賣過的小孩,你懂了吧?」
   魏謙沉默下來,目光一下落在了魏之遠身上。
   老熊志在必得地看著他,果然,片刻後,魏謙說:「小遠,回家把我的支票本拿來……嗯,以公司的名義吧,我私人出了。」
   而後他又補充說:「五十萬的預算太緊張,你給他寫五百萬,拿來我簽字。」
   老熊:「善哉善哉——那後續需要追加贊助……」
   「行。」魏謙一口答應下來,「你讓他們盡快給我個合同吧,我出個財務總監,每年外審之外要接受我們公司的內審,確保資金不濫用,後續的贊助款你們不用找別人了。」
   魏之遠愣了一會:「哥,其實……」
   他想說其實自己現在已經不在意小時候的事了,對親生父母也沒什麼特別的興趣,碰上了也好,碰不上拉倒,可被老熊似笑非笑地盯著,又覺得自己這麼拆臺不大好。
   於是卡住了好一會,他才低聲說:「其實我有你就夠了。」
   老熊眼觀鼻鼻觀口,唸一聲佛號,頗有寶相。
   「嗯。」魏謙的聲音輕了些,「去吧。」
   老熊和魏之遠一起走出了病房。
   魏之遠:「熊哥,你這麼利用我不厚道吧?」
   老熊「嘿嘿」一笑:「你現在翅膀硬了,全世界都飛得過來,他難得有機會替你做點事,我是成全他——哎,對,下禮拜我講經,你來不來?」
   「講經?你?」魏之遠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
   「我怎麼了我?」老熊瞪了他一眼。
   「你最近怎麼這麼活躍了?」魏之遠奇怪地問,他依稀記得當年第一次去老熊的禪房時,老熊那種打算青燈古佛度一生的清寂和消沉,「你不是說只修度自己嗎?」
   老熊手指間掐著木頭佛珠,碰撞間發出清脆的聲音。
   「這個由不得你。」過了一會,他這麼說,「在河上飄得時間長了,總有一兩個你這樣沒事玩投河自盡的,搭一個就有第二個,搭得人多了,也就不分小乘大乘了。」
   魏之遠若有所思。
   老熊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你別想了,紅塵正好,虛無縹緲的不二法門不進也罷……我走了。」
   魏之遠看著他寬厚的背影走向公交車站,一時百感交集。
   就在這時,老熊突然回過頭來,衝他喊了一聲:「小子,你快去拿支票啊!別發呆了,好不容易傍個大款是鐵公雞,貧僧容易嗎?回頭財主改變主意了就壞菜了,要錢這事要趁熱打鐵!」
   一時間周圍人人側目,老熊得意洋洋,好像一點也感覺不到。
   魏之遠沒有他那麼厚的臉皮,只好落荒而逃。
    第六十八章
   魏謙在醫院老實了一個多禮拜,還沒到半個月,他就住不下去了。
   他過慣了忙亂日子,剛做完手術的幾天精神不好、晃蕩一會就困了也就算了,隨著他每天醒著的時間越來越長,就開始難以忍受醫院單調無聊的生活了。
   過了小年就接近除夕了,外面越來越熱鬧,魏謙卻越來越覺得自己在坐牢,他蹲監獄一樣默默忍受了幾天,終於下定了逃出去的決心。
   魏謙從來是個十足的行動派,只要他想,只要時機成熟,他從來能用最短的時間付諸實踐——比如穿上衣服就跑。
   不過這天,魏謙思考了片刻,還是沒有跑,他怕小遠著急,於是一直耐心地等到了中午魏之遠過來。
   魏之遠帶來了厚厚一打文件:「這是我們那邊的資金計劃,中英文一式兩份——預算控制部分改第三遍了。這是你們行政部報上來的年會安排計劃,這是你們人事部報的年終獎,都是需要你簽字的,你是自己看還是我給你念?」
   不跟魏謙一起工作,就不知道他有多吹毛求疵,尤其他住院沒事做的時候。
   魏謙永遠也不能非常簡單愉快地說一句「朕知道了」,就把手下人放過,他總是可以把報上來的材料修改得一塌糊塗,字裡行間的修改意見寫得比原文還多……當然,這期間通常都是長工魏之遠代筆手寫的。
   不過這回,魏謙一反常態,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竟然沒說什麼,就把字都給簽了。
   魏之遠把新換了筆芯的中性筆都拿出來了,發現竟然沒有用武之地,頗為不適應地看了魏謙一眼,有點擔心地問:「哥,你今天身體不舒服啊?」
   魏謙揉了揉鼻子:「那什麼……我想跟你商量個事。」
   魏之遠簡直震驚了,他從來不知道他哥的字典裡居然還有「商量」倆字,一時沒反應過來,只是呆呆地「啊」了一聲。
   「我下午想出去一會,放個風,」魏謙誠懇地看著他,末了,居然又態度良好地補充了一句,「行嗎?」
   魏之遠足足半分鐘沒回答他的問題,半分鐘之後,他完全不在狀態地說:「你是問我嗎?」
   魏謙額角的青筋跳了跳:「不然呢?」
   「我……我我,嗯,」魏之遠腦子一團漿糊,差點結巴了,「沒、沒問題。」
   魏謙其實連衣服都換好了,就等他這句話,把穿在外面裝門面的病號服一脫,披上外套就準備好了越獄,他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了散落在病床上的文件,一股腦地塞進魏之遠的包裡,又不知從哪摸出一頂帽子來戴上,壓了壓帽簷:「快走,趁護士們都出去吃飯了。」
   魏之遠暈暈乎乎地被他拖出去,冥思苦想地琢磨了整整一路:「等等,他剛才說了句什麼我就『沒問題』了?」
   直到魏之遠握住了方向盤,他才做夢一樣地想起來問一句:「去哪?」
   魏謙:「回家。」
   魏之遠猶豫了一下,告訴他:「小寶這兩天在家裡住,你想被她逮著嗎?」
   魏謙想也不想地脫口說:「那回公司。」
   魏之遠莫名其妙地說:「回公司幹嘛?不是都審批好籤完字了嗎?」
   魏謙:「……」
   他終於發現了自己的無趣之處,除了這倆地方,想不出還能幹嘛了。
   魏之遠側過頭來,想了想,然後小心翼翼地問他:「哥,你可以……和我出去嗎?我長這麼大還沒有約過會。」
   魏謙頗為憐憫不忍地看了魏之遠一眼——就好像他本人約過似的。
   「行,走吧,我請你……請你……」魏謙一口答應下來,後面的話卻卡殼了,他詞窮了好半晌,毫無創意地提議說,「嗯,吃飯?」
   魏之遠被他逗樂了:「你打算請我吃什麼?」
   魏謙:「西餐?」
   魏之遠:「西餐不好消化,你現在身體不允許。」
   魏謙:「那吃小日本的那個……」
   魏之遠:「你不是嫌他們生的東西太多嗎?」
   「……」魏謙,「咱還是回家吧,我給你下碗麵條。」
   最後,他們倆找了一家裝潢閃瞎狗眼、顯得格調很是高雅的中餐廳,進去一人點了一碗炒疙瘩,看著服務員臉色綠油油地飄走了。
   而比較喪良心的,是就這兩碗炒疙瘩錢還不是魏謙自己掏的,因為吃到一半的時候,魏謙無意中往樓下瞟了一眼,竟然看見了馬春明和他的助理夢夢。
   「我操……」魏謙小聲罵了一句,「公司高管要求每年春節堅守到除夕當天下午的,這小子趁我不在,他居然敢溜號。」
   正說著,夢夢突然站了起來,伸手一揮,大堂裡的樂隊就像事先和她商量好了一樣,停了下來。
   夢夢年輕的臉上好像會閃光一樣,大眼睛灼灼地看著莫名其妙的馬春明,突然大聲宣佈:「馬總,我每年過年都會許願,特別靈,至今沒落空過,所以我打算趁著年前做這件事,如果成功了,今年的機會就可以許別的願,不成功,那經過過年加持,明年一定會成功!」
   從對「許願機會」的節約上,能看出她還挺經濟會過日子。
   吃飯的人都停下了交談,目光集中在了這個姑娘身上。
   夢夢繼續詩朗誦一樣地大聲說:「馬博士,我認為你前妻該換眼鏡了,但是我非常高興她沒有換,因為她眼神一時不好把你給弄丟了,才給了我一個撿漏機會……」
   至此,馬春明再傻也知道她要說什麼了,他連忙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
   夢夢霸氣側漏地抓住他的肩膀,踮起腳尖湊過去,在他側臉上擲地有聲地親了一大口,留下一個紅彤彤的唇印:「我要向你告白!」
   馬春明往後連退了好幾步,不幸被一個觀賞性的小墩子絆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魏謙摀住眼睛:「丟人哪。」
   馬博士整個人都快蒸發了——夢夢那麼年輕,那麼漂亮,人也伶俐能幹,為什麼會看上他一個又醜又老、又不浪漫又不會說話,還是個二婚的男人呢?
