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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松紅壑
wangwill66 · 4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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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生活
H:生活不如意,有人稱苦難,有人卻稱之為精彩生活。「維沃的精彩生活」,沿路的遭難,完成夢想卻是甜美。「人生就是一場修行。誰能從中領悟,誰就能從中體會到壺中洞天的美妙。」山川雲月皆素材,目見耳聽皆音樂。回憶夢想時光機,亦睡亦醒皆如意,「以一睡收天地之混沌,以一覺破今古之往來。」20240603W1
精彩語錄
好好對自己,一輩子沒多長;好好對別人,下輩子不一定能遇上。
 
學會一個人生活,不論是否有人疼愛;做好自己該做的,有愛無愛都安然對待。
 
我們都擁有時光機,把我們帶回過去的,那叫回憶;把我們帶往未來的,那叫夢想。
想成為更好的自己,就去見識更大的世界,認識更多有趣的人,吸收更廣泛的知識。無須他人過多的稱讚,只有你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好。
人生最大的喜悅就是每個人都說你做不到,而你卻完成了它。
精彩詩詞
元‧薛昂夫《山坡羊‧大江東去》
大江東去,長安西去,為功名走遍天涯路。
厭舟車,喜琴書,早星星鬢影瓜田暮。
心待足時名便足。高,高處苦;低,低處苦。
宋‧黃龍慧開《春花秋月》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宋‧蘇軾《赤壁歌賦》
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
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羨乎!
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
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
唐  李商隱《錦瑟》:
「錦瑟無端五十絃,一絃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
送人
朝代:唐代
作者:李鹹用
一軸煙花滿口香,諸侯相見肯相忘。未聞珪璧爲人棄,莫倦江山去路長。盈耳暮蟬催別騎,數杯浮蟻咽離腸。眼前多少難甘事,自古男兒當自強。
韓愈
年皆過半百,來日苦無多。少年樂新知,衰暮思故友。
李白
花間一壺酒, 獨酌無相親。
舉杯邀明月, 對影成三人。
唐‧白居易《對酒》
蝸牛角上爭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
隨富隨貧且歡樂,不開口笑是痴人。
贈衛八處士
作者:杜甫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
少壯能幾時,鬢髮各已蒼。
訪舊半爲鬼,驚呼熱中腸。
焉知二十載,重上君子堂。
昔別君未婚,兒女忽成行。
怡然敬父執,問我來何方。
問答乃未已,兒女羅酒漿。
夜雨翦春韭,新炊間黃粱。
主稱會面難,一舉累十觴。
十觴亦不醉,感子故意長。
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
對酒五首
作者:白居易 唐本作品收錄於《全唐詩/卷449》
姊妹計劃: 數據項
巧拙賢愚相是非,何如一醉盡忘機。
君知天地中寬窄,雕鶚鸞皇各自飛。
蝸牛角上爭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
隨富隨貧且歡樂,不開口笑是癡人。
丹砂見火去無跡,白髮泥人來不休。
賴有酒仙相暖熱,松喬醉即到前頭。
百歲無多時壯健,一春能幾日晴明。
相逢且莫推辭醉,聽唱陽關第四聲。
昨日低眉問疾來,今朝收淚吊人回。
眼前流例君看取,且遣琵琶送一杯。
望春風
獨夜無伴守燈下,清風對面吹,十七八歲未出嫁,見著少年家,果然漂緻面肉白,誰家人子弟,想要問伊驚歹勢,心內彈琵琶。
想要郎君做夫婿,意愛在心內,等待何時君來採,青春花當開,聽見外面有人來,開門給看覓,月娘笑阮戇大獃,被風騙不知。
清‧紀昀《閱微草堂》
讀書如遊山,觸目皆可悅。
千巖與萬壑,焉得窮曲折。
煙霞滌蕩久,亦覺心胸闊。
所以閉柴荊,微言終日閱。
讀書隨處淨土,閉戶即是深山。
摘自《小窗幽記·集靈篇》
【古話今談】
每當讀起書來,不論身在何處,都像是清淨無染的一方土地;關上了門,靜下了心,便如來到幽深的山裡一樣自在。
低頭可見水中天
布袋和尚《退步》
手把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
心底清靜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
酒醉或昏迷後恢復正常。如:「甦醒」、「清醒」。《左傳.僖公二十三年》:「醉而遣之。醒,以戈逐子犯。」
睡眠狀態結束或尚未入睡。如:「你還醒著嗎?」。唐.韓愈〈東都遇春〉詩:「朝曦入牖來,鳥喚昏不醒。」
覺悟、明白。如:「覺醒」、「醒悟」。
顯明、清楚。如:「醒目」、「醒眼」。
○警醒:ㄐㄧㄥˇ ㄒㄧㄥˇ1.警覺省悟。=警覺、警悟。「醒」文獻異文作「省」。如:「一語警醒夢中人」。紅樓夢˙第一回:「若蒙大開痴頑,備細一聞,弟子則洗耳諦聽,稍能警省,亦可免沉淪之苦。」
大夢初醒
7.43
如夢初醒
7.23
如夢方醒
6.08
如醉初醒
6.08
如醉方醒
6.08
昏迷不醒
4.48
久夢初醒
3.86
一噴一醒
3.02
人事不醒
2.52
執迷不醒
2.52
槁蘇暍醒
2.52
醒聵震聾
2.52
獨清獨醒
2.26
局外清醒局內迷
1.15
清醒白省
1.15
清醒白醒
1.15
若醉初醒
1.15
一癡一醒
1.11
不醒人事
1.11
以酒解醒
1.11
噩夢初醒
1.11
幡然醒悟
1.11
惡夢初醒
1.11
獨醒獨清
1.11
發人深醒
1.11
眾醉獨醒
1.11
翻然醒悟
開心少女組
快樂歌
電影 開心鬼撞鬼 插曲
作詞:黎彼得
作曲:黃百鳴
編曲:杜自持
演唱:陳嘉玲/袁潔瑩/何佩兒/林穎媚
* 快樂就是雨夜漫步 說浪漫字句
手欲犯罪 卻末犯罪 風在面上吹
快樂就是午夜共話 醉亦扮未醉
不用顧慮 不用畏懼 此地有誰
快樂就是午夜共泳 結伴踏浪去
拋下面具 解下用具 沙地上亂追
快樂就是雨夜獨坐掛念舊伴侶
悲亦有淚 喜亦有淚 充滿樂趣
人人艷麗著靚衫 隨時亦讓你去取
長裙伴住有美腿 瘋癲起舞亦無懼
遺留地上腳印堆 為何步步向我追
靈魂蕩漾上太空虛 春風得意多歡趣
開開心心 青春幾歲 輕輕鬆鬆 趕走空虛
痛痛快快 瞭解快樂容易進取
開開心心 悲哀粉碎 輕輕鬆鬆 趕走空虛
你會永遠 置身快樂甜蜜裡
維基百科
《維沃的精彩生活》(英語:Vivo,中國大陸譯《蜜熊的音樂奇旅》,香港譯《蜜熊仔維沃》)是一部2021年美國電腦動畫歌舞片,由科克·德密科(英語:Kirk DeMicco)執導,奎拉·阿列格利亞·胡德斯(英語:Quiara Alegría Hudes)和德密科撰寫劇本,彼得·巴索奇尼撰寫故事。林-曼努爾·米蘭達、伊娜拉莉·西莫、柔伊·莎達娜、胡安·德·馬科斯·岡薩雷斯(英語:Juan de Marcos González)、布萊恩·泰瑞·亨利和葛洛莉雅·伊斯特芬擔任主要配音員。
上映時間: 2021 年 8 月 6 日 (美國)
導演: 科克・德密科
電影配樂作曲者: 林-曼努爾·米蘭達、 艾力克斯·拉卡默爾
製片商: 哥倫比亞影業; 索尼動畫; 天下一電影
配樂: 艾力克斯·拉卡默爾(英語:Alex Lacamoire)
故事描述隻獨一無二、熱愛音樂的蜜熊維沃,每天都和牠心愛的主人安德烈,一起在古巴人來人往的廣場演奏音樂,他們是默契絕佳的完美搭檔。某天,安德烈收到舊愛瑪塔桑多瓦邀請合奏的信件,不料卻發生一場意外,讓維沃必須依賴安德烈的姪女���比艾拉協助前往邁阿密,實現主人沒有完成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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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rrymaaa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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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松良田走香爐
用時:4小時距離:7公里路徑:屯門良景邨▶️良田坳▶️青大石澗▶️月牙谷▶️青松紅壑▶️花香爐▶️龍鼓灘景觀:★★★★★★★☆☆☆補給站:無中途撤退點:良田坳途經官方山徑:無 總難度分:★★★★★★★★★☆時間長度:★★★★★☆☆☆☆☆路  況:★★★★★★★★★★坡  度:★★★★★★☆☆☆☆遮 蔭 度:☆☆☆☆☆適合季節:秋冬 (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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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還真》電影完整版-線上看免費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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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還真》電影台灣上映, 上映時間, 故事, 劇情介紹、如何觀看, 在这里可用 。
霹靂化身最多的首席男主角,溫文儒雅、器宇軒昂、超凡脫俗、武學莫測高深、足智多謀、博學多能、謙虛有禮,處世圓融冷靜、慈悲親和、關懷眾生;以武林和平、天下大同為己任,『謀為天下謀、利為天下利』 - 無我、無為!為武林風塵默默承受一切,多次以絕頂智慧化解災厄,置之死地而後生,為天下蒼生應現各種精彩玄奇的身份!幽默風趣的隨機教化,難捨能捨、忍辱負重、不計毀謗、無怨無悔,默默付出,不遺餘力、不求回報,真乃具足大慈悲與大智慧的凡聖一體,反璞歸真『素還真』。
劇情介紹《素還真》電影
黃文章親自編導的素還真電影,展露從未披露的素還真起源故事。
今年問世第32年的素還真,是戲迷們的共同記憶,他的重磅回歸象徵霹靂布袋戲的傳承與創新。
唯有我,才能成就我的宿命!
少年素還真身懷絕藝,初入江湖原想見識廣大世界,卻因為新結識的好友「寰宇堡」少主禹歡,捲入了險惡的奪權紛爭,就連疼愛他的老師八趾麒麟,都因他遭難。真相如霧,兇手卻在身邊?傳說力量現世,一場驚天對決即將開展。一人三化的由來,未公開的白蓮秘辛。且看素還真如何力挽狂瀾,阻止兇徒野心,如何仗劍而行,在江湖中走出自己的路,一個屬於霹靂的傳奇,即將誕生…。
劇情
明聖劍法、玄子神功、龍氣劍、石破天驚混元掌、昊陽震宇、苦海無垠、千斤指、七巧如意手、天殘手、大梵聖掌、百川匯宗、怒火燒盡九重天、蟒邪纏樹、點分兩極、左右開弓、橫掃千軍、神農琉璃功、儒風道極燃佛光、千雨破初陽、玄元一指動靈山、紫氣東來、蒼龍一吼破雲關、八卦迷蹤步、怒斬宇宙、旋空斬、蓮形移步、偏花七星掌、渾沌之圓、雲深七重影、點化兩儀、水風行步、托天真陽、俱神凝體、風翼破雲雁初行、風走、紫華烈燄動雲霄、劍破天光、意識分化術(分化、凝識)、禪影渺絕、天問三誓、混沌之力(雙蓮合招)、血遁大法、封神指、鎖脈手、驚雷變、動天之律、奪天一氣、風納萬象、紫霄騰龍、佛光燃千劍、七星采雲步、滄耳劈世、撥馬奔雲、滄耳殺破‧天地共撼、滄龍擘裂鴻濛天、滄耳盪邪、滄耳破萬穢、滄耳斬穢、滄耳天威、麓馬飲泉、翻龍訣、龍擎乾坤、天地納氣‧百川匯宗、火龍誅邪、納元迴向、燃佛印、風火雷擊
步出推松巖所吟:(梟皇27) 闊眼青山幾重深,眠覺耿耿起劫塵,無邊剎境一點遮掩,自他此際寸心。 素還真漫步雲端所吟:(梟皇10) 一夕耳目盡虛無,卻見了卻在雲衢,歸去塵心三千法,照看人間平瀾處。 天問三誓第二招:(刀龍5) 問,風波干戈何時停。恨,朱雀泣血吐丹志。二誓向地!妖氛滌盡靈嶽起。 天問三誓第一招:(天啟45) 問,爭權奪利何時停。恨,崎嶇世路人難行。一誓向人!紅塵歸理道雲清。 天啟重生後回琉璃仙境所吟: 命裡迍邅任江湖,九險八劫自天孤,今朝幸得此身返,滿池芙蓉可記否? 天濤鍘龑口訣: 天盡、地窮,劈開蒼穹。 九皇時期有感云: 記得同燒此夜香,人在迴廊,月在迴廊;而今獨自睚昏黃,行也思量,坐也思量。 九皇時期被眾人誤解所云: 柳隨風擺身漂泊,推硯難磨天下過,刀筆何可題素怨,冷顏無非世情薄。 弔憶秋年詩: 風不定、人初靜,明日落紅應滿徑;流不盡、許多愁,���作春江總是淚。 昨夜猶聽舞劍曲,今宵只盼孤雲影,回首君身已不在,此恨永刻白蓮心。 感嘆天倫之情: 孤鳥獨棲枝,清蓮立中池;遙念望天涯, 情續待何時?圓時夢亦碎,苦身無處依。 道扇留詩予青陽子: 清風有情送君行,蘭香無盡百世榮;明月白雲傳吾意,解識苦蓮一片心。 感傷時所吟: 蕩蕩狼煙狼煙隨,滾滾紅塵紅塵纏;凡情俗慾罷不了,欲使還真更為難。 日月才子明聖劍法口訣: 日屬陽,月屬陰,日月合璧誅百邪,陰陽調配滅千魔。 於翠環山所吟:(劍海錄 06) 天外晴虹孤臥,瘦石撐空疑墮。 鶴飛來,幽壑底,雲欲起,人坐群峰青裡,聽泉流,一窗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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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osweetssweets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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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家故事:孟浩然(二)
        佛家故事:孟浩然(二)
    然而,隱居對於許多隱居者來說都不是脫離塵囂的終結,而只是跳出紅塵的起點:一旦隱入山林、遠離塵囂,常人社會的影響越來越小時,修煉的巨大吸引力就可能把隱居者進一步變為一個修煉者。而這種變化的第一個表現往往是對世間的名利聲榮等「身外之物」逐漸失去興趣,這也是孟浩然自己體驗到了的:我現在只想過耕耘自足的農夫生活;只要有酒喝,誰還想世間名利啊!我寧願與水鷗玩耍、與江燕為伍,作一個自由「狂歌」的「豎儒」,也不願作巴結權貴、趨炎附勢那些令人感到羞愧的的事情[15]。
      人類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對更美好境界的不斷追求。厭世和離世的思想就是通向修煉和「返本歸真」最自然的階梯。孟浩然開始讚譽修煉和修煉人:「像莊子那樣的『傲吏』決非平凡之人,世間的名士、『名流』應該是那些修煉���的『道流』」;「有誰不仰慕那些成道的神仙呢?」並且他還廣交修煉界的朋友,談到他們時也總是帶著崇拜的口吻:「我那位『家在鹿門山』的朋友,手中拿著白色的羽毛扇子,腳上穿著青色的芒鞋,經常在山澗的水邊悠遊」;在陪李侍御拜訪聰禪上人時,「我看到石頭砌成的房間裡好像從來沒有人來過,而禪師的繩床上卻有一隻老虎正在睡覺。」「太一子是一個在天台山修道的朋友。他住在『赤城』附近,每天『餐霞』食氣,不食人間煙火。」「我曾經親自去天台山拜見他,得知他經常在雞鳴日出之時與仙人相會。他雖住在赤城中,但逍遙自在、隨意遨遊於白雲霄漢之間。連他居處的莓叢和苔蘚一類植物都與人間的不同,而瀑布則是他與塵世隔絕的界標。我真想永遠悠遊於那樣的境界中啊!」[16]
      孟浩然40歲以前都在隱居中度過,讀書練劍,心境閒散,沒有什麼心理和情緒上的壓力。四十歲時進京赴考,先是被眾人大捧了一番,弄得有點雲裡霧裡的之後,又突然給摔下來,一個接一個的大挫折。這種心理和情緒上的大起大落,必然導致身體上的失常。而且按中醫的說法,六淫病易去,七情病難醫。從他的詩中可以看出,他似乎是個特別多病的人[17]。任何一個有病的人,特別是多病或有大病的,在初入道時都有強烈的祛病的願望。孟浩然在這方面的表現也是很明顯的。他曾提到去山洞裡探查「石髓」和到山崖上採集野蜂蜜的事情。「石髓」是當時的道家弟子喜歡的一類丹藥,據稱服食了高級的「石髓」可能使人立即飛昇。野蜂蜜除了本身可以強身健體外,還是許多丹藥的藥基(內含大量「蜂王漿」)。他還不只一次地提到采「芝草」的事。「芝草」俗稱「靈芝」,包括菌靈芝和草靈芝兩大類。菌靈芝對調整身體機能的平衡有很大作用,而草靈芝則據稱可以使人長生不老甚至起死回生。由此看來,他採到的大概都是菌靈芝,否則他的身體早就沒有任何疾病了。另外,他還提到希望向一位道人學習「煉丹液」的方法[18]。
      孟浩然有許多道家和佛家的朋友,因此佛道兩家的思想對他都有很大的影響。他的入道過程也像其他許多人一樣,是一個對修煉的認識逐漸提高的過程。從道家這一方面來看,他開始只是有「去煩惱」、學「長生道」的願望,這也是常人這一層次中最容易看到的修煉的神奇之處;他也談到了養「浩氣」、利用「五行」理論的辟榖,併進而「養恬素」,一個人白天獨坐冥想,以此領悟修煉的道理;最後他談到了「玄妙理」和「坐忘心」。他曾經想作一個「羽人」。直到晚年,王昌齡來拜訪他時,他還提到自己喜歡看「神仙菉」和「山海經」之類的道家書籍[19]。
      然而,他在自己的詩中非常詳細地敘述了「湛禪師」對他走入佛教修煉的影響:我從小就聽說過「無生理」,因此一直想知道自己生生世世的事情。但在塵世間的生活中很難兼顧到自己內心的願望。直到晚年決心長期歸隱後,才偶然與禪師交友並經常來往。禪師可憐我苦海無邊,以我能接受的「方便」說法為我解迷指點。又進一步給我講解「微妙法」,在我心中植入「清淨」的種子,使我頓然了卻「煩惱」的侵擾,對山林苦修產生了深情。我早晚向禪師請教自己心中的疑慮並通過討論明白了越來越多的修煉之理。禪師在語言和文學方面的修養高超而絕妙,實在令人驚嘆。禪房常閉,保持著「虛靜」的氣氛。周圍栽的花、種的藥草四季常青。在一塊平坦的大石上彈琴和寫作,任憑飛瀑落泉的水花飄灑在頭上和衣服上;有時和「法侶」們相逢,通宵達旦地講道談玄,那是因為自己平生對「真隱」的羨慕和追求、整天探求「靈異」現象的原因[20]。
      我們雖然不能肯定他曾正式投師佛門、有過什麼皈依儀式,但從他留下的詩中,我們確實發現他曾兩次稱佛教僧人為「我師」,並稱一起討論佛理的佛教徒或者居士為「法侶」,甚至稱拜訪佛教僧人時所用齋飯為「法筵」。這些稱呼都不是一個只對佛教有興趣的局外人可能使用的,況且還是鄭重其事地寫到自己的詩中,讓普天下無人不曉(他的詩流傳很廣,這一點他自己也知道)[21]。並且,他在一些詩中確曾表達了自己願意、甚至決心皈依佛門的強烈願望:「願承甘露潤,喜得惠風灑。依止此山門,誰能效丘也。」;「願言投此山,身世兩相棄」;「下生彌勒見,回向一心歸……願承功德水,從此濯塵機」[22]。
      更為重要的是,「修煉」是修人的心,完全與「皈依」之類的儀式無關。任何人只要能依照正信、正念和正的法理去不斷地提高自己的心性、改善自己的言行,他就已經在修煉中了。當然,許多真正修煉的人會隨著自己心性的昇華和對法理認識的不斷提高而產生某些超常的功能和體驗(現代研究者稱為「宗教體驗」)。從孟浩然的詩中我們發現其心性的變化以及超常的功能和體驗也是隨著修煉時間的增加而明顯地在變化著:開始時只是對法理的理解加深了,體會到捨「塵念」、「合真如」,世間「一切是虛假」;隨著長期打坐,特別是「閉關」靜修,天目漸開,眼前有一些異象出現,初次體驗到「靜者妙」,但還不能看到另外空間中完整的信息[23];當天目完全打開時,完整的、多生多世的信息蜂湧而入,令人應接不暇:自從自己生命產生以來已經許多劫了,有時看到往世事情,就像回憶兒時在沙灘玩沙一樣。看到自己善行而生功德,更加堅定了修煉的「道心」。靜坐中自己向各層天界靠近,空中瀰漫著天花散落的異香[24];當定力進一步加強時,整個身心和靜中所見境像融合一體,能體悟到玄妙的法理,但卻很難再用語言來敘述,進入了「忘言」的境界中;此時外塵已經很難干擾,打坐中聽到「猿嘯」也不分心,反而使「塵外心」更加清淨;看到修為很高的高僧,會看到其「蓮花」一樣「淨」的內心,知道其「不染心」一塵不粘[25];天目用久了,便不再覺得新鮮,也漸漸地沒有了對於「看」的執著。再加上對「無為」的深入理解,希望「觀空」而對「有形」的境像漸生厭倦;此時只想把身心置於一無所有的「虛寂」之中,保持心境永遠「閒和」的極高境界[26]。
      李白在他的《贈孟浩然》一詩中尊稱孟浩然為「孟夫子」,並具體描述了自己對孟浩然的欽敬愛慕以至於崇仰之情:孟夫子風流倜儻,天下聞名,真讓我愛慕不已。從青春煥發的少壯時代直到鬚髮批霜的晚年,面對達官貴人豪華的車馬和堂皇的冠冕,他都能放下仕途而取隱遁,去與松風白雲相伴,過高人隱士的生活,表現了自己的高風亮節。在皓月當空的清宵,把酒臨風,常常喝醉;有時則於繁花叢中,留連忘返,連皇帝老子的事情也提不起興趣來;他那不慕榮利、自甘淡泊的品格高尚得有如高山一樣,甚至高到無法仰望的程度,只好在此向他純潔芳馨的人品作揖而拜,聊表我崇敬仰慕之情[27]。
      李白自己也很喜歡求仙問道和隱居,是個狂放不羈的「謫仙人」,曾經「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28],而他對孟浩然的尊崇,正是表現了這兩位朋友之間思想感情的高度共鳴。
注釋: [15]《東陂遇雨率爾貽謝南池》:「余意在耕稼,」《自洛之越》:「且樂杯中酒,誰論世上名。」卷三;《秦中苦雨思歸贈袁左丞賀侍郎》:「躍馬非吾事,狎鷗真我心。」《和宋太史北樓新亭》:「願隨江燕賀,羞逐府寮趨。欲識狂歌者,丘園一豎儒。」卷二; [16]《梅道士水亭》:「傲吏非凡吏,名流即道流。」《送張參明經舉兼向涇州省》:「誰不仰神仙。」卷三;《王迥見尋》:「家在鹿門山,常游澗澤水。手持白羽扇,腳步青芒履。」卷一;《陪李侍御謁聰禪上人》:「石室無人到,繩床見虎眠。」卷三;《尋天台山作》:「吾友太一子,餐霞臥赤城。」卷三;《越中逢天台太一子》:「仙穴逢羽人,停艫向前拜。……茲山素所尚,安得聞靈怪。……雞鳴見日出,每與仙人會。來去赤城中,逍遙白雲外。莓苔異人間,瀑布作空界。…永遠從此游,何當濟所屆。」卷一; [17]《疾愈過龍泉寺精舍呈易業二上人》,《晚春臥疾寄張八子容》,《家園臥疾畢太祝見尋》,卷一;《初年樂城館中臥疾懷歸》,《送王昌齡之嶺南》:「已抱沉屙疾」卷二;《歲暮歸南山》:「多病故人疏。」《重訓李少府見贈》:「���疾衡茆下,」卷三;《宴張別駕新齋》:「衰病恨無能。」《李氏園臥疾》卷四; [18]《疾愈過龍泉寺精舍呈易業二上人》:「尋林采芝去,轉谷松蘿密。…入洞窺石髓,傍崖采蜂蜜。」《宿天台桐柏觀》:「息陰憩桐柏,采秀尋芝草。」《山中逢道士雲公》:「何時還清溪,從爾煉丹液。」卷一; [19]《宿天台桐柏觀》:「願言解纓紱,從此去煩惱。高步陵四壁,玄蹤得三老。紛吾遠遊意,學此長生道。」卷一;《重訓李少府見贈》:「養疾衡茆下,由來浩氣真。五行將禁火,十步想尋春。」卷三;《田家作》:「弊廬隔塵喧,惟先養恬素。……晝坐常寡悟,沖天羨鴻鵠。」卷一;《游精思題觀主山房》:「漸通玄妙理,深得坐忘心。」卷三;《將適天台留別臨安李主簿》:「羽人在丹丘,吾亦從此逝。」《與王昌齡宴黃十一》:「書幌神仙菉,畫屏山海圖。」卷一; [20]《還山贈湛禪師》:「幼聞無生理,常欲觀此身。心跡罕兼遂,崎嶇多在塵。晚途歸舊壑,偶與支公鄰。喜得林下契,共推席上珍。念茲泛苦海,方便示迷津。導以微妙法,結為清淨因。煩惱業頓捨,山林情轉殷。朝來問疑義,夕話得清真。墨妙稱古絕,詞華驚世人。禪房閉虛靜,花藥連冬春。平石籍琴硯,落泉灑衣巾。欲知明滅意,朝夕海鷗馴。」《尋香山湛上人》:「法侶欣相逢,清談曉不寐。平生慕真隱,累日探靈異。」卷一; [21]《游明禪師西山蘭若》:「吾師住其下,禪坐說無生。……談空對樵叟,授法與山精。」卷一;《秦中感秋寄上人》:「北土非吾願,東林懷我師。」卷三;《尋香山湛上人》:「法侶欣相逢,清談曉不寐。」卷一;《陪李侍御謁聰禪上人》:「出處雖雲異,同歡在法筵。」卷三; [22]《雲門寺西六七里聞符公蘭若最幽與薛八同往》,《尋香山湛上人》,卷一;《臘月八日於剡縣石城寺禮拜》,卷二; [23]《雲門寺西六七里聞符公蘭若最幽與薛八同往》:「上人亦何閒,塵念俱已捨。四禪合真如,一切是虛假。」《宿終南翠微寺》:「閉關久沈冥,杖策一登眺。遂造幽人室,始知靜者妙。」卷一; [24]《登總持寺浮屠》:「累劫從初地,為童憶聚沙。一窺功德見,彌益道心加。坐覺諸天盡,空香送落花。」卷二; [25]《來闍黎新亭作》:「棄像玄應悟,忘言理必該。靜中何所得,吟詠也徒哉。」卷二;《武陵泛舟》:「坐聽閒猿嘯,彌清塵外心。」《大禹寺義公禪》:「看取蓮花淨,方知不染心。」卷三; [26]《陪姚使君題惠上人房》:「來窺童子偈,得聽法王經。會理知無為,觀空厭有形。」《晚春遠上人南亭》:「虛寂養閒和。」卷三; [27]李白:《贈孟浩然》:「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紅顏棄軒冕,白首臥松雲。醉月頻中聖,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28]杜甫:《飲中八仙》。 本文所引詩文,除已註明出處者外,可參《孟浩然集》,王雲五主編「國學基本叢書(四百種)」,台灣商務印書館,中華民國五十七年九月台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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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註: 義雲高大師就是宇宙始祖報身佛多杰羌佛的第三世降世,佛號為第三世多杰羌佛,詳情請參閱 關於“第三世多杰羌佛”佛號的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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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ie1217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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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文匯報訊(201106) 『陳松伶見證國人團結 衛生意識增強 北上一年沒回港 穿州過省工作仍安心』 香港文匯報訊(記者 雨文)去年今天(11月6日),陳松伶(松松)回北京後,卻意想不到因新冠疫情而一年沒法回香港。目前松松仍身處內地工作,甚至在疫情的這一年裏,她在內地的飛行軌跡廣闊,北至內蒙古,中至上海、蘇杭,南至深圳、廣州等,她感謝國家給了很多支持,推出了核酸檢測及健康碼等防疫制度,保障大家健康,而且中國人很團結,跟從國家的安排及指令,讓她即使常穿梭各省市也大感心安! 松松接受香港文匯報訪問憶述說,去年計劃回北京跟丈夫張鐸及家人一起度過聖誕及元日假期後,便到山東青島拍戲,但直至1月21日她生日當天疫情就爆發了,那時候,由武漢開始封城,於是她被困青島。 松松表示:「其實,在生日之前,大約12月時,內地疫情已經開始沸騰,不過還未封城,及後1月開始,全國各地都有輸入個案,令各地開始亮起紅燈。剛巧那時候,青島是最安全的地方,我還在青島經歷了一場幾有趣的疫情歷史。」當時,在外國開始爆發之時,如韓國、日本等個案大增,不少確診者由韓國及日本經青島、煙台及濟南來到內地避難,於是中國政府還特別騰空一座大廈給他們隔離。 後來,松松由青島回北京時,也需要在家中隔離十四天,她謂︰「當時在家中如酒店式服務,快遞及送餐只至門口,然後由自己提取,整座大廈進行全面清潔。」從這件事中可看到整個國家都變得更乾淨,大家都很注意公共衛生,感覺如同洗禮,無論是心靈上,還是在公民意識上,都是一種反思的體驗。 現在,松松一年沒回香港了,她坦言:「我很掛念香港的人和事,幸好在這一年,很幸運地,我及我身邊認識的人都健康平安,但也不時會憂心忡忡,同時也擔心會影響健康,恐怕有一天自己或認識的人會有事。而且,有很多事需要跟從國家的安排及指令,就從這次疫情中看到,中國人的確很團結,不外出真的不外出,封城就封城,完全看不到任何投訴。」大家都很自律惜命,愛惜生命及愛惜身邊人,才可共同渡過這個難關。 讚核酸檢測方便安全 談及在內地疫情開始放緩之時,松松表示,大家依然沒有鬆懈,如過省仍要做核酸檢測的,至今她已做了差不多四次核酸檢測了,她分享說︰「做核酸檢測是很方便及安全的,報告亦很快出,讓我可安心過省工作。」的確,疫情令經濟癱瘓了好幾個月,國家經濟不免有損失,要讓國家經濟復甦,內地便推出了核酸檢測及健康碼等防疫制度,目的都是保障大家的健康。 所以,現在在內地,她可以繼續工作,如表演、直播、綜藝及拍劇等,甚至在疫情的這一年裏,她在內地的飛行軌跡廣闊,北至內蒙古,中至上海、蘇杭,南至深圳、廣州等,常於各省市穿梭,她謂美國家人都不明白她為何仍可穿州過省工作。「這就是因為國家給了很多支持,我每次搭飛機前,都會乖乖地用半天時間做好核酸檢測,這樣可保證大家既可工作又能心安。」現在,松松工作都頻頻搭飛機或坐高鐵,大家及工作人員都安全,這都是有賴於大家都非常聽話及團結,跟隨國家的指令及制度,如健康碼、核酸檢測等,盡量配合,這樣才可以保障大部分人口的安全。 冀香港健康碼盡快實施 早前,香港政府建議准許內地港人回港可免隔離十四天,松松表示聽到消息後很開心,皆因一年沒回香港,極掛念香港的種種。她認為,這政策是開放內地港人回港的第一步,本身她在內地都多次做了核酸檢測,以證自己健康。如要設限數,松松覺得是應該的,並應逐步實施如香港健康碼等的防疫措施,這對港人負責之��,也表示接納在內地的港人,當然同樣也要做足預防措施,期待政策快將實施,有望不日回港與大家見面。 最後,松松從歷史學家及教育學家對疫情意見所刊出的雜誌及書中擷取了一段說話︰「人類最後的戰爭,不再是畫地為牢,以鄰為壑,不再是攻城以戰,殺人如麻,而是人類共同抗擊天災人禍,特別是人類至今不能掌控的病毒和瘟疫給人類造成的災難。」即是說,人到了生死健康的時候,不應該將之上升至政治層面,這樣是對人的一種不尊重。松松語重心長說︰「我們應該好好團結,保護好身邊的人,共同齊心抗疫,希望疫情即將過去,大家能回復正常生活。」 https://www.instagram.com/p/CHP5PI-D-s3/?igshid=miwjbpvkv9u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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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ggartpra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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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海曾圖謀當攝協主席 商人花580萬為其辦展
  “雅好”,錯就錯在越界
  ——河南省人大常委會原黨組書記、副主任秦玉海案件警示錄
  記者 石艷紅 楊詩琪 李曉珍 鐘繼軒
  愛好對黨員領導幹部來說是一把雙刃劍,既可以培育情操,提升修養,也可能由“好”而“貪”、由“雅”而“腐”。
  秦玉海就倒在瞭這把雙刃劍下。
  2月13日,中央紀委監察部網站發佈消息,河南省人大常委會原黨組書記、副主任秦玉海因違反廉潔自律規定、揮霍浪費公共財產、收受巨額賄賂等問題,被開除黨籍、開除公職。秦玉海的蛻變過程,大多與他的雅好——藝術攝影分不開,與他癡迷攝影、追名逐利如影隨形。
  小節之中有大義,愛好之中見品行。領導幹部的個人愛好直接關系其從政道德和公權力的廉潔公正使用,影響黨和政府的形象。秦玉海的落馬讓每一個領導幹部深思:該培養什麼樣的愛好?又該如何對待自己的愛好?這不僅是一個生活情趣問題,更是領導幹部思想情操、生活作風的重要體現。
  玩物喪志釀苦果
  ——角色錯位導致價值追求轉向
  鏡頭1:隨著光影的移動,水的形態顏色也在不停變化。全神貫註的他,抓住一個瞬間,咔嚓摁下瞭快門。此時,他在冰冷的水中已經站瞭幾個小時。
  看到這一幕,你會認為鏡頭中的他是什麼人?攝影傢?不,那就是身為高級領導幹部的秦玉海。
  但如果讓他自己來選擇,他更希望別人把他當作一流的攝影大師,而不是一名省部級幹部。
  是啊!如果僅僅是位攝影傢,他就不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瞭。
  那麼,秦玉海的角色錯位是從何時開始的呢?
  從秦玉海的履歷中可以看出,盡管學歷不高,也沒有什麼特殊背景,但好強、進取的他,在組織的培養下,從一名油田攪拌工,迅速成長為正廳級領導幹部。想幹事,也能幹成事,這是許多人對秦玉海的評價。正像秦玉海自己所說的那樣,那時的他躊躇滿志,“一心想幹好工作,造福一方”。
  1998年12月,作為重點培養的優秀年輕幹部,45歲的秦玉海從黑龍江省交流到河南省焦作市任市委副書記、市長,2年後擔任市委書記。短短5年中,在他的力主推動下,焦作市調整經濟結構,大力發展旅遊業,實現瞭由“黑”到“綠”的華麗轉身。雲臺山也迅速揚名全國,被國傢列為5A級風景旅遊區。
  而攝影,就是在這期間走進他的工作和生活,並最終顛覆瞭他的人生。
  秦玉海曾在《中國攝影傢》雜志上發表過一篇文章《我是如何走上攝影之路的》,文中寫道:“(焦作‘由黑變綠’)思路確定之後,我就開始動員焦作的攝影傢拍攝本地山水。但之後我發現,攝影傢拍攝的焦作山水作品總體上和我所看到的還有距離,還不能準確表現焦作山水的秀美。因我也喜愛攝影,就拿起相機和他們一起去拍。”
  說是“一起拍”,但在秦玉海的心裡,其他人都隻是陪襯,隻有他才能拍出最好、最能反映雲臺山優美風光的精品。此後,他的攝影作品被作為雲臺山宣傳推廣的代表作,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地鐵站中懸掛。秦玉海出名瞭。聽著身邊人誇張的吹捧,秦玉海愈發覺得,他在攝影藝術上具有卓越的才能。
  於是,問題發生瞭改變,最直接的就是他對攝影的態度——從起初的愛好逐漸變成瞭癡迷。
  “他幾乎每周末和節假日都會上山攝影”。提起秦玉海,雲臺山旅遊景區的工作人員無人不曉。在當地任職,這也許算不瞭什麼,但秦玉海從2004年升任副省長、省公安廳廳長後,仍然保持著較高的上山頻率,而從鄭州到雲臺山開車來回至少需要4個小時。
  對秦玉海來說,去得勤,遠遠說明不瞭他對攝影的癡迷。多年來一直陪其上山攝影的段玉寶說,秦玉海對攝影的執著一般人無法想象,“夏天頂著酷暑,冬天冒著嚴寒,為瞭拍出一張圖片,有時早上��四點鐘就要起床,還有的時候,冒著生命危險,從懸崖上用繩索吊著拍……”
  秦玉海告訴記者,那個時候,對攝影的“癡狂”與吸毒無異。他可以把攝影教材放在飯桌上,認真研讀忘瞭吃飯;可以為拍好一張照片,一夜一夜地不睡,反復揣摩其中奧妙;為盡快看到照片效果,他可以讓人當即將膠片從雲臺山送到北京洗印。
  拍攝的對象也在改變。從2008年開始,秦玉海從拍雲臺山風光,改為醉心於拍攝水“在不同光照條件下泛起的漣漪、閃爍的波光、律動的軌跡”的“真水”系列。從大山大水到自我欣賞的“真水”,秦玉海的藝術追求和他的人生一樣,走入瞭極端自我的境地。
  秦玉海的愛好開始畸形。
  對中央的文件,他再沒有認真看過,開會講話心不在焉,隨便念念稿子。他不再關心能在工作上做出什麼成就。他說,自己人生的定位明確瞭,就是要當攝影傢。他的人生價值追求,從一心想幹好工作,轉為“把攝影做到極致”。
  他欣然擔任河南省攝影傢協會名譽主席、中國攝影傢協會理事,並覺得“這是對自己攝影藝術成就的一種認可”;頻頻出席各類與攝影有關的活動,經常和攝影界有發言權的一些人,在一起吃吃飯“溝通感情”……
  一個人的價值追求,折射出的是他的理想信念。理想信念變瞭,是非判斷、行為取舍也就隨之改變。秦玉海將共產黨員的理想信念和領導幹部的職責使命拋在一邊,沉溺於個人的小情趣不能自拔,這是典型的玩物喪志;反過來,“喪志”又進一步加劇“玩物”。“玩物”與“喪志”互哺,開出的必將是一朵惡之花。
  如果此時秦玉海選擇離開領導崗位,也不失為明智。但他沒有。因為他明白,他離不開,他的所謂藝術如果離開瞭手中的權力,將大為縮水,甚或一文不值。
  追名逐利引是非
  ——愛好招來“私人定制式”腐敗
  鏡頭2:站在意大利米蘭寬敞明亮的攝影展廳,看著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駐足於他的攝影作品前時,一種“跨入世界一流攝影師”行列的自豪感,讓他覺得無比興奮。
  鏡頭中被展出的作品,是秦玉海最為得意的《真水無香》系列。在這部作品的序言中,他寫道:“從做人的角度講,應當看透功名利祿,遠離世事紛繁,杜絕爾虞我詐,甘食粗糲,不染浮華,修美於內,斂性於心”。秦玉海曾多次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這既是我面對攝影又是我面對人生的一種態度。”
  然而,這真是秦玉海的人生態度和藝術追求嗎?