   她是瞎嗎?
   他覺得整個世界都夢幻了起來,直到買單的時候服務員把一張餐巾紙遞到他面前,對馬春明說:「先生,剛才有兩位先生,說把賬單記到你這裡,說是給你看這個你就明白了。」
   馬春明低頭一看,只見餐巾紙上畫著一隻畫風跟自己一脈相承的小烏龜,正對著眼地盯著一顆綠豆。
   夢夢湊過來:「這什麼呀?」
   馬博士臉紅了一下,訥訥地給她做同傳口譯:「他說咱倆一個是王八一個是綠豆。」
   說完,他又轉向服務員:「他們點的什麼?」
   服務員嘴角抽了抽:「兩碗炒疙瘩。」
   沒跑了,這事除了他那決定奇葩的變態老闆,沒人幹得出來。
   魏謙蹭了馬春明一頓飯,權當翹班罰工資,他非常努力地思考了很多方案,最後還是十分沒有創意地帶魏之遠去了電影院——平常可以一起玩的運動此刻都顯然太激烈了,不大適合魏謙這個病號,寒冬臘月的,也沒地方去釣魚。
   可惜,電影才看了小一半,魏謙就不給面子地睡著了。
   魏之遠雙手攏過他,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津津有味地看完了整部電影,走齣電影院嘴角都帶著笑。
   魏謙揉揉眼:「有那麼好看啊?結局是什麼?」
   魏之遠:「不知道啊。」
   魏謙:「劇情呢?」
   魏之遠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髮:「……忘了。」
   魏謙剛想問他,笑得跟朵花一樣,是不是看了個喜劇片,結果就看見旁邊幾個女孩抹著眼淚過去了,他一抬頭,只見宣傳的海報上唯美地寫著「傾城之戀、絕代悲歌」,上面是一張女人哭得梨花帶雨的臉。
   魏之遠心裡充斥著巨大的甜蜜,以至於他從頭幸福到尾,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看了個生離死別的悲情電影。
   多麼失敗的約會啊,可惜當事人竟然還都覺得挺好的。
   為這,魏之遠放了老熊的鴿子,沒去聽那高僧講經。
   老熊唾沫橫飛地說完,往下一掃,不出預料地沒看見魏之遠的人影,他就心滿意足地笑了。
   他的話是說給想聽的人聽的,不聽的人沒有煩惱,當然不用聽。
   魏謙私自離開醫院的行為,被查房的護士好一番臭罵,而更加不幸的是,他居然要在病房裡過年了。
   他一生中沒過過幾個團圓順心的年,於是當機立斷地給值班醫生和護士一人封了個大紅包,夥同魏之遠,在眾人睜隻眼閉隻眼的縱容下,又跑了。
   他們倆,還有小寶,一起包了餃子——皮是小寶搟的,餃子是魏之遠包的,魏謙大爺一樣地坐在沙發上監工,專職負責指指點點。
   窗外響起第一聲鞭炮的時候,小寶的表情突然落寞了下來,她說:「要是奶奶還在就好了。」
   很多年以前,似乎也是他們仨正在過什麼節,宋老太像個不速之客一樣從天而降,不由分說地敲開了他們的門,並且鳩佔鵲巢地……就那麼霸道地留了下來。
   ……可是以後逢年過節,再也不會有這麼一個討厭的老東西敲門了吧?
   一時間,三個人都沉默了下來,然而就在這時,門鈴突然響了。
   小寶一蹦三尺高地躥到門口,打開門,卻失望地發現,外面站著的是笑容可掬的老熊。
   老熊看著她臉上難掩的僵硬,拍了拍她的頭:「怎麼跟見了喪門星一樣?貧僧有那麼不招人待見嗎?」
   小寶回過神來,連忙把他讓進屋。
   老熊打量著她:「我當年就說嘛,這丫頭腳那麼大,長大了肯定不比誰矮……哎,凍死我了,有餃子嗎?」
   小寶:「有是有,但是沒包素餡的……」
   「去你的。」老熊說,「誰吃素餡的?那是餵兔子的。」
   他大馬金刀地坐下來,一口叼起一個,兩下吞了,豎起拇指:「唔,豬肉白菜,香!」
   魏謙涼涼地說:「阿彌陀佛。」
   老熊衝他見牙不見眼地笑了笑,然後轉向魏之遠:「哎,小遠,你猜怎麼著,我把你的資料和照片傳到網上了,前兩天真有回音。」
   魏之遠可有可無地笑了一下。
   魏謙卻連忙問:「什麼?怎麼回事?什麼人?多大年紀?幹什麼的?」
   「一個女的,聽聲音好像是歲數不小了,其他還不知道,剛聯繫上。」老熊又夾了一個餃子,「丫頭,給我倒點醋,有蒜嗎?」
   魏謙:「小寶不給他,贊助你那麼多錢就是讓你給我一問三不知的嗎?」
   老熊伸長了胳膊拿走了臘八蒜和臘八醋,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同時糟心地看了魏謙一眼,慢騰騰地說:「唉,謙兒,你可真是那什麼不急那什麼急啊。」
   魏謙:「……」
   老熊伸手在兜裡摸了摸,摸出了一張紙,上面寫著一個地址和一個電話號碼:「打電話的這個女的姓周,小遠,你要願意,可以去見見她。」
   蹭完了年夜飯,老熊告辭離開。
   魏謙忙披上了衣服跟了出來:「我送你下去,這幾天過年,前邊不好打車,我帶你去後面那個出口。」
   到了樓下,寒風一吹,魏謙就忍不住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哆嗦,手術畢竟傷了元氣,這個冬天他怕冷怕得厲害。
   老熊:「行了,你快上去吧,告訴我怎麼走就行了,可不敢勞動你這個病號。」
   魏謙:「其實我就想問問……」
   「打電話那個人怎麼樣是吧?」老熊接上他的話茬。
   「啊,對,」魏謙爽快地承認了,「要是找了半天找了一幫糟心的親戚,到時候誠心給自己添堵,就不好玩了。」
   「聽那個周女士的意思,她好像就是知道點什麼,本人並不是直系親屬。不過聽說話是挺有修養,也挺知書達理的一個人。」老熊看了他一眼,擠兌說,「我說,找著了你又顧慮那麼多,當初還肯鐵公雞拔毛,出那麼多錢找,是沒地方花?來我們寺捐個門檻吧施主。」
   「滾。」魏謙往雙手中呵了口氣,飛快地摩擦著,「其實……可能是因為小時候的事吧,小遠總是有點……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沒根沒底的感覺,你懂嗎?這些年大了,好多了,小時候表現得格外明顯,好像總擔心別人拋棄他似的。」
   「沒安全感。」老熊說。
   魏謙點了個頭:「差不多就那意思吧——我是覺得,也許他有父有母以後,能好一些。」
   老熊看了看他,最後到底沒說什麼,只是在凜冽的寒風中伸手拍了拍魏謙的肩膀:「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你啊……」
   過了破五,魏謙在醫院住滿了一個月,終於獲准出院了。
   他第一件事,就是訂了機票,跟著魏之遠飛到了那位周女士提供的地址。
   給他們開門的是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太太,約莫有七十來歲,體型卻保持得很不錯,銀絲在後腦勺上高高挽起,身上穿著毛料的長裙,似乎是為了迎接他們,裙子上還搭配了披肩。
   這個年紀的老太太,少有像她一樣講究的,無論是舉止還是談吐,她都透出一股被歲月洗練過的優雅。
   周老太太取出一個大相冊,拿給他們看,翻出一張舊照片,是個男人,模樣俊朗,跟魏之遠竟然有七八分像,側臉更是一模一樣:「我女兒在網上看見了你的照片,指給我看,說『這不是小葉叔叔嗎?』我一看,還真是,對照著你當年走失的時間,就覺得八九不離十了,這才冒昧打了電話。」
   魏之遠小心地把那張照片抽出來。
   「他叫葉殊,以前我們住鄰居,我拿他當自己的小兄弟看。」周老太太又翻到了一個女士的照片,「這是他的妻子——也就是你媽媽,她叫阮紅,曾經是我的學生,畢業留校,做了我的同事,都是很好的人。她有原發性高血壓,生你的時候引起了一系列的併發症,產後身體一直不好,不到一年就去世了……唉,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才那麼小的一團,胖乎乎的,可愛極了。」
   魏之遠輕聲問她:「您怎麼能確定是我呢?」
   周老太太說:「你後背,肩胛骨往下一點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疤痕是不是?」
   魏之遠情不自禁地挺了挺腰。
   「那是你剛會翻身的時候,你爸爸笨手笨腳,一時沒看住,讓你從床上翻下去撞到了櫃子上的尖角上磕出來的疤。」
   魏之遠背後確實有那麼一小塊傷疤,已經很不明顯了,不仔細摸根本摸不出來。
   魏謙皺皺眉:「那他現在……」
   「也過世啦。」周老太太嘆了口氣,「他是個氣象學家,專門研究內地龍捲風的,你母親去世以後,他就更醉心於工作,成了個瘋子,有一次捕捉龍捲風的過程中,他跑得太近了,被一棵倒下來的大樹砸中了車……唉。」
   周老太太的眼睛裡有淚花閃過,她看著魏之遠:「當時你家裡所有人都忙亂成一團,沒人顧得上你,保姆也不知道哪去了,你才兩歲多,剛會跌跌撞撞地走路,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趁著沒人注意,不知怎麼的就自己跑了出去,等我們這些大人們發現的時候,你就再也找不著了……沒想到一轉眼,都長這麼大了。孩子,你剛才說你現在在幹什麼?」
   「做軟件。」魏之遠說,「主打遊戲,也做一些應用的。」
   「好,好,好。」周老太太欣慰地拍著他的胳膊,「挺好,挺好的,好好地長大了,好好的做人,挺好,我以後下去,也能讓你父母放心了。」
   那天下午,周老太太和他們坐了整整一下午,說了魏之遠不記得的童年的事,直到保姆走過來催她吃藥。
   末了,她把他們送到門口,告訴了魏之遠他父母的墓地地址。
   至此,周老太太才轉向魏謙,抓住了他的手。
   「謝謝,」她說,「謝謝你。」
   她從始至終,沒有過問他們倆是什麼關係,然而魏謙懷疑她已經通過某種方法察覺到了,他低了低頭,衝她擠出一個笑容,覺得自己這聲「謝」受之有愧。
   他們一起找到了葉殊夫婦的合葬墓地,魏之遠彎下腰,輕輕地擦去墓碑上的塵土,露出經年的墓誌銘——「雖九死其猶未悔」。
   父母與他非常相像的長相併沒有給魏之遠很大的觸動,直到看見這個墓誌銘,他才突然感覺到了那種陰陽兩隔的血脈相連。
   「原來我是這樣的來的,我的父母是這樣的人。」魏之遠想著。
   忽然之間,那些對他而言刻骨銘心的、童年時代的流浪逃亡生涯,都變得不那麼真實了,他像一個遠行的孩子,找到了某種精神的歸宿與認同感。
   魏謙彎下腰,把花束放在墓碑前,摟住魏之遠的肩膀,拍了拍他。
   魏之遠拉起他的手——而他的遠行途中,竟幸運地有所獲,得到了他一生最珍視的人。
   與之相比,顛沛流離的惶恐與痛苦,都算什麼呢?
   「是給我的磨礪吧?」魏之遠心想。
   春風,就快要吹開北方的凍土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雖九死其猶未悔——離騷
    終章
   魏謙的手機響了一聲,他掏出來一看,是一條彩信,一點開圖片嚇了他一跳,剛出生的小嬰兒的臉突兀地佔滿了整個鏡頭。
   本來剛生出來的小東西就醜,皮紅得跟西紅柿似的,滿臉褶子,五官都皺在一起,像是憋著一場大哭,再加上鏡頭離得近,有點變形,魏謙往後一仰,心說這生出來的是個什麼玩意,別是太空友鄰派來地球搞和平演變的吧?
   隨即又一聲響,三胖的短信來了——我閨女!這他媽是我閨女啊!