  英國著名學者羅斯金有一句名言:“藝術的價值在於沒有私欲,在於為萬人的利益服務。”但此時秦玉海的攝影愛好,已不是為瞭“發展焦作、開發雲臺山服務”,為的隻是滿足自己出名,或者美其名曰“實現個人的藝術追求”。在接受采訪時,他說,“官做再大,工作幹再好,一退休,人們就會漸漸把你淡忘,而藝術是永恒的,可以讓你名垂千史”。攝影,在他看來,正是可能讓他“名垂千史”的高雅藝術。
  追名,必有“逐利”相伴。長期為秦玉海提供圖片制作服務的北京某影像有限公司老板曹某告訴專案組:“這些年秦玉海極力追求知名度,渴望自己的作品進入世界一流藝術殿堂,夢想自己成為世界一流攝影藝術大師。他要是成功瞭,一方面他的攝影作品將成為藝術品,價值不菲;一方面他的攝影作品衍生品也將走紅市場。這就是官員攝影腐敗的隱蔽性所在。”
  “不怕領導講原則,就怕領導沒愛好”。秦玉海對於攝影愛好的高調宣揚,更讓一些唯利是圖的商人們嗅到瞭商機。曹某說:“對迷上瞭攝影的官員,如果你送給他一臺相機就相當於送上瞭精神鴉片,當他咀嚼精神鴉片的時候,就無法自拔。”
  而這種“精神鴉片”,不像花花綠綠的鈔票般庸俗。和其他赤裸裸的收錢收物相比,唯一不同的隻是藝術成為瞭腐敗行為的“遮羞佈”。扯著這塊“遮羞佈”,秦玉海甚至毫無廉恥地宣稱:“隻要是為瞭攝影,一切都可以接受。”
  正是這種正中下懷的“私人定制式”腐敗,讓癡迷攝影的秦玉海在“毒癮”中越陷越深。
  秦玉海想在國內攝影界甚至國際上占有一席之地,曹某立刻提供瞭全程服務。據調查,2012年至2014年,曹某為秦玉海出版《真水》作品畫冊,拍攝以秦玉海攝影活動為主題的電視紀錄片《一個攝影師和一座山》,先後4次出資為秦玉海舉辦攝影作品展,甚至不惜動用自己在圈內人脈關系,將其作品展覽到瞭意大利、法國和英國,累計花費580多萬元。
  為抬高自己的身價,秦玉海曾想謀取中國攝影傢協會主席的頭銜,河南安陽某置業有限公司董事長李某及時出現。李某利用自己在攝影圈的關系,為秦玉海張羅飯局,送錢送禮。所以,盡管秦玉海從心裡看不起打著他的旗號到處狐假虎威、影響惡劣的李某,卻因為李某“哪裡需要哪有我”的貼心服務而“離不開他”。2013年,當焦作市一起涉黑案件牽涉到李某時,秦玉海和他斷瞭關系。但是,2014年5月,當李某以幫其在國外舉辦攝影展為由再次和其聯系時,秦玉海又與李某勾肩搭背,狼狽為奸。
  秦玉海就是這樣被“請君入甕”,而“曹某們”也是這樣謀取到巨大利益。
  2007年至2014年6月,應曹某請求,秦玉海向雲臺山公司打招呼,使曹某公司順利承攬瞭雲臺山公司在北京、南京、上海等城市的地鐵廣告業務;其間,秦玉海還幫該公司協調提高瞭廣告費標準。僅此一項,曹某公司就獲得廣告費7685.5萬元,利潤率高達76%。
  曹某看中的還有雲臺山長遠的旅遊文化產業開發。盡管曹某認為,“他的作品別說在國際上,就是在國內充其量也隻能算二流”,曹某仍然不遺餘力、耗費巨資推廣秦玉海的作品,“我想和秦玉海搞好關系,利用他獲得中國攝影最高獎‘金像獎’的‘真水’作品,開發旅遊文化產品,這樣就能獲取更多的利潤。”
  對於“曹某們”的目的,秦玉海不是不知道。但是,他更在乎他們為他帶來攝影藝術上的名和利。於是,為瞭成就“世界一流攝影大師”的夢想,他明知道被利用,仍然一次次出賣著自己的黨性和人民賦予的權力,背離著自我標榜的清高脫俗。
  公權私用入歧途
  ——個人情趣背後是利用特權侵占公共財產
  鏡頭3:坐在豪華的路虎越野車中,前有景區工作車輛開道,後有當地“攝友團”的追隨,目之所及是自己無比熟悉的山光水色,心中禁不住有些得意:“沒有我,這裡的美就被埋沒瞭”���
  “我拍片是為雲臺山服務、發展雲臺山”,對於攝影目的,秦玉海始終宣稱是宣傳推廣雲臺山旅遊事業的“責任之舉”和“實用之需”。
  在冠冕堂皇的“為公”旗號下,秦玉海把雲臺山當作自己的“私人領地”,心安理得地大肆侵占雲臺山的公共財產。
  “攝影窮三代,單反毀一生”,社會上流傳的這句話,足以說明攝影是多麼“燒錢”的行當。十餘年間,秦玉海為攝影“燒”的錢高達千萬。但是,用他的話講,“自己卻從沒有花過一分錢”,雲臺山被他當作瞭隨意支取的私人賬戶。
  調查顯示,2004至2012年,在他的要求下,雲臺山公司先後動用100多萬元公款為其購買攝影器材,包括哈蘇、林好夫等世界名牌相機,共24件。2010年至2014年,秦玉海先後安排雲臺山公司花費166萬元購買其攝影作品《真水》畫冊,花費14.5萬元為其印制攝影作品掛歷,為其結算照片沖洗費33萬餘元。2009年12月,借雲臺山公司“赴韓風光攝影展”之機,他要求專門增加其個人攝影作品展,展覽共花費74萬餘元。包括秦玉海及其傢人赴外地攝影或參加攝影展的所有費用,等等,都由雲臺山公司買單。
  而這隻是算得出的“大賬”。每次上山,秦玉海的“譜”都很大,各式陪同人員少則四五個,多則十幾個。而這些人的所有花費開銷都由雲臺山公司負責。雲臺山莊經理褚晨明說,每次他們浩浩蕩蕩一行人的吃住,都須以“貴賓”身份安排。
  尤為惡劣的是,在中央八項規定出臺後的2013年1月至2014年7月,秦玉海仍然39次上雲臺山攝影,公然接受公務接待、公款吃喝。
  從當初的“沒有您就沒有雲臺山”到如今,秦玉海已徹底蛻變成“靠山吃山”的“山賊”。雲臺山工作人員說,“從實際情況看,還是雲臺山成就瞭秦玉海這個攝影傢。我們雲臺山公司這些年在支持秦玉海攝影創作方面投入瞭很大的財力、物力、人力,使得他在多地辦攝影展,才使他在攝影界出瞭名。”
  雲臺山景區每年都會做遊客調查,連續幾年的數據也顯示,在前來旅遊的人中,通過攝影圖片獲知雲臺山的僅占10%。
  秦玉海攝影究竟是為公還是為私,答案已不言而喻。但為什麼多年來,就是沒人捅破這層窗戶紙呢?無疑是因為秦玉海的領導幹部身份。秦玉海也不諱言:“我是省人大常委會的黨組書記、副主任,過去還擔任過副省長、焦作市委書記,他們公司和個人的發展,都處於我的職務影響和制約下,他們不可能向我要錢。”
  為長期占用雲臺山乃至焦作的公共資源來成就個人夢想,並不分管全省旅遊工作的秦玉海一直插手雲臺山的旅遊發展,連門票漲價這樣的事情都要他點頭同意。同時,他還幹預當地的人事安排,把聽命於他的幹部安排到重要崗位,對“不聽話”的幹部的任用則橫加阻攔。
  自命清高的秦玉海就是這樣打著為公的借口,利用特權侵占公共利益,假公濟私、損公肥私、收受賄賂,目的僅僅是滿足個人的所謂“藝術追求”。至於嚴重敗壞瞭黨的形象,損害瞭群眾的根本利益,這些政治賬更不在“攝影傢秦玉海”的考慮之內瞭。這就是“雅腐”!其隱蔽性和破壞力由此可見一斑。據調查,2001年以來,秦玉海還利用職務便利,收受焦作某置業公司董事長劉某等單位和個人賄賂近3000萬元。
  小節不保失大義
  ——領導幹部的情趣愛好關乎黨的威信和形象
  鏡頭4:面對著辦案人員,低著頭的秦玉海懊悔地說,回頭想想,我對攝影如此癡迷,頭腦發漲到極致,全然忘記瞭自己還是一名黨員領導幹部。
  攝影無罪,罪在“欲壑難填”。用秦玉海自己的話說,這是“思想有問題才犯瞭罪”。他確實是忘記瞭黨員的身份,忘記瞭領導幹部必須遵守的紀律和規矩。
  黨員與群眾的差別在於,面對黨旗宣過誓入瞭黨,就意味著主動放棄一部分普通公民享有的權利和自由,就必須多盡一份義務。黨的領導幹部級別越高,承擔的責任就越重,要求就越嚴。
  因此,黨員領導幹部的這個“特殊”身份就決定瞭,該選擇什麼樣的愛好,該如何把控自己的愛好,是有內在約束的,絕不是“小節”和私事,而是關系到黨在群眾中的威信和形象。
  在這方面,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傢為我們做出瞭榜樣。
  陳毅元帥興趣廣泛,尤愛詩詞,一生寫詩350多首,將革命情懷與詩歌意境融為一體,詩以化人、相得益彰。“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潔,待到雪化時”,借物詠懷,贊頌堅韌不拔、寧折不彎的剛直與豪邁,給人力量、催人奮進。而他的一句“手莫伸、伸手必被捉”,正義凜然,催人警醒,更成為他一生的座右銘。老一輩革命傢不僅愛好高潔,而且嚴把尺度。
  時代先鋒、領導幹部的楷模孔繁森也為我們展示瞭領導幹部該如何對待愛好。同樣是熱愛攝影,但孔繁森不為名利,情系百姓,工作之餘,用一個普通的相機,定格下對西藏的大情大愛,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至今被人們贊頌和懷念。
  領導幹部不是不能有愛好,甚至應該鼓勵培養健康的情趣愛好。關鍵是,愛好應該用於涵養黨性,砥礪心性,滋潤的是高尚情操,提升的是道德修養,內化於心、外化於行,更好地踐行黨的宗旨。
  然而,當前還是有一些黨員領導幹部,像秦玉海一樣,不是為瞭陶冶性情,而是刻意追求一些“高大上”的愛好,把黨的紀律和規矩置於一旁,天馬行空、恣意妄為,搞得天下皆知,所謂的愛好衍生為權力尋租的途徑,暴露出腐敗本質。比如,安徽省原副省長倪發科喜好玉石,其收受的玉石藏品可辦展覽;江西省人大常委會原副主任陳安眾書法比不瞭“大傢”,但權力下的作品“價更高”。他們還熱衷於擠進各類協會兼職,進而利用協會職權謀利。
  “確實需要整治瞭。”秦玉海悔不當初,對記者說,如果有此類愛好的領導幹部多瞭,就成為一種現象,在市場經濟的條件下,必然會打上商品經濟的烙印,時間久瞭,就可能會產生群體性的權錢交易。
  忘記意味著背叛。領導幹部沒有節制的愛好必然導致權力的異化、腐化。等待他們的,將是黨紀國法的嚴懲。
  “不能像我這樣,把所有的心思、所有的追求都放到雅好上去瞭,更不能將愛好附上銅臭氣息,否則雅好終將異化為‘雅腐’。”在接受調查時,秦玉海後悔不迭,自己錯就錯在讓愛好越瞭界,從而扭曲瞭自己的價值追求,進而改變瞭自己的人生走向。
  對於秦玉海來說,醒悟來得太遲瞭。但是,如何嚴防愛好越界成“雅腐”,他的慘痛教訓卻足以給每一位黨員領導幹部以深刻的警示。(作者單位:中國紀檢監察雜志社、中國紀檢監察報社、中央紀委監察部網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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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bonetwo01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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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約墨舞//漫步紅塵//詩情畫意
是的,天地萬物,充滿生機,在陽光與風雨的撫慰下,交心敘說著從未有過的夢寐以求,在我的心地上,在我們真實的網絡夢念裏,我和妳都攜手感觸到“詩情畫意//相約墨舞//漫步紅塵”的美妙,共同踏著天地繽紛的夢境和時代豪放的節奏旋律,真情放歌,激情舞蹈。
時光交替,春夏之交,萬物茂盛,靈動釋放,滴翠心願,創造奇跡;妳和我都乘著時代的列車,在鳥語花香的天地裏奔馳,在光中揮舞彩綢,向所有的人們講述著壹個個發展進程的艱辛萬苦,共同分享著壹個個捷報所給予的振奮人心,充滿希望的玉潔冰清的靈性與純凈繽紛的花色靈魂色調交融,曲調悠揚,讓生命的底色在每壹個人的心目中舒適了愛的命題���
確實,“相約墨舞//漫步紅塵//詩情畫意”,在大時代的文化建設裏,我們都秉承著五千年的文化脈絡,不望初心,牢記使命,開拓創新,就在許多難以想象的變遷裏,全都融化在那些點滴的墨跡與奔放的心境中,都在壹行行象形文字的韻味裏,絮語著新與舊的風霜雪雨,春華秋實,還有那壹個個特寫鏡頭所疊印的風采與命題,刻骨銘心在妳我的夢囈裏。
【2】
墨舞心緒,人類與萬物都是壹脈相傳的,來時壹絲不掛,去時壹縷青煙,融化天地中。在色彩的斑駁裏敘說著最初的那壹份美好片斷,在地球和網絡的演變裏追求更高的變遷;壹切的壹切,情感也好,功名利祿也罷,是非得失隨意,來不及思考取舍,生命的痕跡已經變成了壹幅畫頁,留印在大地懷中。也許就是網絡的魅力與留彩紛呈,我帶著許多美好的願望,眺望與感受到墨舞紅塵的夢境所帶來的風流景色,更是在醉人美妙的風景裏修行,記憶與陶醉在萬物邂逅的神奇之旅之中,讓許多來不及欣賞的故事與風景,全都逗留在妳和我的扉頁記事本裏。心緒墨舞,走進了網絡的連線熒屏,與美麗的景象——墨舞紅塵的夢境相互對應感懷,凝視追思,溫馨和諧的陽光灑滿了樓宇,hamer 汗馬糖 hamer candy 悍馬糖 漢馬糖 汗馬人參糖讓花色笑語慢慢擁抱我的心身,面對這般溫和陶醉的景象,心思也保留幾分淡然。風吹來了季節相交的詩情畫意的花香,我在青蔥的初夏回想,是什麽讓我們或悲或喜,或念或忘,心總是把曾經的那壹個個瞬間美好珍藏?然後又在滿目花開的時節裏交還給大自然;也許妳曾豪情滿懷地感懷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激情飛揚,花色繽紛;頓足的記憶,讓我和妳也曾迷茫愴然:青春那麽短,壹生那麽長,何時抵達夢的家鄉?或許是,這樣的時光太過於簡單,生怕壹個不小心就扭曲了她的陪伴。壹道攜手去感受墨舞紅塵所給予的溫暖氣氛,和那感天動地的萬千風流景象。
【3】
“相約墨舞//漫步紅塵//詩情畫意”,美妙景色,在妳我眼前鋪開,舒展著春夏所激情擁抱的真實夢想,在那些栩栩著新時代歌謠的形態裏,色彩分明,花瓣飄香,情感濃郁,蘊含著飽滿的靈性,是壹片至真的凈土,不染喧囂,擯除陰霾,充滿聖潔、善良、騰飛之光,更是在壹種激情感人的時代畫卷裏,釀造了妙趣天成的人生風景,敘說著來自這個城市裏每壹個人的夢寐以求和大愛的追求目標理念行為的實景。壹只花蝴蝶悄悄飛進誰的心窗?壹只紅蜻蜓輕輕落在誰的心房?壹只小鳥帶著那些喜悅飛進了所有遊覽人的心房;青春的詩章,每壹字,每壹行,都應生動形象;青春的歌唱,每壹曲,每壹調,都應昂揚向上。讓我和妳,還有他和她都在那壹個充滿特色的景色裏流連往返,共同去記憶華夏都市的花色景象。才知道我們的共同目標是那樣的美好,時代的新景就是那樣的感人記憶,釋放著許多讓記憶猶新的腳印和過程,在濃艷的春色裏,高語地敘說來之不易的辛勞與收獲,只有花朵在有聲有色的敘說中,悄然地綻放。壹路走過的人們,無論多忙,總會抽出幾分時間,把腳下的美景默默觀賞,不需要任何的緣由,勿須更多時間的等候。亦或許是生活不敢太過於倉促,生命不該只是等待,下壹次的重來,還會不會如同,今日這般艷麗的色彩。信念的光芒,在氣象萬千的地貌與懸崖百丈冰上越磨越亮;理想的火炬,在險關千尺雪前曲折光點當中越染越旺。
【4】
“相約墨舞//漫步紅塵//詩情畫意”,更多的是向我們絮語著最終的希望與追求,美好的藍圖就是在幾代人的不懈努力奮鬥才取得的,不經歷風雨,怎麽見彩虹?不經受苦寒,怎能聞花香?誰不曾少年癡狂?誰不曾流淚憂傷?誰不曾夢寐春秋?雷雨過後才能看見明媚的艷陽;酷暑背後方能感受清風的舒爽,寒冬之後才珍惜陽光的溫暖。追夢的路上總會有風雨和雪霜;青春的韻律總會有低吟和高唱。經歷摸爬摔打,才能身心強壯;笑傲雨雪風霜,方顯青松堅強。汗水淚水淬火青春百煉成鋼;冷月暖陽輝映征途萬道光芒!長路總是讓人把目光伸向遠方,藍天總是讓人張開憧憬的翅膀。壹個時代網絡的名片就這樣在我們的手中散發青春氣息。在光的縫隙裏傾聽風雨的變幻,淚光伴著星光亮,汗水伴著熱血淌。青山著意化為橋,紅雨隨心翻作浪。希愛力 印度希愛力 希愛力功效 希愛力雙效片 希愛力副作用 希愛力藥局 希愛力價格 希愛力官方 希愛力哪裡買 希愛力20mg江河奔流是浪花追趕希望,草木葳蕤是種子生長夢想。月明星燦亮麗我們愛的心房;雲蒸霞蔚點綴我們夢的衣裳。匯壹條星星河閃亮夢想的璀璨;乘壹彎月亮船劃向愛情的海洋。攬壹懷清風拂去昨日流淚的感傷;燃壹枝松明尋找未來歡樂的寶藏。把往事熬成濃湯;用奮鬥釀出瓊漿,用血汗點綴畫板。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走過人生溝壑;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經受季節炎涼。讓五彩繽紛的花朵開放在城鎮的心地上,讓壹顆顆年輕的心,蝶飛燕舞、鶯飛草長!讓青春的夢,橙綠橘黃、花紅果香!沈浸在大地那溫暖的懷抱中。
【5】
“相約墨舞//漫步紅塵//詩情畫意”,讓壹個個為什麽融進墨舞紅塵中,夢的起點,就是那些春雨與春風的魅力,讓心思與紫墨舞紅塵相帖在壹起,心地的點贊飄然網線,美妙的天地,包羅夢想,辛勞成真。把壹個個因為所有和如果寫在那壹幅現代城市的蝶夢中,記住我們曾經並肩走進的那壹縷縷夕陽裏,走進那壹個圓月之中,走進那壹片星空閃爍,許多激情就這樣牽來無數個萬家燈火與春花秋月,還有那些動人的故事與傳說,在我們貧瘠的心地上紮下根。是妳,在我的眼裏畫下豐滿的花蕾。是妳,把那本剛發的新詩集送給了我。是妳,在我的日記本裏夾著那張紅葉。把柔情如水的眉彎,壹襲清寒,飄零著我與妳曾經的憂傷,讓壹聲聲嘆息飄然落地。張開雙手,點滴著微微的風雨,我真的愛妳,因為妳壹直住在我的心裏,在花來的夢境裏翩躚起舞。墨舞紅塵,壹卷卷雲書,濃艷香薰心地間,再被壹枚銀杏葉襯著,越發韻致風雅了。我在心神就在那天的清晨,從花園喜悅回來時,撿了壹袋子鮮花葉呢。壹直心心念念著,這個季節,依舊要收壹些百花綠葉來陪我,和書頁文字。不曾想,那兩日的風,將樹葉全都染上了綠色的意境色素,壹地呵,那壹刻,望著面前草地上覆蓋的葉子,感覺自己真是富有,那小歡喜便來了。就在那網絡的畫頁景色裏,亦有情侶或中年人、老人疏淡地往來著,只我壹人徘徊在那些梧桐樹下,神情專註地撿著花葉,還有幾綠色的葉片,包括它們殘缺的美。我偶爾還為它們拍上兩張照片。邊撿拾,我邊直感嘆,這世上沒有壹模壹樣的葉子呵,即便同壹棵樹,同壹個枝杈。想到這兒,壹笑。禪不是就在裏面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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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bestiz-blog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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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國該怎麼選?全球10大海島旅遊,一句話讓你掌握世界最美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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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島的推薦千篇一律,最適合你的那座萬裡挑一,究竟哪座才是你“命中註定的島”?iBestiz小編將每座島一句講明白報你知! 1、普吉島 充滿煙火氣的鄰家海島 普吉島就像一位相交多年的老朋友,隨時都能拜訪,既能為你準備家常飯菜,也有山珍海味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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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吉島被稱為安達曼海上的一顆明珠,曾上榜TripAdvisor年度旅行者之選全球最佳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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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吉島是一座可以嗨玩的海島,白天海邊有著豐富度極高的水上活動,既可以全家共劃香蕉船,也可以獨自挑戰拖曳傘,更有岸邊絢麗珊瑚礁的浮潛,若想趁假期考個潛水證也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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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吉島是一座可以逛吃逛吃的海島,世界知名的芭東海灘傍晚已經蘇醒過來,縱橫交錯的街道裡藏著無數當地特色美食,從鹽焗龍蝦到鮮切榴蓮、從糯米飯到巧克力香蕉松餅……儼然煙火氣十足的燦爛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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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吉島是一座可以讓所有人都滿意的海島,既有適合闔家度假的海邊別墅,也有孩子喜愛的幻多奇主題樂園,更有避世隱居的林中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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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冬天,若想換個方式走遍東南亞,還可以選擇“躺玩”旅行方式——郵輪,海上的移動豪華酒店已經為你準備好一切,只需前往新加坡登船,便可開啟這場串聯新加坡、馬來西亞與泰國的假日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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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頂夢號郵輪 新加坡-檳城-普吉島-丹老群島-新加坡 2、峇里島 100種玩法的“INS”風海島 巴厘島就像是直播平臺的帶貨主播,常建常新的度假酒店、推陳出新的網紅玩法,甚至不用多說話,幾張美圖就能讓你欣然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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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厘島又被稱為“神明之島”、“千寺之島”、“惡魔之島”,熱帶雨林、古老宮殿、海上廟宇、丘陵梯田都奇蹟般地在一座島上誕生,隨手一拍就是INS風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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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厘島尋找神秘的皇室遺跡與宗教建築,漫步在蒂爾塔岡加皇宮水上花園,有水不斷地順著水皇宮層疊式的設計蜿蜒流下,浴池、池塘、小溪邊處處可以聽到潺潺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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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厘島人慣會將建築與自然結合,構成獨一無二的絕美景觀,能看到阿貢火山的天空之門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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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之門實際上是這座寺廟的第二座門,登上天空之門前的細細階梯,才能見到這裡的絕美景致,晴時遠眺阿貢火山,霧時就繼續向上,看三座佛塔在縹緲霧靄中宛如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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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厘島探尋烏佈的新玩法,乘熱氣球俯瞰梯田,熱氣球會被放飛到離地面50米的空中,既能夠遠眺阿貢火山,又能俯瞰遼闊的稻田,再飲上一杯當地特飲,才是巴厘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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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馬爾地夫 一島一酒店的逃離假期 馬爾地夫是海島中最適合“放空”的一座,被困在現代社會的人類最需要一處“逃離”日常生活的避難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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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洋上一公里長的棧橋連接起瑞喜敦的兩座海島,這是在一島一酒店的馬爾地夫為數不多能夠一次玩雙島的度假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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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落在世界上最大最深的環礁上,一頭是今年6月剛剛開業的六星島迪古拉,一頭是瑞喜敦旗下的經典度假島法魯瑪福斯,中間則是一坐擁有拖尾沙灘的無人島,兩島客人都可以乘快艇前往,度過屬於彼此的浪漫放逐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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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座島都采用一價全包的模式,從每天補充的礦泉水和Mini Bar,到4家餐廳和酒吧供應的各式餐飲,甚至包括烈酒,都已經包含在房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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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一價全包還包括對3-12歲兒童免費開放的兒童俱樂部、有向導浮潛、非機動設備、日出瑜伽等貼心服務,遍佈全島的中文服務和私人管家讓你的海島假日更加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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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島迪古拉的公共無邊泳池面積達到了530平米,平靜無波的水面仿佛一面巨大的鏡子,將藍天白雲悉數倒映在上面,模糊了印度洋上海與天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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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影搖曳中,是私密性極強的迪古拉沙屋,150平米的超大面積營造出無與倫比的舒適度,每間別墅都配有湛藍的私人泳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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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直接從法魯瑪福斯水屋前的階梯進入大海的懷抱,浮潛A級的海底環境定能給你帶來前所未有的水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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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蘇梅島 少有人造訪的格調海島 蘇梅島就像是古代養在深院重樓的閨秀,有著不為人知的美貌與格調,非要人們不辭辛苦跋涉過去,才能一睹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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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梅島是泰國的第三大島,與普吉島相比低調了不少、神秘了許多,但只有去過的人才能看到,隱藏在平和之下攝人心魄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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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梅島的安通國家海洋公園范圍內共有42座小島,如果登上它500米高的山頂,便能從一個絕佳的視角俯瞰整片海域,鈷藍色的海水上一座座嫩綠的海島如同翡翠一般鑲嵌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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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梅島的叢林飛躍令人上癮,卡努比叢林飛躍在過程中不僅能夠感受到“速度與激情”的魅力,還能從那蒙瀑佈前穿梭而過,經過瀑佈時呼嘯的風便會裹挾著水汽與涼意撲面而來,400米長的索道能輕易讓人“從膽怯到上癮”,結束後大呼“再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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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梅島更有必打卡的下午茶文化,W的泳池下沉沙發座在一片碧海藍天之中,因紅色泳池出名的圖書館酒店的下午茶反而設在沙灘之上,獨有一番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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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毛裡求斯 人間伊甸園 比起傳統的度假海島,毛裡求斯更像是一座建在印度洋上的自然主題樂園,處處皆是見之難忘的驚喜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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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益於馬克吐溫,毛裡求斯有了人間伊甸園的美譽,在這裡人與自然、人與動物的界限都不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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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踩著代步車漫步在卡塞拉自然公園,溫順可愛的動物們在10公頃的草原上自由奔馳,摸斑馬、喂長頸鹿在這裡都不是難事,甚至可以與獅子一同散步,比肯尼亞還要更具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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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乘快艇出海追逐海豚,如果運氣好遇到它們成群玩耍,還能夠跳下水中與這些可愛的海洋精靈共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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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近距離觀賞絢爛的七色土,火山噴發後行程的獨特地質為這裡的泥土帶來七種色彩,仿佛上帝打翻了手中的顏料,七色土隔壁就是蒼翠欲滴的山林,讓人不禁感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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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乘飛機從空中仔細分辨海底瀑佈,沉積的沙石滑向海底更深的溝壑,漸變的色彩是上帝渲染的裸眼3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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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在毛裡求斯享受到海洋給予的簡單快樂,快艇、拖曳傘、風箏沖浪等等有趣又刺激的海上玩法等你挨個嘗試。如果你還沒愛上大海,那一定是因為還沒來過毛裡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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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塞班島 沖勁十足的搖滾海島 塞班島有個永遠年輕、永遠活力十足的不老靈魂,各種令人尖叫的玩法遍佈海陸空,助你“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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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班島是南太平洋上的珍珠,也是讓你能夠縱情玩耍的度假天堂,完備的開發程度讓這座海島幾乎能夠實現你一切看似不切實際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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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塞班島圓你的“上天”夢,在這裡可以零基礎自駕滑翔機環島,經驗豐富的機長會作為副駕駛為你的飛行之旅保駕護航,著陸後機長會為飛機師頒發親筆簽名的飛行證書,我們也是上過天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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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塞班島圓你的“海風豪車”夢,在這裡可以用中國駕駛證租賃一輛左舵駕駛的敞篷跑車,沿著海岸公路馳騁,沐浴在陽光與海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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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塞班島圓你的“探險”夢,被《潛水人》雜志評為世界第二洞穴潛水點的藍洞正泛著誘人的神秘微光,每一位擁有潛水證的勇士都能深入其中,一探神秘的洞穴海底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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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沖繩 日本第一朵櫻花盛開的地方 沖繩仿佛孩子們的哆啦A夢,有山有海有動物,能吃能玩還好逛,家長們還沒離開就已經開始規劃下一次行程。 九州以南,太平洋上的風吹向山谷與密林,誕生了“東方夏威夷”沖繩。每年的1月份,北半球的其他地方還再冷氣團的洗禮之下兀自顫抖,八重嶽公園的寒緋櫻已經將山間染得雲蒸霞蔚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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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於本島遍植的染井吉野櫻,沖繩的寒緋櫻顏色更加艷麗,盛開時就從枝頭垂下,花謝時也是一朵朵飄落,保留最完整的花朵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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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麗海水族館的巨型水族箱“黑潮之海”之中,生活著無數海洋生物,從世界最大的“魚”——鯨鯊,到《海王》中的反派蝠鱝,它們龐大卻靈活,泳姿優雅曼妙,宛若海中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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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巨大的玻璃前,當藍色的世界鋪天蓋地席卷而來,你才能感受到大自然的磅礴與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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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族館旨在為遊客生動展現沖繩的神秘,在保護海洋的同時,盡最大努力提供人與海洋交流的機會,在淺海礁石區,你就有機會親自體會海星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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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批鯨魚也會在1月造訪沖繩近海,這種一年一次的繁衍活動會持續最少3個月,屆時乘船出海,是欣賞他們在海上起舞最好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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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斐濟 唯一一個沒有癌症的國家 斐濟就是動畫片中的莫阿娜公主,單純熱情且極度好客,向往海洋、尊重自然,擁有最簡單的幸福生活,是情侶隱居避世的好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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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濟有異彩紛呈的海底世界,有生機勃勃的熱帶雨林,有還未被現代人類文明侵蝕的原始部族,更有他們為你帶來的遠離現代社會的簡單假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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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在哪裡碰到的當地人都會朝你露出八顆牙齒的完美笑容,並喊著“Bula”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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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濟的不少村落中仍然實行酋長制,拜訪時會有身著草裙、鮮花為飾的守衛相迎,他們吹響號角之後,酋長才會帶著族人迎接遠來的客人。原住民有一套自己的待客方式,要經過原著武士面對面的戰舞,喝完一碗用椰殼盛的聖水Kava,才算是經過酋長“認證”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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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濟共332座島,現在能夠接待遊客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但幾乎每座被開發的島上都建有度假村,在私密奢華的度假村享受慵懶假日,才是“斐濟時間”的真正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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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島之外的馬馬努薩群島環繞著一片小小的平臺,上面是世界上唯一一家漂浮酒吧 “雲端9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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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沒有明顯的風浪,酒吧輕輕搖曳在海上,抬頭是南半球的湛藍天空,漫步雲端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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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塞舌爾 頂級奢華海島 塞舌爾無疑就是海島中的愛馬仕,普通人僅有一個模模糊糊“奢侈”的印象,要去過才知道,這自然原始的極樂之地,值得世間一切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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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被《孤獨星球》列為一生必去的50個目的地之一,也在歐美玩家的各式豪華度假榜單中盤踞多年,更是凱特王妃、喬治克魯尼、貝克漢姆與J.K.羅琳青睞的蜜月與度假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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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舌爾的德阿讓沙灘曾超過10年蟬聯美國《國家地理》與CNN評評選的全球最美沙灘,純凈的藍綠色海水拍打在白色的沙灘上,棕櫚樹搖曳不休,沙子細致柔軟並不粘腳,岸邊是巨大的花崗巖,人站在下面很容易顯得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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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舌爾有對人類毫無戒心的野性生靈,全世界最大的象龜集群就在這裡,還可以幫助當地人用海椰子樹葉喂食象龜,他們無須繩索就能牽引野生象龜,甚至連孩子也能輕松讓象龜跟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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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大溪地 擁有法式浪漫的熱帶島嶼 大溪地無疑就是南太平洋上的黑珍珠,既有法式的浪漫與矜貴,又有當地人刻在骨子裡的熱辣奔放。 南太平洋上的黑珍珠,浪漫法風與波利尼西亞熱情完美混搭,才孕育出獨一無二的大溪地,因其原始的環境、現代的設施與私密奢華的獨家體驗,被歐美政商名流偏愛,甚至被稱為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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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在度假村享受優質的服務和慵懶假期,你還可以乘船出海,來到周邊的無人島度過無人打擾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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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間就在無人島上野餐,瀉湖將海浪抵擋在外,海風吹起陣陣漣漪的海岸沙灘之��,侍者在木質餐��上擺滿豐盛的波利尼西亞午餐,海鷗循著香味飛來,好奇的魔鬼魚也會在淺攤上逡巡,大溪地的魅力在此刻展露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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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去哪個一個?小編一一分析給你聽,不然全部都去好了XD Source Link:  出國該怎麼選?全球10大海島旅遊,一句話讓你掌握世界最美的國家 Read the full artic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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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eilio-blog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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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 的 掛軸
與媒體對抗 air 心情日記 文摘隨筆 2010/03/08
書寫,而能獨樹一幟,自成一門藝術,在世界上稱得是絕無僅有;
中國人,而能寫得一手好字,甚至畫得一幅寫意山水的名士很多。
在舊時,中文系的先生們一般都能縐首詩詞,寫個條幅。有臉皮
較厚的學生,只要勇於開口求字,一般也都能得其所願。做先生的
固然深感 —「 孺子可教 ﹗」,學生拿回去掛在書房也備覺風雅而
蓬蓽生輝。早年,膚淺的台灣人只會說台語和日語,不懂,也不會
說中文。至國民黨來台,帶來了甚多老夫子。這時應該是設立了
中文特訓班,台籍青年學員成了第一代台籍中小學教師。我等
baby boomer 屬於第一代中文使用者。時序到了現在,由於大環境
變遷,我猜真能寫幾個好字的年青先生可能日趨稀有,有之,則
差不多就是食古不化,因充滿書卷氣而自我感覺良好的現代儒生,
目前以書法之外的其他各種形式活躍散佈於台灣各個文藝的
主流世界。
有一次在一個並不相熟的收藏家的書室,就看到了大書桌上攤開的
部份洋洋灑灑的寫滿了不知是千字文還是古文觀止的空白卷軸。
台客兒主人家熱心的介紹我大件大件的青花、釉裡紅。大玻璃窗
外滿眼青翠,遠處傳來海濤聲聲陣陣,想想自己陋室中購自地攤,
真假不知的小瓶小罐小盤小碗,不免覺得自己的人生竟然是如此
侷促而乏味了起來。 
蒐 藏(3) https://iseilio-blog.tumblr.com/post/654395987946831872 以前有一位名家,一手楷書正經八百,在觀光盛世的時代,應該
也是缽滿盤滿,在我看來可就總覺得欠缺了一點什麼。我一個碰
什麼事業都賺大錢的同學就開過專賣日本客的字畫藝品店,由於
生產大量,因此一幅本錢三、五百塊錢的字畫,就幾千幾萬的賣
給一車一車而來的日本觀光客,金有生理頭殼。 
家父曾帶弟妹赴書法很好的先生處習字,不可雕之朽木一次恭臨
其會,據這位先生說 ﹕先總統 蔣公名中正字介石 的 字 - 很好,
因為有 “骨”。先生這麼一說,果然門竅儘開,的確看到了 先總統
蔣公,風骨嶙峋,不屈不撓的革命精神之外,更看得到一股高風
亮節與凜然正氣。
書法其實並不簡單 ﹔“字” 要寫得好當然不用說,也要有學問,能寫
自己的東西。如此的國學根抵絲毫無法騙人。此外,還要有 “功名”
- 就是在朝為官。這在武門當上將軍,就稱為 “儒將”。下引的舊軍閥
譚延闓 就與 吳佩孚 一樣,是位儒將。相較起來國民黨濟濟多士的
爺爺們,比土八路共產應該遠為有學問���可惜子弟不肖,實在是
國民黨的家門不幸而連累池魚遭殃。
生前事業轉折起伏備極艱辛的家父,喜歡書法,字體時好時不好,
是個在台日政商兩界頗有人面的政商,曾經不知從何處抄來字句,
給其琢不成器的犬子做一番惕勵,算是知其不可而為之: 從 來 名 士 多 耽 酒
自 古 英 雄 不 讀 書
明 澈  書
天 地 間 詩 書 最 貴
家 庭 內 孝 友 為 先
明 澈  書
另外收有幾幅字畫,辭句相當不錯,意思真真有 田園已蕪胡不歸
之概 ﹔字體飄逸、嚴整兼而有之。除了有 于右任,溥儒,以及
董其昌 等大家真跡之外,僅就手頭持有者記載下來,以咨記念 ﹕ 
世 說 新 語( 顧長康  畫人)
顧長康 從 㑹稽 還,人問山川之美;顧 云:
千 巖 競 秀     萬 壑 爭 流
草 木 籠 其 上     若 雲 興 霞 蔚 --
賈景德
「山西人,清光绪五年生。奕世簪缨,幼承家学,博覽經籍。辛丑
和约之後,英人向中國官方建議,在山西設立大學堂,贾氏入學
肄業,故通中西之学。光绪二十九年(一九○三)中式舉人,翌年
成進士。早年擔任 閻錫山 的秘書,中國國民黨的大老,歷任行政院
秘書長、考試院院長等職,著有「韜園詩集」、「韜園文集」等書。
1960年逝世,享年80歲。 」
近 市 園 亭 好  當 窗 樹 赭 桐
( 住市區而能有庭院,大隱於市,已經相當不錯;雖然一般是
公家宿舍,即便監察院長亦然。 )
一 區 容 退 食  半 日 免 從 公
( 有薪俸可領,衣食無憂 ﹔有公可辦,消遣餘生。) 
牆 短 多 留 月  松 低 也 過 風
( 樹小牆新,畫不古;比起深宅大院雖有不足,可也是消遙自在。) 
海 棠 春 已 老  惆 悵 隔 篱 紅
( 這句說出了真心話﹔就算壯心未老也已心餘力拙,時不我予。) 
度 能 含 海 心 常 下
品 己 凌 煙 志 更 高 
( 仁德過高  難食人間煙火。 ) -
乘 障 膺 邊 帥     浮 家 歎 寓 公    林 園 今 道 北     桑 野 記 鞠 東
細 柏 寒 疏 翠     山 梨 剩 晚 紅    坐 觀 魚 鳥 樂     蘋 末 起 微 風
--
三 月 咸 陽 時     千 花 畫 如 錦     誰 能 春 獨 愁     對 此 徑 須 飲
窮 通 與 修 短     造 化 須 所 稟     一 樽 齊 死 生     萬 事 固 難 審
醉 後 失 天 地     兀 然 就 孤 枕     不老 有 吾 身      此 樂 最 為 甚
所 以 0 0 堅 海 潛 心 自 開
唐 0 初 春 試筆     羅峰
月下独酌 其三 https://www.kekeshici.com/niandai/tangdai/libai/20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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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延闓
「清 光绪 1880年 1月25日 出生於浙江杭州。其父 譚鍾麟 為
清末重要政治人物,曾任 陝甘總督、閩浙總督、兩廣總督 等職。
之後並擔任 國民政府主席、第一任 行政院院長。當年與 陳三立、
譚嗣同 並稱「湖湘三公子」。女兒 譚祥 嫁給了後來在 台灣就任
中華民國副總統的 陳誠,與 譚祥 生子  陳履安,曾任 監察院院長、
國防部長、總統候選人。」
是 處 園 林 可 行 樂 
一 時 詩 酒 寄 同 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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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遺物中相當重要而放在衣物間,卻與日本福神畫幅一起憑空
消失,真是愧對先父。)  
王文治
「字禹卿,号夢樓。江蘇丹徒(今江蘇省鎮江市)人。十二歲便
吟詩作詞,詩有唐人風範,書學 米、董、後法二王,得力李北海,
喜用淡墨。乾隆 3 5 年探花,時稱 “ 淡墨探花 ”、“ 淡墨翰林 ”,與
喜用濃墨的 劉墉 成鲜明對照,其書名與 劉墉 齊,同為清朝二大
書法名家之一。與 姚鼐 交往甚密。」
千 載 奇 逢 好 書 良 友
 一 生 清 福 茗 碗 爐 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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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性嚴謹的家父帶回此聯,剛抵家門,隨即掛了起來,靜靜觀賞。
不才適巧在場,父親的靜默,總令不才肅然正襟。只覺此聯文意
太過消沉,令人觸目驚心,承繼為難。
(2010 年 7 月返台,發現此聯已經失蹤, 原因不明。) 
另有一對于右任的條幅,應該是因政商交往的需要送人了。 齊 白 石 https://zh.wikipedia.org/zh-tw/%E9%BD%90%E7%99%BD%E7%9F%B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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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ndytwo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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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緣
4月頭上,春有桃花次第開,夏集將迎來第三屆桃花節。家門口的盛事,又緊挨著清明假期,可以預期,古鎮又要熱鬧了。
天公也有情,像是約好似的,早春二月,細雨綿綿,早早地滋潤著桃林和��土,期待著節日期間壹直放晴,讓枝頭舒展,花兒怒放。以桃花為背景的各式寫真廣告,占據著街面、道口醒目處,掛滿沿路燈桿。公交站臺同步滾屏著那句標準語“三月桃花開,夏集等妳來”。臨近節日的那些天,刷屏手機的主題盡是美景、美人和美食。
這不,正月未了,家住在集鎮的花自芳又忙碌起來了。女兒女婿攜外孫女拜年剛走才十天半月,又在視頻電話裏再三囑咐:3月28日前壹準回來,這親家公親家母可能也要來走動走動,湊個熱鬧。今天壹早又接到壹暖心的電話,被告知4月1日同學會,40年再聚首,真不容易!驚喜過後,電話那頭又傳來不容商量的聲音:花大嬸入選組委會,要她在桃花節前安排聚會場所、定下入住酒店,遊母校、賞桃花、夏集周邊四處走走,行程安排要她先拿個方案。特別提到,40多人每人還要佩戴壹頂淺粉色、繡著兩瓣桃花的帽子。聚會紀念品中,要配套壹只印有夏集桃花節標誌的手袋,當然,錢不是問題!這花大嬸,曾經也是校花級別,壹直是脂粉堆中的英雄,人緣好,路數寬。這回趕上了,用她正是時候。
小花的水果店生意在夏集首屈壹指。架子上各色時新水果陳列出來,讓人看了都賞心悅目。當禮品送的水果,到了她手上,總要別出心裁,花籃錦緞包裝壹番,拎在手上,顯得更加大方。
小花原本就是果園妹子,去年桃花節,她申請到開幕式現場擺攤服務,回娘家做生意,既賺人氣,又賺鈔票。今年眼見節日臨近了,心裏又有了盤算:甘蔗、荸薺、紫蘿蔔、櫻桃、荔枝好賣,hamer 汗馬糖 馬來西亞汗馬糖 hamer candy 悍馬糖 漢馬糖要多備些。小花留意到,影視劇中見過的稀罕買賣,那幾天突然出現在桃花節上,生意還真的不錯!今年,小花正試圖動員老公,到時候壹身“武大郎”古裝行頭,挑起那副擔子,扁擔絡系上“炊餅”幌子,順帶賣些小磨麻油、杏花酒什麽的。
節日壹開,數萬遊客紛至沓來。玩、吃、住消費壹條龍,家鄉人切身感受到了旅遊服務業的若大商機。近年來,鎮政府順勢而為,通過申報“特色田園鄉村”項目,爭取到政策扶持,改善了桃花源交通和衛生環境,全新打造村口標誌和主題廣場,增建生態停車場、精品民宿和林間步道等,觀景臺、亭榭廊橋以及仿古元素巧布其中,令桃花源胸懷丘壑,景色更精致迷人、人文氣息更濃郁了。遊人徜徉其中,真的如入亦真亦幻的桃源仙境,品味、體驗自由幸福美好生活。
各飯店也爭相推出節日期間的特色服務。滿堂紅酒店將傳統的頭道迎賓菜——“汪豆腐”主料鴨血子調換成了蟹黃,以體現水鄉美食的豐厚;“潼河鮮”的李總趕在節前註冊了他的商標,且將羊腿狗肉下架入冰櫃,今年桃花節,他變“梅幹菜燒肉、田螺米炒韭菜、慈菇嘴子燒鹹菜、竹筍燒鯽魚、青菜燴河蚌鹹肉”為主打,讓客人舌尖上嘗到他的“鮮”。沿公路開設的幾家農家樂飯莊,也都捧出了的本幫拿手土菜,讓來客吃著輕松,品出記憶。
果園三組的劉福其是個老果農了,守著十幾畝桃園,幾十年的伺花弄草、修剪嫁接,從未指望過靠它發家致富。近年來,更新了優質樹種,又連著趕上這三屆桃花節,沈寂多年的果園,hamer 汗馬糖 hamer candy 悍馬糖 漢馬糖 汗馬人參糖急切地擁抱了外面的世界。花兒不再是靜靜的開,遊客四方八面踏春來。更為欣喜的是,今年節日期間,老劉僅認領桃樹(280元/棵)就收獲了5000多元,讓他不曾想到,桃子還沒長出,花兒先幫他掙了錢。
火了桃花源,紅了東南片,鎮區服務業也翻了新篇。近年來,中心集鎮陸續催生出了藍天商務旅館、快捷賓館、滿堂紅會所、雅澤苑公寓等投入運營,老牌的“蘭泉”旅社則更接地氣了,便宜、便當,老農和小商販們的最愛。
神使鬼差,龍哥和梅姐邂逅於今年桃花節開幕式。曾經相戀相纏的壹對,因種種不堪的差錯而勞燕分飛。如今,壹個仍守著老家,另壹個已落戶揚州,當年真如戲,今日戲如真。眼前粉紅壹片,永春糖 馬來西亞永春糖 B糖 Candy B  Candy B+ Complex觸起閑情柔如草,攪動新愁亂似煙。礙於朋友在前,縱有萬語千言,難訴心中留戀。
徘徊在喧鬧桃林,根本沒有獨處的機會。兩人另尋幽境,又西去子嬰莊園(景坤園),穿花度柳,撫石依泉,低低切切,細數前緣後事:壹邊是問嫂子待妳好嗎,現在幹著什麽行當?壹邊關心妹夫混得怎樣?孩子多大了……投下石子的心湖,慢慢恢復了平靜。濾盡沈沙見真金,唯有真情不可負,承諾彼此關愛,相扶相幫,約好明年的開幕式那天,兩家人再來相認於桃花源,看桃花綻放,祈求好運平安。
……
桃花節,已然深深植根於這片沃土,花開掛果,起獲豐收。以花為媒,緣結四海,夏集正行進在新時代文明實踐的大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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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toki01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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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溪水庫漫步
立秋後,濕熱的天氣早晚有些涼爽,好久沒有到香溪洞健步走了。春日和暖時,每周周末我都堅持在香溪洞晨練行走,領略香溪的美色美景。夏日後天氣酷熱,我便在漢江河邊進行晨練,香溪的勝景暫時留在心裏。立秋後的壹個周末,有好友相邀,結伴去香溪洞漫步,心下頓覺歡喜。記不清哪位名人曾講過壹句名言:“生命在於運動!”整日逡巡鬥室,既倦乏了軀身,也迷惘了心智,還是溶入大自然好些。
我們壹行幾人,從安康城區步行到香溪洞停車場不到半個小時,壹路有說有笑、輕松自如,隨後沿著壹條向下的小路往香溪洞峽谷溝道走去,沿途山路彎彎,樹木茂盛,藍天白雲,四處清新怡人,空氣中不時飄蕩著陣陣花草的清香,不知不覺走到了香溪水庫邊緣,此處,溝壑縱橫交錯,坡陡溝深,壹道道蒼茫厚重的山嶺宛若巨龍,逶迤而來,匯集於香溪水庫處。這裏水豐草美,環境幽雅,湖光山色,風景迤邐。聞言眾人不覺稱奇,疑惑間相伴而去,壹探究竟。
香溪水庫處在壹個峽谷形的小盆地,雖蜿蜒卻甚平坦,南山遠黛,秀嶺逶迤,野花泛白,花香撲面。目力遙及,但見朦朧的水面,似罩著壹層輕紗壹般。嵯峨的山和樹影在飄渺的波光雲煙裏影影綽綽,若即若離。山嶺的輪廓就像是幾筆淡墨,勾勒其間。湖色澄藍澈底,婀娜迎人。眼中的水庫雖然是人工修建的,但頗似壹天然湖泊,看來此處稱其為有景有湖更自然貼切。正是:高截碧塘長耿耿,遠飛青嶂更悠悠。
香溪水庫修建於2004年。此前,不少遊客前往香溪洞遊玩時,總感覺香溪洞有景無水,缺水而失神韻,壹些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和社會賢達人士紛紛呼籲修建香溪水庫。此事引起老領導徐山��的重視,hamer 汗馬糖 馬來西亞汗馬糖 hamer candy 悍馬糖 漢馬糖為了解決這個美中不足的問題��他先後兩次輕車從簡步行深入香溪洞進行視察,充分利用香溪洞裏的小溪小河水和天上的甘霖,解決香溪水庫的水源,並撥專款修建香溪水庫。此項目由漢濱區水利局負責設計修建,工程建設者們精心設計,倒排工期,科學施工,很快建成了標準質量高的20萬立方米小巧玲瓏的人工湖。有了香溪水庫,給香溪的景點增添了幾多秀色,整個景點格外柔美,很有神韻,也很有詩意,達到了景美、水潤、湖光山色相得益彰的勝景,受到省內外遊客的好評。可見,這壹點睛之筆是多麽的高瞻遠矚。
眾人依岸而行,腳下的刺玫、五味子黑裏透紅,枝頭上黑油油密匝匝,身邊香風襲人。水雖無言,然非無聲,微風拂來,嘩嘩輕響,平靜的湖面不時的掠過陣陣鳥鳴。鳥兒無視遊人走近,鳴叫連連,壹聲聲壹串串,或輕呤或高亢,恣意地盡展歌喉,入了耳也入了心,頓覺心曠神怡。欲有仰天長嘯亦或是振臂遨翔之意,惟恐驚擾了大自然肅穆的靜謐,只好收攝心神。
湖的周圍是連綿不斷的山嶺。湖水碧綠,清澈剔透。水平如鏡,清明似玉,山川秀嶺倒映於湖面,水光山色融為壹體。水庫的壹側修建了雕梁畫棟的涼亭,圖案栩栩如生,在峽谷間格外顯眼。水庫四周山連著山,皆深碧壹色,使人仿佛置身於蓬萊壹般。湖面淡淡的嵐靄悠悠縈繞,給幽靜的湖面平添壹絲溫馨。碧水悠情都在淳樸自然的彌漫而靈動著。嵯峨黛綠的群山秀嶺,蓊郁蔭翳的林木竹葦,不經意間渲染出壹幅雅趣盎然的淡墨鄉村圖。
香溪洞多槐樹和七裏香,其耐貧瘠、喜幹旱,故而成林。每年三四月間,海拔較低的地方已是槐花盛開,永春糖 馬來西亞永春糖 B糖 Candy B  Candy B+ Complex溢香四野。香溪洞的七裏香在四五月間悄然盛開,壹團團、壹簇簇,雪白翠綠掩映,草香花香正濃,小白花悠悠飄落,白了壹地的碎瓊亂玉。七裏香也成為香溪洞春天的壹道靚麗風景,眾人奇之,皆現歡喜之色。
今日天氣欠佳,雲層遮蔽了西斜的晚霞,此刻的湖水遙接天邊,幾縷倔強的霞光透過雲隙隱隱灑在湖面,寂靜的湖面瞬間有了壹種格外的壯美,不由得想起王勃那句千古絕唱:“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壹色。”雖非秋水,卻堪比秋水之美矣。天色微暗,眾人皆遠。偶有清風走過,拂起壹掬溫潤,滿身蘭香。感恩歲月的饋贈,撿拾壹葉天籟般的時光。壹泓水,壹份心境,壹幀典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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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ngw125-blog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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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利福尼亞的山
約翰繆爾穿過海岸山嶺彎彎曲曲的小道,來到了深山之中,站在與舊金山〔舊金山〕美國西部加利福尼亞州的主要海港城市之壹。遙遙相望的高山之巔或狹隘的山口,明麗的春光下,展現在眼前的是壹幅錦繡的加州全景畫卷。腳下是沐浴著金色陽光的森特瓦爾利山谷,谷底寬闊平坦,百花盛開,像湖床般的壹大片沃土向南北鋪展直至天際。山谷東部邊緣上聳立著數英裏高的謝拉山,它氣勢磅礴,橫臥在山谷邊上,猶如停留在晴空中的壹塊平靜的積雲。它的色彩是那麽壯麗輝煌,那麽燦爛必利勁奪目,不由地使人感到它不是披上了壹層金光,而本身就是壹團光,像天國的城墻壹般放射出萬道光芒。山頂部覆蓋著銀白色的積雪,積雪地帶下面是呈藍色和暗紫色的地帶,那是森林的延伸,沿著山嶺基部有壹條呈玫瑰紫和黃色的地帶,那兒有礦工們的采金地和山腳花園。這些彩色地帶和諧地交織在壹起,形成了壹堵美如彩虹、堅如磐石、光芒四射的城墻,其光彩之絢麗令人感到無法用言語表達。
 我在春光明媚的四月,從帕切利山口的頂峰犀利士第壹回欣賞這壯觀的景色。幾乎還沒被人們踐踏或開墾過的森特瓦爾利山谷中盛開著壹片毛絨絨金燦燦的野菊花,邊緣上的山嶽形成的彩墻,光輝奪目。那時我似乎覺得謝拉山脈不應該被叫做內華達山脈①〔內華達山脈〕美國西部主要山脈,綿亙於加利福尼亞州東部,全長430多公裏,寬約80公裏。最高峰惠特尼峰海拔4418米,為美國本土最高峰。持久液山體主要由花崗巖組成。是美國風景最壯麗的山區之壹,水利資源豐富。或雪嶺,而應叫做萊特嶺〔萊特嶺〕系音譯,意為“光之嶺”。。我為謝拉山脈的壯麗景色而歡欣、驚嘆。我沐浴在光華之中,觀賞清晨雪峰上的日出,午時樹木、巖石和積雪的輝映,黃昏斜陽的余暉,還有那飛流直下水花四濺的瀑布。在謝拉山中度過了十年之後,我依然覺得萊特嶺是我所見過的大山中最美麗的山嶺。
 謝拉山脈綿延五百英裏,寬達七十英裏,山峰高度為七千至壹萬五千英尺。山中壹般看不到人類留下的痕跡,也沒有任何特征能使人們聯想起其動植物資源之豐富或讓人感到其地質結構之深邃綺麗。森林覆蓋的山脊連綿起伏,沒有壹處上升到足夠的高度向人們顯示其財寶之豐富。在山中,人們看不到遼闊的山谷,浩渺的湖泊或奔騰的大河,也看不到任何顯著的群體特征,連輪廓清晰、高聳入雲的頂峰也顯得相當平滑,毫無特色。可是,就在山峰附近,冰川依然在活動著。山下成千上萬湖必利吉泊閃閃發光,湖邊低草地上野花盛開。整個山脈溝壑縱橫,深度達二千至五千英尺,壯觀的冰川曾經從這些峽谷中流過,如今幾條美麗的小河在峽谷中潺潺地盡情流淌。
 這些著名的峽谷雖然深度驚人,卻不是陰冷潮濕、昏暗無光、溝壁凹凸不平而又險峻難達的峽谷。由於峽谷中到處布滿崎嶇不平的小道,它們依然是登山運動員們從肥沃的低地通往結冰的源頭所喜歡選擇的路線。這些由古代冰川開鑿鋪築的山路上充滿了迷人的生機光彩。壹路上映入眼簾的是各種各樣奇異迷人的風光──迄今為止在全世界山脈中所見到的最迷人的風光。
 在許多地方,尤其是在山脈中段的西側,主峽谷漸漸開闊起來,形成寬闊的山谷或園林。山谷裏遍布美麗的小樹林、草場和鮮花盛開的灌木叢,尤如壹座座人工建造的風景園林。那高高的向兩側隱退而去的峽壁,形狀綠騎士結構各異,溝壁上無數狹窄的臺階上長滿了蕨類植物、各種開花的植物、櫟樹和冬青。歡快的溪流使景色更加動人,充滿活力。小溪從陽光照耀下的懸崖上飛流而下,濺起水花,匯入峽谷中靜靜地流淌著的小河。
 這些約塞米蒂①〔約塞米蒂〕美國加利福尼亞州中部的山地風景區。1890年,這裏由美國政府建立了約塞米蒂國家公園,位於內華達山脈,其中有約塞米蒂谷、大片紅杉林以及多處地質構造奇觀。型的園林式峽谷的溝壁是由巨大如山的巖石構成的,而在壹定程度上又被溝壑和小峽谷隔開。巖石的正面陡峭,壹塊美國黑金緊挨著另壹塊,屹立在平地上。從整體上看起來,這些巖石圍起的園地就像從頂部采光照明的大禮堂或寺廟。每壹塊巖石似乎都富有生命力,有的向後傾斜,泰然自若,有的拔地而起數千英尺,高於它們的夥伴,垂直或近乎垂直地聳立著,仿佛深陷在沈思之中,對風暴和平靜壹概表示歡迎。它們表面上看起來神誌清醒,卻又對周圍的壹切壯陽藥無動於衷,莊嚴中帶有柔美,永恒中卻又顯出變幻。它們屹立在松林中或坐落在草地上,崖頂聳入雲端,沐浴在陽光和流水之中,崖頂四周白雲飄繞,積雪閃光,山風吹拂,大自然似乎使出了最上乘的法寶來把她的情人拉到自己的懷抱,吐露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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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家故事:孟浩然(二)
佛家故事:孟浩然(二)
        佛家故事:孟浩然(二)
    然而,隱居對於許多隱居者來說都不是脫離塵囂的終結,而只是跳出紅塵的起點:一旦隱入山林、遠離塵囂,常人社會的影響越來越小時,修煉的巨大吸引力就可能把隱居者進一步變為一個修煉者。而這種變化的第一個表現往往是對世間的名利聲榮等「身外之物」逐漸失去興趣,這也是孟浩然自己體驗到了的:我現在只想過耕耘自足的農夫生活;只要有酒喝,誰還想世間名利啊!我寧願與水鷗玩耍、與江燕為伍,作一個自由「狂歌」的「豎儒」,也不願作巴結權貴、趨炎附勢那些令人感到羞愧的的事情[15]。
      人類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對更美好境界的不斷追求。厭世和離世的思想就是通向修煉和「返本歸真」最自然的階梯。孟浩然開始讚譽修煉和修煉人:「像莊子那樣的『傲吏』決非平凡之人,世間的名士、『名流』應該是那些修煉界的『道流』」;「有誰不仰慕那些成道的神仙呢?」並且他還廣交修煉界的朋友,談到他們時也總是帶著崇拜的口吻:「我那位『家在鹿門山』的朋友,手中拿著白色的羽毛扇子,腳上穿著青色的芒鞋,經常在山澗的水邊悠遊」;在陪李侍御拜訪聰禪上人時,「我看到石頭砌成的房間裡好像從來沒有人來過,而禪師的繩床上卻有一隻老虎正在睡覺。」「太一子是一個在天台山修道的朋友。他住在『赤城』附近,每天『餐霞』食氣,不食人間煙火。」「我曾經親自去天台山拜見他,得知他經常在雞鳴日出之時與仙人相會。他雖住在赤城中,但逍遙自在、隨意遨遊於白雲霄漢之間。連他居處的莓叢和苔蘚一類植物都與人間的不同,而瀑布則是他與塵世隔絕的界標。我真想永遠悠遊於那樣的境界中啊!」[16]
      孟浩然40歲以前都在隱居中度過,讀書練劍,心境閒散,沒有什麼心理和情緒上的壓力。四十歲時進京赴考,先是被眾人大捧了一番,弄得有點雲裡霧裡的之後,又突然給摔下來,一個接一個的大挫折。這種心理和情緒上的大起大落,必然導致身體上的失常。而且按中醫的說法,六淫病易去,七情病難醫。從他的詩中可以看出,他似乎是個特別多病的人[17]。任何一個有病的人,特別是多病或有大病的,在初入道時都有強烈的祛病的願望。孟浩然在這方面的表現也是很明顯的。他曾提到去山洞裡探查「石髓」和到山崖上採集野蜂蜜的事情。「石髓」是當時的道家弟子喜歡的一類丹藥,據稱服食了高級的「石髓」可能使人立即飛昇。野蜂蜜除了本身可以強身健體外,還是許多丹藥的藥基(內含大量「蜂王漿」)。他還不只一次地提到采「芝草」的事。「芝草」俗稱「靈芝」,包括菌靈芝和草靈芝兩大類。菌靈芝對調整身體機能的平衡有很大作用,而草靈芝則據稱可以使人長生不老甚至起死回生。由此看來,他採到的大概都是菌靈芝,否則他的身體早就沒有任何疾病了。另外,他還提到希望向一位道人學習「煉丹液」的方法[18]。
      孟浩然有許多道家和佛家的朋友,因此佛道兩家的思想對他都有很大的影響。他的入道過程也像其他許多人一樣,是一個對修煉的認識逐漸提高的過程。從道家這一方面來看,他開始只是有「去煩惱」、學「長生道」的願望,這也是常人這一層次中最容易看到的修煉的神奇之處;他也談到了養「浩氣」、利用「五行」理論的辟榖,併進而「養恬素」,一個人白天獨坐冥想,以此領悟修煉的道理;最後他談到了「玄妙理」和「坐忘心」。他曾經想作一個「羽人」。直到晚年,王昌齡來拜訪他時,他還提到自己喜歡看「神仙菉」和「山海經」之類的道家書籍[19]。
      然而,他在自己的詩中非常詳細地敘述了「湛禪師」對他走入佛教修煉的影響:我從小就聽說過「無生理」,因此一直想知道自己生生世世的事情。但在塵世間的生活中很難兼顧到自己內心的願望。直到晚年決心長期歸隱後,才偶然與禪師交友並經常來往。禪師可憐我苦海無邊,以我能接受的「方便」說法為我解迷指點。又進一步給我講解「微妙法」,在我心中植入「清淨」的種子,使我頓然了卻「煩惱」的侵擾,對山林苦修產生了深情。我早晚向禪師請教自己心中的疑慮並通過討論明白了越來越多的修煉之理。禪師在語言和文學方面的修養高超而絕妙,實在令人驚嘆。禪房常閉,保持著「虛靜」的氣氛。周圍栽的花、種的藥草四季常青。在一塊平坦的大石上彈琴和寫作,任憑飛瀑落泉的水花飄灑在頭上和衣服上;有時和「法侶」們相逢,通宵達旦地講道談玄,那是因為自己平生對「真隱」的羨慕和追求、整天探求「靈異」現象的原因[20]。
      我們雖然不能肯定他曾正式投師佛門、有過什麼皈依儀式,但從他留下的詩中,我們確實發現他曾兩次稱佛教僧人為���我師」,並稱一起討論佛理的佛教徒或者居士為「法侶」,甚至稱拜訪佛教僧人時所用齋飯為「法筵」。這些稱呼都不是一個只對佛教有興趣的局外人可能使用的,況且還是鄭重其事地寫到自己的詩中,讓普天下無人不曉(他的詩流傳很廣,這一點他自己也知道)[21]。並且,他在一些詩中確曾表達了自己願意、甚至決心皈依佛門的強烈願望:「願承甘露潤,喜得惠風灑。依止此山門,誰能效丘也。」;「願言投此山,身世兩相棄」;「下生彌勒見,回向一心歸……願承功德水,從此濯塵機」[22]。
      更為重要的是,「修煉」是修人的心,完全與「皈依」之類的儀式無關。任何人只要能依照正信、正念和正的法理去不斷地提高自己的心性、改善自己的言行,他就已經在修煉中了。當然,許多真正修煉的人會隨著自己心性的昇華和對法理認識的不斷提高而產生某些超常的功能和體驗(現代研究者稱為「宗教體驗」)。從孟浩然的詩中我們發現其心性的變化以及超常的功能和體驗也是隨著修煉時間的增加而明顯地在變化著:開始時只是對法理的理解加深了,體會到捨「塵念」、「合真如」,世間「一切是虛假」;隨著長期打坐,特別是「閉關」靜修,天目漸開,眼前有一些異象出現,初次體驗到「靜者妙」,但還不能看到另外空間中完整的信息[23];當天目完全打開時,完整的、多生多世的信息蜂湧而入,令人應接不暇:自從自己生命產生以來已經許多劫了,有時看到往世事情,就像回憶兒時在沙灘玩沙一樣。看到自己善行而生功德,更加堅定了修煉的「道心」。靜坐中自己向各層天界靠近,空中瀰漫著天花散落的異香[24];當定力進一步加強時,整個身心和靜中所見境像融合一體,能體悟到玄妙的法理,但卻很難再用語言來敘述,進入了「忘言」的境界中;此時外塵已經很難干擾,打坐中聽到「猿嘯」也不分心,反而使「塵外心」更加清淨;看到修為很高的高僧,會看到其「蓮花」一樣「淨」的內心,知道其「不染心」一塵不粘[25];天目用久了,便不再覺得新鮮,也漸漸地沒有了對於「看」的執著。再加上對「無為」的深入理解,希望「觀空」而對「有形」的境像漸生厭倦;此時只想把身心置於一無所有的「虛寂」之中,保持心境永遠「閒和」的極高境界[26]。
      李白在他的《贈孟浩然》一詩中尊稱孟浩然為「孟夫子」,並具體描述了自己對孟浩然的欽敬愛慕以至於崇仰之情:孟夫子風流倜儻,天下聞名,真讓我愛慕不已。從青春煥發的少壯時代直到鬚髮批霜的晚年,面對達官貴人豪華的車馬和堂皇的冠冕,他都能放下仕途而取隱遁,去與松風白雲相伴,過高人隱���的生活,表現了自己的高風亮節。在皓月當空的清宵,把酒臨風,常常喝醉;有時則於繁花叢中,留連忘返,連皇帝老子的事情也提不起興趣來;他那不慕榮利、自甘淡泊的品格高尚得有如高山一樣,甚至高到無法仰望的程度,只好在此向他純潔芳馨的人品作揖而拜,聊表我崇敬仰慕之情[27]。
      李白自己也很喜歡求仙問道和隱居,是個狂放不羈的「謫仙人」,曾經「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28],而他對孟浩然的尊崇,正是表現了這兩位朋友之間思想感情的高度共鳴。
注釋: [15]《東陂遇雨率爾貽謝南池》:「余意在耕稼,」《自洛之越》:「且樂杯中酒,誰論世上名。」卷三;《秦中苦雨思歸贈袁左丞賀侍郎》:「躍馬非吾事,狎鷗真我心。」《和宋太史北樓新亭》:「願隨江燕賀,羞逐府寮趨。欲識狂歌者,丘園一豎儒。」卷二; [16]《梅道士水亭》:「傲吏非凡吏,名流即道流。」《送張參明經舉兼向涇州省》:「誰不仰神仙。」卷三;《王迥見尋》:「家在鹿門山,常游澗澤水。手持白羽扇,腳步青芒履。」卷一;《陪李侍御謁聰禪上人》:「石室無人到,繩床見虎眠。」卷三;《尋天台山作》:「吾友太一子,餐霞臥赤城。」卷三;《越中逢天台太一子》:「仙穴逢羽人,停艫向前拜。……茲山素所尚,安得聞靈怪。……雞鳴見日出,每與仙人會。來去赤城中,逍遙白雲外。莓苔異人間,瀑布作空界。…永遠從此游,何當濟所屆。」卷一; [17]《疾愈過龍泉寺精舍呈易業二上人》,《晚春臥疾寄張八子容》,《家園臥疾畢太祝見尋》,卷一;《初年樂城館中臥疾懷歸》,《送王昌齡之嶺南》:「已抱沉屙疾」卷二;《歲暮歸南山》:「多病故人疏。」《重訓李少府見贈》:「養疾衡茆下,」卷三;《宴張別駕新齋》:「衰病恨無能。」《李氏園臥疾》卷四; [18]《疾愈過龍泉寺精舍呈易業二上人》:「尋林采芝去,轉谷松蘿密。…入洞窺石髓,傍崖采蜂蜜。」《宿天台桐柏觀》:「息陰憩桐柏,采秀尋芝草。」《山中逢道士雲公》:「何時還清溪,從爾煉丹液。」卷一; [19]《宿天台桐柏觀》:「願言解纓紱,從此去煩惱。高步陵四壁,玄蹤得三老。紛吾遠遊意,學此長生道。」卷一;《重訓李少府見贈》:「養疾衡茆下,由來浩氣真。五行將禁火,十步想尋春。」卷三;《田家作》:「弊廬隔塵喧,惟先養恬素。……晝坐常寡悟,沖天羨鴻鵠。」卷一;《游精思題觀主山房》:「漸通玄妙理,深得坐忘心。」卷三;《將適天台留別臨安李主簿》:「羽人在丹丘,吾亦從此逝。」《與王昌齡宴黃十一》:「書幌神仙菉,畫屏山海圖。」卷一; [20]《還山贈湛禪師》:「幼聞無生理,常欲觀此身。心跡罕兼遂,崎嶇多在塵。晚途歸舊壑,偶與支公鄰。喜得林下契,共推席上珍。念茲泛苦海,方便示迷津。導以微妙法,結為清淨因。煩惱業頓捨,山林情轉殷。朝來問疑義,夕話得清真。墨妙稱古絕,詞華驚世人。禪房閉虛靜,花藥連冬春。平石籍琴硯,落泉灑衣巾。欲知明滅意,朝夕海鷗馴。」《尋香山湛上人》:「法侶欣相逢,清談曉不寐。平生慕真隱,累日探靈異。」卷一; [21]《游明禪師西山蘭若》:「吾師住其下,禪坐說無生。……談空對樵叟,授法與山精。」卷一;《秦中感秋寄上人》:「北土非吾願,東林懷我師。」卷三;《尋香山湛上人》:「法侶欣相逢,清談曉不寐。」卷一;《陪李侍御謁聰禪上人》:「出處雖雲異,同歡在法筵。」卷三; [22]《雲門寺西六七里聞符公蘭若最幽與薛八同往》,《尋香山湛上人》,卷一;《臘月八日於剡縣石城寺禮拜》,卷二; [23]《雲門寺西六七里聞符公蘭若最幽與薛八同往》:「上人亦何閒,塵念俱已捨。四禪合真如,一切是虛假。」《宿終南翠微寺》:「閉關久沈冥,杖策一登眺。遂造幽人室,始知靜者妙。」卷一; [24]《登總持寺浮屠》:「累劫從初地,為童憶聚沙。一窺功德見,彌益道心加。坐覺諸天盡,空香送落花。」卷二; [25]《來闍黎新亭作》:「棄像玄應悟,忘言理必該。靜中何所得,吟詠也徒哉。」卷二;《武陵泛舟》:「坐聽閒猿嘯,彌清塵外心。」《大禹寺義公禪》:「看取蓮花淨,方知不染心。」卷三; [26]《陪姚使君題惠上人房》:「來窺童子偈,得聽法王經。會理知無為,觀空厭有形。」《晚春遠上人南亭》:「虛寂養閒和。」卷三; [27]李白:《贈孟浩然》:「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紅顏棄軒冕,白首臥松雲。醉月頻中聖,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28]杜甫:《飲中八仙》。 本文所引詩文,除已註明出處者外,可參《孟浩然集》,王雲五主編「國學基本叢書(四百種)」,台灣商務印書館,中華民國五十七年九月台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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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註: 義雲高大師就是宇宙始祖報身佛多杰羌佛的第三世降世,佛號為第三世多杰羌佛,詳情請參閱 關於“第三世多杰羌佛”佛號的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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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bwthh-blog · 7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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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梯茗茶】 箯輿十里見青嶄 行盡松陰得翠巖 萬壑聲中清磬出 一峰高處白雲緘 茶新煮鼎作魚沫 僧有可人能塵談 自覺靈山緣境熟 佛禪重問後三三 宋.鄭清之 《宿翠山》 #南投竹山天梯風景區 #蜜香紅茶的故鄉 #竹山天梯 #太極峽谷 #青龍瀑布 #天梯茗茶 #蜜香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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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itukong · 7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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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有太行山,湖南有張家界,
很少被列入旅行清單的湖北,
總是一次又一次被錯過!
攝影/胡先進
說起湖北,
總是會想起黃鶴樓武當山,或是武大櫻花,
但其實它還隱藏著很多不為人知的美景,
靜候千百年,等待你去。
四洞峽
2017年,別再走遠了,
你想要的景色,這里都有!
檬妹深挖並吐血總結湖北這25處美景地,
快來看看你去過多少!
1. 蘄春霧雲山梯田
堪比元陽哈尼梯田
霧雲山梯田位於湖北蘄春縣檀林鎮霧雲山邨,因常年雲霧繞山而得名。這里山地連綿,溝壑縱橫,層巒曡嶂,雲霧繚繞,山沖間鑲嵌的梯田(水稻和茶園),高低錯落,尉為壯觀。
攝影/攝癡楚人
梯田邊,杜鵑花緋紅燦爛,不知名的野花,風中搖曳,斑斕曼妙。
攝影/攝癡楚人
霧雲山,山高林密,路途艱險,古時是逃避戰亂的好去處,宋朝名士田夢羆曾隱居於此。這里還是紅軍革命根據地,少將查國禎也來自這里。
攝影/xdjd888
原始的古邨落,美輪美奐的梯田風光,淳樸的霧雲山人,還未被開發的霧雲山,這一切組成了一處最自然最真實的田園風光,很適合攝影愛好者去探索。
攝影/xdjd888
坐標:黃岡市蘄春縣檀林鎮霧雲山邨
交通:自駕:武漢—武鄂高速,2.5h,需下車徒步行走一段時間。
2. 建始縣石門河
世界第一古人中國第一古河
石門河位於湖北省恩施州建始縣境內,被譽為“世界第一古人,中國第一古河,巴楚第一古道,施南第一佳要”。
這里是人類的起源地,神奇的“直立人迷窟”。200萬年前,人類從石門河走出來,如今再一次走近石門河,穿行在積澱了历史文明的古道中,細細品味石門河的旖旎風光!
攝影/鄂西貝兒
這里是傳說中最適合人類居住的地方,氣候宜人,宛如仙境。
攝影/老軍長
景區出口處還有剛新建的旅游索橋“步雲橋”。人們這里譜寫了一部中國建橋史上的“壯麗神話”。
[坐標]湖北省建始縣高坪鎮
[交通]自駕:在滬渝高速公路高坪互通出口直行5公里即可到達。
其他:恩施/建始站—高坪專線直達景區
3 新塘扯根坡壁掛公路
國內很少人知,但已火到國外!
這條掛壁公路,前段時間給大家介紹過了。國人也許很少人知,但已火到國外!
這條掛壁公路長約4.4公里,海拔1600多米,雙河、木栗園兩地海拔落差800多米。它是由在峭壁上人工炸出來的7個Z字形達坂和另外13個回頭線組成,仿佛“從天而降”。
它也全是純手工打造!最初是在上世紀80年代“以工代賑”修建,“那時沒有大型機械,整條路都是靠人工完成,在使用炸藥後,由當地邨民將山路平整,施工難度特別大。”
坐標:這條“掛壁公路”,屬於恩施雙木公路(雙河至木栗園:是一條全長約20公里的鄉邨公路),該公路途經名為扯根坡的大懸崖。
4 恩施大峽穀
媲美美國科羅拉多大峽穀
恩施大峽穀被專家譽為與美國科羅拉多大峽穀難分伯仲,是清江大峽穀一段,峽穀全長108公里,面積達300平方公里。峽穀中的百里絕壁、千丈瀑布、傲嘯獨峰、原始森林、遠古邨寨等景點美不勝收。
攝影/攝樂
恩施大峽穀的一炷香,夠氣勢吧!
縫壁茂密的灌木相互掩映,有的恨不得長到對面去,仿佛分別長在兩岸的樹木互打招呼,要知道一邊是2億年前形成的地質一邊是2.9億年形成的,悠悠9000多萬年呀!
[坐標]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恩施市屯堡鄉和板橋鎮境內
[交通]武漢—漢蔡高速公路—漢宜高速公路—滬渝高速公路—從恩施東/龍鳳壩/G318出口離開—恩施東互通—G318—屯渝—隧道—恩施大峽穀
5 五祖寺
行走在佛韻的階梯
五祖寺雖地處湖北,但在建築風格上,卻頗有幾分徽派建築的神韻。白色或橘黃色的牆,黑色的瓦,微翹的屋簷,像極了一幅丹青畫卷。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如此幽靜之處,總會有別樣的思緒。
當你從悠長石階走過,耳畔回蕩著自己的腳步聲,和風吹樹梢的微嚮。
@hmhef5
[坐標]湖北省黃岡市黃梅縣059鄉道
[交通]武漢 → 武黃高速 → 黃石長江公路大橋 → 黃黃高速 → 黃小高速 → 059鄉道——黃梅
6 巴東絕壁天河
用生命開鑿的奇跡
崖上的天河,這是一條1100多米,在懸崖上人工鑿成的引水渠,被人們稱為鄂西深山中的“紅旗渠”。
攝影/henrik
天河寬2米、深1.33米,緊貼峭壁,隨地勢繞行而下!
在崇山峻嶺之中,這條山崖上的人工水渠時而在絕壁上靜靜流淌,時而沒入山體形成暗河。
這條人工水渠實在美,一邊是懸崖一邊是峭壁。山間風景盡收眼底,讓人感到非常愜意。
[坐標]湖北省巴東縣絕壁天河位於恩施州巴東縣清太坪鎮至宜昌市長陽縣之間。
[交通]從湖北省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巴東縣野三關集鎮出發,經約1個半小時的車程,便可來到巴東縣清太坪鎮橋河邨。
7 四渡河特大橋
天路上的天橋
這里位於湖北巴東縣野三關鎮四渡河,是滬渝高速公路控制性橋梁工程,是目前中國在深山峽穀里修建的全球最長懸索橋。
比法國米約大橋以及美國科羅拉多州皇家峽穀大橋分別高307米和290米。曾被譽為世界第一高懸索橋!
直到2016年9月10日,也就是前段時間,雲貴北盤江大橋合龍,被譽為世界第一高橋;四渡河特大橋的第一高地位才被取代。
攝影/老驢
從湖北省利川市汪營鎮進入滬蓉西高速公路,要經過謀道鎮,這里有一棵全世界最大、最古老的水杉樹,稱為“水杉王”。
攝影/沙漠胡楊樹sd08
[坐標]四渡河大橋地處湖北宜昌與恩施交界處。
8.鶴峰屏山峽穀
中國的仙本那
巴文化發祥地之一的鶴峰是一個“五無”縣,無鐵路、高速、國道、機場、水運,交通的不便利加上對環境保護的重視,這里很多地方都是超自然的原生態,屏山景區就是其中之一,鮮有人踏入。
by 光看不說
河水青綠,波瀾不驚,午後的陽光透過厚重的雲揮灑而下,清澈見底的河水糅雜著金燦燦的陽光,偶有一只兩頭翹尖的木船從峽口緩緩而來,如行走畫中。
半路上的顛簸疲乏,驚險刺激,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剩下的只有幸福與感動。
現在的屏山景區正在進行封閉式建設,切勿私自前行。
[坐標]湖北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鶴峰縣
[周邊景點推薦]世界最大的坡立穀景觀董家河、世界罕見五彩大理石百鶴玉
9.黃石仙島湖
世界三大千島湖之一
這里一共1002個島,鑲嵌在4.6萬畝的水面上,恰似銀河星座,不是仙境勝似仙境,享有”荊楚第一奇湖”之美譽。
仙島湖植被優良,物種群集,她與杭州千島湖、加拿大千島湖並稱”世界三大千島湖”。仙島湖飽經滄桑巨變。
它遠離城市,湖內碧波萬傾,水中仙島競秀,兩岸青山峽嶼,山中溶洞幽深,是不可多得的世外桃源。
[坐標]坐標湖北省黃石市陽新縣王英鎮幕阜山北麓
[自駕]107線:武漢—107國道—江夏紙坊—土地堂—賀勝橋—鹹寧橫溝收費站轉316省道—伍氏宗祠—仙島湖,历時1.5h。
10. 羅田天堂寨
唯有天堂水最佳
攝影/小小穌
天堂寨主峰常年雲霧繚繞,是觀日出、雲海的最佳去處,如適逢時節,還能見到彩色佛光。
by 好鏡先生
崇山峻嶺,雄關漫道,奇松怪石,飛瀑龍潭,碧溪涓涓自流,不愧“吳楚東南第一關”。
攝影/小小穌
景區內還有驚險的玻璃棧道,想要刺激的可以嘗試一下。
[坐標]湖北省黃岡市羅田縣
[交通]汽車:羅田縣城汽車站、付家坡汽車站、麻城將軍路老車站、英山縣城等均有汽車直達天堂寨。
自駕:鄂州/黃岡—羅田三里畈—羅田縣城—大河岸—白廟河—河西畈—天堂寨
11. 神農架大九湖
湖北的呼倫貝爾
在地無三里平,抬頭見雄山的神農架,隱藏著“神農江南”高山平原大九湖,一山之外,還藏著九個由小溪串起來的小湖泊。
攝影/ 壞記憶
周圍雄山環繞,巍峨俊俏,森林繁茂,氣勢雄偉,林中棲居金絲猴、華南虎等珍稀動物。
炊煙裊裊,流水人家,如詩如畫。
秋天的大九湖,四周層林盡染,山色黃紅綠相見,小湖波光粼粼,高山湖泊相映,美輪美奐。
攝影/ 老七旬
[坐標]湖北神農架木魚鎮神農架林區
[交通]宜昌、十堰均有汽車直達;
重慶—巴東港/香山碼頭—轉班車直達神農架木魚鎮;
武漢—興山縣/十堰—轉汽車直達神農架松柏鎮;
12. 木魚鎮香溪源
屈原昭君誕於此
攝影/ 老馬攝影
在這條“水色如黛,澄清可掬”的香溪源邊,誕生了楚國詩人屈原和中國四大美人之一王昭君,傳說神農曾於此採摘奇峰茶,在溪邊浣洗藥草。
攝影/ 攝忙
這個奇峰競秀雲游霧繞充滿靈氣的地方,吸引眾多探險家前來。林海深處,溪溝縱橫,奇花異草,鳥叫蟲鳴,奇石嶙峋,灌叢葳蕤。
攝影/ 笑婆婆
石壁上瀑水如銀河傾瀉而下,玉珠飛濺,小潭清澈見底,潭中小魚歡快。
攝影/ 笑婆婆
[坐標]湖北神農架木魚鎮神農架林區
[交通]宜昌、十堰均有汽車直達。重慶—巴東港/香山碼頭—轉班���直達神農架木魚鎮
武漢—興山縣/十堰—轉汽車直達神農架松柏鎮
13. 鄖西五龍河
湖北還藏了一個小九寨溝
《封神榜》中的聞太師曾殉難絕龍嶺,黃天華大戰金雞嶺,薑子牙途徑漁台制五石。距今100萬年前的古猿人曾居於五龍河神霧嶺白龍洞內,這里還有大範圍恐龍蛋化石。
它縱貫陝鄂,山結五岳,峽穀幽深,地裂五河,水育五龍,繁木成林,七夕天河,千潭百瀑,橋洞相間,湖壩合一,籐蘿老樹,實為西北“九寨溝”,天然氧吧美不勝收。
來到這里,你會感受到它的“野”味十足,原生態韻味濃鬱,與其他商業化的景點很不一樣。
攝影/過天山
[坐標]湖北十堰市鄖西縣安家鄉
[交通]三堰客運站—鄖西(35元,1h)—轉專線或面包車直達五龍河(10元,0.5h)
14. 安陸錢沖銀杏穀 中華銀杏第一邨
錢沖邨,多少年來,這個人跡罕至、荒僻冷清的邨落,人們過著桃花源般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一個攝影愛好者來到了錢沖,一抹夕陽照在千年銀杏樹上,那燿眼的金黃震憾了他的心靈,從此這道奇異的風景,隨著他的照片走出錢沖,走進網絡,走紅大江南北。
通往錢沖之路,已美不勝收,很適合慢慢散步。
錢沖,更是難得的紅色革命舊址。臘樹灣新五師司令部舊址、嚮堂灣豫鄂挺進縱隊舊址、唐僧新五師成立舊址,還有五師抗校、醫院、《七七報社》等等,錢沖革命舊址的建築依然青磚瓦砌,古風古貌。
[坐標]10月下旬至11月中下旬
[交通]武漢—孝感—雲夢—安陸—雷公鎮—錢沖風景區,全程160公里
15. 宜巴高速
中國最美的水上公路
2015年8月9日這條公里一通車,就網紅了 ,被譽為最美的水上公路!
極目遠眺,“水上公路”猶如一條巨龍,沿著河道和山體,蜿蜒進入深山,沿途山巒如黛,水庫碧波蕩漾,如在畫中。
[坐標]湖北省宜昌市興山縣古夫鎮至昭君大橋
16. 鳳凰關水庫
紅葉晨霧美成詩
每年秋季,這個地方總會吸引不少攝影愛好者。與別處的不同,這里的秋色,最大的亮點是紅葉和秋水的完美結合。
黎明時分,天空蒙蒙亮,水面彌漫著霧氣,青山綠水之間,紅葉掩映之中,一艘小船悠悠劃過水面,泛起道道漣漪,揉碎了一個個斑斕的倒影……
攝影/度陳釀
[坐標]湖北省黃岡市羅田縣鳳山鎮境內
17. 毗盧塔
禪宗塔葬制度之始
在四祖寺內,有座方形雄偉的單層仿木結構磚塔——毗盧塔。相傳,禪宗四祖道信便圓寂於此。
在崇山群巒之間,毗盧塔便雄踞其中仿佛大師在關切地俯視著大千世界的蕓蕓眾生。
[坐標]湖北省黃岡市黃梅縣大河鎮四祖寺邨西山
[自駕路線]武漢 → 武黃高速 → 黃石長江公路大橋 → 黃黃高速 → 黃小高速 ——黃梅
18. 聖人堂邨
燃燒著的璀璨田野
每年深秋,這里田埂上布滿的排排百年老烏桕,開始由綠變紅,紅艷醉人。
攝影/鐵驖 ttoy2
清晨時,在柔光的照燿下,紅葉鎏金、田埂枯黃,遠山如黛,更是美醉成畫。
[坐標]湖北省羅田縣九資河鎮聖人堂邨
[自駕路線]武漢 → 111省道 → 112省道/陽楓公路 → 112省道 → 112省道 → 241省道 → 106國道/318國道 → 318國道 → 羅田
19. 南武當山
日出霞光照雲海
這里還是中國著名道教文化聖地、武當南宗發源地、中國武當武術最大基地……
在秋天,你可以沿著纜車一路上山,看窗外皆是紅黃橙綠的莽莽彩林;又或者,在黎明破曉之前,登上山頂,去捕捉一場美麗的日出雲海。
[坐標]湖北英山縣境內
[自駕路線]武漢 → 武黃高速 → 黃石長江公路大橋 → 201省道 → 白水井收費站 → 206省道 → 201省道/聞一多大道 → 318國道 → 英山
20. 天台寺
僧人與小提琴
當你在天台寺看到一群僧人正專心致志拉著小提琴時,請不必太過訝異,這是中國禪樂史上第一支全僧人藝術團——天台寺廣玄藝術團。
攝影/非常組合
“移風易俗,莫善於樂”,當禪樂遇上西方樂器,拉嚮的是藝術與佛法的動人樂章。
[坐標]湖北省紅安縣天台山內
[自駕路線]武漢 → 岱黃高速 → 318國道/黃陂大道 → 234省道 → 109省道 → 勝利街 → 紅安
21. 龜峰山杜鵑花
大別山上最美紅飄帶
攝影/元穀子
四月的龜峰山,山的深處,雲的深處,是春的深處。踏著悠長的彎彎上路,你會在某一瞬間的抬頭,突然就與紅艷的杜鵑花來了個照面。
那一枝枝,一簇簇的杜鵑紅,紅得嫵媚,紅得攝人心魂。
[坐標]湖北麻城東部的龜山鎮境內
[自駕路線]從中北路延長線至友誼大道,上三環至天興州大橋,上漢英高速, 變道上武麻高速,到麻東站出口,反向沿河上去龜峰山的二級國道.