   後面跟著一串感嘆號,魏謙沒仔細數,大概一掃,能有一個加強連,魏謙彷彿能從他短短的幾個字和標點符號裡,就聽見了三胖那聲帶著唾沫星子的咆哮。
   魏謙趁著公司午休時間趕到醫院去了,三胖的父母,他老婆林清的父母全都在醫院,四個老東西正熱火朝天地商量著出門湊一桌麻將,歡樂地一起出門了。
   三胖滿臉紅光,每隔三秒鐘就要去摸摸床上的小嬰兒,他那剛剛歷經了一場生死劫的閨女正想好好睡一覺,總被這個莫名其妙的猥瑣男騷擾,沒過多久就不幹了,「嗷」一嗓子嚎了出來。
   聲如洪鐘,中氣十足,這丫頭生來就比別的孩子硬朗幾分,大概是個挺有福氣的小東西。
   林清頭一次當媽,哄孩子還不大熟練,立刻手忙腳亂,怎麼哄都哄不好,小丫頭哭得肝腸寸斷,都快背過氣去了。
   魏謙探頭看了看:「哎,給我吧。」
   他從林清手裡接過了嬰兒,一開始有些生疏,然而一碰到那小小的軀體,他很快就找回了小時候帶小寶時候的感覺。說來也奇怪,小姑娘似乎和他頗有緣分,被他輕輕地晃悠了一下,她的哭聲就漸漸弱了下去,最後居然就在他懷裡睡著了。
   「叫什麼?」
   「我說就叫『談戀愛』得了,又浪漫又好記,她媽死活不同意……唉,我媽當年要是也能這麼堅持立場,我也不至於……嘖,說多了都是淚。」三胖搖搖頭,「最後她姥爺給起了個名,說叫『談明』,就『明天』的『明』,跟馬春明那二逼可沒關係啊。」
   魏謙笑起來,彎下腰,把新鮮出爐的小談明輕輕地放下,從兜裡摸出兩個小盒子,放在她的手邊。
   林清一看,一盒裡是金鎖,一盒裡是小玉鐲,湊了個金玉滿堂。她立刻坐了起來,小聲說:「魏董,她眼睛還沒睜開呢,這個給小孩太破費了,再說你怎麼還一個人買兩件呢?」
   魏謙:「收著吧,就這麼一個侄女,不給她花給誰花?有一個是我送的,另一個是我替別人送的。」
   「什麼別人?」林清沒聽明白。
   三胖卻心領神會了,忽然在一邊開口說:「沒事,你就給孩子收起來吧。」
   當年胡同口的小哥仨,如今少了一個。
   那時候魏謙還是個少年犯一樣一臉陰鬱的中二病,三胖是個穿著「二桿梁」背心蹲在地上啃西瓜的胖小子,麻子還跟他媽在路邊揮汗如雨的炸油條。
   「多少年了?」三胖問。
   「十六年。」魏謙說,「要是好好投胎,現在都該上高中了。」
   「可不是嗎?」三胖感嘆一聲,說著,又要手賤撩閒去捏他小女兒的鼻子。
 �� 林清讓這小東西魔音穿耳了一上午,連忙一巴掌拍開了三胖的爪子:「好不容易睡著了,你讓她消停會!討不討厭?」
   看,這都物是人非了。
   「小遠呢?」三胖問,「什麼時候回來?」
   「差不多該到了,我一會去機場接他。」魏謙看了一眼表,又彎下腰,用指腹輕柔地碰了碰小姑娘的臉蛋,「妞兒,叔走了。」
   說完,他自己也覺得感慨萬千——就這麼從「哥」升級為「叔」了。
   魏之遠剛出了一趟國,他們籌備了數年的公路遊戲以橫空出世的架勢公測了,由於資金充足,在全球鋪開了好大一張地圖,從前期宣發到包裝,全都噱頭十足,風靡是意料之中。
   魏之遠一走走了倆多月,回來累瘦了一圈,魏謙沒回公司,直接把他帶回了家。
   魏之遠困得眼皮都快睜不開了,還死活抱著他不撒手,好像要把倆月的份都給膩歪回來。
   「董事長,我厲害吧?」他就像條打滾討表揚的大狗一樣,美得就快伸舌頭了。
   魏謙揉揉他的下巴:「牛逼大發了。」
   魏之遠就摟著他的腰,把疲憊的臉埋在他懷裡:「那我的獎勵呢?」
   「獎勵?」魏謙正襟危坐在沙發上,端莊得就像正在進行商務談判,然後他一本正經地低頭問,「你要什麼樣的獎勵?穿著衣服的獎勵還是脫了衣服的獎勵?」
   魏之遠手一鬆,差點從沙發上掉下來。
   他面紅耳赤,連瞌睡蟲都不翼而飛了,嗓子裡驀地有些乾渴,呆呆地看著魏謙。
   魏謙伸手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推著他坐了起來,十分嚴肅地說:「嘖,大白天的,想什麼呢熊孩子?我說給你弄一個最佳勞模的小金人獎盃,要穿著衣服的還是脫了衣服的——吃點什麼嗎?我去給你看看冰箱裡……」
   還沒說完,就被魏之遠縱身一撲,壓趴下了。
   他們倆沒羞沒臊地在沙發上鬧了一會,魏謙險些被魏之遠從「衣冠禽獸」扒成「沒有衣冠的禽獸」,就在這時,他手機響了。
   「你別拿領帶綁我手,這他媽破布條可貴了,都讓你給我搓成鹹菜乾了。」魏謙一邊抱怨著掙脫出來,一邊摸出了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接起來,「老熊,你又……」
   老熊那邊聲音極其嘈雜,中間似乎還摻雜著小孩的哭聲,他不管不顧地衝著魏謙大喊一聲:「G省往東出去的唯一一條國道,標識距離F出口1.5公里,快……」
   一聲巨響,魏謙情不自禁地一閉眼,感覺幾乎有種什麼東西穿透了手機打在他耳邊,再回過神來,對方已經是忙音了。
   魏謙懵了兩秒鐘,這才想起熊英俊走之前跟他打過招呼,說是警方在G省端掉了一個拐賣婦女兒童的窩點,順藤摸瓜地找到了好多下線,救出了好幾個被拐賣的受害人,消息在網站上一發布,立刻有不少人聯繫。
   其中有幾個受害人家屬已經因為年邁或者身體殘病等原因不能長途旅行了,徵得了警方的同意,老熊作為聯絡員,親自過去,把這些人接回來送回家。
   算時間,應該是在回來的半路上了。
   老熊做事非常周到,無論去哪,肯定會留一個緊急聯絡人,他沒報警,而是打電話通知了魏謙自己的位置,肯定是緊急到了一定程度,他怕自己三言兩語和警方接線員說不清楚。
   魏謙迅速打出了好幾個電話,第一時間知道當地因為突降大雨導致了山體滑坡和泥石流,國道現在已經中斷了,他在官方搜救人員那裡報了老熊留的精確坐標,第二天就跟魏之遠一起跑到了G省。
   搜救人員在現場找到了汽車的殘骸,但是暫時沒看見人,生還的可能性應該比較大。
   魏謙調動了所有他能想到的資源,又過去一天,還是沒找著熊英俊。
   最後,魏謙說:「給熊老爺子打電話,他人路比我廣。一碼是一碼,他兒子現在失蹤生死不明,我不相信他現在還賭氣。」
   老熊當年玩脫了,散盡家產出家為僧的時候,把他爸氣得好懸沒抽過去,就此宣佈跟著個不孝的東西斷絕聯繫。
   然而真斷了假斷了,外人是看不出好歹來。反正魏謙一個電話,就把熊老爺子給請動了,更多的人加入了搜尋,又找了兩天,魏謙覺得自己嗓子裡都急出血來了,熊英俊這個王八蛋終於給找著了。
   魏謙他們帶人從還沒來得及搶通的公路上徒步了十幾公里,才到了那個鳥不拉屎的小村,找到了腦袋上裹著紗布,還有點神志不清的老熊。
   要說起來,熊英俊這個酒肉和尚沒準真有佛祖保佑,命還挺大。
   人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是不用說的,當時在他們眼前如同山崩,車前擋風玻璃當場被一塊石頭砸了個稀爛,老熊連忙讓人快跑。
   但是同車的受害人裡有個小孩,不知是智力還是精神有些問題,難以和正常人溝通。情況一亂,一個沒看住,那孩子傻呆呆地不知道往哪走,險些被捲到亂石裡。
   老熊一邊緊急聯絡魏謙,一邊撲過去一手拎起他,把小孩夾在胳肢窩裡狂奔,結果話剛說了一句,一塊山上滾下來的石頭就砸中了他拿著手機的手,手機直接碎了,老熊連著傻孩子一起,也跟著趴下了。
   老熊當時給砸蒙了,完全聽不見其他人拚命地叫他的名字。
   山上泥漿碎石眼看要傾盆而下,就在這時,老熊奇蹟一樣地重新站了起來,而後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拉扯著那個小孩往相對安全的地方撲過來……據說,就好像有個看不見的人奮力推了他們一把一樣。
   另一個命大的地方,是隨行人員裡有一個醫生,說來也巧,就是魏謙住院的時候和老熊搭過話的那個小劉醫生,他們醫院沒事出么蛾子,規定住院醫生升二線的時候,不但學術和資歷要達到標準,還需要社會無償服務經歷。
   小劉醫生一想,好多受害人都經受過虐待,正缺個大夫,於是乾脆這回跟著老熊出來了。
   劉醫生當時一見這情況,連忙上去把連滾帶爬的老熊扶了出來,一群人不敢在原地逗留,立刻沿路回撤,下車倉促,劉醫生的東西還在報廢的車上,一摸才發現��子設備都沒了。
   遠近沒有人煙,也不知跑了多遠,碰上了一個開著自家行將報廢的皮卡出來的村民。
   村民把他們領回了家,劉醫生連忙處理了老熊的傷口。
   只是這邊農村有點落後,跟外界本來聯繫就不多,一遇到自然災害,一時間交通聯繫都斷了,直到好幾天過去,劉醫生才在當地人那輛破皮卡的幫助下,誤打誤撞的聯繫到了一個搜尋他們的人。
   老熊被抬上了救護車。
   魏謙跟魏之遠陪著他,魏謙為了找他,幾天顧不上休息,嘴唇都乾得裂開了,把魏之遠心疼壞了,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他,小聲說:「哥,你先喝口水,一會靠著我休息一會。」
   老熊聽見了他說話,悠悠地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露出微微的眸光。
   這一次,他沒嫌棄魏之遠在他面前秀恩愛,只是忽然輕輕地開口說:「我看見陳露了。」
   「可不麼,」魏謙一口氣灌下大半瓶水,「你差點就跟她一起走了。」
   「她不要我啊——我當時腦袋被石頭砸了一下,哎我操,差點直接把我砸到佛祖座下,恍恍惚惚的,我就看見我們家小鹿兒,她彎下腰,問我說『你吃飽了撐的啊,跑這窮鄉僻壤來挨石頭砸,疼不疼啊?』我跟她說『我求仁得仁,疼什麼?大不了你把我領回去,咱兩口子那邊團聚去。』」
   老熊的話音輕而顯得有些含糊,起如遊絲般地一觸即斷。
   「她把我拉起來,跟我說『你個大傻逼,死都不讓我安生,我早在那邊找好小白臉了,誰等著跟你這個醜八怪老男人團聚,還不快滾!』然後就一把把我推出去了,那如來神掌,功力依舊啊……」
   至此,老熊的話音漸漸低下去了,他嘴角兀自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釋然笑容,頭一歪,就此暈過去了。
   生者與死者,總會殊途同歸。
   能求仁得仁,是大幸。
   後來,老熊的光頭上留了個疤,還因此上了電視新聞,神神叨叨地胡扯白咧一通,竟然還有好多粉絲真拿他當高僧追捧。
   經此一役,魏謙算是明白了,給予那貨的任何一點同情,全都是浪費感情。
   同時開始在銀屏上活躍的,還有宋小寶同學。
   她在魏謙一路拿錢給她開綠燈保駕護航的情況下,幾年混下來依然不紅不紫,好像也就是個玩票,誰也沒指望她能弄出什麼名堂來,誰知誤打誤撞的,她偶然間接了一部小成本電影裡的主要女配角,突然之間,就這麼紅了。
   此後一發不可收拾,宋小寶居然還接連拿了好幾個獎,很像那麼回事了。
   這天,宋小寶咋咋呼呼地給家裡打電話:「哥,我要回家!我們這次新片宣發的首映就在咱家對面那電影院裡,你必須來,你們倆砸鍋賣鐵也得擠出時間來!」
   「行,」魏謙一口答應,隨後問:「對了,你演了個什麼角色來著?」
   宋小寶:「一個女神經病。」
   「……」魏謙頓了頓,搜腸刮肚地挑出了一句表揚的話說,「是啊?那還真是本色出演。」
   「呸!」宋小寶說,「我去化妝了,晚上你跟二哥早點過來。」
   「哎,小寶,等等。」魏謙突然叫住她,他猶豫了一下,問,「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什麼日子?」宋小寶想了想,「今天十四號,每月十四號都是個什麼顏色的情人節,這月是……」
   魏謙:「……」
   他無奈地笑了一下:「算了,你還是化妝去吧。」
   這天是他媽的忌日。
   這一次,魏謙難得沒在電影院裡睡著,全程看完了宋小寶傾情詮釋的神經病,認真地認為她確實演得挺是那麼回事,年輕輕的小姑娘,能這麼歇斯底里地在鏡頭前不顧形象,她還挺敬業,大概紅得有點道理。
   首映散場已經很晚了,小寶被劇組的人拉去慶功,魏謙卻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他去了城郊的墓園,找到了他媽的墓——當年埋死人還很便宜,要是換了眼下這麼寸土寸金,把她那幾個小姐妹論斤賣了也買不起。
   這塊墓地旁邊,是其他幾個人的墓碑,一個滿臉麻子的少年孫樹志,一個看著就不像好東西的老太婆,還有一個眉目裡就帶著點畏縮的中年女人——宋老太和麻子媽的墓都是衣冠塚,人已經找不到了。
   但是他們仍然相信,她們總會回來,跟親人們比鄰而居。
   魏謙挨個和他們打了招呼,最後坐在了他媽面前:「我奶奶下去以後沒少收拾你吧?該,我把她弄到這來就是這個意思。」