22. 恩施洗草壩
能見到不少野牛
洗草壩,是恩施縣城北一個面積大約3平方公里的山間小盆地,這是一處純天然的休閑草原勝地。
洗草壩像一個巨大的綠毯子子鋪在天地間,上面蜿蜒流轉著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溪,清澈見底,鳥兒啁啾,野花爛漫,雖沒有呼倫貝爾大草原的遼闊,但越有著草原的各種風情元素。
[坐標]湖北省宣恩縣椒園鎮洗草壩邨,離縣城22公里,柏油路直直達洗草壩,交通很方便。
[自駕路線]從恩施市出發往宣恩方向,開到椒園的大上坡,往右手方向的岔路,然後岔路進去一直走。看到如上圖的風景就到啦。
23. 龍感湖
長江回頭的剎那之美
長江千里奔騰向大海,在流出湖北的一剎那,驀然回首,在鄂東贛北小池口,劃出一道美麗的弧,弧圈里的一塊地名叫龍感湖。
冬季來這里觀鳥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坐標]湖北省黃岡市黃梅縣和安徽省安慶市宿松縣交界處
[自駕路線]武漢 → 武黃高速 → 黃石長江公路大橋 → 黃黃高速 → 黃小高速 → 黃梅
24. 武漢古德寺
中西佛教文化建築的奇葩
武漢的古德寺建於清末,是一座具有中西佛教文化建築的寺廟。面積不大名聲不小,很值得一拜叩訪。
攝影/好雨潤物
最值得關註的是它的建築風格,通俗地說,它和我們通常見到的傳統寺廟黃瓦紅柱、飛簷翹角的大殿迥然不同。
攝影/好雨潤物
在江岸這片高樓崛起的現代城區,總有幾處奇異的塔尖,隱現在錯落有致的建築群落之間,給這片城區增添了別樣的空靈與悠遠,也增添了幾分異域的神秘。
[坐標]武漢市江岸區上滑坡74
25. 上水壩女兒湖草場 樸實清新的小平原
板橋鎮上水壩女兒湖草場,素有小平原之稱,如果這里不是群山懷抱,全然就是牧場風光。從山間進入景區,見一平坦草地近數千平方。青草地、漫山野花、牛羊、湖水,非常美麗。
清晨,濃霧似絮、似紗,在陽光和氣壓的作用下,神秘的變換身軀。 站在草場上眺望,山嵐曡嶂,雲霧繚繞,湖面光束四射,壩上風光盡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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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風玉露 by Wing Ying
關聯作品 / 三喜
三喜 番外 金風玉露 (一)
春花三月,正是一年裡最好的時節,魏王李云霽奉詔入京。
說道這個魏王,其父和先帝為一母同胞,當年,先皇太后央求先帝,將淮水周邊四郡劃給老魏王,因此這魏王世代便坐擁南方最富庶的一塊寶地。老魏王歸西之後,現任魏王和當今聖上乃是親堂兄弟,君臣情分比之其他藩王,尤為深厚,逢年過節嘉賞重禮從未忘記他魏王過。如今魏王奉旨入宮,大夥兒下意識便想,這魏王必定年過半百,大腹便便,一副過份消受的模樣。
這日,李云霽剛面完聖,由承乾宮踏出。那值守的小太監悄悄望去,卻看那背影頎長,玉冠蟒袍,儼然是個器宇軒昂、氣質不凡的年輕男子,和傳聞中的「滿腦肥腸」,「心寬體胖」,簡直大相逕庭。
小宮人不由多嘴一問,便惹來幾個服侍已久的太監嘲笑,道:「魏王殿下可是聖上這一輩裡年紀最小的弟弟,人稱十九爺,曾於寧武四年時入宮,還被太后抱在膝上。今年魏王二十有八,只比太子殿下虛長兩歲,在聖上眼中如弟如子。」
原來這魏王輩份雖大,年紀倒算是輕的。當年他父王也是眾皇子裡的老幺,和當今聖上雖是叔侄,卻親如兄弟,故此天子對現在這個魏王,也是愛屋及烏,再者,李云霽身為楔子,在眾王裡頭可說是出類拔萃,少年時就已經領兵退敵,保衛疆土,可是個有實實在在軍功的一品公爵,非等閒所能比。
只不過……
御花園裡,百花齊放,一片春意盎然,便看那年輕的魏王負手緩緩走來。李家皇室子弟大多長得剛毅俊朗,魏王承襲了李氏的劍眉星目,容貌輪廓卻是出奇地雋秀清逸。想是輩份極大的緣故,李云霽的性子,有著和年歲不符的內斂老成,聖上便曾說過,十九爺「文靜沉斂,堪得大用」。然而,這前頭四個字,乃是美言。
說句真的,並非李云霽自己想要文靜,實在是因為,他不得不文靜。這都是因為,咱們年少有為的魏王,有個鮮為人知的頑疾——
此時,總管太監走來,朝魏王拜道:「王爺,賢妃娘娘正在百花亭候著,奴婢奉今上之命,給王爺領路。」
「嗯。」李云霽只一頷首。
總管面色如故,躬著腰說:「王爺請行。」
一路上,王爺絲毫不說一字半句,可謂是沉默是金,總管太監亦十分識趣,沒有多餘的寒暄,也沒有套近乎的閒聊。
原來,這內宮裡的老人都知曉,魏王李云霽,自小便有口吃的痼疾。當時,旁人都只當是小兒說話不利索,誰料一直到十九爺年滿五歲,一旁侄兒侄女口吐連珠,只有小十九說話吞吞吐吐。
老王妃知道後,差點沒暈過去,她年近半百又得一子,自然對這蚌珠兒疼入骨子,為此攬盡天下名醫,未想治療了一年半載,病情仍不見有半分好轉。老王妃成天以淚洗面,摟著十九爺,喊著「苦命的兒」,十九爺反過來安慰親娘,然而憋了半天,憋得臉都紅了,只結結巴巴道:「母、母、母親別、別……」
話未說完,老王妃「啊」地哀嚎一聲,哭得更為悽慘。
自此,李云霽便知道,自己還是少說話的好。久而久之,就養成了沉靜內斂、少年老成的脾性。
除了這天生的缺陷之外,魏王身上,還有其他不足之處。且看他行步緩慢,雖未曾刻意掩飾,旁人卻也能漸漸看出,這魏王左腿不甚方便——這已是許多年前的舊傷了,當年李云霽奉命領兵討伐遊牧部落,戰中斷了左腿,腿腳雖然接上了,卻落下了些後遺症。儘管他行走無礙,卻難以同尋常人那樣靈活自如。
也因著如此,���算魏王李云霽相貌堂堂有權有勢聖眷正隆,至今仍然沒有娶妻,他繼承王位十幾年,妃位一直懸空著。
這也並非沒有道理,李云霽身為楔,又是一等王爵,由身��來說,當從世家之中擇一尻子。然而,當世尻者數目極少,更何況又要講究身份,因此不止是李云霽,目前王公貴族裡,楔者娶妻都甚晚,有不少年過而立而尚未婚娶者。而以魏王本人的情況來說,可說是難上加難,畢竟縱觀京城,年少有為的貴族子弟不在少數,秦徐等世家出身的尻子又金貴得很,且不說兒女要遠嫁他方,這魏王和其他人相比,又是結巴,又是瘸腿,誰捨得將自己的愛子愛女嫁給他。
恰好,魏王此人也頗有自知之明,多年來一直婉拒今上為他說親的好意。然而,他確是沒有料到,這回奉詔入京,竟是天子給他設的一場「鴻門宴」。
想道方才在承乾殿裡,今上說:「賢妃為你挑了幾個世家仕女,你便去相看相看,任是中意哪個,皇兄都為你做主。」
雖說世家捨不得尻子,但是,其他各家中適齡的常人女兒卻有不少,這百年來,也有許多未得良配的楔者願娶世家女兒。李云霽雖身有缺陷,願意當魏王妃的人,仔細找一找,也還是有的。
今上一番美意,李云霽已經身在局中,沒有拒絕的退路,只好硬著頭皮,到內宮「相親」去了。
既然是是要為魏王挑對象,今日的御花園自然比平日都熱鬧得多。
李云霽一路走來,便見到園中三三兩兩的少女。賢妃以賞花的名義,邀請眾仕女入宮,當中只有幾個知曉今日的目的,其餘的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太監總管將人領到百花亭附近,道:「奴婢過去請示賢妃娘娘,請王爺稍候。」
魏王立於園中,那些仕女見著生人,個個以扇掩面,竊竊私語,暗中猜測這極其好看的男子究竟是何人,為何不曾聽說過。
李云霽少年時面似好女,年歲越長,五官不見粗糙,反是多了分男人的硬挺,端的是俊美絕倫。
「這模樣,擱在美人遍地的上京裡頭,也該是數一數二的了。」 李云霽畢竟是武人,耳力甚好,有些姑娘議論得大聲了些,就讓他聽得一清二楚。
李云霽年少行軍,沒什麼風花雪月的經驗,在軍中只談智謀武力,畢竟刀劍無眼,長得跟鮮花似的也沒用,是以過去他只聽別人誇過自己長得好,也當是兩句客套,故此魏王今日還是頭一回聽到他人議論自己的相貌。
被眾多仕女交口誇讚,魏王心裡並無飄飄然的滋味,反是覺得那鶯鶯燕燕吵得腦仁抽疼。他自小「斯文」慣了,便也喜靜,最是不愛熱鬧。
眼前一片姹紫嫣紅,眼花繚亂,就當魏王被吵得恨不得抗旨、掉頭回老家的時候,一聲清亮的叫聲在耳邊陡地響起來。
比起聲音,李云霽其實最先感受到的,是花園裡飄來的一股淡香。
那香氣不同瀰漫於御花園裡的花香和脂粉氣,而是另一種,更輕更淡的香氣。
李云霽循聲而顧,便瞧見了不遠處的一個少年。那少年看起來十四、五歲,嬌小玲瓏,模樣長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玉容稚氣未脫,乍看之下,好似菩薩身邊的散財童子。他身著綠衫,外罩輕紗,頭挽銀簪,一看便知是高門出身的世家子弟。只看好幾個少女圍繞著他,絲毫不顧男女大防,再看他模樣身材,不難猜測,這少年當是個尻。
方才那叫聲,是有一個粉裙女子發出的,便看一條手絹,輕輕地飄落在靠近岸邊的湖面上。
不等宮人過來,那機靈的少年就找來了根樹枝,伸長手想幫姑娘去把絹子勾回來。
粉裙女子說:「圜兒,你可當心點,要不我們去叫侍衛來罷。」
「沒事的,秦姐姐,馬上就好了——」今日風大,宮裡的蓮花湖深得很,這小子不知是膽子大還是太調皮,竟也不怕掉進湖裡。
少年伸長胳膊,樹枝勾了好幾下,這時候,大風突然一刮,眼看那手絹又要飛走,少年疾呼一聲,身子不由往前傾去,大夥兒見了,驚叫出聲來。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一隻鐵臂從少年腰上環過,將差點摔進湖裡的少年給撈了回來。
少年只聞到一股異香,抬眼時,男人就已經從他身邊退開一步。
魏王一將人扶穩,就放開了手——不只男女有大防,楔尻亦有大大妨,這時候,王爺身後的護衛已將那絲絹取來,李云霽便將手絹轉交於少年手裡。少年接過時眨了一眨眼,咧嘴喜道:「多謝叔叔!」
那模樣靈動可愛,若是沒有這聲「叔叔」,也算十全十美了。
魏王心裡莫名地一堵,面上要笑不笑,反而顯得神情古怪,便只「嗯」了一聲,不等他們打聽姓名,轉身就走。
少年望著那匆匆離去的背影,雖覺奇怪,但也沒擱在心上,轉頭把絲絹物歸原主:「秦姐姐,給。」
「謝謝圜兒。」秦小姐接過絹子,兩眼卻不住盯著那遠去的男人瞧,輕喃說:「這魏王,好生面薄……」何止是皮薄,還有些無禮,不說一句話就急著走了。
「原來,他就是魏王?」少年驚訝地道,「我還以為,魏王爺老得能當我爺爺了。」
秦小姐「噗哧」一笑,少年不知不奇怪,她對今日入宮所為何事,可是心如明鏡。雖事先知道魏王年紀不大,沒想到竟是這般的青年才俊。
少年又看看那頭,嘟噥說:「那方才叫叔叔,豈不是便宜他了。」
誰想,那魏王突然莫名其妙地回望這裡一眼。少年急忙住嘴,逗得仕女們咯咯直笑。秦小姐推了推他,嗔道:「好了,別淨瞎說,你出來這麼久,一會兒太子側妃尋你呢。」
當今太子側妃為鎮平侯徐長風長女,那麼,這個少年自然就是徐家那鼎鼎有名的寶貝疙瘩——徐寶璋。
? 金風玉露(二)
這一日,賢妃於百花亭設賞花會,邀請眾仕女入宮。今上後宮人員不豐,不說後位,四妃裡尚有兩個空缺,其他也只有修容婕妤若干。賢妃娘娘比今上虛長數歲,今上還是太子的時候,便侍奉左右,雖無所出,卻一直為今上所信任敬重,自罪妃謝氏被斬,這後宮由賢妃代掌至今,已有十幾年。
就看那百花亭中,一個宮裝婦人雍容地坐著。賢妃為人謙和不好爭鬥,掌管後宮之後也向來低調儉樸,儘管年華不再,眉宇間卻有一種旁人所沒有的從容恬淡。她一見到李云霽,不等他開口問安,就招呼道:「魏王免禮。」
李云霽幼時曾隨父親入宮,太后將他抱在膝上的時候,賢妃就在旁邊拿著蜜餞哄他。娘娘看著魏王,腦海裡不由浮現許多陳年往事,越發慈愛道:「多年不見,魏王是愈加出色了。」
李云霽對賢妃也有印象,一貫板著的臉不禁鬆動了些,難得開口:「娘、娘娘……謬讚。」只聽他連稱了三聲「娘」,賢妃亦是宮中為數不多知曉王爺口吃之人,非但不覺好笑,反是更心疼他來,忙賜他坐。
叔嫂多年不見,少不得要多聊幾句,因王爺父母已逝,賢妃便只問了他身子是否安健,在京中吃住如何,慣例賞賜些東西下來。這對話間,多是娘娘在說,魏王點頭應一聲「嗯」,最多不過說一句「謝娘娘」。
「今上兄弟眾多,可要說心裡最為惦記的,便是你了。昨日今上還念叨,今個兒你一個人回京,出京可得是一雙人。」尚且不說群王裡頭,今上和老魏王交情最好,李云霽不但天生有缺憾,還為了平亂而傷了一條腿,今上這些年賞賜不斷,可心裡最掛念的,還是要給這幼弟談一門親事。
一般楔子就算未娶正妻,也該有兩三房侍妾,早早生兒育女,雖說大丈夫何患無妻,奈何李云霽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悶腸子,今上過去賞給他的女子,據說都遣去了下人房混夠了年月出府嫁人了,王爺還慷慨贈送幾十兩銀的嫁妝。
那句「入京一人,出京一雙」,足可猜想,今上這是有多忍無可忍了。李云霽聽了,真不知該謝聖上隆恩,還是該求今上放他一馬。
賢妃惦唸著正事,也不耽擱時辰,吩咐一句,跟著就見四個女子步態娉婷地走入亭中。不得不說,娘娘眼光確實獨到,這四個姑娘年歲約摸二八上下,先談出身,每個皆出自高門,家中世代為京官,再談脾性,個個都溫婉賢淑,知書達理,最後說相貌,可謂是環肥燕瘦,各有千秋。這四個世家小姐可是娘娘精挑細選,這京中之中,再尋不出比她們更出挑的女子,保管李云霽今日必能看中其一。
王爺望著眼前四個少女,中間那粉裙的,正是方才掉了手絹的秦氏小姐。論容色,她雖不算是四人之最,但瞧起來最是伶俐機敏。對上王爺的視線,秦小姐雖也有些羞怯,但仍是溫婉地抿唇一笑——若是她知曉,王爺是一見到她,就想到自己「老」得能做眾位仕女的「爺爺」,心裡不知作何想法……
雖說自古世家聯姻不重輩份,讀了近三十年聖賢書的李云霽,對於自己要向「孫兒輩」們下手的這個事實,內心之中,還是頗覺微妙的。
便看她們和賢妃寒暄一番,賢妃笑吟吟道:「好了,別只站著,都坐罷。今日只當在自己家中,莫過分拘束。」
賜座之後,宮人就呈上點心美酒。
這幾個小姐都不是繡花枕頭,她們早知今日入宮的目的,家裡也有提點一二——這魏王是聖上最寵愛的堂弟,有實實在在的軍功,並非混吃等死的閒王,本還想是個粗鄙漢子,誰知這王爺長得如此俊美,說是瘸腿,行走卻也算自如,原本無意要嫁的,見了魏王本人,也不免芳心暗動。再說,單是魏王妃之位,也足夠讓這些愁嫁的世家女們心動的了。
人人心中生出一番計較,為了讓王爺看上眼,自然是要花些心思。這時,其中一個女子道:「芹兒近日剛做了一個新曲,斗膽請娘娘和王爺鑑賞。」說罷,便讓侍女取來一隻箏。
一曲彈罷,賢妃滿意地點頭道:「果真是清耳悅心,」然後問王爺道,「魏王以為如何?」
李云霽握著酒杯,在少女暗藏期許的目光下,頷了頷首,應了一個字:「好。」
緊跟著,另一個劉小姐便說:「妹妹琴藝不如姐姐,近陣子,只排了一個舞,也請娘娘和王爺觀賞。」
一時間,幾個世家貴女爭相獻藝,這百花亭儼然是百花齊放,熱鬧不已。
然而不管是誰,不管表演有多精妙絕倫,魏王半句都不多說,都只應一聲「好」,真真紋絲不動,一視同仁。轉眼輪到了秦氏的小姐,卻看她款款踏出,對賢妃和王爺道:「蘭兒才疏學淺,不及姐姐妹妹們,就不獻醜了。今個兒春光正好,王爺不如和姐妹們一起對對詩,可好?」
這半天下來,魏王都寡言少語,一副興致乏乏的樣子,這秦小姐便想到了這一出。只是,她卻不知自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這……」賢妃笑容一滯,下意識地瞧了瞧王爺。
李云霽是個結巴之事,只有內宮中人知曉,並無外傳,外人只當魏王沉默內斂,心思難測。賢妃唯恐李云霽當眾難堪,正欲開口推脫,誰知李云霽竟淡淡地說了一句:「成。」
秦小姐心下一喜,說:「既然是蘭兒提議的,就由蘭兒先開始罷。」跟著,便聽少女悠悠吟道,「風竹綠竹,風翻綠竹竹翻風。」
亭中幾個女子想了想,那王小姐就答說:「雪裡白梅,雪映白梅梅映雪。」(注1)
幾人連連讚好,就輪到王小姐出題了。幾人輪流對詩,有的對的好,有的對的妙,最後輪到丞相家的劉小姐,她笑著吟出上聯:「翠翠紅紅,處處鶯鶯燕燕。」
這會子,姑娘們不曉得哪來的默契,幾雙盈盈目光望著魏王。王爺從方才就默然不語,他人不知個中緣由,只有賢妃暗暗著急。娘娘正想要如何替王爺解圍,卻看李云霽放下酒杯,薄唇微啟:「花……」
就在此時,一聲「嘻」的竊笑聲突兀地響起來。
太監總管橫眉,驀地一喝:「誰在那!」
沒等侍衛上去抓人,就瞧那花叢裡頭,一個錦衣少年慢騰騰地鑽了出來。看清這不速之客的時候,賢妃娘娘便莞爾道:「本宮還當是誰膽子這麼大,原來是圜圜。」
徐寶璋也不膽怯,被發現之後,就大大方方地走到亭子裡頭,乖巧地朝二人躬身拜道:「圜圜見過賢妃娘娘。」跟著就轉向魏王,「見過王爺。」
少年踏進亭子裡的時候,李云霽又一次聞到那股淡香。庭院中繁華盛放,花香濃郁,卻怎麼都掩不住這奇妙的香氣。這時候,徐寶璋也抬了抬眼,兩個人目光不期然地一撞,王爺頓然回神,當下脫口道:「起、起罷。」
然後,不知怎地就別過眼去,不但板著一張臉,唇也抿得死緊。
徐寶璋暗暗挑了一挑眉,難不成,這個魏王……還在氣自己說他「老」的事情?
「圜兒。」聽到賢妃一喚,徐寶璋就抬頭,仰著笑臉,「是,娘娘。」
賢妃把少年招到眼前,慈祥地用手絹擦了擦他臉上的灰,一臉好笑道,「瞧瞧你這小子,不在你姐姐宮裡陪一陪她,反倒上本宮這兒搗亂來了。」
徐寶璋忙抬袖擦著臉,理直氣壯道:「娘娘此言差矣,是姐姐聽到娘娘在宮裡開賞花會,就指派圜兒來,代姐姐來給娘娘請安的。」
太子側妃正身懷六甲,她和太子成婚八年,這還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孩子。太子如今有常人一子一女,都是不同的侍妾所生,因此側妃對這個肚子裡這個孩兒尤為重視,一直在宮中養胎,輕易不踏出門半步,未能出席賞花會,太子側妃已事先以遣人來告罪。
「好、好,我們圜兒是來請安的,不是來搗蛋的。」徐家這個寶貝疙瘩,是她從小看到大的,賢妃無子女,自然對這天真聰明的少年偏寵一些。她讓徐寶璋坐在自己身邊,只見這清秀少年謝了恩���又轉頭對著小姐們拜道:「方才圜圜是聽姐姐們對詩,覺著有趣,不慎唐突,姐姐們莫生圜圜的氣。」
仕女們都掩嘴而笑,賢妃便順勢道:「既然如此,那圜兒不如想想,這下聯該怎麼對才好。」
徐寶璋抬頭眨眨眼,「啊?」地一聲。
「可不會叫圜兒白白幫忙,」賢妃瞥了魏王一眼,說,「要是這孩子對得好,王爺便賞他個東西,如何?」
李云霽看了看少年,袖子下的手掌攥緊了又放鬆,慢慢地點了一下腦袋。
娘娘有命,徐寶璋不敢不從,又看那王爺好似不情不願的樣子,便有些較真起來了,拱手問劉小姐:「那就請姐姐再念一遍上聯。」
劉小姐就重複道:「翠翠紅紅,處處鶯鶯燕燕。」
「嗯……」徐寶璋在亭子裡慢慢地踱了幾步,數雙眼就跟著他飄過來、飄過去。出題的劉小姐不禁笑道:「徐公子要是想不出,不如還是讓王爺來答罷。」
「姐姐稍安毋躁,我想到了——」徐寶璋看著湖水,陡然靈機一動,回頭清咳一聲,吟道:「風風雨雨,年年暮暮朝朝!」(注2)
「年年暮暮朝朝……」丞相千金當下便驚喜道,「好,小公子對的真好。」
賢妃賞識地點點頭,轉頭便見王爺兩眼鎖在少年身上,嘴邊一抹輕淺笑意油然而生。
徐寶璋完成了任務,歡天喜地地走到賢妃和魏王跟前。賢妃便代他向王爺要禮:「王爺可想到要送我們徐公子什麼東西好?」
本不過是玩笑話,李云霽卻難得認真起來,揚手就要將貼身侍從招過來。徐寶璋忙搖手說:「舉手之勞罷了,要是真要送……」就看那烏溜溜的雙眼軲轆轆一轉,瞥見王爺旁邊的那碗糕點,就說,「還不如……賞圜圜吃的好了。」
賢妃心中暗讚少年懂事,嘴上故意揶揄道:「就知道你嘴饞。」然後問李云霽,「王爺,你看如何?」
李云霽知曉少年出自上京徐家,想是什麼也不缺,又看他盯著桌上這盤點心,也不知自己著了什麼魔,就拈起了一塊,送到少年眼前。徐寶璋竟也不嫌棄,歡喜地接了吃的,不小心道 :「多謝叔——」冷不防對上李云霽的眼,少年連忙改口,「——王爺。」
然而為時已晚,李云霽瞬間清醒過來,本就不甚明顯的笑意又消失得一乾二淨。
而後亭中數人談笑,其樂融融,待賢妃面露倦色,仕女們便一一告退,徐寶璋得到賢妃賞賜的幾盤點心,也高高興興地回去找姐姐了。
閒雜人等都離去之後,庭院霎時清淨下來。
賢妃搖著團扇,有一句沒一句地道:「這四人裡頭,王家的姑娘長得最俊,看起來也是個溫婉賢淑的,那秦氏的丫頭倒是個機靈的,就怕你壓不住——」她瞥了瞥旁頭,只見李云霽手裡拈著一塊點心,吃也不吃,就這麼乾瞪著,也不知在想什麼,便喚了一聲:「魏王。」
李云霽回過神,看向賢妃。娘娘親切地問:「不知王爺可有中意的沒有?」
「臣——」那薄唇抿了抿,李云霽斂目,沉聲道:「要……想想。」
賢妃自然明白這事急不來,既然已經盡了人事,剩下的也就只能讓魏王自己琢磨了。於是又留李云霽坐了一會兒,便容他起身告退。
注1:出自米芾 注2:出自俞樾《俞曲院》
? 金風玉露 (三)
魏王在賞花會上相看眾仕女,今上後來親自過來問道賢妃此事,娘娘便將王爺的話原原本本帶到。
今上奇道:「這不是沒成麼,愛妃何故笑吟吟的模樣?」
「成亦是不成,依妾身來看,尚言之過早了。」賢妃娘娘拈起一塊酥餅看了一看,然後便叫來宮人,「本宮看這幾樣點心做得實在精巧,傳話下去,本宮重重有賞。」
卻說,魏王回到驛館。京城裡的驛館多是用來招待入京述職的地方高官和各地藩王,雖不及王府奢華,但也算清靜舒坦。王爺此次入京,只帶了幾個貼身侍從和護衛,這些人就看王爺進宮面聖之後,連著兩三日都拉長著臉。說是不虞,卻又不像是不高興的模樣,一天裡倒是走了好幾次神。
話說回來,這些年來,不止是當今聖上,家中兄嫂也急著給他說親,然而如今天下太平,有氣節的豪門貴女一聽王爺瘸腿嘴拙,連門都不肯踏進來,當然嫌棄的還是極少數,大多人還是奔著魏王妃的名頭。
嚴格說來,李云霽也算是這相親場上的老手了,一整年下來,除了正事之外,就都在相看佳人,他的兄嫂們都年長他不少,個個如父如母,恨不得將封地上未嫁的貴女都帶到王爺跟前。李云霽自認自己並非眼高於頂,奈何偏偏就是一個都沒看上眼,弄得他長嫂一氣,道:「你們楔子啊,就是毛病多!」
地位低的不合乎身份,身份合適的又不入眼,難不成,真非得是尻不成?——這倒不是,李云霽絕非那等古板之人,再說他相看的人裡頭,自然也有尻子,只是在魏王眼中,他們彷彿和一般女人,也沒什麼兩樣。
院子裡,魏王閒庭信步,一隻素色的蝶兒從眼前撲翼輕輕飛過,停在一朵盛放的牡丹上。他又想到那日在御花園中,繁花似錦,一片姹紫嫣紅之中,那徐小公子……就好似,這只青蝶。
便看蝶兒在花上停留了會兒,又鼓著蝶翼,飄飄地落在王爺的肩膀上。
侍從來時,就見花園裡頭,魏王一人獨處。王爺看著肩上停駐的青蝶,像是出神,眉宇間卻漾著一抹溫柔之色。
「王爺。」直到那蝶兒又飛走了,侍從才走過來。卻見魏王還瞧著小蝶兒,眼裡似乎閃過一絲可惜。
李云霽回身瞧了一眼貼身侍從,道:「今、今夜,出門。」
侍從聞言,心中大感難得,畢竟魏王身邊的人都知道,王爺「好靜」,最是不喜人多的地方。不過,主子想什麼,他們又怎敢隨意揣測,於是就神色不顯地應了聲「是」。
到了天黑,要說這上京最熱鬧的地方,當然就屬京城北巷。一條河川橫貫長巷,沿河燈籠高高掛,猶如天上銀河星闕。岸邊,有一座叫樓外樓的酒樓,聽說,此處聚集了天下間所有的文人雅士,夜夜在此吟詩作對,如今流傳甚廣的名詞名句,都發源自此處。
今年要舉行科舉,不少考生來到京城,有些就暫住在對岸的興隆寺。他們夜裡必去的消遣之地,自然就是樓外樓。這些書生在此廣交好友,交流學識,其中也有些想在此一出風頭,打響名聲,若是運氣好,保不定來日能被什麼達官貴人相中,收作門生。
然而,今夜的樓外樓,似乎格外熱鬧。
李云霽坐在上頭雅座,外頭儘是嗡嗡嗡的談話聲,侍從打聽完了回來,對魏王道:「王爺今夜也是趕巧了,恰好這一晚是三月一次的品鑑會。」
所謂品鑑會,那也是文人鼓搗出的東西。原先的時候,不過是一些書生相約在此飲酒望月,誇一誇彼此新作的詩詞,後來漸漸地,就成了書生拍賣自己所著詩畫的活動。這樣做,原意是為了讓這些書生籌得盤纏,然而他們之中一旦有人高中,原先所賣出的字畫,價值便會飆漲,故此每次的品鑑會,也有不少京中富人到來捧場,哪怕沒押對寶,也算是結個善緣,誰知將來那人會不會飛黃騰達。
這品鑑會辦了也有些年頭,慢慢自成規矩,現在每次只會挑出五個作品,五十兩起拍,上不封頂。
李云霽起先亦覺新鮮,看著看著又走了神。
今個兒夜裡出門,魏王其實多少也有解憂排愁之意。他答應了賢妃要好好思量,並非是隨意搪塞敷衍。李云霽也自知自身歲數不小,上到兄長,下到將領,那些人到了他這個年紀,且不說兒女,有些命好的,弄不好連孫子都能抱上了。早些年頭,魏王不覺孤家寡人有何不好,誰知今日看著蝶兒,無緣無故地,竟品出一種蕭索清冷的感覺。
或許,他確實是應該,找一個陪伴自己的人了。
關鍵是……找誰好?