   沒有人回答他。
   魏謙自顧自地說:「你閨女我好好地給帶大了,那丫頭現在也人模狗樣的,不過怪她爸模樣不好,多少有點耽誤人,反正她現在靠化妝也比不上你當年漂亮,但那又怎麼樣?人家會演電影,還是有出息,不知道多少觀眾喜歡,你?八輩子也趕不上。」
   魏謙不尊不重地伸手彈彈墓碑,站了起來:「沒別的意思,就是來跟你顯擺一下。」
   他撣了撣身上的土,想轉身離開,卻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側過身來,伸手在冰冷的石碑上按了一下。
   過了一會,魏謙輕聲說:「咱倆的恩怨就這麼算了吧,我不想再恨你了,都恨了三十多年了,快累死我了。」
   說完,他往外走去,魏之遠還在墓園門口等著他。
   魏謙坐上車,合上車門,在魏之遠緩緩地把車開出去的時候,突然說:「我不想幹了。」
   魏之遠:「嗯?」
   魏謙望著前方明滅的路燈光,輕聲說:「我想辭了董事長的職位,每年給我分紅就行了,剩下的留給你們去折騰吧——我打算回母校繼續念生命科學,念個碩士再念博士,以後就在學校裡混日子了……」
   他原來的理想,是要當一個科學家,穿著白大褂在實驗室裡轉,記錄各種數據,寫寫論文,打打材料,研究點什麼,每天吃飯也研究,睡覺也研究,除了研究的東西,什麼也不往心裡去,衣食不愁。
   魏謙說著說著,就這樣在溫度適宜的車裡睡著了。
   魏之遠輕緩地把車停在路邊,放下了靠椅,拉過後座上的毯子,蓋在他身上,替他掖了掖,然後撥開他的頭髮,俯身在他額頭上親吻了一下,在他已經聽不見的情況下,心滿意足地微微笑了一下,回覆說:「好啊。」
   你喜歡怎樣就怎樣。
   從今以後,我們只有死別,不再生離——錢鍾書。
   -全文完-
    番外一
   談明那個小丫頭,她就是個投錯了人胎的活猴子,剛生出來骨頭就比別的崽子硬朗,十個月多一點就完成了猴子到人的進化——直立行走,一兩歲的時候已經滿地亂跑,成為家裏一害了。
   星期六中午,三胖一家三口來到了魏謙家。
三胖用一條胳膊夾著他的禍害閨女,談明就像個沒尾巴的大胖耗子,四爪並用地抱著他一條胳膊,隨著走路一晃一晃的,把她爹當成了秋千蕩。
   林清拎著東西追著這爺倆一路小跑:就是個碎嘴的大丫鬟,一驚一乍地說:「胖子你看著點,別摔了她!」
  三胖舉起談明,輕輕地往上一拋,完事又在孩兒她媽的大呼小叫中雙手接住,晃了晃樂得前仰後合的小丫頭:「爸能摔了你嗎?」
   談明高興得直吐泡泡。
   三胖騰出一隻手,遞給林清:「媳婦,東西拿不了給我。」
  林清抬腳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腳:「把你的崽子拿好了就行了,別臭美了!」
   「我有閨女他沒有啊,我不臭美誰臭美?」三胖吹著口哨按了門鈴,氣沉丹田,「你三哥大駕……」
   他一嗓子沒叫喚完,屋門就從裏面打開了。
  魏之遠一邊接過林清手裏的東西,一邊伸出手指「噓」了一下,小聲說:「還沒起呢。」
   三胖一愣一愣地:「這都快十一點半了,還沒起?他這是要從此君王不早朝了?」
  林清聽見自己這敗家老爺們兒嘴裏又開始跑拖拉機,連忙掄起拳頭在他後背上砸了一下,悶悶的一聲,還挺響。談明爬到三胖的後背,好奇地低頭看了一眼聲音來源,咧開牙沒長齊的小嘴,拍著巴掌樂,意思是:這響動好聽,再給大爺來一聲!
   三胖彎腰放下了他的不孝女,讓她滿屋子撒歡,然後走到魏之遠旁邊,看了一眼魏謙緊閉的臥室,壓低聲音問:「我叫他去——哎,屋裏沒兒童不宜的東西吧?」
   魏之遠臉都沒紅一下,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三胖,反而弄得三胖頗為尷尬。
   看他尷尬夠了,魏小爺才慢條斯理地說:「哪能啊,昨天晚上他批考卷批到三點,正好今天沒事,睡唄。」
   魏謙辭職以後就回了學校,一邊念研究生,一邊當著助教。
   想當年他們的魏董事長是什麼派頭?襯衫從來燙得平平整整,西裝革履,皮鞋絕不會兩天不擦,往那一站,整一個衣冠禽獸的標準範本。
  現在可好,他多年兜兜轉轉,倒是返璞歸真了,一天到晚套個大背心大褲衩就出門,腳下一雙人字拖,倒省得洗襪子,走路踢踢踏踏,都不帶抬腳的。
   同一個人身上能產生這麼大的變化麼?
  三胖思考多日未果,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學校是個毀人不倦的地方。
   聽了魏之遠的話,三胖訝異地說:「能忙成這樣,圖什麼呀?就那兩塊錢助教工資?他不至於的吧?」
   「忙個屁。」魏之遠一邊把糖盒子拿出來放在談明面前,一邊說,「他老人家可真是我們的忠實用戶,從昨天下午回來就開始玩,打遊戲打到十二點半,最後被我硬押著躺下睡了,躺了沒有五分鍾,又詐屍似的蹦起來說今天要錄成績,期中試卷非得改出來不可,還得把成績單登好發給任課老師,這才弄到半夜。我就沒見過這麼能臨時抱佛腳的,你說他早幹什麼去了?」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魏之遠沉著臉抱怨著數落他哥,三胖的心情突然莫名地陽光明媚。
   魏之遠翻了翻附近餐廳的聯係方式,問三胖:「要麼我訂一桌?」
   「訂什麼桌?都是自家人甭弄那套。」三胖躲開談明往他嘴裏塞糖的小爪子,「帶著這麼個熊孩子出去吃,還不夠她一個人上躥下跳討人嫌的呢,咱自己做,你嫂子就愛擺弄廚房。」
   魏之遠一口答應:「行,我給她打下手。」
   三胖眼珠一轉,趁著他們倆去廚房忙活,拎起談明,小聲說:「走,咱爺倆去掀你老叔的被子。」
   自來上房揭瓦以及類似的事,談明小朋友都來者不拒,毫無異議地一隻手抓著一個巧克力,被她爸抱走了。
   三胖躡手躡腳地推開魏謙臥室的門,屋裏窗簾雖然沒拉開,但是細碎的陽光已經從縫隙裏鑽進來了,床上的人毫不在意這一點微光,隻占了靠牆地方的窄窄一條,一動也不動,上半身什麼都沒穿,被子纏在身上,纏得倒是很嚴實,從腳脖子一直纏到了脖子,露出一小片肩膀,這一身行套,乍一看就像古希臘披著床單的神棍一樣虛無縹緲。
   三胖掐指一算,從三點到現在,可也有八個小時了,魏謙這小子打從穿開襠褲開始,睡過這麼踏實的八個小時麼?