這疑問冒頭的一瞬間,魏王就覺得,隱隱有股奇妙的幽香縈繞在鼻間,他放下酒杯,喃喃了一聲「香」。
侍從耳尖,走過來問:「不知王爺有何吩咐?」
李云霽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唇,最後不知怎地又作罷了,悶不吭聲地搖一搖首。
就在這時候,一樓的拍賣台上,就到了今夜的壓軸了。侍從也往外一看,就見到一個少年走到人前。那書生看起來年歲不過十幾,他一上台,下頭的人都議論紛紛,想是也覺得少年面生,不曉得他究竟是何方人物。卻看這少年書生收起手中扇,朝著座位上的所有人抱拳道:「小生今日來,請大家鑑賞一幅家中收藏的字畫,就請各位賞臉了。」
看那少年說得有模有樣,侍從暗覺有趣,未想回頭,卻發現自家王爺猛地盯向了那一處。
李云霽一聽見聲音,整個人便怔住,霍地轉頭一覷,就見那書生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一雙杏眸纖塵不染,嘴角彷彿天生含著笑意,讓人一見便心生親近之意——這少年可不正是前幾日方在宮裡見到的徐小公子,徐寶璋。
徐寶璋也不賣關子,將畫軸一打開,一幅云山圖便出現在眾人眼前。那張山水畫乍看簡略,細觀卻又另有乾坤,瞧那曲徑通幽,行經山壑,便至玉湖,青松繁茂,點綴著幾隻飛燕,旁頭還題了一首詩:「逍遙千仞意何窮,映水藏山空悠悠。」(注)即描繪了波瀾壯闊的秀麗山河,又有一種游於世外的快活逍遙。瞬即,便有人擊掌,說了句:「好!」
雖然畫者並未落款,這在座的當然不乏識貨之人,當下便有人驚道:「這幅畫,可是玄一的真跡?」這玄一可是近些年風靡上京的人物,所做詩詞字畫無不精妙,不止文人名士,便是在士族之間也極受追捧。
徐寶璋也不遮掩:「這位兄台好眼光。」
一提及玄一,當下,就有人喊價道:「我出一百五十兩!」
先前剛成交的,最高也不過二百五十兩,足可見這個玄一的名聲有多響亮。緊跟著又有一人出價:「二百兩!」霎時間,叫價聲此起彼伏。
徐寶璋略帶得意地搖著紙扇,儼然一副坊間風流公子哥兒的模樣,和在宮裡的時候,簡直是判若兩人。
這一幅畫一路從一百五十兩,漲到了四百兩,漸漸地,出價的人少了,漲幅也小了許多。到四百五十兩的時候,就沒人再喊價了。
徐寶璋看是差不多了,扇子擊了擊掌,正要宣佈買主的時候,二樓雅間陡地傳來一聲:「五百兩。」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齊刷刷地看向上頭。
魏王侍從也跟著往回一瞧,卻見王爺默默地往裡處挪了一挪。這時,又有人喊道:「五百五十兩。」
王爺指蘸茶水,在桌上寫了個「六」。侍從領會,探出頭,喊一句:「六百兩。」
「六百二十兩!」
「七百兩。」
「……」
就聽那兩頭你來我往,大夥兒都翹首看著,徐寶璋也一副著急的樣子,憋得小臉通紅。到後來,這價都出到了八百兩,眼看原本快要到手的寶貝就要被人奪走,另一廂的人氣得吹鬍子瞪眼,末了不甘地喊:「八百一十兩……」
「一千兩!」
在座的一片譁然,徐寶璋急忙跳出來道:「別喊了別喊了,成交!成交!」
就看那侍從走下來,將兩張五百兩銀票交給掌櫃。少年身邊的小廝忙小心翼翼地將畫卷收好,乖乖,這幅畫可值一千兩——這一千兩是什麼概念,一般二十兩就夠京中尋常百姓一年花用,一千兩那可就不得了了。
侍從要將畫接來之時,徐寶璋卻將手收回一些,問:「不知你的主子是誰人,可否讓小弟一見?」出手如此闊綽大方……搞不好,還是他見過的。
那侍從客氣地抱拳道:「在下的主子不好露面,至於是誰,亦不打緊,望小兄弟海涵。」
話到這份兒上,自然不好強求。
徐寶璋好將畫交到對方手裡,此時,他彷彿察覺到什麼,驀地一抬頭——那雅間的人,影影綽綽,神神秘秘。徐寶璋用扇子擊了擊掌,偏了偏腦袋,想道:這個人,實在是高深莫測啊……
這一場熱鬧,也就這麼散了。
侍從回到雅間,將那幅畫捧到魏王跟前。他面上雖然恭敬,心裡卻覺奇怪得很——他伺候王爺十年八年,卻不知,王爺也好字畫……
然而,李云霽將畫取來,看也不多看一眼,只瞥到少年從掌櫃那兒收下銀票,高高興興地帶著小廝踏出酒樓,他就也跟著站起來,說了句:「走。」侍從不敢遲疑,趕忙取了畫後跟上。
大街上,人流似川裡魚來來往往。
就見一個書生打扮的少年公子手持紙扇,邊走邊搖。他身邊跟著一個叫「迷糊」的小廝,此時正苦著一張臉:「少爺,您說,您拿了二老爺的字畫,還把它給賣了,會不會……」
徐寶璋挑眉道:「你怕什麼?二爹爹這麼多畫,天天東丟西扔的。而且,他要是知道我把他的畫賣了一千兩銀子,搞不好還會誇我呢!」
「可是,小人是怕院君……」
徐寶璋止步,笑道:「沒什麼可是的,再說了這一千兩銀子,是要捐給衢州洪災災黎的,阿爹要是知道了,鐵定不會怪罪我的。要是,他要罰我,還有二爹爹罩著我們呢。」
迷糊仔細想了想,這話說得好像也有點道理……
徐寶璋用扇子輕輕點了一下小廝的腦袋,昂著臉笑盈盈地接著走。
在距離這對主僕不到五十步之外,魏王也帶著侍從沿街走來。李云霽也是適才方晃過神來,就發現自己已經跟上徐寶璋。就瞧那少年走走停停,只要一看到新奇的玩意兒,便駐足一會兒。李云霽��現這徐小公子不但夜晚出遊,身邊也只有小廝一人。
好、好歹是個尻子,若是徐寶璋碰上什麼心懷不軌之人……
徐寶璋走到半道兒,猛然轉回頭,一臉奇怪地看著週遭。迷糊好奇地問道:「少爺,您在瞧什麼?」
徐寶璋皺皺鼻子,嘟噥道:「你有沒有聞到,什麼香味……」
香味……迷糊閉著眼,深深地聞了聞:「有的、有的,小人聞到了,有炒栗子,還有麻花——」
徐寶璋捏了捏小廝的鼻子,就聽見這小子「嗷」了一聲。少年好笑地衝小廝道:「知道你饞了,我在這裡等你,去買罷!」
「就知道少爺您對我最好了!」迷糊一喜,樂顛顛地跑去買吃的了。
徐寶璋就走到一邊賣糖畫的攤子前頭,那老頭兒手藝極好,就跟變戲法似的,攤子前圍了不少人。少年正看得興起,忽聞幾聲腳步漸近,猛覺不對,突然將身子一偏,正好躲開了那要抓住他胳膊的一隻手。
那人看形跡敗露,臉色一變,便衝上來要抓人。少年卻靈活得很,側身躲去,就在此時,在暗中伺機而動的人也跟著一躍而出,看起來像是江湖莽漢。
徐寶璋眼看情勢不對,趁亂之中,就要鑽進人海裡頭,那要抓他的漢子道:「追!」
徐寶璋出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還是頭一回碰上這等事情。好在他聰明機靈,便是慌張,也曉得要往人多的地方跑,加上他人小靈活,一路呼救,東躲西逃,一時之間,那歹人也輕易抓不住他。
這時,卻又有一個匪漢不知從何處追來,眼看就要逮住少年,就在這時候,一隻手臂將少年攬至臂彎之下。「啊!」徐寶璋驚得大叫一聲,卻只來得及看見那人劈手奪來一隻長棍。那些匪漢不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又見只有一人,本是不放在眼中,哪想這過路英雄三招兩式就扳到兩人。這後頭追上來的匪漢見情況有異,就亮出腰間的鋼刀,攤子一掀翻,就聽見有人驚恐喊道:「殺人啊!」
雖然惡人擎著單刀,來人卻似乎不覺吃力,便看他一手護著少年,一手拆招,那匪漢見遲遲攻不下,已是冒出冷汗,可嘴上猶在裝腔作勢:「把錢交出來,就放你們一馬!」
想來是方才少年賣畫得了一千兩,讓這些歹徒見財起意,竟大膽在京中公然搶劫。那人緘默不語,只一棍擊向刀花的中心,直接破了對方的攻勢。那匪漢被震得鋼刀從手中脫落,眼看長棍就要一擎而下,他臉色驟變,大呼英雄饒命。可就在這時候,徐寶璋發覺後方埋伏,大喊一聲:「當心!」
來人正要閃躲,腿腳卻不甚靈活的樣子,好在徐寶璋迅速把人一推,兩人一分開,鋼刀就在他們中間劈下,二人也算驚險躲過。
這時候,就看見一夥人朝此處追來,正是徐府安排跟在少爺身後的護衛。事發突然,人流又極多,他們已將前頭的那些匪徒制伏住,剩下的這三四個人看形勢不利,不敢再留,分頭跑個沒影。
徐寶璋趕緊朝那救他的人跑去:「你沒事罷?!」
那人從地上起身,見少年過來,慌忙地別過臉去。
「你怎麼了?該不會……是哪裡傷到了?!」徐寶璋看他不住躲著自己,只怕這救命恩人受了傷。少年抓住那人的袖子,不住拉扯,男人在一地的狼藉裡胡亂摸索到什麼,急忙戴上。
待他一回頭,徐寶璋看著那他臉上的灰白代面,愣愣地眨了一眨眼。
註:引用自《題畫云山圖》熊曦 ? 三喜 番外 金風玉露(四)
就當徐寶璋愣神的時候,徐府的護衛和小廝便趕到這裡來:「少爺!您……您要嚇死迷糊了,要是您出了什麼事……」迷糊哪想到不過買個糖炒栗子的工夫,就差點弄沒了自家少爺,當下就嚇得魂飛魄散,小臉慘白。
「我沒事、沒事,你別哭了。方才多虧了……誒?」少年這才安慰下人一句,誰知一回頭,救命恩人已經轉過身溜走了去。
徐寶璋急忙拉長手臂,卻來不及抓住他,眼睜睜地看著那深色衣袂從掌心裡滑了出去,「等、等等——」他揚著手,還沒追出半步,就被侍衛給絆住了。
徐寶璋掂著腳尖,朝那頭喊了兩聲「喂」,那匆匆離去的男人還有些不穩地趔趄了一下,最後,少年便瞧著那身影漸漸隱於茫茫人海之中。
侍衛擋在前頭,恭敬地抱拳道:「少爺,此地不宜久留,請隨我等速速歸府。」居然有匪類藏身於京城,還敢對徐家的少爺出手,此事的影響可大可小,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要主子的安危。
徐寶璋知曉事情輕重,也不為難他人,只在離去的時候,又依依不捨地看了一眼那個方向。
戴著代面的男人一路急行,漸漸地,周圍的人流越來越少,他停下來後,便緩緩回過身,靜默地望著之前過來的那個方向。
那雙沉黑的眼眸裡頭,映著闌珊的燈火,四周熱熱鬧鬧,唯有他周身清冷孤寂。袖子下那摟過少年的手掌,手指輕輕蜷了蜷,掌心彷彿還殘留著一絲絲餘熱……
侍從不知從何處走出來,悄聲無息地站在男人身後。李云霽並未回頭,嘶啞的聲音從面具後傳出:「人。」
「回稟王爺,逃走的三人裡,逮住了兩個活口,其中一個,十一不慎,下手重了……」侍從稟報時抬了一抬眼,「屬下來���,救護不力,請王爺責罰。」
李云霽揚了揚手,侍從會意過來,拱手道:「那活著的兩個,屬下這就命人押送刑部,交由衙門處置。」
退下辦事之前,侍從又看了看那背影一眼——會不會是他看岔了,王爺的耳朵,似乎,有些紅……
卻說,徐寶璋高高興興地攥著一千兩回到徐府,殊不知,人在家中兩個父親早早就得知消息,著急地在徐府前堂等著他。
更深夜靜,徐府燈火通明,下人守在前堂外頭,個個噤若寒蟬。冷不丁地,聽見裡頭傳出一聲:「跪下。」
就見那前堂中央,「噗通」一聲,少年乖乖地跪了下來。便看他的前頭,徐家的院君負手而立,這沈氏年紀剛到而立,容貌清逸俊雅,看著極是溫柔好說話的樣子。然而,平素越是溫和的人,一發起脾氣,便是刑部的青天大老爺也沒敢輕易吱聲。
徐寶璋跪在地上,暗暗朝一旁座上的徐二爺擠了擠眼,兩父子還沒來得及通氣,院君便轉過來,沉著聲道:「看你二爹爹做什麼?」
素知徐家二爺最寵兒子,這會兒,還是沒忍住幫腔道:「小君,圜圜出門,是知會過家裡頭的,護衛和下人都跟著。今夜出的事情,要怪就怪京城守衛監督不力,什麼人都敢放進來,現在這幫匪徒已經盡數關在大牢裡,保管明日就給小君一個交代。」
徐二爺一邊說,徐寶璋就一邊點頭。對比過去,本朝民風開放,尤其是京城,閨中女子可在守衛和下人陪同下出門,尻子身份雖然金貴,徐家這幾個老爺倒算開明,從不將兒子拘在內宅裡。
「再說,今日圜圜也受了驚嚇和委屈,這不就夠了。」徐二爺自覺說得十分有道理,忙從座上起來過去將少年扶起來, 「別跪了、別跪了,快起來——」
「哦!」徐寶璋開心地應了一聲,剛要站起來,前頭驀地響起一聲輕輕的「哼」。
一聲冷哼,這一大一小該坐的坐回去,該跪的繼續跪。
父子二人眼觀鼻鼻觀心,末了二老爺看著房梁,徐寶璋望著地上,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糾結道:「阿爹,圜兒實在不知……圜兒到底,做錯什麼了?」
沈敬亭便朝少爺的小廝看了一眼,迷糊戰戰兢兢地站出來,看也不敢看自家少爺一眼,把懷裡藏著的銀票拿出來,還不等院君問話,噗通跪下來道:「回、回院君,小的知道錯了,是小的沒看好少爺,沒攔住少爺,讓少爺賣了二老爺的字畫——」
審都不必審,就聽這小廝噼裡啪啦說了一堆,徐寶璋不斷地拉著他,卻也無濟於事,最後迷糊把所有該說的說了,不該講的也全說了。
院君轉過來看了眼兒子,平靜地問:「這下,你可明白了?」
徐寶璋出遊沒錯,可他不但瞎湊熱鬧,還把他父親的字畫給賣了,徐寶璋貪玩成性,由此惹來大禍,沈敬亭聽說兒子出事,手腳都涼透了去,如今見他全須全尾地回來,心中大石放下之餘,一股怒火油然而生。
他慍怒道:「自小,你三個父親就寵你,看看,把你給寵得天不怕地不怕。你生性好玩,平日裡便也罷了,今日竟招來了殺身之禍,害你父親阿爹擔憂如斯,我讓你跪下,你還敢問我何錯之有。今天你僥倖得貴人相助,可你再不收斂性子,明日誰知道你還會闖什麼禍。」
這每一句話,都讓徐寶璋越聽越覺羞慚,這才明白,他拿畫是小,惹禍是大,更重要的是,還讓父親們為他提心吊膽,實在不孝。於是,少年伏地拜下,乖乖地認錯道:「父親,阿爹,圜圜知道自己做錯了,請父親和阿爹責罰。」
徐二爺聽說自己要在今年萬壽節上獻給今上的畫被賣了出去,還只有千兩,俊臉獰了一獰,可還是心疼兒子多些:「圜兒知錯就好,這責罰就……」
沈敬亭喚了一聲:「二爺。」徐燕卿立馬改口:「全都依你阿爹的。」
沈敬亭見少年真心認錯,面色稍霽,罰兒子卻毫不手軟:「今日就罰你在此處跪一夜,禁足半月,抄寫《禮記》三篇。」瞧見徐寶璋苦下臉來,沈敬亭便悠悠說,「若是覺得不服,等你大爹爹回來,就讓他來親自管一管你。」
這兩日,鎮平侯正好不在京中,這三個父親裡,就屬侯爺對兒子管束最嚴,若是由他來罰,可就沒這麼舒服了。
徐寶璋一聽,趕緊搖頭:「圜兒沒有不服,圜兒謝謝爹爹管教!」
此時,下人走進來道:「院君,三老爺和兩個小少爺回府了。」
沈敬亭點頭應了一聲,離去之前,不忘警告地看了二爺一眼:「你們誰都不准幫他抄。」跟著,就拂袖大走了出去。
徐燕卿追出去幾步,又想起什麼地跑回來,拿了位子上的軟墊塞到少年膝下,好生囑道:「我哄你阿爹去,你在這好好跪著。」
於是,少年就在大堂裡跪了一晚上,而那幫在京城公然行劫的匪漢受審後,發現都是些十惡不赦之人,便盡數下了死牢,等秋後再問斬。
徐寶璋被禁足於家中,人也不能閒著,每天都埋在案前抄書。院君算得極準,只要每天寫六個時辰,這三篇剛好半月就能抄完,若是晚一天半日,就要再加一篇。
迷糊走進書房裡頭,卻看少年認認真真伏於桌前。小廝湊過來一瞧,發現自家少爺沒在乖乖抄字,反而不知道在紙上畫些什麼。
迷糊好心勸道:「少爺,您再不好好抄字的話,期限可就快要到了。」
徐寶璋仿若未聞,筆尖落在那展開的紙上,墨水隨著筆頭在白紙上暈開,迷糊盯著看了好一陣子,才知道少年紙上畫的,是一個男人。徐寶璋畢竟師承京城第一才子,要畫出一個人的模樣,又有何難。待他擱筆,只看那張畫上的男人長身鶴立,器宇軒昂,可是,他的臉卻……
迷糊奇道:「少爺,這個人,怎麼戴著一張如此醜陋的面具?」
徐寶璋並未應他,吹了吹畫上未乾的墨水,然後就將畫交給了小廝:「拿下去,叫人臨個百十來張。」
迷糊雖覺怪異,但是自家少爺干的不著調的事情,也不是這一件兩件了,就乖乖把畫接過,正要轉頭出門,徐寶璋卻又喊住他:「稍慢。」
少年將畫拿回來,左瞧右看,最後拿筆沾了點墨,在那面具後的一雙眼又添了一筆。頓時,那一雙眸子變得更為炯炯有神,卻又宛若氤氳著薄霧,若欲語還休。
徐寶璋看著畫裡的男人,不覺出神。迷糊只見自家少爺對著一幅畫慢慢揚起嘴角,還沒開口問,徐寶璋就將畫塞回給他:「好了,去罷。」
? 三喜 番外 金風玉露 (五)
上回說道,徐小公子作了畫,命人臨摹了幾十張。下人將此事稟告院君時,徐家的三老爺人正好就在。
院君拿著那張畫蹙著眉頭,三爺卻是一笑,豁達道:「既然他助過圜圜,就是我徐氏的恩人,若是真能尋到人,也算是好事一件。」
沈敬亭不知思量什麼,兀自長嘆。徐棲鶴收斂了玩笑,關心地問:「不知夫人愁煩何事?」
沈敬亭輕語道:「再過幾個月,圜圜就要十五了。」
老爺們不記得,然而同身為尻,沈敬亭卻時時刻刻算著日子。尻者,無論男女,多於十三至十六歲來潮。潮期來時,慾火難熬,是以尻子多半成親較早,往往在潮期來前半年,便已出嫁。然而,徐寶璋年至十四,卻未曾訂親,這些年來,雖有京中世家貴門前來說親,徐家都以少爺年紀尚小,推掉了親事。如今,京中大多人都認為,徐寶璋將來會嫁給兩個楔皇子中的一位,其中太子已迎娶徐家女,那徐寶璋嫁給四皇子的可能性極大。
「四皇子剛封了晉王,人是不錯,可是……」沈敬亭沒再說下去。
當今聖上最為驕傲的,便是兩個楔子都十分有出息,可是最為憂愁的,也是這兩個楔子太有出息。太子和四皇子之爭,已經初見端倪,這種時候,徐家又怎敢把兒子再嫁給當中一人。
眼看徐寶璋年紀漸長,儘管稚氣未脫,在三個父親眼中,還如小兒一般,但出嫁也是這兩年之間的事。
徐棲鶴想到此,難得面露愁色,握著男子的掌心,勸道:「再胡鬧也不過是一時了,這一回,你不如就由著他罷。」
沈敬亭將畫壓在案上,沒有人知道,他有多麼希望,他的圜兒是個楔子,哪怕就是個常人,那究竟該有多好……
少年不識愁滋味,只可憐為人父母愁白了頭。
卻說,徐寶璋命人畫了畫��之後,就讓下人貼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那畫裡的人身形頎長,威武帥氣,正抬眼要看看真容如何,誰知卻掛著一張白面面具,實在是古怪至極。
屋中,魏王靜靜地看著桌上那攤開的一張畫,侍從垂首站在王爺身後。
李云霽垂著眼,就看那張畫的右上邊,寫了一行字:四月初一辰時整,錦繡橋上不見不散。
見王爺整天悶不吭聲,侍從越發覺得自己摸不透主子——王爺施手相救,是在做好事,可是,他為何又不願表明身份,莫非真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侍從猶豫地開口:「王爺。」
李云霽並不應聲,指腹輕輕拂過畫,正是停留在「不見不散」那四個字上。
「……王爺。」侍從又叫了一聲。
魏王陡然回過神,故作掩飾地清咳了咳。這精乖的下屬便忙倒了熱茶,遞給王爺,順道問:「不知王爺如何打算?」
李云霽裝模作樣地喝了茶水,面色不顯地沉吟道:「……胡鬧。」
這倒也是,那徐家的小公子可真是古靈精怪,竟然想得出這樣的法子。只不過,他如此胡來,難不成他就不怕有心人故意假冒麼?——這些人有所不知,徐寶璋自小就有過目不忘的本事,除非假冒的人不但和李云霽身形相仿,還恰好瘸了左腿,否則,可輕易騙不了他。
「既然王爺無意……」侍從未將話說完,卻看李云霽把紙張折了,塞進懷裡。俊朗的眉宇之間卻又染上一絲愁色,竟是嘆了一聲,隨後拂了拂袖,站起來走出門外。
尚且不追究魏王所愁的究竟是什麼事,就先說那徐寶璋在家裡沒日沒夜地抄書抄了半個月,總算趕在死線之前,把字給抄完了。
院君親自校驗兒子的功課,徐寶璋待在邊上,一副如坐針氈的模樣。
「阿爹……」少年小心翼翼地問,「這樣,成了麼?」
沈敬亭頷了頷首:「字跡勉強還算工整,看樣子,你二爹爹這回確實沒有替你作弊。」
徐寶璋哼了哼道:「二爹爹哪敢,孩兒都求——」沈敬亭眉一挑,問:「求什麼?」
少年期期艾艾地小生說:「求……求二爹爹,幫圜兒看看,抄的如何……」
沈敬亭如何不知這兩父子向來是沆瀣一氣,他放下字帖,道:「我知道你父親沒幫你,他便是用左手,字也寫得比你的齊整。」
徐寶璋哽了一下,接著一臉討好地湊過來,拉著爹爹的袖子:「那麼,阿爹,我是不是……能出門玩兒了?」
沈敬亭淡淡地瞥了一眼兒子,最後無可奈何地一嘆:「算了,你記住,不可再惹禍生事,無論去到何處,都要有人跟著,切不可胡性妄為。」
徐寶璋用力地點著腦袋,承諾一番後,沈敬亭不由一笑,寵溺地輕道:「去罷。」
少年前腳剛一踩出去,後頭便有下人進來說,小少爺過來請安。就看一個小少年走進,那模樣不似徐寶璋精緻,但卻清雋俊秀,一雙眉眼和侯爺極其神似,尤其他嚴肅著一張小臉走來,總讓人以為是瞧見了縮了水的鎮平侯。
說來,這也算是奇事一件,徐家院君沈氏年少難產後便絕潮,誰想後來竟又懷子,因胎兒過大,不足十月就生產,許是祖上積德,這一對雙生兒皆是楔子,分別名為元燮和元衡。過來的這個小鎮平侯,便是次子元燮。
他走過來,一板一眼地朝爹爹拜道:「孩兒見過阿爹。」
沈敬亭看了眼後頭,問他道:「阿九人呢?」徐元衡在家族裡行九,又是這一輩目前年紀最小的,故小名為九兒。
徐元燮繃著的小臉閃過一絲難色:「弟弟他……」
想是元衡不在屋裡好好讀書,不知溜到了哪處去玩。徐元燮私心想幫弟弟,又不曉得如何撒謊,因此一臉為難。
沈敬亭心道,不管是老大還是老幺,都不如個老二省心。跟著就將次子攬到跟前,擦了擦他額頭滲出的細汗:「一會兒阿爹讓人煮酸梅湯,拿回去分給弟弟,別喝得太多。」
日子一轉眼,便到了約好相會的那一日。
京城北巷一座石橋橫貫江水,連接兩岸,兩頭橋邊放著石碑,上頭分別刻著「錦繡」和「良緣」四字,相傳這座石橋就是當年高宗和柳相的定情之處,後世便借此吉意,在石橋上雕刻上百隻的喜鵲,意味祝天下情人相遇,促成一段錦繡良緣。
今夜,錦繡橋上依舊熱熱鬧鬧,人頭往來,川流不息。
就看橋上,一個少年頭系綸巾,手持紙扇,猶是一副青衣書生的打扮。這一個晚上,他不住拉長脖子,左顧右看,不知是在等著誰人。一旁梳著雙髻的小童兩腿蹲著,雙手支著下頜問:「少爺,這都過了半個時辰了,那個人怎麼還不來?」
徐寶璋用紙扇敲了一下他的腦袋:「什麼那個不那個,那可是你少爺我的恩人。」
迷糊委屈地揉了揉腦袋,不禁道:「少爺,您說,他會不會沒看到那張畫?」
徐寶璋派人將畫貼得滿京城都是,又怎麼會看不到呢,然而這迷糊到底不是真迷糊:「也許他根本不是京城人,搞不好,在您尋他之前,他就已經離開上京了呢?」他想了想,似乎覺得這個說法極為可能,跟著又道,「而且,少爺,您說他武功高強,那搞不好還是個江湖人。您想想,他還戴著面具,這麼神神秘秘,會不會是什麼絕世高手,不讓人看見臉,是為了躲著仇家——」
說罷,迷糊又被自家少爺敲了腦袋。他「嗷」了一聲,徐寶璋教訓道:「讓你少看點閒書,就不聽話,你要是等不及,就先回府去。」
迷糊趕忙站了起來,淚眼汪汪地搖晃少年的胳膊說:「少爺,迷糊不瞎說了,您不要趕迷糊走。」
徐寶璋擺了擺手,這小廝才收起眼淚,安安分分地站在少爺身邊。
兩個人又等了一盞茶的工夫,有好幾回少年都見到身影相仿的人走過,卻都不是自己想找的人。這陣子,他日日夜夜盼著這一天,滿心以為那人會如約而至,徐寶璋咀嚼著迷糊方才所說的話,莫非……他確實已經離開了上京?
只有這樣想,少年的內心方覺得好受一些,然而他繼而又想,自己恐怕再也找不著那人,一種從未有過的失落漸漸攀上心頭。
就在此時,又有一人從眼前一晃而過。徐寶璋一怔,匆忙追上去:「哎——」
那人回頭一覷,徐寶璋瞧著那一雙眼,便知自己又找錯了人,放開他的袖子抱拳道:「抱歉,在下看錯了。」
迷糊追過來,看看那離去的人,語氣失望地道:「少爺,又不是啊……?」
少年望著眼前往來的人煙,心頭忽而生出一種萬事不可強求的落寞——說到底,不過是他一廂情願了。
「少爺,您不接著等了?」
便看徐寶璋收起扇子,一臉沒趣地扭頭走了。
一路上,徐寶璋都一言不發,看起來十分沮喪。少爺總算肯打道回府,迷糊心裡雖然高興,可見自家少爺神色不虞,也識趣地閉上嘴,誰想才走了一會兒,少爺冷不防地一個止步,迷糊差點兒就撞了上去。
徐寶璋在一個攤子前頭停了下來,就見那攤位上掛著各種各樣的面具。徐寶璋伸手挑起其中一個,問攤主道:「多少錢啊?」
攤主賠笑說:「小公子,這個只要二十文錢。」
少年讓小廝付了銀子,拿著那張面具,在街上一邊走一邊打量。他手裡這個陶制的代面,塗上了白色的顏料,又難看又滑稽。徐寶璋不由想到那一夜,那個人抓瞎地戴了個假面,想必是不願意讓自己知道他的身份。
這麼說的話……會不會,是他們曾經見過?
徐寶璋越想越覺得有理,苦苦思索之間,就沒有留意到後頭的馬蹄疾行聲。迷糊在後頭猛地一喚:「少爺!」
徐寶璋還來不及回頭,一道身影就從人群躥出,緊接著,一隻手臂有力地橫過他的腰,隨之少年便聞到了一股說不清的異香,手裡的陶面掉在地上,裂成了兩半。
少年從那人懷裡緩緩抬頭,旁人只注意到這個男人臉上嚇人的面具,徐寶璋卻瞧見那面具後的一雙眸子——那眼眸深邃如潭,似語非語,似言非言,恰似煙籠鎖霧,教人琢磨不透。
兩人的視線不期然地一撞,那人好似一怔,此時少年的小廝正好追上來,他便撒手將人一放,急急轉過身去。
「你站住!」徐寶璋一回神,就急追上去。那人步伐再快,到底是個腿腳不方便之人,再說少年還帶著徐家的護衛,少爺一聲令下,那些人怎敢放人離去。
就這樣,你追我躲,跑了整整一條街,最後總算把人堵在一個深巷裡頭。
魏王看著前頭的死路,他年少領兵,這還是頭一次遭遇到「窮途末路」的窘境。這時,徐寶璋已經追上來。
只看少年喘著氣道:「這下子,你就算喊破喉嚨,都沒用了!」
? 三喜 番外 金風玉露(六)
眼看著徐小公子眯著眼大搖大擺地走來,那神似地痞流氓的架勢,讓李云霽下意識地退了又退,直到背靠著牆,無路可退為止。他回神來的時候,面前這膽大包天的少年已經伸手「啪」地一聲壓在牆上,將堂堂魏王困於方寸之間。
徐寶璋抬眼瞪來,氣勢洶洶地問:「你為何一看見我就跑?」
只看跟前的男人別過眼去,喉結咕咚地無聲一動,一副遮遮掩掩,做賊心虛的模樣。徐寶璋擰了擰眉,偏過頭去看他,這男人便又把臉轉向另一邊。兩個人左看右瞧,轉了半天,直教徐寶璋轉得頭都暈了,兩手猛地固定住那個人的臉:「你別轉了行不行,我眼睛都花了。」
之前說過,楔尻之間也有大防,可徐小公子被家中長輩當正經男兒養大,而他秉性率真,不懂防範避嫌,只可憐了咱們的「老」皇叔李云霽,冷不防地被逮個正著。他怔怔地看著這近在咫尺的精緻小臉,霎時,那近陣子不斷出現在午夜夢迴之中的異香如潮攏來——
徐寶璋猛地被人推開了肩,他踉蹌地退了一步,就見跟前之人做了個擦鼻子的動作,胸膛起落的速度比一般時候都來得快。
「你……沒事罷?」少年一臉擔心地湊過來,魏王調整鼻息,此時,眼角的餘光瞥見前方的拐角處,有一道鬼祟的影子。
李云霽目光一厲,越過徐寶璋,直朝那頭追去一看,那人影也遁得飛快,待李云霽趕來,就已經消失無蹤。
魏王看了看眼前的空巷,踩出一步時,察覺到了異狀。他俯下身來,將那東西撿了起來——那是一條狼牙鏈,想是那人逃得太急,不慎落下。
「——你怎麼又跑了?」後頭的少年追上來時,李云霽忙將鏈子藏進袖子裡。
徐寶璋就看眼前人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麼,人突然也不跑了,卻逕自站起來走出巷子。少年急忙跟上:「哎,我等你等了這麼久,你明明都來了,為何躲起來不肯見我?」
「你看你想跑都沒找對路子,莫非,你真的不是京城人?」
「奇怪了,你為何要一直戴著代面,你是在躲什麼人?」
「我問了你這麼多,你為何都不應我一聲啊?」
少年左一句「為何」,右一句「為何」,這麼多的問題一下子拋過來,且不說李云霽一時半會不知如何解釋,他又天生嘴拙,索性就一概不答,扭頭直走。卻說,魏王喜靜,少年一路嘰嘰喳喳,饒說一般人,王爺早就拂袖一個提氣,把人給甩下了。所以說,俗話說得好,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旁人都插不了手。
然而,李云霽始終不發一語,到底還是惹得少年心頭不快,道:「你一句話都不說,難不成你真是個啞巴?」
此話甫出,前頭的人頓然止步。
徐寶璋一頓,輕喃道:「你……莫非……」真的不能說話?
魏王靜默不言,良晌,彷彿是輕嘆了一聲,然後便負手自顧自地走了。少年愣愣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跺了跺腳,恨不得掌自己的嘴:「瞧瞧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哎,你等等我!」
李云霽沒想到那少年又急追上來,只聽他著急地在後頭道:「對不住對不住,我、我瞎說話,恩公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小弟確實無意冒犯——」
徐寶璋雖說嘴急犯錯,可到底懂事乖巧,自知錯誤,便誠懇道歉,這已經比許許多多明知冒犯他人,又惱羞成怒,還自覺自己不過一句玩笑話,是對方氣量狹小的人好得多。見李云霽步伐稍緩,徐寶璋急匆匆搶步,擋在他的前頭。
便看少年揪了揪袍角,帶著幾分小心地抬頭,問:「你不想理我,是不是因為……你很討厭我?」
魏王一怔——這小子怎麼會這麼想?他、他豈會,厭惡他……
徐寶璋接著說:「要是,你不厭惡我的話,那你為何都不肯看著我呢?」
少年仰著臉,就看男人緩緩地將臉轉向自己,那滑稽的陶面後,一雙黑漆漆的眸子映著週遭的燈火,好似藏匿著千絲萬緒,教徐寶璋一見,就畢生難忘。
徐寶璋回神後,露齒一笑,道:「算上方才那一回,恩公你一共幫了我兩次,我阿爹說過,做人當飲水思源,知恩圖報。」遂拂了拂袖,朝男人躬身拜道:「小弟徐寶璋,在此謝過恩公兩次相救,請恩公受小弟一拜。」
少年姿態大方端正,正是大家公子從才有的風儀。李云霽忽然受了大禮,忙伸手將徐寶璋扶起,卻看徐寶璋嘻嘻一笑,說:「俗話說,相逢即是有緣,不知可否告知小弟恩公大名?」
世間路人千千萬,這個人三番兩次救了他,可不正是有緣麼?
眼前的少年膚色如雪,一張小臉蛋圓潤好氣色,周圍綵燈如炬,更映得那看著自己的明眸清澈燦亮,直教人不可逼視。
見男人沉默不動,徐寶璋忽然想到,對方無法開口,正思量當如何的時候,魏王便伸來手,將少年纖細的手腕盈盈一握,執手到眼前。
「你……」徐寶璋怔了一怔,跟著他就見男人稍稍俯下身來,那雙睫毛濃密似羽,微垂的眼瞼遮斂不住那雙眼不自覺流溢而出的暖光。李云霽執著那白玉般的手掌,只覺好似握著這世間最柔軟之物,讓人不自覺就小心翼翼起來。
他斂了心思,手指輕輕劃在那攤開的掌心上。
繁花如錦,皇宮裡滿園春色。
太子側妃所住的太宸宮裡,一個少年公子憑欄而坐。春風送拂,日頭正好,他不跑出去,反是看著自己的手掌發愣。就看他捏了一下手心,緊接著再放開,短短一盞茶的工夫,就重複了好幾遍。
此時,宮女攙著一個身懷六甲的女子走來。她額心點著梅花印,妝容精緻豔麗,頭戴三隻金步搖,姿態雍容,通身高貴氣派。一見少年,她便會心一笑,道:「弟弟老盯著自己的手,難道,真能看出一朵花來?」
「姐姐!」徐寶璋一回頭,見到太子側妃,猛地想起宮中規矩,急忙站起來。側妃卻將他的手攬來,拉著他坐回去:「此處沒有外人,圜圜用不著在姐姐面前裝乖。」
徐寶璋道:「我以為姐姐去跟賢妃娘娘請安,不會這麼快回來。」
一旁的宮女說:「娘娘不日就要臨盆,賢妃娘娘已經免了主子的請安了,讓主子在宮裡安心待產。」
徐寶璋睜大眼,忍不住喜道:「姐姐這麼快就要生了?」
聽到少年的稚言稚語,宮人都不由掩唇而笑。側妃戳了一下弟弟的腦袋:「本宮都揣著這顆球九個月了,還快?」
徐寶璋每隔一陣子方入宮一次,自然沒察覺到日子過得飛快,太子側妃自去年七月有喜,到現在可不正要生產了。徐寶璋看著那圓隆隆的肚子,不由想到數年前,阿爹快要生產的時候,那會兒阿爹的肚子可比娘娘這個大得多了,折騰得他親爹站都站不起來,那一陣子只能躺在床上。
側妃問:「又在發什麼愣?」
徐寶璋醒過神,說:「圜圜只是在想,姐姐這肚子裡的,是個小公主還是小皇子。」
不等娘娘開口,大宮女就說:「徐公子不必猜,娘娘肚子裡的,肯定是個小皇孫。」
「錦瑤。」側妃開口一喚,大宮女臉色微變,連忙噤聲。
側妃撫了撫肚子,沖徐寶璋笑著道:「圜兒與其關心姐姐,不如想想來日,會嫁給什麼樣的男子,為他生兒育女。」
徐寶璋到底是個尻子,年紀也不算小了,是該琢磨一下終身大事了。他聽到「生兒育女」,臉陡地一熱,訥訥道:「圜……圜兒,才不嫁人呢——」跟著又說,「圜圜要留在家裡,孝順父親和阿爹!」
宮人聽了,又是一陣竊笑。徐寶璋看著她們,一臉困惑:「姐姐們都笑什麼?」
側妃就明了自己這幼弟尚不通人事,家裡也未曾請嬤嬤來教導他,是以連尻子有潮期這麼重要的事也似懂非懂。她也不想嚇唬弟弟,於是便道:「這些話,你回去告訴你阿爹,聽一聽他怎麼說。」
徐寶璋見她們一個個都賣關子,哼了哼說:「好,弟弟回去問問阿爹,再來和姐姐們理論。」說罷,便站起來,向側妃娘娘告退。娘娘照舊賞了他幾樣宮中的點心,便叫人送徐公子出去。
少年離去了之後,側妃身旁的侍婢便跪下來:「奴婢方才失言,請……請娘娘責罰。」
側妃看也不看她一眼,淡淡地道:「算了,下去罷。」宮女千恩萬謝之後,便退下了。
側妃娘娘撫著肚子,望著遠處:「孩子,你可要為母妃爭氣。」 ? 三喜 番外 金風玉露(七)
卻說,徐寶璋揚言要回府問道父親後,再去找側妃娘娘理論。只是,他一踏出皇宮,就將這件事給拋到了腦後——
天氣逐漸轉熱,是時候要給家裡的老爺和孩子做幾件涼快的新衣了,布莊的人送了幾批好布來供院君挑揀。
沈敬亭細細地看著那些料子,素色大氣的是給侯爺挑的,二爺的話磚紅和玄紫都成,至於三老爺,自然是素雅而又不失精緻的最好……
「院君每次只給老爺和少爺們挑,對自己倒最是隨意。」貼身侍僮忍不住道。
沈敬亭滿不以為意道:「老爺們有職務在身,斷不可馬虎。我大半時候都在府裡,又有何要緊?至於少爺——」他想起什麼來,問下人道,「大少爺近陣子都在忙什麼,為何都沒見到人?」
侍僮便道:「大少爺最近在外結識了一個新朋友,似乎是個外地回來京城的。大少爺這些天,都與他結伴,在城裡四處遊覽。」
聞言,沈敬亭放下料子。他皺著眉負手站著,思量了半天,終是輕嘆道:「叫人將少爺看緊點,莫讓他惹事生非。」
「是。」
京城驛館裡,侍從掩上門,將狼牙鏈交出來後,道:「北方蠻族的男兒一出生,家中便會從死去的狼頭骨上,取一狼牙做鏈子,傳說戴著它就會得到狼神的庇護。此後,只要殺一人,就能將對方的狼牙鏈上的牙取最大的一顆下來,戴在自己的鏈上。因此,這一條狼牙鏈同時也是蠻族武士的象徵,除非殞命,否則不會輕易摘下。」
魏王拿起案上的狼牙鏈打量了一番,這一串狼牙,少說也有二三十來個,若是一般人就罷了,一個蠻族的精英武士出現在京城街巷,還鬼鬼祟祟地跟著他們,這如何……都說不過去罷。
侍從遲疑道:「就是不知,他們的目標是王爺,還是……」如果是魏王,這還有可能,若是徐小公子的話,那又是為什麼?
魏王指蘸茶水,飛快地在桌上寫道——動機不明,查。
只憑一條狼牙鏈,確實不好驚動京城防衛。侍從收起狼牙鏈,抱拳道:「那屬下這就命人接著調查。」
此時,下人站在外頭道:「王爺,尚衣院的陳公公來了。」
先前,李云霽進宮,他想是沒料到會在京城裡逗留這麼長時間,也沒帶幾件薄衣服,賢妃娘娘知道後,便吩咐下去,讓尚衣院給魏王趕製幾件。侍從忙請陳公公進來,便看陳公公身後跟著幾個小宮女小太監,搬來了好幾匹布。
陳公公道:「賢妃娘娘命奴婢來為王爺量身,還有這些是江南織造今春剛貢上的幾匹好布,王爺瞅一瞅,看看有什麼不合意的。」
李云霽看了眼那些布料,要麼是深檀色,要麼就是月牙白,這些顏色大多予人內斂沉穩的感覺,正合乎魏王給人的印象,陳公公心想,保管魏王滿意。
未想王爺進去量身不久,那老跟著王爺的侍從就走出來,和公公寒暄一二後,試探地問:「陳公公,不知最近京城裡,都流行什麼樣的顏色樣式?」
陳公公琢磨了一番,謹慎地道:「近日,紫絹頗受士族裡的年輕男女青睞。」
「這樣,」侍從拿出錠銀子,塞到公公手裡說,「那麻煩公公, 那些就免了,就給咱王爺挑一匹紫絹做兩身,要看起來顯年輕又有精神的。」
陳公公假意推了推銀子,之後便收了下來,喜上眉梢地拱手道:「請魏王放心,奴婢定然給魏王挑個富貴氣派的大紫色。」
且不深究那狼牙鏈究竟是個什麼樣的隱患,只看眼前一片歌舞昇平、安泰平和,長門街口,一對主僕站在棚子下。
這兩天氣溫驟升,迷糊給自家主子搖著扇子,看少爺老探頭探腦,無奈道:「少爺,您足足早了快半個時辰,人當然不會這麼快來了。」
打扮成書生模樣的徐寶璋對小廝的話充耳不聞,只說:「你要是想回就回去罷,不用跟著我。」
迷糊鼓了鼓臉:「少爺老想把迷糊打發走,小的不給您搧風了。」於是把臉轉過去,這一轉,就遠遠瞧見了一個身著大紫衣裳的人,忙拉著徐寶璋道:「少爺、少爺,您瞧那個人,咱府上二老爺都不敢這麼穿。」
徐寶璋敷衍地看了眼: 「跟宸妃娘娘頭上戴的那朵大紫牡丹花成了精似的……」
就看,那成精的大牡丹越走越近,待迷糊看清了來人,又拍著自家少爺:「少爺,是、是恩公來了!」
徐寶璋一聽,烏溜溜的兩眼頓時便注入了光輝,扭頭一看,果真見那由遠而近走來一人,他身影頎長,軒昂氣宇,一身明晃晃的朱紫色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張揚,再搭配臉上戴著的那詭譎的灰白代面,行走時長袖飛揚,邊角的金絲在日頭下熠熠生輝,直叫旁人都不敢近身。
「魏兄!」就看一個青衣少年帶著笑臉迎了上去。來人雖擋住了相貌,可在瞧見少年時,他的步履明顯加快了些許,想是也是極想見到他的樣子。
那日,恩人在少年手上,寫了「魏十九」仨字,徐寶璋初時還認為名字怪得很,可是細細咀嚼之後,便覺越發朗朗上口。這魏十九自稱是外鄉人,如今回來省親,也是出於偶然,才施手救了徐寶璋。二人結識至今,一個月不到,就已經成了莫逆之交。
「魏兄今日來得可早,小弟也是剛到而已。」徐寶璋說著話時,便打量了他,一臉誠摯道,「魏兄換了身行頭,小弟我一看還認不出來了。俗話說,紫衣為相,魏兄氣度不凡,這身朱紫再合適不過了。」
迷糊在一旁小聲嘟噥說:「少爺,您方才可不是這麼說的……」
有一句話,叫情人眼裡出西施,雖說用在這情況下不甚恰當,不過說實在的,也相差不遠了。
再說,女為悅己者容,男兒亦如是,少年攪亂一池春水尚不自知,可憐了咱們老皇叔,春心萌動猶不敢深想,那就只能今朝有酒今朝醉了。
? 三喜 番外 金風玉露(八)
常言道老房子起火,雖說魏王這幢房子也不算太老,可也沒能忽視徐寶璋不過是個荳蔻少年,天真爛漫率直活潑,直撩得老皇叔那叫一個兩目昏花,難得糊塗。
事實上,陳公公的眼光並不是虛的,李云霽相貌出色,若是他肯露出真容,那一等一的俊顏,莫說紫衣,就是一身豔紅,也是另一股風流,保管魏王這麼穿著在上京走兩圈,不出幾個時日,必有士族公子爭相效仿。壞就壞在,李云霽非得遮住自己那張猶甚天仙的臉皮,這下子,驚喜就成了驚嚇,原本賞心悅目的畫面,頓時成了慘絕人寰。
可又好在,徐寶璋此人肖似其父,護起短來,素來六親不認,哪怕今天李云霽只披著個草皮來見他,在徐寶璋眼裡,魏兄都賽過牡丹,靚過月光。
接著,二人便一齊踏進長門街。這長門街也算歷史悠久,和京城北巷共稱為北都南市。此處在白天最是熱鬧,來者既有王公貴胄,也有凡夫俗子,除此之外,也有不少胡人異族,可真真是匯聚了這天下五湖四海的人。也虧得這長門街上多得是奇裝異服的人,相較之下,魏王這副打扮,似乎也不是這麼地奪人眼珠了。
少年一邊搖著紙扇,一邊向李云霽述說長門街的來歷:「這條長門街,正是當年高宗所辟。高宗即位初時,正經歷過梁王之亂,國庫虛空,高宗便想出這麼個辦法,讓百姓在這幾條街上擺攤做生意,每日收取微薄租金,即可復甦經濟,亦可填補國庫。高宗在位後期大開國門,不管是蠻夷還是倭人,都能到我大鄭來做生意,日經月累,這條長門街越發繁榮,我大鄭也一日比一日興盛。」
徐寶璋說的這一些,李云霽自然都曉得,可是,向來喜靜的魏王,獨獨對徐小公子的嘮嘮叨叨從來不覺有一絲一毫的厭煩。徐寶璋步伐微滯,用扇子輕輕拍一下男人的胸膛:「魏兄光看著小弟做什麼?」遂又一笑,「走,去瞧瞧有沒有什麼新奇的玩意兒。」
少年步伐歡快,李云霽緊跟其後。此時輕煙攏來,一旁的攤位上正好有新鮮包子出籠。
「來喲,賣包子嘞!」小販正在叫賣,李云霽多瞧了一眼,不由止步。原來那些不是普通的白面饅頭,只看這蒸籠裡的包子做成了各種各樣的形狀,有小兔子的,也有花兒的,李云霽一眼就落在一個蝴蝶饅頭上。他拿起它來,還有些燙手,最後將它小心地放在掌心裡轉了轉——這饅頭做得惟妙惟肖,讓王爺腦中不自覺地閃現某個青衣少年的影子……
這攤子的生意不錯,老闆過了好一會兒才湊過來說:「客官,一個包子只要三文錢。」
李云霽拿出錢囊,還了一錠白銀,只看那賣包子的一愣,小心地賠笑道:「客官,這十、十兩���子,咱們只是做小買賣的,實在是找不開……」
魏王到底打小長在王府,年少又隨軍,幾乎不曾混跡市井,便是出門在外,都有侍從緊緊跟隨,買東西還錢的事兒,何時輪到他過。便看李云霽一愣,翻了翻了錢囊,好容易找出個碎銀,人家小老百姓也沒銀子可找給他,這時候,徐寶璋回頭沒見到人,忙找了過來,誰想卻瞧見魏兄和賣包子的大眼瞪小眼。
徐寶璋瞭解了情況,也不禁啞然失笑,從錢袋裡取了三枚銅錢,然後拍了一把李云霽的肩頭,爽快道:「魏兄你看看,還想要什麼儘管買,跟小弟說一聲就成!」
李云霽手裡攥著個油包,聽到這句話,莫名地覺得一哽——堂堂食邑萬戶的親王,還要徐小公子給自己掏錢,這實在是……不過,瞧少年一臉高興,魏王也不再深究,任是如何,都不如哄得圜圜開心。
後來,這小包子就賞給了迷糊,而徐寶璋「丟」了一次人,這會兒就謹慎得多,來到人多的地方,就下意識地去抓住了男人的手掌:「魏兄,你抓著我,可別再跟丟了。」
那柔軟的掌心毫無預警地貼來之際,李云霽便心頭一震,喉結不覺一動。他卻是有所不知,徐寶璋雖一開始是無意為之,可當那五指慢慢收攏,包住他的手掌之際,那灼熱的溫度和似乎隱隱可以感受到的血脈跳動,讓這遲鈍的少年,竟猛地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侷促和茫然……
待越過擁擠的人流,兩人都好似心照不宣地放開手,只有後頭跟上的迷糊多嘴道:「少爺,您是不是生病了,為何臉這麼紅?」
徐寶璋恨不得狠狠戳一戳這小廝的腦袋,丟下一句:「你、你才有病!」而後他瞧見前頭聚攏的人群,好似急著掩飾什麼地道,「魏兄,我們去那裡看看熱鬧。」
兩人又擠進了人群裡頭,就看前方搭了個檯子,一個虯鬚大漢在台上道:「各位英雄好漢,只要三兩銀子,今日有誰能三箭都射中這個靶心,誰就能把這個金牌給贏回去。三兩銀子,只要三兩銀子嘞——」
如今,一貫銅錢等於一兩銀,在長門街擺攤,生意好的話,一天下來,賺的最多不過半貫或是一兩銀子。可是,那金牌看著份量不小,若是真的,估計得值個一十兩,要是真能贏得金牌,也算是一筆不錯的買賣。然而,這樣的熱鬧,尋常人可消費不起,只有那些不愁吃穿的富貴子弟閒來玩上一把。
徐寶璋終究難改調皮的本性,這會兒看了一圈,見沒人上台,就有些技癢:「我上去試試!」
迷糊連叫了幾聲「少爺」,都沒能攔住他。跟著眾人就看一個青衣少年翩然躍上檯子,看樣子,還是有點底子的。他大大方方地朝大夥兒抱拳道:「今日,小弟就上來獻醜了。」隨後少年豪爽地將三兩碎銀扔給大漢,接住他拋來的弓和箭羽。
徐寶璋一到台上,李云霽就連忙擠身到台前,小廝也在下頭喊道:「少爺,您可悠著點!」
台上的俊秀少年朝他二人挑了挑眉,接著便看他一手拿起木弓,一手取箭,動作如行云流水,倒是極其熟稔。原來這徐小公子拳腳功夫雖然不如何,在騎射方面,卻有一些天分。其父又是大名鼎鼎的鎮北大將軍,正所謂虎父無犬子,徐寶璋再是個繡花枕頭,那好歹也是綿裡藏針,輕易不好對付。就看他做了一個漂亮的開弓,手裡的箭眨眼飛躍,穩穩地射中了十丈外的木靶。
第一箭便開了好頭,底下的看客一片叫好,迷糊也驚訝地瞪大了眼:「少爺,原來您真的這麼厲害。」
徐寶璋簡直想下台去彈彈這小子的額頭,可又神氣地道:「少爺我厲害的地方,可多著呢。」接著也不多廢話,又拿起了一箭。
這一隻雖然晃了一下,可也是有驚無險,直中靶心,直叫台下的人都沸騰了起來,更有些大膽女兒拋來鮮花。徐寶璋不住抱拳,無論老少,都嘴甜地說一聲「謝謝姐姐」,也不知小公子這在脂粉堆裡吃得極開的招搖作態,究竟是像足了誰。
眼看著金牌就要手到擒來,那虯鬚大漢著急之下,站起來說:「小英雄且慢,這最後一箭,還有個條件。」
徐寶璋倒是想看看此人要如何耍賴,無所畏懼道:「儘管說說,有什麼條件?」
便看那漢子從袖子裡摸了半天,摸出了一枚銅錢,他指道:「只要小公子能射中這銅錢,在下就願賭服輸!」
徐寶璋未想到此人竟然如此狡猾,可又不肯輕易服輸,便硬氣說:「拿箭來!」
那銅錢盯在靶心上,中間的四方小孔只能堪堪容箭頭穿過,這可比單純的射靶子難上數倍。徐寶璋今日連中兩靶,也算是有幾分運氣在,真要說真材實料,當然還是略遜幾籌。他這會兒開弓射箭,雖射中木靶,卻沒描中銅錢。
徐寶璋落了面子,便不肯罷休,又交了三兩銀子。射箭最考驗心靜,徐寶璋心緒已亂,之後可說是一箭不如一箭,到第二箭的時候,連靶子都沒射中。
下頭的人開始議論,少年擦了擦額頭的薄汗,不服氣地拿起最後一箭。這時,忽有人從身後覆來,將手搭在徐寶璋的兩手上。
徐寶璋一怔:「魏兄?」
李云霽只看了他一眼,便用眼神示意他瞧著前頭。那漢子想是以為便是他們兩人一齊,斷也不可能射中銅錢,便也不加攔阻。徐寶璋只覺那灼人的溫度將他的手掌牢牢地包覆住,他幾乎是將自己埋進了男人的胸膛裡,一種似曾相似、撩人心亂的異香隨之攏來,陌生得讓他心口發怵……
這些人是有所不知,魏王李云霽在塞外十載,弓術若稱第二,放言全朝,無人敢稱第一。他代少年拉弓,瞄準了目標,當下,一擎而中。
他人拆下箭羽一看,可不正正穿中了銅錢。
徐寶璋大喜過望,整個人興奮地一躍而起,台下也一片譁然,紛紛叫好。徐寶璋來到那面如土色的漢子面前,伸出手道:「金牌呢?」
那虯鬚大漢這回又反悔說:「剛、剛才那箭不算!是他幫了你,不能做數!」
「你這人怎可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耍賴!」徐寶璋也不是非要金牌不可,可就是不服此人吃相如此難看。
再要理論下去,一錠銀子冷不丁地丟了過來。那見錢眼開的漢子急忙俯身把這銀子撿起來,咬了咬,沒想竟是真的,小心地朝少年身後的紫衣人抱拳賠笑:「難道,這位英雄,也想試試不成?」
李云霽輕點了一下腦袋,那漢子急得流了全身汗——他既捨不得這銀子,又捨不得金牌,糾結再三,竟又想到了另一個法子:「英雄若是要試也並非不可,不過……」他斜眼瞥見了一個陶罐,就將它奪來道,「一會兒,我將銅錢放在這罐中,這位英雄如果還能射中,這金牌肯定歸您!」
徐寶璋聽到這荒唐的條件,瞪大眼說:「你這人簡直貪得無厭,欺人太甚!」他拉住李云霽,「算了,金牌我也不要了,魏兄,我們走罷。」
徐寶璋自然堅信魏兄弓術一流,可又擔心這條件過於苛刻,不想魏兄受一絲委屈,可他抬眼時,卻接到了男人投來的一記安撫的目光。徐寶璋頓覺有一暖流流淌心間,一瞬間,不管是輸贏還是面子,彷彿都不重要了,他突然想……想、想把這個人,好好藏起來,誰都不要知道他的好才行……
李云霽踏進場中,那漢子說了一聲:「英雄,接好了——」緊接著,就咬牙將那陶罐高高拋起。
眾人抬頭,刺眼的日光一圈圈映來,陶罐在高處翻轉,銅錢在陶罐中隨著轉動左右上下翻旋撞擊,紫衣人舉著長弓,凝神看著上空。徐寶璋在此時望來,只覺那雙眼肅殺如劍,眼前這狹長的影子巨偉高大,這世間,誰都不可與之相比。
就在那罐口朝下的一瞬間,一支冷箭凌空飛來,直直擎穿陶罐,碎片當空散落,台下看熱鬧的人群慌忙躲開,那支箭就「咻」地一聲,釘在地上。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噤聲,直到台下一個人將箭折斷拔起,指著箭頭驚詫道:「射、射中了!」就看那箭頭處,扣著一個銅板,還嵌得十分緊,足可見射箭之人底氣十足,功力斐然。
頓時間,掌聲如雷,李云霽將贏來的金牌交到少年手裡,徐寶璋高興得兩頰通紅,二人兩兩相望,就在一片喜氣洋洋之中,一種有別於一般的綿綿情愫在兩人的視線之間回轉。卻在此時,少年的小廝跑到二人跟前,道:「少爺,您可虧大了,五十兩銀子都能買好幾個這個破金牌了。」
徐寶璋和李云霽都猛地一回神,兩人急忙別開眼去。迷糊又困惑道:「少爺,您真的沒事兒麼?您看您的臉,都跟猴子屁股似的了。」
徐寶璋把金牌塞進小廝手裡:「你才長得像猴子屁股呢,魏兄,走,我請你吃酒去!」說罷,搖著扇子,拉著李云霽的胳膊走了。
「哎、哎,少爺,您等等迷糊——」
他們也不走遠,就挑了這檯子對面的一家人多的酒樓。小二忙將兩位迎到二樓上座,徐寶璋剛一上來,就聽見一聲笑從另一頭傳來。他轉頭一看,就見二樓欄邊坐著一個年輕男子,年約二十上下,就看他長得一張容長臉,目如朗星,鼻若懸膽,薄唇抿笑,風流自顯。他頭束玉冠,一襲深赭色的士庶常服,腰間只別了一個玉珮,卻也掩不住那與身俱來的貴氣。
徐寶璋看清那人,嘴裡正要脫口一句稱呼,卻聽男子一聲清咳,少年便改口喚:「小表叔,這麼巧,您也在這兒。」
瞧眼前此人的氣派,身後還跟著兩個武功高強的侍衛,又聽徐家公子喚他一聲表叔,不必多想,此人必是當今聖上的第四子,剛出宮建府的晉王李淳。 ? 三喜 番外 金風玉露(九)
晉王聽到那聲「小表叔」,嘴裡的酒水一噎,他放下酒盞,臉上流露出一絲無奈道:「圜圜用不著如此孝順,還是跟之前一樣,叫本王四哥罷。」此下到了雅座上,沒了閒雜人等,晉王也毋須刻意隱瞞身份。
晉王李淳為當年的徐貴妃所出,徐貴妃是徐家三個老爺的姑母,如此晉王從輩份上,確實算是徐小公子的表叔。
「那可怎麼成,我爹要是知道了,又要說我了。」話雖如此,二人私下里常以兄弟相稱。
徐寶璋拉著男人的胳膊走過來,為他引見道,「魏兄,這便是晉王殿下。四哥,這就是先前幫了我的恩人。」二人初相識時,徐寶璋便不曾刻意隱瞞自己出身上京徐氏,再說,一個帶著小廝、後頭還跟著護衛的少年人,其身份一看便非同一般。
從方才他們上樓,晉王就暗中打量此人——方才檯子上發生的那一幕,他目睹了全程,見識到了他的厲害,剛才之所以叫住徐寶璋,也是想結識一下這個神箭手。卻看這名叫魏十九的男人來到了晉王跟前,沒有絲毫敬畏之意,只不露聲色地朝王爺一抱拳。
「大膽,在晉王面前,還敢擋著臉。」侍衛出口呵斥,晉王一揚手,侍衛便噤聲退下。
接著,就看晉王竟也站起來,拱手笑道:「手下的人急躁,還請魏先生不要見怪。既然魏先生是圜圜的恩人,那也是小王的貴客,來人,上酒。」
就看這魏十九地從善如流地同少年入座,不見半點推辭之意,跟著小二便呈上好酒好菜。晉王舉杯道:「魏先生那百步穿楊的功夫,讓小王極是敬佩,這一杯,小王先敬先生。」
見此人從一開始都不發一語,徐寶璋察覺到晉王的疑惑,忙說:「魏兄口舌不便,還請四哥見諒。」
晉王驚訝道:「原來如此,卻是小王未察,並非魏先生之過。」
徐寶璋笑盈盈地對身邊的人道:「魏兄想說什麼,告訴小弟就成了。」他二人之前交流,都是男人在少年的手掌上寫字,久而久之,徐寶璋彷彿也能漸漸讀懂那雙眼的意思。聞言,男人亦是目含暖意。
晉王招待著二位,臉上雖帶著笑,心裡卻越是困惑——不知為何,他總覺著,這魏十九好生奇怪。先前,他猜想此人許是江湖中人,觀察之後,又覺著此人不同於那些綠林草莽。難不成,還是個不出世的隱士?