  這貨小日子過得倒舒服。
   三胖心裏頗為不平衡,於是把他的秘密武器談明扔在了魏謙的床上。
   談明小朋友熱愛運動,有天賦異稟的身高和體重,落地的時候「咣當」一聲,把柔軟的床面砸了個坑。
   魏謙被她「輕盈」的落地驚動,先是懶洋洋地看了一眼,跟蹲坐在那的小生物對視了片刻後,猛地坐了起來:「臥槽,活的!」
   活的小生物手腳並用,歡快地向魏謙撲了過去,帶起一片淩厲的勁風,魏謙還沒醒過盹來,本能地往後退了一點緩衝,伸手接過了這個人體重力導彈,被兩顆巧克力砸了個正著。
   等把小東西拎到眼前一看,魏謙樂了:「妞兒,怎麼又圓了一圈?咱可不能步你爸的後塵啊!」
   三胖:「滾蛋!」
   魏謙雖然離職了一年多,但作為股東偶爾過去溜達一圈,在公司依然積威甚重,哪怕他穿著拖鞋大褲衩,一副剛逛澡堂子的德行,也有不少老員工見了他忍不住立正,連娃她媽林清見了他都會變得賢良淑德一點。
  可是這娃本人卻不知道基因突變成了怎麼個怪胎,在魏謙面前極其放肆,格外放肆,不但不怕,好像還挺喜歡「欺負」他。
   談明猴在他身上,晃晃悠悠地站起來,踩著他的兩條長腿練走鋼絲。
   三胖:「談明,下來,有你這麼玩的嗎?」
   談明對這個不靠譜的爹更加的毫無畏懼,衝他伸了伸肉呼呼的小拳頭,踩得歡樂。
   魏謙只好伸出靠牆的手,以防她走不穩當掉下來腦袋撞在牆上:「行,咱還不到兩歲呢,就敢拳打你爸,腳踩你叔,將來長大了,肯定能當個稱職的好土匪,有前途……嘿,這熊孩子,幹什麼呢!」
   熊孩子走到了終點,淡定地蹲下來撓了撓大預言家的腳心。
   三胖一眼看見寫字臺上的期中考試試卷,都被魏謙衛生紙一樣地攤開扔在桌上,批卷筆還沒蓋上筆帽。
  那些實驗設計的理論基礎三胖一個字也看不懂,不過他看懂了魏謙的血紅的扣分痕跡,扣完分,某人似乎還意猶未盡,像當年在公司寫「已閱」一樣,龍飛鳳舞地寫下倆字「放屁」。
   「……」三胖沉默了一會,「期末不會有人投訴你嗎?」
  魏謙大喇喇地說:「反正沒人知道是哪個助教批的,頂多給這門課的任課老師打差評。」
   魏謙似乎想起床,剛想掀被子起來,突然動作一頓,乾咳了一聲:「那什麼,三哥,你先把孩子抱走一下,我起來收拾收拾。」
   三胖從小跟他一條褲子的交情,一時沒回過味來,還在那沒心沒肺地說:「你把她放一邊不就得了。」
  魏謙:「……」
   他倆大眼瞪小眼了片刻,三胖終於反應過來了,老臉險些紅了,立刻抄起談明扛在肩膀上,往外走去。
   談明不幹,在他懷裏肉蟲子似的亂扭,越過三胖的肩膀拚命伸爪子夠魏謙。
三胖把門重新帶上,談明「嗷」一個亮嗓子,氣壯山河地哭了起來。
   林清聽見娃哭了,百忙之中從廚房探出頭來:「死胖子,你又怎麼人家了?」
   三胖沒回答,他其實在關門前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魏謙已經把裹在身上的被子扒拉下來了一點,三胖一眼掃見那胸口上大片狼藉的紅印子,當時就有點靈魂出竅。
   魏之遠切完菜洗乾淨手出來,接過有望成為一代名角的談明,輕柔地把她抱起來,哄著說:「怎麼了小公主,哭什麼呀?」
   三胖耳朵裏聽著這溫柔的腔調,腦子裏回想起方才的鏡頭,結結實實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好一會,談明被哄好了,自己跑陽臺上玩去了,三胖這才一把揪住魏之遠的領子,咬牙切齒地低聲說:「你不是告訴我沒有兒童不宜的東西嗎?」
  魏之遠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什麼兒童不宜?」
   三胖臉紅脖子粗地指著屋門說:「他他他那那個……」
  「哪個?」魏之遠不慌不忙地看著他的眼睛反問,「三哥,非禮勿視,你看見什麼了?」
 三胖:「……」
   繼而,魏之遠又溫文有禮地征詢他的意見:「我肩膀上有個特深的牙印,他咬的,半個禮拜了還沒退呢,你要覺得不平衡,我扒開領子給你看一眼?」
   三胖:「不是,魏之遠你他媽什麼意思吧?」
  魏之遠理所當然地說:「顯擺啊,這都沒看出來?」
   最後那句話怎麼聽怎麼不像魏之遠能說出來的,分明是魏謙那個老流氓的風格,明晃晃的一個近墨者黑的實例,三胖只好再次無言以對。
   這時,屋門開了,魏之遠的眼神立刻變了,用柔成江南一片秋水的聲音說:「哥,起來啦?」
   魏謙把臉上的水擦乾淨,掀了掀眼皮:「裝!」
  三胖莫名地找到了和魏謙小時候的默契,幾乎是同一時間開口說:「裝什麼純?」
   倆人的聲音重合在一起,這讓魏之遠的眼角飛快地抽了一下,盯著三胖寬厚的背影。
  整個中午,他都用那種意味深長的、陰惻惻的微笑對著三胖。
   這直接導致了三胖吃完飯坐了沒有屁大一會,就帶著老婆孩子跑沒影了:「下禮拜馬春明跟夢夢結婚,我就是來送張請帖。」
   魏謙打開那張喜慶的請帖,只見日期結尾處,竟然還不依不饒地畫了兩隻圓滾滾的小烏龜,殼一邊半個心,靠在一起,湊成了一個整個的。
   有時候找錯了人也不要緊,只要你自己足夠好,保持住了,總會有更好的人來找上門來喜歡你。
   「傻人有傻福。」魏謙伸出手指彈了一下帶著香味的紙片,對他的馬總的一生做出了中肯的評價。
    番外二
   魏謙確實是沒什麼烹飪天賦,比如指望他能變出一桌滿漢全席,那肯定是不現實的,但他畢竟不是天生的大爺,做飯這種基本生存技能還是有的,平常吃的家常便飯他基本都會。
  此外,魏謙還有個額外的本領,那就是手腳利索。
  如果把他塞到某個廚藝大賽,成品的色香味可能在中下等徘徊,但速度上肯定是有絕對優勢的。
  魏謙有能用最短的時間做一桌菜的本領,並且刀功十分了得,別管是切絲還是切丁,都又快又整齊。他有兩個堪稱奇跡的成就——至今沒切過手,沒挨過燙。
   然而這天,他晚上在廚房幫忙的時候,居然愣是讓烙餅的平底鍋邊把手給燙掉了一層皮。
  可見是精神恍惚到了什麼程度。
   魏之遠拎著他的手腕把他轟出了廚房,皺著眉仔細端詳了一下傷口,然後把他的爪子塞進了涼水裏。
   「疼不疼?」魏之遠皺著眉問,感覺挨燙的是自己。
  魏謙心不在焉地說:「沒事。」
   魏之遠手上動作輕柔,嘴裏卻氣急敗壞地說:「你就是活該,魏謙同志,我看你這是帕金森的先兆,隔著半尺長的木頭鏟子,你愣是能讓鍋邊給燙壞了,你自己說說,你可多有才。」
   魏之遠現在對他實在是越來越不客氣,明明走出去也是個溫文爾雅路線的大好青年,私下裏有時候卻好像當年的魏董附身一樣。
   可惜當年的魏董已經進化成了究極體,他不慌不忙地等魏之遠數落完,慢條斯理地以仨字結束了戰鬥。
  「碎嘴子。」魏大爺精確地點評。