那為何他總覺得,這魏十九對著他時,似乎有一種正在俯視他的感覺……說起來,晉王是當朝天子第四子,那論起身份,李云霽乃是他的親皇叔,自然高他一頭。而晉王之所以沒一眼就認出自家人,也是因為李云霽來到京城至今,叔侄二人不過在宴上見過一兩次罷了,雖說諸王皆有意和這皇叔多走動走動,奈何卻摸不透李云霽的脾性,便只好作罷。
如今,晉王和太子分作兩黨,暗中交鋒幾次。他對魏十九如此禮待,也是抱著將此異人收為己用的心思,哪想這一頓酒,晉王殿下越喝越覺不是滋味,模模糊糊地,老有一種被什麼人盯著的感覺……
這三人裡頭,要說最開心的人,當屬咱們的徐小公子了。
徐寶璋不知身旁的兩個人心中千回百轉遞琢磨著什麼,只開心地吃著這一桌子的點心,還不忘給魏兄多夾幾個:「魏兄快嘗嘗,這是燕云樓的翡翠糕,再試試這塊海棠酥、芸豆卷……」
見徐寶璋對旁人大獻慇勤,晉王心裡不禁覺得五味雜陳:「圜圜,四哥我這麼疼你,怎麼也不見你好好孝敬孝敬四哥。」
徐寶璋一聽,忙夾了兩塊紅豆糕,討好道:「殿下,您也嘗嘗,用不著跟圜兒客氣。」
晉王莫名斷了拉攏人的念頭,眼下就同少年你一言、我一句,二人看著似乎感情甚篤。說到底,晉王也不過虛長小公子數歲,兩人打小就打過照面,勉強也算是兩小無猜,交情自然不同。
這下子,倒輪到李云霽覺得頗不是滋味了。
只看他們這一雙少年人,一個挺拔英俊,一個機靈可愛,任是誰見了,都會覺得是一對璧人,又想到他二人身份、年歲、品性,猶覺合適。
李云霽越是不想思量,就越是止不住亂想。而這時候,晉王看徐寶璋吃得油光滿面,無奈地招來侍女,接過絹子:「過來,把你這嘴給本王擦擦。」
「唔,四哥疼疼疼……」晉王一臉嫌棄給他抹了把嘴,還捏了一下徐寶璋的鼻子。把這小侄子欺負了一把之後,晉王胸吐悶氣,頓時間覺得好受了不少,正好一個下人過來,在晉王耳邊悄聲說了些什麼,晉王便站起道:「小王還有些事,就不在這兒奉陪兩位了。」
晉王剛帶著人要走下樓,就聽見少年在上頭喊道:「小表叔,記得把賬給結了——」晉王用玉扇敲了敲掌心,最後還是大笑著搖頭走了。
晉王離去以後,儘管看不到男人臉上的神情,少年卻發覺魏兄好似有些不虞,也不見他動筷子,不由問:「魏兄,你怎麼了?」
不管徐寶璋怎麼問,男人皆搖頭以示無妨,直到二人分別,少年仍舊不知,魏兄究竟因何事覺得不快。
卻說後來,晉王回府後,又想起了這個魏十九。他越想越是覺得眼熟,總覺著在何處見過身影來:「他像一個人……」
一旁服侍的美姬聽到晉王的喃喃自語,吃吃笑道:「王爺說的是誰,難不成又是個新人?」
誰知,李淳囈語良晌,驀地,手裡的酒杯一鬆。
「王爺?」晉王府的姬妾不由喚了喚,卻看李淳臉色驟變,沉吟道:「……居然是他!」
至於,晉王究竟想到誰,心裡又是作何感想,在此便不予贅述。只道,那一日後過了兩天,徐寶璋再邀魏���,李云霽已經恢復如常,這教少年心中大大地鬆了口氣。
因著魏兄那日的不對勁兒,徐寶璋生生愁了一陣子,後來相處和樂融融,徐寶璋又整天歡歡喜喜。少年的情緒,彷彿都隨著這個叫魏十九的男人起起落落,然而,一個情竇初開,一個多有顧忌,竟也把這段好緣分陰錯陽差地蹉跎了一時。
五月,太子側妃臨盆,平安產下一女。天子龍心大悅,親封皇孫女為端儀郡主,賞賜無數,側妃做完了月子後,又許國丈入宮慰問側妃。
這一日,鎮平侯攜著長子徐寶璋來到太宸宮。
徐寶璋早早知道姐姐產下皇孫女,就一直盼著要入宮看一看這個小郡主。側妃前來迎見父親時,就讓嬤嬤抱著郡主過來。鎮平侯看了看襁褓裡的外孫女,素來不苟言笑的面龐難得流露出一絲柔軟,小郡主才剛滿月就開了眼,見到生人亦不哭不鬧。
鎮平侯頷首道:「膽大無畏,頗有她母親的風範。」
側妃聞言亦是欣慰而笑,她生下孩子後恢復得很快,眼下的氣色看起來不錯,也能讓父親安心了。她讓宮人把孩子給徐寶璋帶著,跟著同鎮平侯一起入內說話。
徐寶璋不敢抱著孩子,唯恐碰壞了這個金枝玉葉,嬤嬤便將孩子放在軟榻上,少年坐在邊上,高興地逗著孩子:「小郡主這麼可愛,要是能抱回家多好。」
嬤嬤聽了,揶揄地笑道:「小公子不久嫁了人,自己生幾個玩玩兒不就好了。」
徐寶璋從前聽到這些玩笑,都不覺如何,今個兒不知怎地,聽到要嫁人,還要給對方生孩子,臉不禁一熱:「嬤嬤別笑話我了,我、我……才不嫁人。」
「小公子這念頭可不成,尻子怎麼能不嫁人呢?」嬤嬤瞪大了眼,「要不然,潮期一至,可是要吃苦頭的。」
徐寶璋也知尻者不同旁人,無論男女皆可育子,雖也聽教導的姑姑說過潮期,但畢竟未通人事,不知厲害,是以從來沒當一回事過。跟著又聽嬤嬤笑道:「小公子身上已經散發異香,想來不出半年,就會來潮了。」
聽嬤嬤的語氣,就像來潮是一件喜事也似——這其實也不算錯誤。就同女子來月事一樣,尻子來潮,便表示已長大成人,可生兒育女,自然是好事一件。徐寶璋依舊不解,為何一來潮,就必須馬上嫁人,不嫁不行,難道說,嫁人後來潮時就不必吃苦頭了?這還是徐寶璋人生頭一回意識到,他對於自身、對於楔尻,似乎還有許許多多不明白的事情。
此時,鎮平侯已和側妃談完了事,只看他父女走出來,鎮平侯臉色如常,側妃娘娘倒是比剛才看著時蒼白了一些,想來確實乏了。
鎮平侯道:「娘娘送到此就行,還是進去躺著歇一歇好。」
側妃亦是點了點頭,對父親道:「之前今上賞了些人參,本宮用不著,父親拿回去給院君補補身子。」
父女二人又說了些體己話,告辭之前,鎮平侯又說了一句:「娘娘還年輕,萬事不可急躁。」
側妃靜了靜,道:「父親放心,本宮省得。」
侯爺父子離開之後,側妃娘娘從嬤嬤手裡抱過郡主。她問:「本宮剛才看起來,是不是很歡喜?」
嬤嬤謹慎地道:「娘娘有如此可愛的郡主,當然歡喜。」
側妃一臉憐愛地看著懷裡的孩子,道:「不錯,本宮很歡喜。」
就在這同一時間裡,後宮御花園裡,賢妃正和魏王一道走著。
「今上前些日子,又問起本宮來,本宮就只好招你入宮來問道問道。」賢妃娘娘一臉和善,如長嫂一般,她瞧了眼李云霽,「不知,魏王想得如何了?」
距離那次相看仕女,已經過去了兩月,其中幾個世家也探了探賢妃的口風,奈何要娶老婆的可不是娘娘,他們有所不知,他們真正該下功夫的人,莫說考慮,恐怕早已忘了當日那幾個姑娘的模樣。
李云霽最近沉湎在玩樂之中,這才想起娘娘囑咐之事,雖明了今上和賢妃一片好意,可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因此,便止步朝娘娘拜道:「臣、臣有虧……不敢耽、耽誤他、他人。」
「王爺不必如此,快快起來。」賢妃虛扶了一下魏王,看了看他,輕嘆了聲,「本宮也不覺意外,畢竟緣分之事,怎可強求。」她隨即又笑,「這姻緣也是奇怪,越是汲汲以求,便越是求而不得。若是隨遇而安,搞不好,還會有意外之喜。」
李云霽隱約覺得娘娘此話另有深意,邊走邊暗中琢磨。緣分之事不可強求,他卻又想到,一個少年曾經對他說過,相逢即是有緣。那麼說的話,他和徐寶璋,是不是便算有緣——孰料,說曹操,曹操就到。
就看一個太監走過來道:「娘娘,鎮平侯和徐小公子正好入宮見太子側妃,知道娘娘在此,特意過來請安。」
娘娘還未有表示,李云霽就倏地一震,他下意識地看向那那一處,就見不遠的長廊上,鎮平侯攜著一個少年走來,可不正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徐寶璋。
緊接著,就聽見賢妃娘娘道:「快去請侯爺和小公子過來。」
——這下子,李云霽可是真的叫破喉嚨,也插翅難飛了。 ? 三喜 番外 金風玉露 (十)
徐寶璋跟著父親來到涼亭裡,一雙靈動的大眼悄悄一掃,就見亭子裡除了賢妃娘娘之外,還有個「許久不見」的魏王。
鎮平侯止於數步外,便朝亭中二人躬身拜道:「微臣見過賢妃娘娘、見過魏王。」
本朝男子並不流行蓄鬚,鎮平侯儘管年過半百,面上仍收拾得乾淨,徐氏又多是美男子,因此實在看不出鎮平侯都已經是個當外公的人了。
徐寶璋畢竟無官職在身,見到貴人就要跪下來:「圜圜見過娘娘、見過王爺。」少年脆生生的聲音在亭子裡迴蕩,眾多仕女公子裡,賢妃素來偏疼徐家的小公子,忙讓二人起身:「快起來罷,不必多禮。」
徐寶璋卻在此時一抬眼,目光和前頭那一道眼神擦撞而過。卻看魏王側著臉龐,咳了兩聲,說了句:「起……起罷。」
這個魏王……怎麼老是怪怪的。寡言少語不說,現在連正眼看人都不看了。
徐寶璋困惑地想著,直到前頭的父親沉聲一喚:「圜兒。」
少年這才回過神來,忙道:「謝謝娘娘、王爺。」
徐寶璋起身站在父親的身旁,賢妃便同鎮平侯寒暄起來。鎮平侯是今上的心腹臣子,又用一隻眼給大鄭換來了邊疆平靜,今上對侯爺素來是親厚有加。這些年,今上一直琢磨著再給侯爺加封,不過鎮平侯如今鮮少過問朝堂事,多多少少有些致仕還鄉、卸甲歸田之意。
賢妃道:「這陣子天氣忽熱忽冷,今上一直惦唸著徐卿的身子,先前聽說你身子微恙,就想遣太醫去府上給你瞧瞧。」
「謝陛下和娘娘關心,微臣不過是感染風寒,歇了兩日便全好,毋須勞煩太醫。」
武人身子終究結實些,賢妃頷了頷首,不知想到什麼,笑道:「說來,上元節時,徐誥命入宮,本宮觀他身子已經恢復了元氣,如今徐府上都是公子,正好這兩年間再添個女兒,湊個兒女雙全。」
提及自家院君,鎮平侯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賢妃膝下無子女,難免愛湊這份熱鬧。二人這一頭閒話家常,另一頭,徐寶璋一雙眼卻不住瞧著魏王——
說來,不曉得是不是他的錯覺,這魏王爺好似在躲著他似的,兩隻眼老看著其他地方。他越是躲,徐寶璋就越是好奇,一開始還偷偷摸摸地打量,後來發現,他轉左,魏王就看右,他瞧右,魏王爺就面朝下,反正死活不跟他對上眼。
真是奇了怪了。徐寶璋疑惑地想。
不光是如此,這魏王也算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了,雖只見過一兩次,徐寶璋斷也不會忘了他的樣子。最令人不解的是,這個魏王,總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少年投來的目光灼熱似火,李云霽又擔心自己露餡,又忍不住想看看對面的人,一副渾身不自在的樣子。
這一大一小在一旁眉來眼去,賢妃向來心細如髮,如何發現不了,眼看魏王就要被「逼」得走投無路,不由出面解圍道:「圜兒為何總是盯著魏王,可把咱們王爺給瞧得都不好意思了。」
徐寶璋難得臉上一紅,忙告罪道:「是圜圜踰矩了,請魏王莫見怪。」
賢妃卻又看看李云霽,說:「王爺也真是的,如此面薄。來日,可怎好同人說親?」
同人說親?這個「人」,究竟指的是旁人,還是……?
娘娘這話,說得實在是模棱兩可。在座的除了少年之外,沒一個省油的燈。卻看,鎮平侯面色不顯,眉頭卻微微一擰,而李云霽則是驀地攥緊雙拳,一顆心暗暗提了起來,猜不到賢妃此意,而徐寶璋則是一副深覺有理的模樣——這魏王也真是夠「內斂」的了,可這樣一來,他覺著,此人越發似曾相似了……
好在,徐寶璋心裡,從未曾將不善言辭的魏王,和天生啞巴的魏兄聯想到一處,一時之間,便不會察覺兩個人其實是同一個人。
然而,對於賢妃的試探,鎮平侯整了整心思,當下就恭敬道:「大丈夫不愁無妻,不過是時候未到罷了。王爺品貌過人,必能尋得合意的佳人。」
賢妃聞言,暗暗替李云霽惋惜了一把,面上只點頭笑說:「那就承侯爺的吉言了。」
鎮平侯父子略坐了坐,之後便起身告退了。
徐寶璋跟著父親離開時,想到那些捕風捉影的傳聞,忍不住往後瞧了瞧說:「這魏王看著也不差,怎麼就會沒人要了呢……」
這大逆不道的話不慎被鎮平侯聽到了,只看父親回頭來,徐寶璋連忙噤聲,不敢再瞎說。鎮平侯卻只是看著兒子搖了搖頭,便逕自大步而去。
這對父子漸漸走遠,賢妃娘娘一回頭,就看魏王繃著張臉,神情肅穆,攥著拳頭,不知在思量著什麼。
都到了這份兒上了,不如……再推他一把。
賢妃遂笑了笑,喚了一聲王爺,直把李云霽叫回了魂兒,方笑笑地問:「王爺,依你之間,這徐小公子,好還是不好?」
李云霽眼下正是心亂的時候,猜不出娘娘為何這麼問,只誠實地道:「自、自、自然……甚好。」
素知,十九爺若說尚可,那就是很不錯了;說好,那就是十全十美;既然甚好……
卻聽賢妃莞爾地道:「既然十九爺也如此覺得,那將圜兒指婚給晉王,該也是美事一樁,王爺以為如何?」
李云霽方才剛在鎮平侯那兒碰了個軟釘子,賢妃這一句話,無疑是當頭棒喝。他自知,自己和徐寶璋不甚相配,生怕為少年所拒,便一直不肯表明身份,可他卻從未想過,少年已經到了適婚之齡。
一想到自己心悅的少年會嫁給他人,李云霽頓時覺得心口一絞,勝似刀割……
「王爺?」
李云霽回神後,卻起來道:「臣……有事,先告、告退。」
待王爺倉皇而去,娘娘緩緩收回目光,長嘆了聲。太監總管陳芳走來,給娘娘添了茶,說:「娘娘何故要如此為難十九爺?」
魏王對徐小公子有意,如何瞞得住這宮裡一個兩個成精之人。
賢妃便與他說起了東周時張儀和蘇秦的故事,總管一點就通,笑道:「是奴婢愚鈍了,原來,娘娘使的是激將法。」
雖是激將法,行不行得通,也就看十九爺能不能想明白了。
夜裡,鎮平侯與院君說起今日入宮面見太子側妃一事:「珺兒精神看著不錯,小郡主也乖巧,你可以放心了。」
沈敬亭點點頭,拿了個錦盒出來:「先前我著人打了一對長命鎖,這次忘了叫官人帶進宮裡。」
徐長風看了那對金鎖,確實精巧可愛。他道:「下次你入宮,再親自給她的好。」
「我看也是。」沈敬亭便又將盒子收好。徐長風望瞭望他,終究還是沒把心裡話說出來——徐瓔珞年紀還輕,身子健康,不愁生不出孩子。可是,今日娘娘同他私談,言辭之中,多有暗示,太子沒將心放在她身上。
心不在她身上,莫不是在其他妾妃身上?娘娘卻是古怪一笑,道:「誰知道呢?」
兒孫自有兒孫福,徐長風一嘆,又想到了自己另一個孩子:「圜兒的事,你可有主意?」
提及徐寶璋,沈敬亭也忍不住發愁:「圜圜玩性極大,最近倒是沒闖什麼禍,可到底長大了,是該要約束他了。」
尻子一旦潮期將至,身上散發的情香便越發重,再容他瞎跑,沈敬亭擔憂怕是要惹出事端來。徐長風點頭,在管教孩子方面,他自覺自己向來不如沈敬亭,之後又問了元衡和元燮如何,後來夫妻合衣而臥時,他又想到今日賢妃所言,不由對沈氏提起。沈敬亭臉上一臊,火光下,那柔和的面目又讓徐長風想起,他年少剛進門時的模樣。
又說徐寶璋,他想道宮裡嬤嬤所言,一個晚上抓著被子。他即想將那些事情給弄明白,卻又隱隱覺得害怕。
怕?——少年究竟怕什麼,他也說不清楚。他只知道,如果,他非要嫁給一個人——
徐寶璋的腦海裡,頓時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他身長鶴立,目光如炬,手裡持著長弓,卓犖不羈……
「少爺、少爺。」迷糊叫了好幾聲,徐寶璋猛地一震,總算六神歸位。迷糊湊過來看了看,就見徐寶璋在紙上畫了個持弓的男子,身形偉岸,俊逸斐然,但是……迷糊好奇地問:「少爺,為什麼您畫的這個人,沒有臉啊?」
少年手忙腳亂地將畫給壓在書冊下,掩飾地問:「現、現在,什麼時辰了?」
小廝說道:「現在快要酉時了。」
徐寶璋突然想起來道:「糟了,我跟魏兄約好了,酉時要在成安胡同見的。」
迷糊跟著公子出來之後,才知道徐寶璋來到成安胡同,其實是要去云韶府的。他整個人都不好了——云韶府,這名字聽著風雅,實際上就是教坊司。再說了,那種地方,二爺都不敢去,徐小公子一個尻子去幹什麼?
徐寶璋自然知道云韶府就是教坊司,可問題就在,他還以為教坊司只是聽人談曲吟詩的地方。他前些天聽人說,教坊司今夜要選出「花狀元」,就當是什麼好玩兒的事情,便邀魏兄在成安胡同見。
李云霽也不知少年今日邀自己出來,竟然是要帶自己去逛花樓的。當魏王看到牌匾上明晃晃的「云韶府」三個字時,面具後那張臉上的表情,可以說是相當複雜的了。
徐寶璋今日也打扮得跟小書生一樣,見進門的人絡繹不絕,也用扇子拍了拍魏兄的肩頭:「魏兄,請。」
? 三喜 番外 金風玉露(十一)
話說,咱們魏王也是個正派人,就算是年少意氣風發之時,也從不踏進這些煙花柳巷,魏王府更是連家伎都沒有的。誰料這輩子頭一回逛妓院,居然還是將來的魏王君親自拉進門的。
今夜畢竟不同常日,而是一年一度遴選花狀元的好日子。所謂花狀元,乃是那幫自詡文雅的文人所辟,從教坊裡的幾個頭牌裡擇出一個花魁娘子,此外還有榜眼、探花,各選出一名。少年拉著魏王進門之際,大堂裡已經是座無虛席。
他們甫一進門,就有老鴇迎上來。這鴇子也是生了對火眼金睛,一看就知道徐寶璋是個尻子,又見他後頭跟著個戴著面具的男人,心裡還困惑這一對是在玩什麼花樣,正琢磨著要不要趕客,徐寶璋倒是大方得很,直接賞了一錠銀子,搖著扇子,一副風流公子的模樣道:「要個雅座。」
老鴇只認銀子,哪還管其他什麼,隨即眉開眼笑:「兩位爺隨奴家過來。」
老鴇把人領到台前的位置,又上了些美酒和瓜子,還笑眯眯地問:「二位爺可要叫老身幾個女兒來作陪?」
迷糊已經一臉苦色,只怕少爺一回府,就要被院君給打斷腿了,這會兒一聽,忙要說不用,哪想徐寶璋扇子一拍,豪爽道:「好啊,就叫上幾個姐姐來,人多才好玩嘛。」
這回不光是迷糊,李云霽也默默地扭開頭去。實在是……
沒等多久,老鴇就引了三個女子過來。這三個人模樣都端正清秀,也算是各有千秋。她們一一向兩個公子公子問好,就從善如流地坐在二人身邊。說到底,徐寶璋也是頭一次到這樣的地方,他原先只當同世家姐妹們嬉戲一樣,殊不知,那些青樓女子又怎會同仕女那樣端莊,只看她們一個兩個著裝清涼,臉上帶著諂媚的笑意,不由分說就朝魏兄身旁湊過去。
這也怪不得這些青樓女兒,徐寶璋一個稚齡少年,長得比她們還秀氣三分,這另一個爺就不同了,不說樣子,單是他那身行頭,一看就知道是個有錢的主兒。因此,那機靈的姑娘就忙坐在李云霽的兩邊,硬生生把徐寶璋同魏兄給隔開來。
「晴兒給公子倒酒。」
「公子可要行酒令不?」
徐寶璋就看那兩個女子大獻慇勤,而魏兄不但不拒絕,還將那晴兒手裡的酒杯接來,頓時覺得滿不是滋味,便轉過去看看自己身邊的少女。這姑娘長得一張圓臉,談不上好看不好看,想是剛入行不久,她小聲地問:「公子……是要聽曲,還是……」
徐寶璋看她一副怯生生的模樣,徹底沒了興致,搖著扇子道:「姑娘隨意罷。」
這時候,便有姑娘陸續上台,也就是今夜要參選花狀元的教坊頭牌了。這年頭,要當花魁也不易,既要長相過人,才藝方面也得不落人後。那上台的女子,或是彈琴,或是獻舞,雖談不上極好,但也是集才華於一身。只不過,不管她們表演得再好,徐寶璋的心思,卻滿滿地掛在身邊的男人身上——魏兄從方才就一直看著上頭,難不成,那些女人真有這麼好?
尤其,當一個白衣女子走出來時,明顯在場所有的男人,目光都不一樣了。
「是柳依依。」
「不愧是花狀元的熱門之選,長得確如出水芙蓉,氣質如蘭,不同於一般女子。」
「依依拜見各位老爺。」那女子聲若鶯歌,連徐寶璋都不由抬頭一看,果真是長得傾城貌美。徐寶璋剛在心裡誇一句,回頭瞧見魏兄望著那柳依依,竟是瞧得出神了去,心裡忽覺一刺——哼,沒想到,魏兄竟然也是這等好色之徒!
徐寶璋這回可真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他不知自己早就對魏兄芳心暗許,還帶他到都是女人的地方來,這下真是血往肚裡吞,有氣無處發。然而,他是沒想到,李云霽之所以望著那個柳依依,是因為她的側面,長得跟他所愛慕的少年有幾分神似,這才不由多瞧了幾眼。至於其他的時候,那也是少年渾身不自在,看啥啥不對。
柳依依跳了一支舞,全場掌聲如雷,李云霽這才回神,心裡越發想看看徐寶璋,誰知他扭頭,卻看見那圓臉的小姑娘坐在少年本來的位置上,正專心致志地咬著瓜子。
見李云霽怔住,小姑娘忙放下瓜子:「公子是要聽曲,還是……」
話還未問完,卻看男人拂開身旁有意無意貼著他的兩個女子,快步走了出去。
李云霽走到外頭,著急地尋著徐寶璋。直到他走過拐角,聽見了小廝說話的聲音:「少爺,我們快回去罷,要是被院君知道您來這樣的地方,就算二老爺陪您一起跪,也幫不了您了。」
就看長廊上,少年兩手支著臉,倚著木欄坐著,不知是在惱些什麼。
「魏公子。」迷糊瞧見男人走來,如同看見救星一樣,忙跑過來道,「公子,您也勸勸我們家少爺,趁著老爺們發現之前趕緊回去,迷糊這就去備車。」說完,就鞠躬一下跑了。
李云霽便走了過來,少年聽到腳步聲,卻沒有回頭,直到人在他身邊坐下來。
只看,那清明的月光下,徐寶璋眼眸微垂,縱算是拉長著臉,李云霽仍覺這世間上,沒有什麼��他的少年還要動人。
兩人靜了一時,徐寶璋終究還是憋不住,哼了哼道:「魏兄不是瞧得正興起麼,為何出來了?」
李云霽就算再遲鈍,也猜到了徐寶璋不虞的由頭。想到此,他內心就像是滲了蜜一樣,一絲絲的甜味漸漸擁上來。只是,這溺人的甜蜜之中,卻又隱含著無法明說的苦澀。他伸出手,將那纖細的手腕執來。
徐寶璋一怔,就感覺到掌心一陣癢。
——找你。
徐寶璋默唸著那兩個字,其實,當他聽見腳步聲的時候,怒意早就消了大半,又知道李云霽是特地來尋他的,心裡不但不氣了,還覺得有一種……一種,說不出,可是,會讓心口跳得極快的感覺。
他不知道,這就是怦然心動。
可是,那又如何?
徐寶璋抬起眸子,李云霽望著跟前的人兒,過去,那雙眼總是開開心心,好似沒心沒肺的樣子,但是現在,徐寶璋的雙眼卻染上了一絲愁色。
徐寶璋掙紮了片刻,終於,還是豁出去地問道:「魏兄為何,要總是帶著這個面具呢?」
李云霽一怔,霎時,竟不知要如何解釋。
徐寶璋目光漣漣,道:「魏兄,是不是擔心圜兒見了你的樣子,便不會同魏兄這樣好了?」少年隨即一笑,「魏兄別怕,不管你長的什麼模樣,圜圜會一直像這個樣子,尊敬你,喜歡你的。」
喜歡……
那句「喜歡」,教李云霽心頭一震。他忽然想,就算圜圜知道,他就是魏王,那又如何?只要有少年這句喜歡,便是……便是他們最後,有緣無份,這段跟徐寶璋相識的緣分,難道就不夠他懷念一生麼?
徐寶璋彷彿讀懂了那雙眼裡的意思,這陣子來,他在夢裡夢過無數次的魏兄,卻一直都沒看到他長得什麼模樣。到底是圓、是扁、是醜陋、還是英俊,對他而言,他其實真正想知道的,並不是魏兄的樣子。他想弄明白的,是真正的「魏十九」,而不只是一張冷冰冰的面具、一雙溫柔如水的眼神。
少年緩緩抬起雙手。這一刻,他心若擂鼓。
三喜 番外 金風玉露(十二)
俗話說,好事多磨。月華如練,就在這最後一層秘密就快要揭開的時候,變故橫生。
一道寒光驟然閃現,李云霽當即攬過少年,避開了來自暗處的飛刺。銳物自耳邊擦過時,響起幾聲劈開空氣時發出的響聲,就見那三隻暗器釘在了魏王身後的柱子上。
他臉色一變的同時,就見扮作了教坊女子的刺客現身,除此之外,還有數個黑影自屋頂上一躍而下,一舉朝他二人攻來。
「魏兄!」徐寶璋不知這些刺客究竟從何而來,可見他們手持兵器,凶神惡煞,嬌生慣養的少年又何曾見過這等架勢。此時,一把刀橫空劈來,李云霽緊緊環著少年,閃躲時退開三尺,右腿斜踢,直擎氣海,這時他身側又來一人,李云霽速速迴旋,徒手拆招。
魏王年少習武,大概是嘴巴不利索,只好將精力都放在拳腳功夫上。他最擅長的並非兵器,而是拳法,只因年少時,他曾被老魏王送到在凌空寺治口疾,這套拳法和凌空寺一百零八個武僧所練的是同一個,無論敵手使的什麼刀劍功夫,皆可一一化解。故此,眼下李云霽哪怕是赤手空拳,百十招下來,猶不見疲勢。徐寶璋在他懷裡,也不閒著,只管嘶聲喊道:「來人!快來人!」
教坊畢竟人多,儘管此地較偏,遲早也會被人覺察,一直糾纏下去,對刺客自然諸多不利。然而,李云霽雖功夫在他們之上,可畢竟腿腳不如他們利落,又有一個弱點在懷,加上敵人招數詭譎,並非中原的武學路數,數次交鋒下來,他的衣服也被鋼刀劃開了幾個口子,慢慢地洇出鮮血。隨著動靜漸大,已有人聲從不遠處傳來,想是有人已經發現,正去喊人過來。
那些刺客最後剩下五人不到,眼看就要功敗垂成,此時一聲簫聲響起,那幾個刺客交換眼神,攻勢忽而變換。想來,他們原先本來是抱著活抓的念頭,這回卻是刀刀致命。
李云霽應對不及,唯有當一人露出破綻時,將對方防勢擊破,抱著少年提氣一躍至二樓。他這一下動用了固本,牽動了舊傷,一著地就脫手去。
「魏兄,你怎麼樣了?」徐寶璋驚道。
李云霽搖了搖頭,驀地將少年往前一推,示意他先逃命。徐寶璋又怎麼會將他扔下,扶著他的胳膊道:「要走一起走!」
兩人走了不過幾步,就看那奴役打扮的刺客已經追上。「往哪逃!」他想是這些刺客之首,不同於其他烏合之眾,最是難纏。
李云霽只得出手應付他,打鬥之中,撞破了房門,屋中還有一對野鴛鴦在行云水之歡,誰想陡地飛來不速之客,嚇得忙拉起衣服,衣衫不整地尖叫逃命。
那刺客頭子拌住了李云霽,此時後頭又追進來一個黑衣人,直朝徐寶璋攻去。少年到底機靈過人,在歹人擒住他之前,就翻滾躲開。黑衣人想是要將他活擒,又當他好對付,並未動用真刀,不想這是大意太過,將徐寶璋困住之時,少年猛地抓過一旁正燒得火旺的香爐,對準那刺客的腦袋砸去。
「啊!!」
此時,那正和李云霽打鬥的刺客頭子漸漸落了下風,此時,又有不同一般的簫聲響起,該來是什麼撤退的暗號,這刺客無意戀戰,慘叫讓李云霽分神的時候,他摸到手邊一盒粉末,不由分說就往李云霽的臉撒去。
那粉末不知是何物,李云霽只到聞一股刺鼻的香氣,整個人被熏得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
「魏兄!」瞧見那兩個狼狽的刺客一起奪窗而出,徐寶璋才意識到自己這是撿回了一條小命,扭頭看見魏兄捂著眼,慌忙朝他跑去。
他連忙扶著李云霽在床上坐下,只看男人兩眼通紅,眼前一片朦朧不清的樣子。徐寶璋唯恐他傷了兩眼,著急得快要掉淚:「魏兄,你再忍忍,我這就去叫人請大夫!」
哪想,他剛要起來,一隻手臂猛然抓住了他的胳膊:「別……別、別走……」
徐寶璋頓然一怔——那聲音縱算瘖啞至極,可確確實實,是說了話的。
就在少年愣怔的時候,那手臂青筋一起,一把將少年給粗魯地拽了回來。一陣眼花之後,徐寶璋倒在了床上。
原來,那刺客臨走之前,隨意抓了一把丟出去的香粉,是教坊女子在床笫間供客助興所用的合歡散。這合歡散藥性霸道,平素那些青樓女子也只敢嘴上抹一點,同恩客親熱時不知不覺讓他吃下去,之後一整夜都生龍活虎,快活似神仙。被人猝不及防地扔了一臉的合歡散,李云霽就算戴著代面,不說吃,吸也吸進去不少,最要緊的是,這合歡散對楔者藥性更強。
「魏、魏兄……」徐寶璋雖稚氣未脫,可畢竟身上已散發誘人的情香。尻的香氣,在近潮期時最濃,人人皆可隱約聞到,但是,一般上,此香十分隱蔽,唯有與之相配的楔方可察覺,故此,楔尻相合,說是天經地義,也並不無道理。
徐寶璋被壓在男人身下,他尚不知眼下的情形如何,只睜著一雙茫然大眼。李云霽將人制在床上,四周景物模模糊糊,眼裡只有身下的這個少年。便看那兩眼若秋水橫波,兩頰如桃粉潤,唇瓣殷紅,一滴熱汗滑下纖細的玉脖。李云霽不由伸手,指腹壓住那滴汗珠,那掌心著實滾燙得嚇人,只看徐寶璋面如充血,被摸的時候,嚶嚀地喚:「魏兄……」
那聲音一出,連少年都暗暗一驚。他、他為什麼,會發出這樣的叫聲?——徐寶璋這是有所不知,楔身上的異香對尻來說,也有情動的作用,尤其李云霽現在中了合歡散,雄性的麝香籠罩著少年,漸漸喚醒了這日趨成熟的身子最隱秘的地方。徐寶璋只覺在魏兄碰觸他的時候,下腹隱隱跟著發燙���好像……好像有些癢。少年臉紅如滴血般,不敢再多看男人一眼,他扭過頭去,雙腿卻忍不住夾緊,無發忍耐地摩挲起來……
「魏……啊!」男人猛地俯身下來時,徐寶璋便驚呼了聲,敏感的脖間傳來濕癢之時,那炙熱的雙手便迫不及待地搓揉起這香軟的身子。混亂的喘息和布帛摩擦聲混雜在一起,徐寶璋初始還感到迷茫徬徨,後來發覺到魏兄的意圖,臉色逐漸驚慌起來。
男人如同一隻禁錮了許久的惡獸,不住地在少年身上粗魯地唆吻深吸,只為了尋找那散發著淫香的部位,他一邊在少年的頸脖間流連,一邊探往下處。「不……不……!」徐寶璋緊緊合住兩腿,李云霽扣住他的膝頭,用力地將那隻腿扳開。「啊!」少年驚呼,卻看那淺色的褲子下頭,已經隱隱有些濕意。
想要。想要他。只要這樣做了,徐寶璋就只能跟著他,他也不用再擔心,他的少年會成為別人的人……
這是不需要教導的本性,一個楔天生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徹底征服一個尻,讓他完完全全地屬於自己。而尻在被覬覦的時候,反抗的本能往往會在這時候甦醒,他們不願自己的身子被破壞,害怕被一個強於自己無數倍的力量所壓制、所征伐。
徐寶璋在驚慌和恐懼之下,霍地狠狠地將手一揮。「哐啷」一聲,遮擋住男人面孔的代面被拍飛在地上,裂成兩半。李云霽臉上一陣吃痛,被徐寶璋抓破的地方滲出一點血來,也讓他瞬間從慾望之中清醒過來。卻看少年驚恐地拉起衣服,不住地往床角縮去,跟個孩子似的,用被子掩住了腦袋。
「圜……圜、圜兒……」李云霽看著那蜷縮成的一團,啞聲輕喚。
徐寶璋死活不肯出來,只聽少年哽咽的聲音從被子裡傳出:「……騙子。」
這一瞬,李云霽只覺好似有一個重重的耳光打在臉上。不疼,卻足夠讓他從美夢裡醒過來。他雙眼泛紅地看著那地上的陶面,圜圜說的沒錯,可是,他不僅是個騙子,還是個懦夫。
徐寶璋哭了會兒,漸漸地冷靜了下來。他抽著鼻子,從被子裡鑽出來,卻���現男人已經不見蹤影。他茫茫地四顧了一番,然後撿起了那裂開的面具。
「魏兄……」徐寶璋喃喃時,迷糊已經帶著人趕過來。他瞅見自家少爺除了嘴角破了點之外,毫髮無傷,頓時像是從死裡逃生般,抱著徐寶璋的腿大哭起來。
云韶府出現無名刺客,還差點傷及徐公子,此案刑部接管後,就暫封教坊司,將裡頭的人員從上到下一一清查。徐寶璋自然逃不了被父親們一頓責罰,連素來最會替他說好話的徐棲鶴,這一次都半句不言,徐寶璋被罰在祠堂裡跪了三日,之後就一直禁足在家中。
至於遇刺一事,被抓住的三個刺客,在扣押後的一日,已在牢中毒發身亡。想來,這幫人事先早就服了毒藥,被逮住的話,只有死路一條。
這樣一來,又斷了線索。
驛館裡,太醫給魏王把脈,而後恭敬道:「王爺體內合歡散的餘毒已去,這次的病症,也是先前動氣太過,下官這就給王爺開幾帖固本培元的藥。」
太醫識趣地沒有問魏王,這合歡散究竟是如何沾染上的。他的職責,只有治療魏王的病,其他的必然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就看李云霽坐在軟榻上,俊美的臉龐有些蒼白,他長得像母親,面目如雕如刻,這會兒病了,反是平添了一分文弱之感。
太醫退下之後,李云霽便閉目養神,須臾,陡然睜眼。
只看下屬走進來,拜道:「王爺。」
李云霽便示意他說下去,那侍從就道:「雖然那些刺客已經自盡,不過,屬下也查到了一點東西。那幾個刺客服的毒叫七步死,是由西北才能找到的毒蠍王尾刺的毒液淬煉而成。王爺說曾聽到簫聲,江湖中以簫作為暗號的不多,既然善製毒,又是蠻族,那大概是九重門了。」
九重門?江湖門派如此多,這個九重門,李云霽可真是聞所未聞。侍從道:「九重門據說是西域的門派,近十年勢力流入中原,相傳其門主乃是羌族部落後人。」
說道羌族,李云霽總算有了些頭緒。他曾作為統帥,橫掃鄭國西北面的蠻族部落,如此來看,極有可能是蠻人餘孽想要報仇雪恨。既然如此,他們要抓住徐小公子,難不成是要威脅他,或是鎮平侯?