   「你就是個混蛋。」魏之遠控訴,頓了頓,又酸溜溜地說,「小寶嫁人是好事,你幹嘛這麼魂不守舍的?」
   魏謙的表情當時就變了:「別提這事!」
   「面對現實吧,」魏之遠不遺餘力地戳他傷心事,「明天訂婚宴,不得你主持啊?」
  魏謙當場甩開他的手,一聲不吭地轉身回屋了。
   就是這麼回事,宋小寶——宋離離小姐,就快要嫁人了,眼下是寒冬臘月,雙方商議好了,先訂婚,等到春暖花開了,再選個好日子正式辦婚禮。
  這事說來奇幻,那個男的叫崔旭,是個沉默寡言的工程師,搞航天器研究的,最大的愛好是搜集宋離離小姐的電影,一直暗搓搓地粉著她。誰知道也是緣分,有一天,這麼原本風馬牛不相及的倆人,正好搭上了同一班飛機,崔工程師鼓足勇氣搭訕了自己的偶像,沒想到一來二去,這倆人竟然還好上了。
   這天晚上,魏謙半宿沒睡著,就好像唯恐烙餅受熱不均勻似的,在床上一個勁地翻身。
  翻到了第一百零八個,魏之遠終於忍無可忍地一把抱住他:「你不睡覺了?再動我可就要禽獸不如了。」
   魏謙安靜了片刻,突然說:「我覺得不合適。」
  魏之遠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疑惑地問:「什麼不合適?」
   「小寶跟那個崔旭。」
   魏之遠深吸一口氣,收了收胳膊,把人摟得更緊了些,鼻尖在魏謙的頸窩上蹭了蹭,忍受著被忽視的不快耐心地問:「怎麼又不合適了?一開始小寶把人帶回來,一看她沒找一個常年跟她混一起的假洋鬼子那樣的男朋友,你不是還挺欣慰的?」
   魏謙皺了皺眉,開始挑:「我覺得他模樣一般。」
  魏之遠摸黑抬起手,蹭了蹭魏謙的嘴唇,敷衍地說:「嗯,是不如你——但是人家也不醜啊,性格好就行了。」
   魏謙:「太悶,不會說話。」
  魏之遠歎了口氣:「你倒是會說話了,張嘴能損人一個跟頭,也就我忍得了你。其實他悶點好,有小寶一個還不夠鼓噪麼?」
   魏謙:「不是,問題那小子的生活工作都離小寶太遠,倆人根本不是一個圈的,能說到一塊去嗎?」
  魏之遠眼角跳了跳:「你管得倒寬,真連話都說不到一起去,倆人能好那麼長時間嗎?你說這個不好,那你說說,什麼樣的好?你想要個幾個腦袋的妹夫?」
   魏謙說不出來,在黑暗中平躺著,注視著天花板。
  小寶找的男朋友沒什麼不好,學曆高,有前途,肯努力,最重要的是為人比較正派,踏實。可是魏謙就是不高興,這和那個崔旭沒什麼關係,別管他是工程師也好,是明星、大款還是什麼別的什麼……哪怕他是個三頭六臂的超人,魏謙覺得自己也不會滿意的。
   因為……從此以後,他的小妹妹說起「回家」,就不是到自己這來了,她的房間和舊物永遠都安安靜靜地占據一邊,可人大概就隻有逢年過節才會回來看一看了。
  等她穩定下來,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丫頭想起自己這個哥哥,就從「相依為命」變成「我們家親戚」了。
   他那煩人精一樣的小姑娘,再也不會在他推開門的時候撲上來,劈裏啪啦地說:「累死我了餓死我了饞死我了,哥,我要吃紅彤彤的大螃蟹!」
   魏謙想起自己年少的時候,總覺得這個家對他來說,是個沉重的負擔,特別小寶晚熟,小時候頂不懂事,他無數次地在透不過氣的重壓下沉默,繼而又在沉默中幻想著擺脫這些掛在他身上、壓得他腰都直不起來的老老小小們。
   而如今,小寶終於將不再依賴他,可能……也不再需要他了。
   至此,魏謙心裏那種像被人挖了一塊、沒著沒落的難受有如實質起來。
  魏謙終於說不出話來,給自己換了個稍微舒服一點的姿勢,拍了拍魏之遠的手背:「嗯,睡吧。」
   魏之遠卻敏銳地從他的話音裏聽出些許異樣,他的睡意忽然消散了個乾淨,黑暗裏直勾勾地盯了魏謙一會,接著,手指就悄悄地鑽進了魏謙的睡衣裏。
   直到他的動作開始過火,魏謙才猛地從空落落的悲傷裏回過神來:「你給我好好睡覺,老實點。」
  可惜他制止得太晚了。
   魏之遠一翻身,用體重壓住了他的一條胳膊,手肘壓住了他的另一條胳膊,堵住了他的嘴,光速就把魏謙穿得嚴絲合縫的睡衣剝下來扔到了床邊,輕車熟路地上下其手起來。
   折騰了不知多久,魏之遠才放過了他。
   魏之遠輕輕地撫摸著魏謙的眉眼,在餘韻未消中俯身輕輕親了他一下,醋勁十足地問:「有我一個還不夠?」
   魏謙的脊椎骨還是酥麻的,他有氣無力地摸了摸魏之遠的下巴:「怎麼不夠,有你一個我都嫌多。」
  魏之遠一口咬住他的手指,牙齒在上面細細地磨著。
   「行了寶貝,」魏謙的聲音越來越低,「真不來了,困死我了,讓我睡會。」
  這回魏謙真沒精力挑準妹夫的短處了,話音沒落,他就昏睡了過去。
   魏之遠輕輕地把魏謙的手塞回被子裏,又把人摟過來,細細地回想起來——他小的時候,希望小寶被奶奶帶走,後來她回來,他又費盡心機地跟她爭寵,就想要獨占他哥。他當時就像個路還走不穩當的小野獸,已經有自己的地盤意識了。
  後來,他發現自己還是個人,他哥也不是什麼蹭蹭味道就能占領的「地盤」,於是只好收斂起自己的爪子,和小寶和平共處起來。
   漸漸地,他發現自己的感情變了質,獨占欲卻更加一發不可收拾,不穩定的青春期弄得他像一個一點就著的炮仗,總是隨著魏謙的一笑一皺眉而上下起伏,那時候魏之遠想:大哥本來就是我一個人的。
   再後來,他被迫遠渡重洋,度過了他一生中最漫長的四年,他拚命地讀書,行至各地,以為自己大徹大悟,以近乎犧牲與獻祭般的破釜沉舟,決定如果那個人幸福,他縱然難以死心,卻還是能做到鬆手不打擾的。
   那麼現在呢?
   魏之遠的胸口貼在魏謙光裸的後背上,感覺到兩人的心跳幾乎並成了同一種節奏,他發現那種「連小寶也要嫁人了,以後他終於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地屬於我一個人」的興奮感,再一次從浩淼繁雜的無限心事裏死灰複燃,快樂地露出個頭來。
   「多不好。」魏之遠義正言辭地在心裏對自己說,「那也是你妹妹,幹嘛呢?心智退化了二十年嗎?」
  可惜,心理建設完全沒用,他心裏詭異的興奮感就是揮之不去。
   魏之遠的嘴角翹了翹。
  他知道,自己心裏的欲望從未消亡過,一切的修行都無法除盡心裏春風吹又生的野草,但是為了魏謙,他願意痛苦地忍受……就好像大學裏的小男生在大雪裏狂奔,只為了哄生病的女朋友吃上幾口還熱著的餛飩那樣——愛一個人,總是希望為他做一些外人看起來顯得很賤的事,只要他高興就好了。
   不過現在雪停了,他大概也能再得寸進尺一點?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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