李云霽雖知道徐寶璋現在身邊必然守衛無數,卻仍然安排了一兩個眼線暗中查看。這會兒,李云霽便問及徐小公子這幾日過得如何。
侍從道:「小公子這回有驚無險,反倒是回家之後,差點被沈爺罰了板子,還是鎮平侯出口才免了皮肉之苦。後來,沈爺將小公子關在祠堂裡,揚言要餓他三日,好在尚書大人和徐三爺各自暗中命人送了幾次飯,小公子非但沒有餓著,反而還多吃了幾頓。出來後,現在還在府裡閉門思過。」
李云霽聽到任何有關徐寶璋大大小小的事情,臉上不自覺地揚起淺笑,只是,他又想到那一日,少年拒他於千里之外的模樣,笑容之中不免溢出幾分苦澀。
? 三喜 番外 金風玉露(十三)
沈敬亭讀完了兒子寫的《悔過狀》,不發一語地打量著他。少年低頭站在邊上,時不時暗暗瞅來,一對上阿爹的目光,又急忙垂下眼。
沈敬亭微微蹙眉——怎麼關了幾天,不但一斤沒少,反倒是氣色紅潤,比先前還活蹦亂跳了。
沈爺自是不知,後院裡的兩位老爺面上都說要重罰,實際卻是陽奉陰違,唯恐把寶兒給餓壞了,不說一日三餐,連一口點心都沒少。
感覺到前頭審視的目光,徐寶璋雖然心裡發怵,可到底知父莫若子,壯著膽子討好道:「阿爹,圜圜這回真的知道錯了。」
沈敬亭一臉淡然地道:「你這回知錯了無妨,反正,還會有下一回。」
這下,少年只好乖乖閉嘴了。他深知阿爹的脾性,心情好的時候,只怕這世間找不出比他更溫柔的人,一旦真正發怒,臉上還是一副淡淡的樣子,可說出的話句句戳中痛腳,一分情面都不留。
沈敬亭望著兒子,沉默良久,末了好似終於下定了決心,對侍從道:「去請楊翁過來。」
徐寶璋就見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被帶出來——說是男子,可觀其打扮,顯然是內宅管家的男尻,瞧著年紀不大,模樣和藹親切,頗易令人心生好感。他恭敬地對兩個主子躬身道:「小的見過沈爺,徐大少爺。」
徐寶璋困惑地看了看他二人,心裡隱約升起一股不安,小聲地喚:「阿爹……」
沈敬亭如何不知兒子害怕什麼,一時間,也不氣徐寶璋逛窯子的事情了,只把他攬到跟前,捏著那柔軟的掌心,溫和道:「這些年,阿爹跟你的父親們一直把你當個正經男兒養大,從來都不拘著你。」
徐寶璋也不是傻子,他自然看得到父親和阿爹對他的寵溺。其他士族家裡的尻子,不論男女,哪個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年裡只有那幾天能出來轉一轉,大多時候都關在家裡,只許閹奴靠近,連自家叔伯兄長都不可過份親近。徐寶璋這樣出入自由,交友廣闊的,雖說不是沒有,但在規矩嚴森的世家裡,也算是極少見的了。
沈敬亭看著這個與自己長得七八分相似的少年,說到底,也是他自己的私心。他命中幾次跌宕,從出生到發生變故嫁進徐家,前半生都沒感受過真正的快活和無畏,因此更盼著徐寶璋能憑心而活,如那些少年公子一樣,出門會友,遊山玩水,無憂無愁。
「阿爹。」徐寶璋輕喚,將沈敬亭的思緒給拉了回來。他望著少年,眼裡雖有諸多不忍,可為了徐寶璋將來的日子好,還是道:「現在,你長大了,有一些事,你是該要明白的了。否則,將來要嫁人的時候,還是這般迷迷糊糊的。」
少年隱隱猜到了阿爹暗示的是什麼,腦子裡驀地又想到那一夜。
徐寶璋臉陡地燒紅起來,這是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尻子和一般的男人,確實是不同的。魏兄……和其他的男人,也是不一樣的。
沈敬亭叫來了楊翁,向徐寶璋介紹此人。這楊翁實為宮裡從五品的醫官,擅養身、調和之道,由他來引導徐寶璋,想來是再合適不過。可這楊翁再好,對徐寶璋來說,仍舊是個生人,沈敬亭便溫柔地哄他道:「莫怕,阿爹也會陪著你的。」
好在,那楊翁也是個和氣的,安慰了徐寶璋幾句,少年這才慢慢放下不安。
因此,徐寶璋說是被禁足,其實,也不盡然。
一如母親更易瞭解女兒,沈敬亭也察覺到了少年身子的變化。徐寶璋那一夜回來後,脖子發出的異香顯然同往日不同,請教了楊翁,也說:「大少爺情潮已動,不宜再隨意出門,想來……也是這三月之內的事情了。」
這句話,同徐寶璋在宮裡聽到嬤嬤所說的相差不遠。潮期對尻而言,乃是一等一的大事,沈敬亭深知自己這寶貝疙瘩一些事上精明過人,另一些事卻迷糊得很。果然,少年聽了幾堂課,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夜裡,徐寶璋不曉得知為何,在床上如烙餅似的,翻來覆去。後來,實在是躺不住,他翻了過去,從床下拿出了一個東西——那是裂成兩半的代面。
距離那一夜,已經過去了大半月。這陣子,徐寶璋派人暗中打聽,卻怎麼也找不到魏兄。
徐寶璋忽然發現,他除了知道那個人叫「魏十九」之外,其他的全都一無所知。他不知道他住在京城什麼地方,不知道他身份為何,甚至,魏十九究竟是不是他真正的名字,徐寶璋亦不知情。
魏兄……會不會,是生他的氣了?
徐寶璋看著那個陶面,喃喃著魏兄,心口逐漸熱了起來。他又想到了那個晚上,想到了那隻手用力地撫過身子的感覺……少年禁不住蜷了蜷身子,他躬著背,夾住了腿。一種似曾熟悉、卻又好像無比陌生的熱癢由下腹漸漸襲來,徐寶璋抓緊了被子,最後,實在是按捺不住,將手鬼使神差地探到下頭。
男尻同女子相似,無陽根而有牝戶,而這牝戶又有些許不同。手指撫過稀疏恥毛,一輕碰那處,徐寶璋便如哽咽般地小聲呻吟。他又羞又怕,可卻管不住自己,只覺那裡頭癢得不成,唯有咬緊下唇,將一截指節探入花房,裡頭已經濕得不成。徐寶璋緊閉雙眼,手指往那癢處直摳,一會兒進一會兒出,胸口急喘,熱汗頻出,臉不自覺地蹭著那代面,嘴裡輕喚:「魏兄……」
鼓搗半晌,忽而少年一陣痙攣般地輕顫,他夾緊兩腿,臊水似湧濺而出。徐寶璋頓然清醒,只看褲子洇濕一片,又驚訝又羞恥。他不敢叫來迷糊,便把髒褲子脫了,自己換了身衣服。釋放了一遭,徐寶璋先是不安,後來又想到那楊翁所言,來潮前兩三月,尻子春情萌動,夜裡難寐,常自瀆瀉身。想到自己方才,也是舒服快活較多,漸漸便不害怕了,後半夜裡睡得也算安穩。
翌日,徐寶璋照往去向阿爹請安,沈敬亭見他神色懨懨,有些心不在焉,也不多說什麼,就讓他回去。之後,叫來守夜的下人,便知少年初長成,縱然心疼,也知道此事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時,只得命下人多多看著少爺,有何事不對要速速稟報。
徐寶璋在家裡待了整整一月不出門,儘管是安份了不少,但是卻也不如以前開心活潑了。
「圜圜到底無拘無束慣了,悶在家中,容易悶出病來。」徐棲鶴道,「過陣子到了六月初六天子祈福後三日裡,興隆寺倒是有很多熱鬧可瞧。」
沈敬亭也正打算那幾天放兒子出門透透氣,雖說是要管教,但也不能過於嚴苛,省得物極必反。再說,徐寶璋現在已經慢慢開竅,知道避諱了,想來也不會再跟以前那樣惹是生非才對。
他便道:「那就依鶴郎的意思。」
時隔一個多月再踏出門,徐寶璋也難得鬆了口氣。他換上一貫的書生打扮,帶著迷糊和好幾個護衛歡天喜地地出門去了。
六月初六前後三日乃是祈天的吉日,這時候宮中吃素,到六月六日那天,皇帝免朝一日,在宮中太極殿為萬民祈福。興隆寺也會有無數香客去燒高香禮佛,周圍幾條街都是吃的玩的,熱鬧非凡。
往日,這樣的日子,徐寶璋最是開心,能一路從巷頭玩到巷尾。可是,現在他瞧著眼前的張燈結綵,輝煌燈火,高興之餘,心裡卻不免生出幾分落寞。
下人裡頭,約摸只有迷糊知道少爺這份寂寞由何而來。那個魏十九也真是的,說不見就不見了,一整個月下來杳無音信。
徐寶璋走到錦繡橋上,望著河水,輕道:「你說,魏兄今夜……會不會也在這兒?」
迷糊眨眨眼,不知該怎麼說,少爺才不會覺得難過。少年望著河面,便看如鏡的河面上漸漸映出一點點火光,他仰頭一看,就瞧見夜空裡冉冉升起了孔明燈。
「少爺,您瞧,好多燈啊——」迷糊興奮地道。
卻看,徐寶璋瞧著那些孔明燈,偏頭思索了一下,突然,靈機一動,抓住迷糊道:「快,幫本少爺做一件事情!」
小半時辰後,下人給主子找來了一盞燈。
「少爺,為了找您要的燈,咱們可把這兩條街坊全跑遍了,總算給您買到了!」 那孔明燈比一般的大了足足十倍不止,後頭還叫人掛著一張字聯。迷糊拿來筆墨,好奇地探著脖子:「少爺,您到底要幹什麼啊?」
徐寶璋也不理他,逕自拿起了筆。下筆之前,他琢磨了半天,寫完了以後,就讓下人把燈點著。
小廝仰著頭,開心地喊道:「少爺,瞧,飛起來了!」
只看,那一盞孔明燈緩緩地飛昇入夜空中,極是醒目,下方掛著的字聯跟著展開來。那一大張紙上,就只寫了三個字——對不起。
對不起。說你是騙子。
對不起。明明答應過,不管你是什麼樣的人,都��會拒絕你。
對不起。
徐寶璋並不能保證,魏兄究竟能不能看見,也不敢想,魏兄若是看到了之後,會不會原諒他。這些天,他認認真真想過以後,只覺如果他和魏兄因為那樣子而分別,此生再也見不到,這必會成為他一輩子的心結。
即使,將來有緣無分……他也希望,魏兄能夠明白,他真正的心意。
就看那盞燈在茫茫夜空中越飛越遠,直至化作天上那無數星辰中的之一,徐寶璋才收回目光。他嘆了一聲,卻像是釋然了一般,說:「我們回府罷。」
就在這時候,風雲變幻,意外忽生。
? 三喜 番外 金風玉露(十四)
這變故來得十分突然,徐小公子坐著轎輦回府,一行人離開京城北巷五里不到,便有刺客來襲。來者二十幾人,全是蠻夷精武之人,最要命的是這幫人擅使毒。徐寶璋身邊的護衛雖然厲害,可是防不住暗箭傷人,他們攻來的時候,就放出毒煙。這些護衛閃躲不及,吸了迷煙,四肢無力,發揮不出平日的十成功夫。
這種迷煙,習武之人尚且擋不住,更何況是徐寶璋這種沒有內力之人。其他刺客收拾那些護衛的時候,那頭子就踢開轎門,將暈暈沉沉的少年給拖拽而出。他將徐寶璋扛到肩上,剛邁出一步,忽然一個黑影躍出,抱住那個刺客:「放開……少爺……」
迷糊死死將那刺客給拖住,來人冷笑了聲,一腳將這小奴踢翻。迷糊滾了兩圈,又憑意志強撐,緊緊抱住那人的腿。
「既然你找死,那我就送你一程!」那刺客揚起鋼刀,眼看這小迷糊就要一命嗚呼的時候,一記飛石擎中手腕,跟著就見一人趕至,阻擋他們擄人。
這人撕了衣袖擋住口鼻,這才沒有吸入太多迷煙,他身手極是了得,哪怕刺客人數眾多,加上徐家的護衛,也能抵擋一時。刺客頭子不願多糾纏,想要先行撤下。來人察覺刺客的意圖,招數一變,斬殺了跟前擋路的兵卒,厲喝一聲,提氣直往那頭子追去。
就看來人一雙冷冽寒眸,招招雷霆肅殺,正是魏王李云霽。
原來,從少年踏出徐府到京城北巷,魏王便悄然跟在他的身後。當少年身影落寞地站在錦繡橋上時,李云霽就在不近不遠的人海之中靜靜地望著他。周圍的喧嚷和熱鬧都與他無關,他只是一路沉默地跟在徐寶璋的後頭,他原以為自己會滿足於此,不料卻是雜念橫生,幾近貪妄——
他是一等親王,有實在的功勛,他可以在明日進宮,哪怕是強求,也要讓今上賜一道聖旨,就算徐家不肯——不肯又何妨,被人暗中恥笑又何妨,只要圜圜願意……
李云霽陡地想到——要是,圜圜也不願嫁他呢?
徐寶璋尊敬的、仰慕的人,是魏兄,是那個不會說話、救他於危機的魏十九,而不是滿嘴謊話、連真相都不敢吐露的魏王李云霽。
李云霽心緒雜亂,即恨不得就這麼走上去告訴他事實,又害怕像那一夜一樣被少年無情地拒絕,鬱結在心,血氣翻湧。李云霽知道,自己是犯了執拗。憑心而論,他活了近三十年,從未執迷過什麼。沒想到,一次入京,一個萍水相逢,卻將一生的執念留在了此處。
直到,那盞孔明燈冉冉飛上夜空。
看到那三個字的時候,李云霽彷彿一瞬間被抽空了一樣,緊跟而來的,是一種似是喜悅,又似酸楚,更多的是無法抑制的悔悟和痛楚。
對不起。是我騙了你。
對不起。一直都不肯告訴你,我究竟是誰。
對不起。
李云霽終究沒有上前去和少年相認,他忽然明白,「魏十九」之於徐寶璋的意義,至少在今夜,他自私地希望,魏兄能在純真的少年心中,多存在一夜,一時,哪怕是一刻,一瞬也好。
然而,李云霽卻未成預料到,那些刺客居然膽大包天,無視徐公子身邊的重重護衛,竟打算放手一搏。若非李云霽派人暗中跟著,斷也不會知道徐寶璋遇險,這才匆忙殺回頭來救人。
李云霽不顧先前的傷勢,妄自動氣,同那刺客強硬過招。他認出這殺手就是當夜在教坊襲擊他的人,那刺客自也認出他來,不怒反笑:「李云霽,你來了正好,省得我費心去殺你,拿命來!」
刺客手擎異族彎刀,這種刀刀身不重,以快為準,如同軟鞭。李云霽曉得這蠻夷招招陰險,對方又深諳李云霽弱處,專攻其軟肋,李云霽左腿有疾,往往反應不及,加上那人帶著徐寶璋,李云霽每次出手時,就多一份顧忌。然而,李云霽首要並非抓拿刺客,而是救下少年,幾次出招都要奪人,那刺客帶著徐寶璋側身一躲,刀刃如毒蛇一樣襲來,李云霽速速奪過地上的兵器,用刀抵擋。
這會兒,馬蹄聲由遠而近,想來救兵快要趕到。
那頭子見情勢對己方不利,不願多做糾纏,將兵器指在少年的命脈處:「再過來的話,我就先殺了他!」
人質在手,他人不敢貿然動手。那刺客頭子就見機行事,讓餘下的人拖住追兵,自己縱身一躍,翻到牆上。
「圜圜!」李云霽解決了跟前絆住他的兩三個刺客,也提氣追去。
鎮平侯和禁衛軍統領騎馬趕到,一個護衛忙上前,告知少爺被歹人擄走。鎮平侯鐵青著臉,命道:「留幾個活口,把下巴給卸了,刺客帶著圜兒跑不了多遠,其他人跟我去搜!」卸了下巴,是為了避免這些人咬舌或是服毒。
卻說,李云霽去追拿刺客,他腿腳不利,可刺客畢竟多扛著個少年,身上又受了傷,逃了良晌,竟也被李云霽給追上。
二人在巷子裡過招,論硬戰,這刺客到底不是李云霽的對手,最後退開數丈,他胳膊勒過徐寶璋的脖子,威脅道:「你再過來一步,我就先卸了這個小子一條胳膊!」
這時,徐寶璋已經有些轉醒,雖還有些暈沉,可視線已經逐漸清明。他掙了掙,那刺客便又勒得更緊:「別動!」少年一個吃痛,那一聲嚶嚀不啻於在李云霽身上活活砍一刀。他只怕那刺客情急之下,傷了徐寶璋,嘴裡含了含血腥,道:「你、你放、放了他……抓、抓、抓我……」
聽李云霽說話磕磕巴巴,那刺客不知他有口疾,得意地嗤笑道:「沒想到王爺如此寶貝徐家這個小公子,早知道如此,我等何必大費周章,直接從他下手,就可一箭雙鵰!」
這幫人目的果真是為了報當年的滅族之恨,可他們又要拿徐寶璋要挾鎮平侯,李云霽想道那些刺客裡還混著幾個烏虛人,只怕是這蠻夷和烏虛汗王勾結,要用徐寶璋換鎮平侯的人頭。
二人對峙時,徐寶璋也漸漸清醒。他只聽到耳邊嗡嗡地響著,有一句沒一句,可也摸清了這刺客的目的,原來刺客三番兩次上門,是為了抓他來威脅父親。
「這樣,你如果在我面前自裁,告慰我死去的族人,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不折磨你這個寶貝疙瘩,如何?」那刺客說著時,故意用手背擦了擦少年的臉蛋。李云霽登時目眥欲裂,心中不光想殺了此人,只恨不得將他處以車裂之刑。可少年畢竟在敵人手裡,李云霽進退維谷,就在僵持不下的時候,徐寶璋忽然睜眼,抬頭看著一個方向,乍然喚道:「父親!」
那刺客猛地看向那一處,此時,手微微一鬆開,徐寶璋這會兒也不管這麼多,費盡吃奶的力氣狠狠地蹬腿一撞。少年畢竟不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家閨秀,就算只會些三腳貓的功夫,說到底也還是練過的。他直接把刺客的下頜一磕,對方就疼得連刀子都脫了手,徐寶璋也暈頭轉向地踉蹌退了幾步。
李云霽逮住這個良機,用十足功力朝刺客攻去。這下子,刺客瞬間落了下風,節節敗退,他心知今日逃不掉,便想要拉個墊背的,加上恨極徐寶璋壞他好事,讓李云霽一刀砍傷胳膊時,抽刀襲向徐寶璋。
少年見彎刀猝然劈來,眼看就要閃躲不及,忽聞「鏗」的一聲,徐寶璋就撞進一個胸膛裡,瞬間,一股熟悉的幽香拂過鼻間。
李云霽手裡的刀擋住了刺客,將他硬生生震開一丈之外,而後反手一個刀花,直劈向刺客氣海。氣海一破,鮮血飛濺,那刺客退了退,最後便睜大眼倒在地上。
李云霽走了過去,他扯下刺客臉上的黑布,誰想這刺客身為男子,五官竟十分豔麗,李云霽思索了一番,想起此人正是他在教坊司見過的頭牌——柳依依。
誒,這柳依依不是個女子麼?什麼時候,又成了個男人了?
李云霽畢竟見多識廣,他知道,蠻族中有不少異士,可用藥暫時改變聲帶身型。官府緝拿時只關押了男子,刺客以女子身份藏身於教坊裡,這才讓他逃過追捕。然而,他心急太過,又碰上了李云霽這個難纏的程咬金,自然功敗垂成。
徐寶璋再清醒時,發現自己正枕在一個男人的大腿上。他們似乎是在一個客棧的房間裡,屋子裡沒有點燈,只有一絲光從窗口透進來。
見少年安然醒來,那男人便要起身走出去。徐寶璋卻眼明手快地把他的胳膊抓住,剛要開口,就覺得腦袋一疼。「嘶……」少年一聲痛呼,男人就止步不動,一線光芒由窗欄照進,映出他掙扎的視線。他到底捨不得丟下徐寶璋,回過頭來問:「疼……麼?」
那聲音極是瘖啞,說話一頓一頓。徐寶璋不知怎麼地,忽地眼眶一熱,委屈地說:「疼。」
李云霽只覺心口一抽,不由俯身,輕輕揉著少年的腦袋。徐寶璋抽了抽鼻子,小聲道:「魏兄,我頭上……是不是腫了個包?」
可不是麼?李云霽啞然失笑,可一想到方才少年如此亂來,仍然是心有餘悸。
徐寶璋乖巧地讓他揉了半晌,跟著,就看懷裡的少年抬起頭來。光線昏暗,只能就著朦朧的月光,瞧出一點模糊的輪廓。兩人凝視彼此良久,少年忽而一笑,那笑靨對李云霽而言,就像是春回大地,萬物復甦,就算前頭有再多的陰霾和阻礙,彷彿也都不值得一提了。
「魏兄,你又救了我一回。」徐寶璋誠摯地說道。
李云霽聽到,眼裡雖有笑意,卻又有幾分苦澀——他到底該怎麼告訴徐寶璋,他不想當他的恩人,也不想當他的兄長,他是想……
「我爹說,我們做人,不可忘恩負義。魏兄,你救了我這麼多回,圜兒實在是想不到該怎麼報答你了,所以……」徐寶璋這聲「所以」拉得老長,李云霽不知少年賣著什麼關子,哪想,徐寶璋卻紅了紅臉,可面上依然故作正色,頭頭是道地說起來了——講得卻是農夫救了仙鶴,仙鶴化作女子報恩的故事。
李云霽聽到中間,已經明白,少年所言為何,可就是因為聽出來了,才愣怔在當處,動也不動。
徐寶璋說完了仙鶴以身相許,便抬眼看著魏兄。卻瞧,他伸出手掌,輕碰了碰男人的臉龐。眼前的人,就像那水中月,又似霧中花,無論是什麼,他只知道,他心悅他,這就足矣。
李云霽只覺唇邊貼來一股柔軟,帶著勝似花朵的芬芳,暖流隨著少年青澀的吻一點一點地注來。美好停駐一瞬,男人驀地雙臂緊箍住懷中嬌小的少年,如同化作狂獸一樣,狠狠地噙住那香軟的唇瓣。「唔……!」少年驚訝的呻吟淹沒在熱吻之中,李云霽捧著徐寶璋的臉,抵死纏住那柔弱的軟舌,難分難捨地勾繞舔舐。兩人糾纏地倒臥在床上,雙手在對方的身軀難耐地撫摸著,唇舌分分合合,直親得四唇紅腫,才急喘地分開來。
徐寶璋困在男人身下,整個人攏在強烈的麝香氣之中,一張臉紅似火,李云霽又何嘗聞不到尻身上的香甜氣味,可這氣息又和往日極是不同,想是少年已經情動。
「魏兄……」徐寶璋啞聲輕喚,遂難得羞澀地咬唇。他畢竟通曉了一些事情,明知……這樣是大逆不道,有違規矩,可是,魏兄畢竟是不同的。徐寶璋心底已將自己許給了這個男人,這會兒被勾動情慾,難免情不自禁,小聲央道:「魏兄……再親親我……」
李云霽終難再忍,邊同徐寶璋親熱,邊將手探進他衣服裡摸著。少年的身子極軟,那手掌卻是極熱,碰到一處,就點燃慾火,一發不可收拾。來到羞處時,徐寶璋這才有些清醒,他身子一顫,睜大眼看著魏兄。李云霽啄了啄他的眼角,低聲說了句:「……莫,怕。」
徐寶璋只覺那掌心慢慢滑下,手指隔著褻褲,輕輕貼著陰處,跟著忽輕忽重地按壓起來。徐寶璋畢竟只是個雛兒,縱然自瀆過幾次,那刺激也遠不如深愛之人的安撫,當下淚眼婆娑,呻吟連連。李云霽一邊唆吻,一邊愛撫,又怕自己傷到徐寶璋,下手極是謹慎,一番隱忍,只把自己逼得額頭熱汗頻出,下腹銀槍硬漲難耐。「魏兄……啊……」徐寶璋泫然欲泣地喚了喚,猛地兩股收緊,李云霽便知他到了極處。
少年緩過來之後,這才又覺得害羞,訥訥地叫著「魏兄」。李云霽便幫他穿好衣服,用被子包住他的身子。徐寶璋如何不知他是珍惜自己,心中暖意更甚,睡著之前還喃喃地提醒魏兄自己家在何處,唯恐魏兄找不到徐府在哪,不知上哪裡提親。
少年又歇下之後,魏王也起來整了整衣物。此時,侍從的聲音隔門傳來:「王爺,鎮平侯的人馬要到了。」
李云霽應了一聲,接著叫人備馬,他要連夜入宮面聖。
? 三喜 番外 金風玉露(十五)
魏王深夜從入宮,司禮監大太監已經在宮門口候著他了,想來王爺稍早之前,已經給宮裡的那一位傳了消息。
承乾宮燈火通明,天子讀完了紙上的字,雖書寫匆忙,可李云霽已將來龍去脈交代明晰。太監呈來熱茶,皇上接過抿了一口,而後就嘆了一聲,道:「先前探子回報,烏虛汗王有意在今年從三個王子裡選出一位繼承人,想來,這挾持一事,同這也有關係。」
汗王老當益壯,底下的三隻狼一日日長大,每個都想要討好父親,只是不知道這又是哪一個���子的主意。以皇上的立場,一個徐寶璋確實不如何,可是他牽扯的卻是徐家,是朝中重臣,要是處理不當,必然後患無窮。
李云霽能查到的東西,今上自然也已經知道,他道:「明早上朝,鎮平侯必會提出此事,然而蠻夷反賊和烏虛勾結一事,當中即關聯江湖綠林,又牽扯朝堂國事,一時半刻裡,怕是沒法斬草除根。」
李云霽也明白這個道理,他所求不多,只要嚴懲刺客,查出京中那些賊子的窩點,一一凌遲,殺一儆百。
不想,皇上卻是緩緩一笑,道:「朕曉得,畢竟事關徐家的那個寶貝疙瘩,勿怪你如斯緊張。」
魏王微怔,隨即臉上竟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紅暈:「臣、臣……」
皇帝耳目眾多,魏王和徐小公子之間不管是能說還是不能說的事情,想必都略知一二。他見李云霽支支吾吾,不由朗笑數聲,拍了拍案道:「這件事,你儘管放心,朕已經擬好聖旨,過幾日,就讓壽昌長公主帶你一起上門,去徐家提親。」
李云霽本還心愁如何向皇上開口,誰料,這幾個人居然比他還要心急。今上還時不時讓賢妃去敲打敲打,唯恐徐寶璋這快要到嘴的肥肉,被李云霽這一磨蹭,就長腳溜了。
皇上道:「刺客的事,你毋須擔心,還是趕緊回去,準備幾份厚禮罷,朕就不留你用早膳了。」
李云霽瞧見太監遞來的聖旨時,才曉得皇上早就準備好了,就差押著他上門了。他小心地接過聖旨,朝皇上深深叩謝,之後便忙不迭地下去籌備了。
皇上搖首笑了笑,跟著站起來,走到窗前。他看著那一樹海棠花,輕嘆一聲。太監喚道:「陛下。」
皇上緩聲道:「朕只是想起了阿鸞。」
阿鸞正是早逝的小陳後的閨名。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小陳後在這禁宮中,一直是無人敢提的忌諱。可近陣子,陛下像是漸漸放下了多年的心結,不單是對下人,有時候還會跟賢妃回憶起小陳後還在的那一段歲月。
卻說,徐小公子遇刺一事牽連出了不少人,有了上一回的經驗,這次被抓住的刺客便沒機會尋死,審了兩日,便供出了不少秘密。這陣子,禁衛軍四處查封,抓了不少嫌疑人,此事非同小可,刑部辦起來也極快,不過半月,京城裡殘餘的蠻夷勢力也被肅情得七七八八,剩下的都難成氣候,聖上也明言要管束江湖勢力,但凡有違抗朝廷者,皆以反賊論處。
一切看似塵埃落定,至於本案中差點被擄走的人質徐寶璋,這大半個月當然是乖乖待在家裡,經此一遭,想必在他嫁人之前,都別想輕易踏出門了。
本以為少年最多安份個兩三天,誰知這段時間裡,徐寶璋倒是聽話得很,就是多出了一個古怪的毛病——
「阿爹。」沈敬亭在內堂看賬,聽到聲音,抬眼就見少年撩起竹簾,探頭進來,左看又瞧。
先前兒子遇險,沈敬亭心急如焚,後來徐寶璋安安全全歸家,他那幾日依然不能安睡,夜裡動不動就起身去看看兒子,非得確定這小祖宗安然無虞,才肯作罷。徐寶璋瞧見阿爹擔憂至此,也發誓再不貪玩,可是此事畢竟非他過錯,然而兒子懂事乖巧,父親們心裡亦覺寬慰不少。
瞧兒子鬼鬼祟祟,沈敬亭放下賬本,問:「你到底在看什麼?」
徐寶璋猛地一回神,期期艾艾地道:「圜兒,是聽說,有客人來了……」
「你是說金福樓的掌櫃,」沈敬亭說,「他送來了賬本,我就讓人走了。」
「哦。」原來只是個掌櫃。
徐寶璋應了一聲,臉上卻難掩失望的神情,剛轉身要走出去,卻被阿爹給叫住:「圜圜。」少年回頭,走過來問:「阿爹,怎麼了?」
應當是我該問怎麼了——沈敬亭不禁橫了兒子一眼,知子莫若父,他猜到徐寶璋心裡必定藏著什麼事情。
他提了幾件事,少年都一一老實應了,沈敬亭說到最後,也無話可講,就擺擺手放人了。看兒子扭頭離去,沈敬亭不由輕嘆。他也知道,兒子畢竟不小了,有一兩樁父親不知道的秘密,也不需要大驚小怪,只要,不惹出事端就好。
這些天,徐大少爺不知道是怎麼了,成天魂不守舍,還告訴下人,一有誰上門,一定要第一個知會他。下人們自是不知,少年情竇初開,是在等著情郎上門提親。然而,他日盼夜等,眼看都過了十幾天了,魏兄怎麼還沒見到人?
徐寶璋這是有所不知——提親一事,怎可馬虎。
魏王領了聖旨之後,一要去拜訪壽昌長公主,正式請她為自己說媒,二自然是要打聽未來岳丈的喜好,還要按照求親的禮制準備厚禮,三是要請人擇一良辰吉日,等到萬事俱備,這才能體面地上門來求親。畢竟魏王事前也沒想到自己真能在京城把自己的終身大事給辦了,光是命人備禮,就花了點時候,而徐府兩個老爺剛好正操勞著正事,他便聽從長公主的建議,等到基本結案的時候,才好上門來。
好事一番蹉跎,就正好到月底。
這日,徐寶璋坐在案前,兩手支著臉,正出神地看著桌上一個分成兩半的代面。
「唉……」迷糊一進來,就聽見自家少爺長嘆了聲。可真是奇了,過去他們家少爺可是從來不嘆氣的,近陣子不知道怎麼了,先是守了大半個月的門,後來一天比一天不開心,就看著那面具發上一整天的愣。
迷糊到底年紀尚小,不曉得少年深陷情海,免不了要患得患失。徐寶璋堅信,魏十九和自己兩情相悅,以魏兄的為人,一定不會欺他。可是,等待的時間越長,少年也不禁有些動搖起來。
會不會,是他沒說清楚,魏兄不知道徐府在哪?
還是,魏兄被什麼事情給拌住了?
連日來,徐寶璋夜不能寐,他先是擔心魏兄找不到徐家大門,後是憂愁魏兄出了什麼意外,日子漸長,少年心中的思念和不安越重,難免生出一點荒唐的想法——
魏兄,該不會……是騙他的?
怪不得徐寶璋會這麼想,仔細思量,那魏十九還真是「前科纍纍」。一身謎團不說,又騙少年自己是個啞巴,徐寶璋實在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魏兄明明能開口說話,又要騙自己呢?若他對自己沒有情,又怎麼可能三番兩次捨命救他?
這一個個疑問盤旋在心頭,徐寶璋真是不嘆氣都不行了。
迷糊不曉得少年所有愁,自然不知道從何安慰起。就在這主僕一塊兒愁的時候,一個下人跑了進來,急道:「少爺、少爺,前堂那裡,來了好多好多人!
徐寶璋原先還神情蔫蔫的,整個人突然就活了過來。他「唰」地一聲站起來,問:「你有沒有看清楚,是誰來了?」
「小人不知,可是那些人搬了好多紅箱子來,似乎——似乎是來向少爺提親的!」
徐寶璋一聽,烏溜溜的大眼漸漸注入光輝,喜不自禁道:「真的?!」說罷,就等不及要跑出去,還未來得及邁出門,就看徐府的院君帶著人火急火燎地趕過來了。
「阿爹?」
一炷香之前,徐家的門房急衝衝去找院君,說壽昌長公主和魏王殿下上門來求親了。沈敬亭的臉色說不上好還是不好,但顯然也是被這麼一出給驚到了。好在,院君是見慣了場面的人,對帶來的下人吩咐道:「快給少爺換身衣服,梳一梳頭,省得他這樣出去衝撞了人。」
徐寶璋這才看看自己,一身家常服不說,頭髮只用根簪子隨便挽著,怎麼、怎麼能……就這個樣子,去見魏兄呢?遂乖乖地跟下人走進去,換衣洗面,重新梳了個頭才走出來。
沈敬亭在外頭候著,轉頭就瞧見一個錦衣少年款款走來。他身著裾服,外罩薄紗,青絲綰起,雖是大家公子的打扮,可他到底身段初顯,這副樣子看著極是秀致,有一種雌雄莫辯之感。
沈敬亭心裡忽而生出一絲感慨——他的圜圜,是長大了。
然而,想到今日上門之人,沈敬亭也不得不整了整心神,提醒徐寶璋一些見客時要注意的禮儀,末了,忍不住說:「最近是多事之秋,我跟你父親本想過陣子,再給你尋一門好親事,今日——你就當先相看相看,諸事過後再議。」
他原先還擔心徐寶璋會心生排斥,誰想少年卻道:「阿爹,您不必擔心,孩兒……孩兒知道的!」一想到馬上就要再見到心上人,徐寶璋的小臉不禁紅了紅。
在此處耽擱了也有一時了,想到貴客還在等著,沈敬亭也不再多言,就帶著少年到前堂去。
徐寶璋一早就盼著今日,心裡自然是雀躍萬分,可是距離前堂越近,少年心裡反是越發���張。他先是想自己這副打扮,魏兄不知道��歡不喜歡?跟著又想,那一夜黑燈瞎火,他沒看清魏兄的模樣,這下子青天白日,魏兄可就沒處可躲了。
徐寶璋跟著阿爹來到正堂,在廊上就瞧見果然來者眾多,搬來的紅箱一個又一個,這哪像是來提親的,簡直跟下聘差不多了。等要邁進正堂,徐寶璋便想起規矩來,忙低下頭,擺出一副良家子的安份模樣。
這時,正堂裡正好傳出了洪亮的笑聲。徐寶璋跟在阿爹後面,暗暗抬眼,就見到正堂上坐著父親三人,另一邊則是一個有點年紀的婦人,那笑聲正是由婦人所發出。
這婦人通身貴氣,一看便知身份尊貴。徐寶璋還未看清楚另一個人,見沈敬亭躬身一拜,就忙跟著他一起拜下。
這婦人正是天子的長姐,壽昌長公主。她最是口齒伶俐,為人八面玲瓏,做魏王的媒人,再是合適不過,便聽她說道:「院君快起,今個兒是好日子,規矩都免了。」
魏王上徐家來提親一事,鎮平侯和刑部尚書也是剛剛才知曉,一個兩個都從外頭著急地趕了回來。此下,徐家這兩個老爺的面色,真真是……說也說不清。倒是徐三爺,看著還算氣定神閒,頗有一種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架勢。
就瞧,魏王今日身著玄紫蟒袍,一看便是有備而來。他在徐寶璋走進來的時候,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朝那頭瞧去,之後就緊鎖在少年的身上,移也移不開。
「咳嗯——」徐燕卿突然猛咳了兩聲。魏王方才意識到自己在未來岳丈面前唐突,姍姍地收回目光。跟著,鎮平侯便朝長公主道:「長公主剛才說,今個兒是個好日子,可否請殿下明示。」
儘管說,他們已經猜到來者所為何事,當壽昌長公主拿出一道明皇聖旨時,幾個人神色迥異可都談不上好看。
古來,王侯的親事,須有帝王批定,方為正統。跟著,就看堂中眾人一一跪下,期間,沈敬亭拉了下徐燕卿,徐二老爺方不情不願地跪下來,恐怕心裡已經琢磨著如何抗旨——婚姻大事怎麼說都有個圜轉的餘地,可是,既然有今上的聖旨在,那就代表說這門婚事有皇帝做靠山,若是要反對,斷沒這麼容易。
壽昌長公主展開聖旨,朗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徐氏公子徐寶璋值及笄之年,秉性賢良恭順、靜正垂儀,朕心甚悅之。魏王李云霽為朕之重臣,丹心赤忱,功勛殊偉,今朕下旨,賜婚於二人,以成佳人之美,擇吉日完婚,欽此。」
眾人謝恩,魏王接過了聖旨,回頭就看徐家數人紛紛站起,獨獨徐寶璋還在原地跪著,一動也不動。
人還未進門,李云霽就心疼起他來,走過去要將徐寶璋給扶起來。哪想,才剛要碰到他,徐寶璋就猛地抬頭,兩眼淚汪汪地哽咽道:「我才不要嫁給你!」不等他人開口,就推開了李云霽,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 三喜 番外 金風玉露(十六)
徐小公子不接聖旨,轉頭就跑了,這要是傳出去,就是公然抗旨的不敬之罪。鎮平侯最先回過神來,連忙跪下抱拳道:「小兒魯莽,不知輕重,是微臣教子無方。」
徐燕卿瞧見寶貝疙瘩不留情面地給王爺甩了臉色,當下心裡就忍不住讚道,圜圜肖我!
可是,徐燕卿到底不是真糊塗,便順勢地抬起下襬又跪下來。這回,比起剛才,尚書大人可說是跪得心甘情願,就差沒笑出來:「小兒衝撞兩位殿下,微臣這個做父親的責無旁貸,請長公主和魏王責罰。」
這樣一來,徐家眾人又一次拜跪,齊齊告罪。本還以為是件天降的喜事,誰料好好一個提親成了這樣,饒是壽昌長公主也不知該如何收場:「這……」
卻看,李云霽還站在原處,他愣怔地看著少年離去的方向,久久不動。旁人不知內情,只暗想這魏王被掃了臉面,畢竟是天子寵臣,恐怕是不好善了。
王爺默默攥緊了拳,一副將血往肚裡吞般地隱忍說:「……起、起罷。」
就見徐棲鶴拉著院君不急不緩地站了起來,好似無事發生過一樣,一臉和氣地道:「這時辰,剛好可以吃午膳了,兩位殿下若不嫌棄,還請留下用一點薄酒粗菜。」
長公主畢竟活了一大把歲數,愣了一陣也緩過來了。她正愁該如何圓場,沒想到這三老爺一開口,就先把抗旨的事情不痛不癢地揭過了,連長公主都不禁暗讚,這位可真是個妙人。
就這樣,徐府臨時擺宴。席間,眾人都識趣地先不談成親一事,談笑時長公主暗暗看了瞧了幾次魏王。李云霽從方才就神不守舍,經過方才那一遭,現在自然是食不下嚥。
憑心而論,李云霽的輩份擺在那兒,和徐家那小公子確實不算合適。奈何,魏王一心一意撲在這小圜圜身上,長公主不禁一嘆,心想駙馬訓得不錯,她真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多嘴找了個爛差事。
李云霽喝了點悶酒,就假托自己不勝酒力,暫先離席出去透一透氣。
魏王負手走在長廊上,侍從一路在後頭沉默跟著他,直到王爺止步。庭院裡花團錦簇,一片姹紫嫣紅,男人望著這片景色,半晌,卻是長嘆一聲。
「王爺毋須擔心,」侍從斟酌道,「小公子……之所以拒婚,想是因為,沒認出魏十九就是王爺的緣故。」
李云霽先前也想過,等見了少年,再同他吐露實情。未料,徐寶璋居然一點機會都不給他,雖說他也知道,徐寶璋說的那一句話並非成心,可難免還是感到一絲沮喪——原來,他堂堂魏親王,居然還比不上一個連樣子都沒見過的莽夫。
李云霽可真是奇思妙想,沒想到,這世上竟還有人能同自己吃起醋來。
李云霽只要一想到,圜圜方才一副對自己避恐不及的模樣,心裡便十分不好受。然而,就如心腹所言,當務之急,應當先解開這個誤會,只不過,徐寶璋跑得不見蹤影,而自從他出事之後,院君幾乎把府裡的人都換了。現在,這徐府就跟銅牆鐵壁一樣,要在短時間裡遣人接觸徐大少爺,怕是沒這麼容易。
就在魏王愁煩的時候,走廊上傳來了其他人的腳步聲。
一個約摸八九歲的錦衣少年正朝此處歡快地走來。他嘴裡哼著小曲兒,手上還拿著一個關著蟋蟀的籠子,一看就知道是徐府的少爺。
不必王爺開口,侍從就走過去,攔住那個少年:「徐少爺請留步。」
素問,徐家除了徐寶璋之外,還有兩個楔少爺,就是不知道,眼前這個,是那雙子裡的哪一個了。
小少年停下來,看了看眼前這兩個生人,道:「你們叫我,有什麼事啊?」他想是不知眼前人的身份。
李云霽便走到他面前,想了一會兒,跟著就從懷裡拿出了一柄扇子。這紙扇實為徐寶璋之物,先前被他遺落在教坊裡,下人就將扇子交給了魏王。這些日子來,李云霽見不到少年,便常常睹物思人,一直都把這柄扇子貼身帶著。
小少年接過了扇子,侍從就拱手道:「麻煩少爺將此物轉交給大少爺,便說……」小少年已經將扇子給展開來,那扇面上是一幅山水畫,旁邊還題了句詩。
這首詩原先本來是沒有的,還是先前那時候,徐寶璋在男人面前展開扇子說:「魏兄,你看我這面扇子,好像總少了點什麼……」他突然靈機一動,纏著李云霽說,「要不,你幫我寫一首詩在上頭好了!」
「霽云光風何處覓,細水流年與君同。」只聽小少年讀了讀這首詩。原來,李云霽也曾暗示過徐寶璋自己的身份,可惜,又有誰會輕易把一個鄉間莽夫和魏王聯繫在一塊呢?
侍從明了過來,就接著說:「只要少爺將這把扇子交給大少爺,他必然會明白的。」
徐寶璋聰明機靈,只要再見到這個扇子和上頭的詩,肯定會知道,他心心唸唸的魏兄,便是當朝的魏王李云霽。
小少年兩眼軲轆一轉,問:「我是可以幫你這個忙,但是,這又有什麼好處啊?」
「這……」侍從沒想到,徐家的少爺一個比一個鬼機靈。
不等他們想到,這小子就拿起了手裡的籠子:「罷了,我就幫你這次,改明兒你差人送個最厲害的蛐蛐給本少爺,如何?」
「好、好。」侍從笑著道,「那小人就代主子謝過小少爺了。」
這下,李云霽總算放下心來,也朝這未來的小舅子抱了抱拳,以示感謝。
然而,當魏王以為之後的事情,必會順順利利的時候,誰知道這小少年拿著籠子,轉頭就走到了別處去。
徐元燮在院子裡練完了武,在廊道上走時瞧見胞弟坐在階梯上,打開一個扇子,不知在幹什麼。他走過去,出聲問:「阿弟,你在看什麼?」
徐元衡被驚了一跳,看清是老二,拍著胸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大哥來了。」
徐元燮和徐元衡雖是雙生子,可是,模樣卻不甚相同。次子元燮長相像足了鎮平侯,幺子元衡長得卻彷彿跟誰都不像,卻又好像跟誰都像一點。性子的話,元燮年小沉穩,元衡則像是連帶著老二的份兒,把能闖的禍都給闖了。
老二一眼就認出了這柄扇子:「這玩意兒怎麼會在你手裡?」
「這個嘛,說來話長——」
「唰」的一聲,徐元衡將扇子合起來,這時候,一個下人路過,三少爺就把人給叫住:「你過來。」
下人走過來,恭敬地問:「二少爺,三少爺,敢問有什麼吩咐?」
就看三少爺將手裡的扇子丟給了他:「把這拿去燒了。」
「啊?」老二一驚,「阿弟,這不是大哥的東西麼?你怎麼拿去燒了?」
就看著惟恐天下不亂的徐三少打發了下人,回頭來拍著二哥的肩,攬著他道:「你是不知道,我這麼做,都是為了咱們的大哥好啊!」
原來,兩兄弟都已經聽說魏王上門提親的事情。旁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都說那魏王意圖「老牛吃嫩草」,是個不要臉的老流氓,可不是,徐元衡還親眼看著大哥紅著眼跑回院子了。
哼,那老流氓居然還恬不知恥,要自己幫他送東西給大哥,簡直是痴心妄想!
「可是……」徐元燮聽完來龍去脈,心裡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妥,可又說不上來。
「你就別瞎操心了,走,跟我鬥蛐蛐兒去!」
後來,徐家幾位爺送走了貴客,也聚在一起商談此事。他們想是都沒料到會有今日這一出,而且,還是先斬後奏,連聖旨都請下來了。
話說,徐寶璋確實到了該談婚論嫁的時候,魏王也不是什麼面目可憎,劣跡斑斑之人,可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個兩個老爺,都不甚樂意將兒子嫁給他。沈敬亭初初見魏王上門提親,雖然嚇了一跳,可後來深思了一下,覺著這魏王除了封地在不在京城之外,也並無十分不妥。
「這還不夠不妥?」徐二爺敲敲案子,「淮水遠在南邊,圜圜自小在京城長大,如何習慣得了那種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的鄉下地方?」
沈敬亭知道二爺是捨不得圜圜遠嫁,就是他也捨不得,可淮水和汴州極近,騎馬不過半天路程,說起來,還能算是他的老家,就語氣淡淡地道:「不瞞二爺說,敬亭也正是從那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的鄉下地方來到京城的。」
尚書大人哪想自己一句話就把夫人給得罪了,當下就一哽:「這、這又不一樣——」
這會兒,輪到鎮平侯道:「老二說得不錯,魏王確實極不合適。」侯爺從送走王爺,那皺著的眉頭就沒鬆開來過。
沈敬亭沒想到他如此反感李云霽,奇道:「難不成,那魏王的性子,有不妥的地方?」
鎮平侯和李云霽都帶過兵,兩人就算沒有共事過,但好歹也有些私交。他們幾個人裡,當屬鎮平侯最瞭解魏王此人。
徐長風便仔細回憶起李云霽的為人:「魏王除了身患口疾,其性年少老成,行事沉穩,善運籌帷幄,為人省身克己,在王孫子弟裡,算得上才華超眾。」
說了一通,怎麼都是誇魏王的?沈敬亭聽到這兒,不解道:「那官人,到底是為何反對?」
就看鎮平侯冷著臉憋了半晌,丟出了一句:「太老了。」
幾個人靜了靜,最後還是侯爺夫人站出來,毫不留情地拆了他夫君的台:「當年,我剛入門時,官人可是比這時候的魏王還虛長一兩歲。」
徐三爺是不忍再聽下去了,便道:「不如夫人聽我一言。」
關鍵時候,還是要靠這老三想想法子。徐燕卿忙道:「三弟,你快說說。」他還不忘叫人拿來紙筆,馬上就要擬一份奏摺,明日一早就送到今上面前。
徐棲鶴慢悠悠地放下了杯子,道:「以我之見,這魏王不錯。」
此話一出,徐燕卿就丟了筆,滿臉不樂意道:「老三,你這樣,豈不是故意同我們作對麼?」
「二哥,這話可不是這麼說。」徐棲鶴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魏王此人,確實沒有什麼可挑剔之處。然而,關鍵不在於魏王多好,而是出在圜圜身上。今天,大家也都看見了,圜圜不肯嫁給魏王,那此人就算天上有地下無,我這個做父親的,斷也不會點頭的。」
總算是有個明白人說明白話了。沈敬亭點了點頭:「鶴郎說得在理,無論如何,關鍵是在圜圜身上。」
儘管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可是,徐寶璋是他的骨肉精血,他如何能忍心,眼睜睜地看著圜圜,嫁給一個他不願共度一生之人。
然而,聖旨已下,就像是潑出去的水,要皇帝收回成命,談何容易。
幾個人商量了好一陣,都暫時沒什麼好法子,只有先各自散了,待兩個老爺入宮探一探皇上的口風再說。
沈敬亭並未回屋歇息,而是先去看一看兒子。院君一踏進院子,就看見少爺的小廝迷糊蹲在屋外,滿臉愁苦。
「院、院君!」他一看見院君,就急忙站了起來。
沈敬亭問:「你們怎麼都在外頭,少爺呢?」
「少爺,他……」小廝期期艾艾地喃喃。沈敬亭輕嘆一聲,就推開門走了進去,哪想,映入眼簾的就是一片狼藉。
沈敬亭越過一地的雜亂,走到內室裡,就看一個少年蜷縮在床上。沈敬亭走過去,將被無情扔在地上的代面撿了起來,他看了看,心裡隱隱明白到了什麼。
「……阿爹?」少年嘶啞的聲音響起。沈敬亭便將代面放在案子上,走了過去。
就看徐寶璋兩眼哭得腫得跟核桃也似,沈敬亭在床邊坐下來,用袖子擦了擦少年臉上的淚痕,止不住心疼地輕道:「用了膳沒有,肚子餓不餓?」
徐寶璋搖了搖頭,緊緊地抱住爹爹的腰,哽咽道: 「阿爹,我不要嫁給魏王。」
「爹爹知道。」
徐寶璋瞧著那桌案上的面具,他一臉麻木地問:「阿爹,您說……魏兄是不是騙我的?」
沈敬亭摟了摟兒子,他不知徐寶璋這些日子來,一直掛在嘴邊「魏兄」究竟是何人,也不知那人會不會欺騙他的寶貝疙瘩。
淚水又從眼角滾了出來,徐寶璋靠在爹爹的懷裡,一整夜都哭著喃喃:「他不要我了,他不要圜圜了……」
三喜 番外 金風玉露(十七)
魏王上徐府提親慘遭拒婚,不得已將心上人之物交託給他人,誰知這小舅子如此不著調。李云霽滿心只想,圜圜見到扇子,必然就會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可是,他不安地等了兩天,始終沒有半點消息傳來,唯有厚著臉皮,再上徐家的門。
今日老爺們不在,徐氏院君迎魏王進來喝口熱茶。剛坐下不久,王爺侍從就道:「王爺想見一見未來的魏王君,不知是否方便?」聖旨已經下來,只要皇上一天不收回成命,徐寶璋便是李云霽未過門的准王君,這麼說並沒有錯。
沈敬亭有些為難地望著來人,想了想,還是朝下人道:「去請大少爺過來。」
候了不多時,那下人就回來,猶豫地開口說:「大少爺說……不想見客。」
聞言,沈敬亭是一臉果真如此的瞭然,魏王卻是神情微怔,眼裡滿是不信。
「小兒固執,不知禮數,就請王爺多多擔待。」 本來,這門親事,圜圜就不樂意,沈敬亭看兒子哭了兩天,對這罪魁禍首的魏王也沒什麼好臉色,可面上還是要做足樣子。
李云霽不料徐寶璋在知道魏十九和他是同一個人之後,居然還是不想見他。
魏王心緒紛亂,越是著急,他越是想要見到徐寶璋,這次不借下人之口,而是自己親口求道:「請、請院君,讓、讓本王,見圜圜一、一面。」
素知魏王輕易不在人前開口,莫看他面上孤傲冷漠,其實,李云霽自小就因這口吃之症,骨子裡十分自卑。他比誰都清楚,徐寶璋有多惹人喜愛,上京裡不知有多少年少才俊、名門公子想要娶他。正是因為這樣,魏王才更加不敢對徐寶璋吐露實情。他深明自己的不足,唯恐少年知曉了魏兄就是那個年長沉悶的殘疾王爺,就對自己生厭。
沈敬亭沒想到魏王對圜圜如此情深意切,心中也頗感意外。到底王爺開了這個口,他也不好明著拒絕,便答應去勸一勸徐寶璋,起碼出來見個面也好。
這一等,其實也沒等多長時間,然而,李云霽卻覺好似度日如年,一分半刻,都是煎熬。
圜圜莫非,是在氣自己騙了他?
或者,圜圜尚不知,魏十九就是李云霽,還是說……正是因為知道了他是李云霽,方不肯再見他?
可嘆李云霽這是心急太過,漸漸踏進了死胡同裡。他一心盼著跟徐寶璋解釋,可等到頭來,也只有沈敬亭帶著一封書信過來。
「王爺,請。」沈敬亭將信交予魏王。就看魏王等也等不及回去,當場就展開了信箋。只看,那信上只寫著一句詩——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事到如今,沈敬亭也不遮遮掩掩了,直言道,「王爺若是真的鍾愛吾兒,還請向聖上言明,收回成命,莫要強迫他。」
我心匪石……他不會看錯,這封信,確實是出自徐寶璋之手。魏王顫顫地捏緊了那張紙,強忍著胸口鑽心的刺痛,深深地合上了眼……
直到踏出徐府,李云霽仍未能緩過神來,旁人勸了什麼,他都沒聽進去。等到坐進轎子的時候,魏王忽然按住胸口,侍從只聽見一聲悶哼,就見一道鮮紅血絲,從王爺的嘴角溢出。
下人急急送王爺回到驛管,之後就請了御醫過來診治。
太醫拱手道:「王爺是這陣子大喜大悲,才會導致急火攻心,血氣上湧。老身給王爺開幾帖安神的藥材,王爺切記之後要好生靜養,情緒莫再大起大落,便可好全。」
「多謝太醫。」侍從將太醫送出門,再回來時,就看自家王爺一臉漠然,神情已經看不出是喜是悲。
唉,他心中不禁跟著一嘆。他確實沒想到,這徐小公���竟如此絕情,可是,再怎麼樣,聖上已經賜了婚,難道,還能反悔不成?
——反悔,當然是不行的。
「你要去南疆?」
承乾宮裡,傳出了一聲驚語。只見,當今天子一臉匪夷所思地看著跪在面前的小堂弟,稍稍琢磨了一下,就問:「可是因為,那個徐寶璋?」
魏王今日一身玄紫蟒袍,他前陣子病了,好了以後人也瘦了半圈,本是清俊逼人的臉看起來更加瘦削冷漠。他剛要開口,皇上就搶先道:「你不必狡辯,肯定是為了他了。」
徐寶璋不肯嫁給魏王一事,皇帝早就知道了。他是不清楚,這一對是怎麼鬧的彆扭,先前不還好好的,怎麼好端端地死活不要嫁了。
陛下這是隻手通天,什麼都瞭如指掌,然而,其他人可沒這個本事。
見李云霽一臉心如死灰的模樣,皇上不禁蹙起了眉頭——他如何不知,李云霽是打的什麼主意。這婚事是他所賜,要收回聖旨,可沒這麼簡單,然而,徐寶璋畢竟是尻子,如果李云霽臨危受命,要去駐守邊疆,而此時兩人又還來不及成婚,之後徐家以尻子來潮為由,兩人的婚約也只好作廢。
「好啊——」皇上皮笑肉不笑地道,「云霽,你倒是幫人人都想了個台階退下,朕實在不知,該誇一誇你,還是該治你的罪。你們這一個兩個,莫不是,都將朕的聖旨當成小兒玩笑了?」
魏王抱拳,道:「請……陛,下,治罪。」
皇上冷哼了一聲,看著李云霽,沉聲問:「你真捨得,把他推給旁人?」
捨不得。但是,捨不得又如何?
李云霽滿眼木然,他是想過強娶少年,可是,這幾天,他細細想著跟徐寶璋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又想到徐寶璋在拒絕他時的一雙淚眼——若是真的鍾愛圜兒,他又怎麼能逼迫他委身於自己。
他知道,要皇上收回聖旨,就算皇上同意,徐寶璋恐怕要遭受非議,那就自請去南疆守邊,即刻啟程,圜圜和他的婚約,自然而然就不作數了。李云霽是想得周全,怪不得連皇上都不知道該要誇他,還是狠狠敲敲他的腦袋。
僵持了半晌,末了,皇上拂了拂袖,道:「朕罰你回去,閉門思過十……不,三日。這三日,你都不許進宮,朕不想看到你。反省好了之後,再進宮陪朕用膳。」
司禮監大太監走過去,扶起了魏王,送他出承乾殿。
這一廂有人黯然失意,另一頭也有人落寞神傷。
御花園裡,繁花似錦,一個青衣少年坐在階梯上,一臉興致乏乏。徐寶璋傷心了好幾天,開始漸漸接受,魏兄「食言」的事實。這陣子,他為了這件事茶飯不思,人也消瘦了些。可是,他讓阿爹隱瞞自己戀慕他人之事,旁人和父親也只以為,他是不想嫁給魏王,才折騰成這個樣子。
今日,沈敬亭帶著先前打好的長命鎖,入宮面見太子側妃,也順道帶著徐寶璋進宮來看看姐姐和小郡主,心情放鬆一些。
側妃娘娘見到義父,當然有不少私話要說,而小郡主不是吃奶,就是睡覺。徐寶璋也不敢吵她,就走出太宸宮,逛到這御花園來。
以前,他如果知道要進宮,可開心了。這後宮,賢妃最是寵愛他,每次他進宮來,都會賞給他好吃好玩的。然而,現在的徐寶璋已經長大了,他已經會想念一個人、愛慕一個人,他不再是那個無憂無愁,只知道吃喝玩耍的大男孩兒了。
「誒——」突然,前方傳來一聲驚呼。
徐寶璋循聲望過去,就見到前方不遠處有兩個宮女。
「姐姐,這是怎麼了?」徐寶璋走過去一瞧,就瞧見一個白色的手絹被風吹到蓮花池上。那宮女費勁兒伸了伸手,還是沒法夠到,愁煩地道:「哎,我去叫小春子過來,讓他想想辦法。」
「姐姐,稍慢。」少年叫住了宮女,自己跑到樹下,找了根長樹枝過來。就看他跑了回來,揚了揚樹枝,笑嘻嘻地說:「我來試試看,能不能把它撈上來。」
接著,就看徐寶璋蹲下來,拿著樹枝,用力地伸長手臂。
「小公子,你可當心了。」
「哎,快了、快了,還差點兒——」
徐寶璋咬著唇,眼看就要勾到那絹子了,這時候,不知哪裡吹來了風,那手絹又被風吹得飄了起來,徐寶璋「啊」地一聲,一不小心就探出身子——
就在少年快要墜進蓮花池裡的時候,一隻手臂由後環住了少年的纖腰,在千鈞一髮之中,將他給拖了回來。徐寶璋只覺身子一個偏轉,驀地鼻間就聞到一股熟悉的幽香,就在他的抬眼的同時,便和一雙眸子對上。
那是一雙極好的眼睛,眉分八采,目若琅金,好似能穿透心牆,一看就看進一個人的心底。
這雙眼,徐寶璋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魏王!」太監見到魏王和徐小公子差點墜湖,嚇得急急趕來。好在,李云霽身手不凡,環過徐寶璋穩穩地落到實地上。
少年一站穩,魏王就將手速速地抽了回去。連給對方道謝的機會都沒有,便轉身要走。可是,他方踏出幾步,後頭的少年冷不防地道:「站住。」
李云霽原本已經決定,今生要斷了對徐寶璋的念想,就算是思念入骨,也不敢多看心上人一眼。所以,男人聽到少年的聲音,也只是怔住了一下,之後又往前邁步。
徐寶璋看到魏王沒有停下,便趕緊追上去。李云霽只怕自己再和徐寶璋糾纏,就更放不下他,一發現少年追上來,下意識地走得更快。徐寶璋情急之中,一時沒注意腳下,便絆倒在地上。一聽見少年呼疼,李云霽也忍不住回頭來,看到圜圜摔倒,便什麼都忘了,連忙掉頭回去俯下身查看。
徐寶璋卻抓住了他,就看少年兩眼通紅,氣呼呼地道:「可被我逮住了,這下,你、你就算叫、叫破、破喉嚨……」徐寶璋一邊說,一邊哽咽起來,眼淚跟著撲簌簌地掉下來。
最後,他緊緊地抱住李云霽,哭著道:「���兄,我好想你……」
三喜 番外 金風玉露(十八)
徐寶璋打小是個討人喜歡的,總是未語先笑,又是幾個爹爹的寶貝疙瘩,長這麼大還沒受過多少委屈,沒想到在這幾天裡,就把自己過去欠下的眼淚都流盡了。
御花園裡,徐小公子抱緊魏王,任是旁人如何勸,死活都不肯撒手。他在魏王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把鼻涕和眼淚全蹭在王爺的蟒袍上,看得一干宮女太監不知該如何是好。李云霽別無他法,只好把人給抱到亭子裡,找個地兒自己坐下來,將少年放在自己的腿上。
徐寶璋哭得狠了,緩下來後,也抽抽噎噎,鼻子和眼睛都紅彤彤的,看得李云霽又覺得這模樣可愛難得,又覺得心疼難受,見少年把眼角用袖子擦得通紅,就不忍心地將手掌抬起,用指腹抹去他的淚。
徐寶璋臉都哭麻了,他看看李云霽,嗓子微啞地說:「你、你既然是……那為何又要騙我,你叫魏十九呢?」
李云霽的手指一頓。這……
「你是不是一開始,就不打算跟我相認了。我在宮裡頭見著你幾回了,你都不告訴我,還老躲著我。」徐寶璋之前還入了宮幾次,遠遠見著李云霽,魏王一見他就匆匆地走,他還當這王爺脾氣真是古裡古怪,沒想到居然是做賊心虛。
「我……我……」李云霽想要解釋,可是他這口吃毛病,就是越著急,越說不出話,「圜、圜圜,我、我不是……」
奈何徐寶璋卻是個嘴快的:「什麼不是,你就是,你成心的,你逗著我,你是不是看我傻傻地信著你,一邊騙我,一邊偷偷樂著呢!」
「我、我沒、沒有……」
「什麼沒有,你就有!」徐寶璋猛地抬起兩手,一把抓住魏王的臉,捧到自己眼前來。
少年左看一眼、右瞧一下,李云霽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被人這般細細打量,老臉臊得都快掛不住了。跟著,就聽少年「哼」了一聲,氣呼呼地說:「我原先還想,你是不是其貌不揚,或者說是長了一臉麻子,這才天天擋著臉。哼,沒想到,你居然長得這麼好看!真真是氣死我了!」
這、這……老皇叔老臉一熱,他實在沒想到,長得好看也要惹圜圜不快。可是,這時的李云霽,心裡卻又隨之湧來一絲絲甜意,他凝視著徐寶璋,最後情難自抑地俯首,在那說個不停的嘴上輕啄了一下。
這一親,徐寶璋果然安份了。那一雙清澈的眼睛驚訝地眨了眨,接著,小臉就騰地一紅。須知,這還是徐寶璋認識「魏兄」至今,兩個人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沒有絲毫遮掩地親暱。他兩頰暈紅地垂下眼簾,心口兀自狂跳起來。然而,魏王到底是正人君子,看少年已經服帖了,就想讓他從身上下來,畢竟,他還得顧及閨中人的名聲……
哪想,懷裡的少年瞪大眼:「就這樣?」
李云霽微怔地眨了把眼睛,徐寶璋這下是看明白了,不管是魏兄還是魏王,原來骨子裡都是個愣木頭。就看徐寶璋抱住了男人的脖子,賭氣似把臉轉向旁邊。李云霽到底是不明白,少年等了他四十幾天,每日都患得患失的,對魏兄可謂是十分想念,哪能這麼輕易就打發去了。他依偎在李云霽的肩頭上,越想越覺得害怕,又不禁哽咽起來:「魏兄……」這真的不是他在做夢罷……
李云霽聽到這聲軟綿委屈的「魏兄」,心口亦是一酸,應了一聲:「在。」
徐寶璋抽泣了一會兒,可想到不是美夢一場,這又破涕為笑地坐了起來。他偏了偏頭,看著眼前的魏王,真是奇怪了。
以前,徐寶璋從不覺得王爺有什麼好的,知道眼前這男人就是魏十九之後,越看越覺得心動,越瞧越覺得喜歡。李云霽就見懷裡的少年頰上生粉,羞澀地咬了咬唇,卻又撩人地說:「你再像上回那樣親一親我……」
皇上萬萬沒想到,魏王踏出承乾宮一個時辰不到,就又回來了。他本以為李云霽又要舊事重提,還打算叫總管陳芳把王爺趕走,誰想李云霽卻是來求皇帝下旨,讓禮部操辦婚事的。
「這兩個又好在一起了。」皇上同賢妃說起此事,臉上又生氣又好笑。賢妃娘娘婉約地笑著,溫柔地看著皇上。就看皇上突然湊過來,眯了眯眼,壓低聲音說:「愛妃,不如這樣,他這麼著急想娶,朕偏偏指他個差事,先磨他個兩三個月再說。」
賢妃聽了不由失笑,起來扶著皇上的胳膊,溫和地勸著。
陳芳望著二人的背影,心裡生出一絲感慨——當年,又有誰會想到,伴君一生的不是皇上摯愛的陳後,也不是傾城傾國的謝氏徐氏,到頭來,卻是自年少服侍皇上、無論姿色還是才華都最為一般的賢妃,一直陪著陛下走到現在。
不止皇上覺得詫異,最為吃驚的,還是徐府的一家老小。
老爺們真真是沒料到,圜兒只是入了一趟宮,回府後居然就非魏王不嫁了。只看,偌大的正堂裡,鎮平侯沉著臉色不言不語,尚書大人暗自著急地來回踱步,只有三老爺一臉從容,聽完沈敬亭所述,點點頭道:「原來,圜兒和魏王,竟有如此的緣份。」
沈敬亭也覺得極是意外,沒想到,那幾次救了吾兒性命的人,正是當朝魏王李云霽。徐家教養兒子,素來就當是正經男兒,只要不闖禍,便不多加干預。先前教坊一事,徐寶璋心魂未定,說的話前後顛倒,老爺們分身乏術,便暫無逼問。直到少年差點被擄,方確認刺客的目的為何,老爺們在處理蠻夷外敵時,也曾想到並暗中命人去查這叫「魏十九」的江湖客,可是不但查無下落,間中又有各種事端橫插進來,仔細想想,該是聖上替魏王使障眼法,導致他們一再忽略此環。
刑部尚書大人一想到自己被皇帝和王爺暗中擺了一道,就覺得極是不虞,聽到徐棲鶴所言,橫眉斥道:「這算什麼緣分,這叫不安好心,意圖不軌!」
「老二。」鎮平侯深諳兄弟的脾性,只怕徐燕卿一衝動,不慎說錯話冒犯了聖人。就看二爺忍了忍,用力一拂袖,一屁股坐下來,對夫人道:「你快去勸勸圜圜,魏王諸多心計,實在過於狡詐,怎可將吾兒託付給這樣的人。
沈敬亭給二爺邊倒茶,邊緩聲道:「不說王爺同皇上如何,依敬亭看,這魏王沉穩內斂,比當年的二爺還持重可靠不少。」一說到當年,徐二爺就跟被人踩到了痛腳,囂張的氣焰全蔫了下去,他無奈地喚:「小君……」
沈敬亭溫婉一笑,將茶給他:「倒是情深義重這一點,和二爺頗為相似。」
打一個棍子,再給一顆棗子,偏偏二老爺最吃這一套。他心裡一會兒覺得此話熨帖,一會兒又覺得哪裡不對,訥訥了半晌,只能乖乖接過媳婦兒遞來的茶。
就在此時,少爺的小廝跑進來道:「老爺院君!不好了!快去救救三少爺!」
去救三少爺?
幾人一聽,都站起來,趕緊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徐家的老爺們趕到院子來,他們遠遠就聽見了吵吵鬧鬧的聲音:「徐元衡,你給我站住!」
「大哥!手下留情啊!大哥!」
數人就看見,徐寶璋一路怒氣衝衝地追著幺弟,徐元衡邊跑邊求饒,最後更是爬到了樹上去。
「你下來!」徐寶璋追到樹下來,一臉生氣地指著他。徐元衡抱著樹幹,得意地喊道:「你要是對老天發誓不揍我,我才下去——」
徐寶璋氣歪了臉,捲了捲袖子,也要爬上樹去,陡地聽到後頭沈敬亭厲喝道:「都下來!」他一回頭,就看見阿爹臉色青白地走過來,把少年從樹下拉開。
「阿爹……」徐寶璋沒想到爹爹會這麼生氣,他這是不知,沈敬亭當年曾不慎滑過一胎,一見到孩子爬樹,就牽動了心傷。徐元衡一看父親們都在,哪敢再造次,小心地從樹上挪了下來。
沈敬亭看幺子毫髮��傷,一顆懸著的心才落了下來。這時,鎮平侯就開口沉道:「跪下。」
這宅子裡,且不說兒子們最怕的就是大爹爹,看見沈敬亭臉色發白,也暗暗一驚,一大一小忙跪下來。徐長風看著老大和幺子,教訓道:「在家中喧譁追逐,成何體統!」
「父親教訓的是……」兩人齊聲道。
二爺和三爺看看這倆,都說:「大哥別急著罰,先問問他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於是,徐寶璋便將弟弟隱瞞扇子之事全盤托出。他也是後來聽李云霽提起,方知王爺曾將這麼重要的東西,交託給了小弟。誰想這小舅子這麼坑,差點就害得他倆彼此錯過。
聽完了來龍去脈,幾人都不禁搖頭。沈敬亭走過來,將徐寶璋扶起,輕斥道:「過些時日,你就要出嫁了,還這麼毛毛躁躁的,你叫父親如何放心。」
提到嫁人,徐寶璋就紅了一紅臉:「……我知錯了,阿爹。」
徐元衡見大哥起來,以為自己也可以不用跪了,剛要起身,就聽見大爹爹說了句:「你接著跪。」
他「啊嗚」一聲,老老實實地跪回地上。當父親問道為何隱瞞扇子一事,徐元衡便實話說:「兒子聽人說,那個魏王,又老又瘸,還去請了聖旨,逼迫大哥嫁給他,兒子也是一時氣不過,才做錯了事情。」
「誰又老又瘸,他、他才不老呢……」徐寶璋聽到弟弟原意是維護自己,氣頓時消了大半,結果一聽他說自己的心上人,就不太樂意了。他也不想想自己,是誰一開始成天把「叔叔」二字掛在嘴邊的。
哎,說來說去,到底還是誤會一場。雖然是出於好意,然而,徐元衡陽奉陰違,自作主張燒了扇子,確實有違君子之道。老爺們正琢磨著怎麼罰的時候,遠遠就看次子元燮跑過來:「找到了!找到了!」
徐元燮一看到這麼多人,還嚇了一跳:「阿爹、父親……」
徐燕卿正愁怎麼給老三解圍,看到次子,忙問:「你找到什麼了?」
徐元燮這才想想起來,忙從懷裡掏出一把扇子,徐寶璋一眼就認出那是他遺失的紙扇。徐元燮氣喘吁吁地說:「之前,阿弟命人燒了它,我就覺得有些不妥,所以就讓人拿回來了。結果時間長了,忘了交還給大哥,如果阿弟有錯,那我也有過錯,請父親們和阿爹責罰。」然後,就跑到徐元衡旁邊,也跪了下來。
徐元衡眨巴著眼,著急道:「你跟著跪下來,做什麼啊?」
沒想,徐元燮一本正經地說:「阿弟犯錯,是我這個做哥哥的監督不嚴,當然也要跪了。」
見這兄弟二人如此,徐三爺笑著站出來道:「現在扇子物歸原主,勉強算亡羊補牢,大哥和夫人還是從輕發落罷。」
徐長風看著自己這對兒子,最後罰了次子抄書幾篇,而徐元衡倒是沒這麼好運氣了,雖說沒上家法,卻要在祠堂跪上幾天,之後還要他親自給魏王賠罪,任憑王爺發落。
這時,徐寶璋展開扇子,默默念道上頭的詩:「霽云光風何處覓,細水流年與君同。」
原來,魏兄早就暗示過他了,是他一直錯怪魏兄了……
他唸著唸著,突發奇想說:「我記得,大爹爹的名取自『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云濟云霽,這麼說,大爹爹跟王爺還挺有緣分的。」
本來,徐長風因不滿意和魏王的親事,從方才就有一股悶氣無處發,聽到少年這一句話,當下,臉色就更不好了。
徐燕卿卻是毫不客氣地負手大笑,對小君道:「我現在覺得,這魏王,其實也不錯……」
? 三喜 番外 金風玉露(十九)
任是鎮平侯再如何不情願,徐寶璋和魏王的親事還是定下來了。之後,便是按照三書六禮來置辦喜事。
魏王府遠在淮水,偏偏聖上又堅持要這婚事在京中辦妥了,才肯放李云霽踏出城門,以防中途又生出什麼不必要的事端。這喜事自然不能在驛管裡操辦,就將過往老魏王未出京時,在京城所待的親王府指給了李云霽。這親王府雖久無住人,可卻是位在這座京城裡一塊難得的風水寶地。聖上還大方地從私庫裡撥出銀兩,命人在這兩月之內將王府修葺一番,好做李云霽成婚用的新房。
這喜事儘管定得匆忙,但是操辦起來依然是有條不紊。且不說王爺那兒有一干禮部官員打算,徐家的正君也是個極有本事之人,自然能保證萬無一失。
納徵之後,魏王向禮部請期,將迎娶王君的吉日定在了八月初五。
夜裡,沈敬亭取出一個錦盒,裡頭裝著的,是一件嶄新的嫁衣。他正望得出神的時候,下人進來道:「院君,大老爺來了。」
此處是院君自己的小院,幾個老爺只偶爾會來此過夜。
沈敬亭起來迎丈夫進門,之後便服侍他除衣解冠。兩人成婚近二十年,早就形成一種不須言明的默契,儘管平時侯爺也是不苟言笑的一張臉,沈敬亭心知,他必定還在因兒子和魏王的親事發愁。
說來也是好笑,沈敬亭如何不明白一個道理,這就叫老丈人看兒婿,越看越不順眼。徐家三個老爺,除了徐棲鶴之外,侯爺和二爺都對魏王這兒婿頗是不滿。近些時日,徐燕卿已經有軟化的跡象,然而,越是接近出嫁的日子,徐長風就越是成天拉長著臉。
這時,聽徐長風道:「圜圜這兩天,可還成日出門?」
「哪能再讓他出府?」沈敬亭一笑,「還有不到幾十天,就要成親了。這些天,都讓他關在家裡學些規矩,省得到時候嫁了人還只知道玩耍嬉鬧。」說道這個,沈敬亭也不禁一嘆。也怪他先前太縱著兒子,徐寶璋現在臨時抱佛腳,成日叫苦,卻也不能不學,否則將來到了魏王府,如何持家。
徐長風瞧見了錦盒裡的嫁衣,沈敬亭便將那豔紅的喜服攤開來,緩道:「雖然,我一直不願圜圜過早離家,然三喜也明白,總要有這麼一日,就一直給他備著。可惜,圜圜是用不上了。」
王侯娶妻,禮服皆由宮中尚衣局打算。沈爺不善繡工,平時還要操持內外,這一身霞帔,卻是他百忙之中,一針一線縫製出來的,兒子粗心大意,他這個做爹爹的就替他操這份心。
男子細細地撫摸著那紅綢上的金絲繡花,思緒回到當年,有些失神問:「官人可還記得,我們是什麼日子成的親了?」
時間太長了,回想起來,那些往事,好似上輩子的事情一樣。
「記得。」男人撫過那件豔紅的嫁衣,目中有著不需傾述的溫柔。他道:「是寧武八年,七月初八。」
一隻手靜靜握住自己的掌心,沈敬亭抬眼來,氤氳的燭光下,他柔婉一笑。
另一廂,徐寶璋要為出閣做準備,不但踏不出家門,還要學習不少東西,此外,宮中也派了人來調教, 畢竟尻子出嫁,要留意的事情可不少。除了立規矩、學管家,其中最重要的一環,還是要知道該如何服侍夫君。
就看少年眉頭微擰,身子不住扭動,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嘴裡還老嘟噥著:「真硌人……」
——硌人?什麼東西硌人?
迷糊忙去找了張軟墊來,剛要墊在少爺背後,徐寶璋就紅著臉擺手:「哎哎,你別碰。」
「可是,不是少爺您說的硌人麼?」這小廝還真是什麼都不懂,真是個小蠢蛋。徐寶璋哪怕是沒臉沒皮慣了,也沒意思說明那楊翁是如何調教自己的。他只記得那楊翁語重心長道:「公子,此勢乃是罕見的暖玉所制,上頭抹了藥材,可鬆軟膣道,用上半月,牝戶便如來潮般,緊而不澀,有助行房,亦利求子。公子畢竟年少,如不多多為自己打算,頭夜……恐怕是要疼的。」
話已至此,徐寶璋也只好忍著,此時想到李云霽,那是又羞臊又氣悶,憑什麼尻子就要吃這種苦頭……
「少爺,差點忘了。」迷糊從懷裡拿出一個信箋,不必說,必然是魏王寫給未過門的小娘子的。
出閣前,未婚夫妻是不可再見面的,否則就是不吉利。徐寶璋一聽王爺寫信給他,方才的氣悶瞬間煙消云散,忙說:「快拿來給我。」
李云霽的話向來不多,信上也只有寥寥幾行,再說王爺持重矜貴,最後能寫道「聊表相思」已經是十分露骨大膽了。徐寶璋的畫風就不同了,他讓迷糊拿來紙筆,捲起袖子,洋洋灑灑寫了一整張白話。
這封信交回到魏王手裡,就看王爺拿起了又放下,一張老臉紅似晚霞,真不知那徐小公子寫了什麼,招惹得咱們皇叔一顆心躁動不已,整日都無處安放。
這一對歡喜冤家,經歷了一波三折,這下子,終於苦盡甘來,從訂親到迎娶的那一日,都沒再生出什麼意外。
大喜前幾日,院君都守著兒子。徐寶璋先前盼著自己早點和魏兄在一起,可是,一想到要離開家,離開爹爹和父親們,心裡又難受起來。試著喜服時,就忍不住掉了眼淚,沈敬亭聽見哭聲,就走了進來。徐寶璋就撲進了爹爹懷裡,抱著他說:「阿爹……圜兒、圜兒不嫁了,圜圜想一直孝順父親和爹爹……」
沈敬亭抱著他的骨肉,就算心裡再覺得難受,仍是溫和地道:「阿爹相信,魏王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不會讓我們圜兒受委屈。」他放開少年,垂眸看著他,「不久,你也要為人夫,再不久,便要為人父,世事難料,不管將來會發生什麼,你都要記住,你仍是父親們和爹爹的兒子,是我們徐家的寶貝疙瘩。」
徐寶璋垂著淚,笑著點了點頭:「嗯。」
大婚之前,父親都不可再見兒子,只有將話托給沈氏,帶給了寶兒。徐長風將自己少年時的佩劍,���給了徐寶璋,他從不拘泥什麼楔尻,兒子便是兒子,女兒也一樣是女兒,���是他的心頭肉。
徐燕卿喝了幾天的悶酒,可還是明白兒大當嫁,再者,他近陣子也給魏王添了不少堵,魏王都老實巴交地受著,之前還贈了一幅山水畫給他,據說這幅畫價值千金,十分名貴。徐燕卿展開來一看,搖頭而笑:「真是兜兜轉轉,緣來猶是他。」
徐三爺一直都是閒云野鶴的模樣,過去人人都道他心思太重,如今,反倒是心太寬了。只有沈敬亭心如明鏡,鶴郎為了圜圜之事做了多少打算。他不像大哥送劍,不像二哥那樣借酒消愁,他只是給圜圜準備了絲毫不遜帝君子女的豐厚嫁妝。旁人唯恐僭越,三爺卸下了泰然自若的模樣,如水的眼眸望著天上的明月:「圜圜自幼懂事,否則,他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我徐老三雖是一介閒人,也是有法子給他折騰到的。」
大婚前夜,徐寶璋只睡了兩個時辰不到。
天還未亮,宮裡的人就來了,伺候少爺沐浴、梳洗,這過程繁瑣冗長,可都是尻子嫁人時必要的程序。跟著,穿上如輕紗一般的褻衣,雙唇抿住胭紙,手臂穿過紅袖,裙上繡金的鳳凰栩栩如生。
少年一雙靈動的大眼轉了轉,他看著這自己從小到大成長的地方——紅綢掛滿,喜字當頭。可是,他昨夜明明還夢見,三爹爹給他買了糖葫蘆,二爹爹讓他坐在肩膀上,大爹爹走在身後,只要他有一個不穩,一個寬厚的手掌就會立刻扶住他……
「院君。」
便看,一個錦衣男子走進。少年目光盈盈地凝視著他,啟了啟唇,輕喚:「阿爹。」
「嗯。」沈敬亭點了點頭。該說的話,他之前都說了,現在,他只是想再好好地看一看圜圜。他捧起鳳冠,親自幫兒子戴上:「沉麼?」
徐寶璋笑了笑,乖巧地應:「不沉。」
這時,下人道:「時辰快要到了。」
沈敬亭為他放下了冠前的珠簾,珠子輕輕碰撞時,發出幾聲清脆的響聲。他牽起了少年,最後一次用一個父親的身份,帶著他走過人生最重要的其中一個過程。
歲月如梭,這似曾相似的畫面,曾是他多麼不堪的記憶,可是,相信往後,這一幕也將取代過往的噩夢,成為他人生中最值得回憶的的一部分。
徐寶璋在正堂拜別了父親和徐家的宗族長輩,跨出門之前,一個熟悉的身影已經在他面前俯下身,正是少爺身邊的小廝迷糊。
迷糊其實並不叫迷糊,他是張總管帶回來的小閹奴,有一個鼎鼎好聽的名字,叫張謙。儘管年紀不大,卻已經和少爺一般高,本來這麼重要的差事,他是沒份兒的,是他斗膽,去跪求了少爺和老爺。徐寶璋嫁到魏王府,他不可能再跟在少爺身邊伺候,那麼,至少這天,他想背著主子,為主子盡最後一份心。
徐寶璋兩手抱住他的脖子,剛走了兩步,這小迷糊就悄聲道:「少爺,您昨晚是不是吃多了,怎麼這麼沉?」
徐寶璋本來還滿心不捨,這會兒什麼感動都沒了:「吃吃吃,你才吃多了……!」
「別別別掐,少爺饒命、饒命——」
就這樣,徐家的寶貝疙瘩終於安然無虞地進了八人大轎,後頭跟著無數人,風風光光地出嫁了。
大婚儀式就在京城裡的魏親王府,魏王上無高堂,可長兄如父,今上和賢妃便坐在高堂的位置上,大大方方地受新人一拜。拜過堂後,新娘就先送入洞房,魏王可沒這般好運,還要留下來應酬賓客。
徐寶璋跟木偶似地被人擺弄了一天,一到新房裡,就大大地鬆了口氣,剛要掀開眼前的珠簾,下人就急急喚道:「王君,這可不成,必須得王爺開臉才成!」
「那我……怎麼吃東西喝水?」這一天折騰下來,什麼都沒吃,他都餓得胸貼後背了,「要不這樣,你們快去幫我把桌上吃的拿來,這位姐姐,你幫我撩起這珠子,晃得我眼睛都花了。規矩裡只說不可掀起珠簾來,沒說不能撩起吃東西啊。」
王君說話也真是逗趣,幾個姑娘忍不住一笑。一般人出嫁,等著夫君來時,誰不是心情七上八下的,只有這小王君胃口極好,讓人伺候著倒���,拿起筷子,這個嘗一口,那個嘗一塊,還點點頭說:「這個好吃,再給我多拿幾個來。」
李云霽這回入京一趟,總算是把自己給「銷」出去了。說來,李云霽畢竟是上兩輩的「老人」,竟娶了徐家的小公子做王君,使得他人都不禁暗暗揶揄王爺這是一樹梨花壓海棠,實在是不知道怎麼修來的好福氣。
魏王喝了幾杯,搶在酒意上頭之前,就向他人告退,天黑的時候,就施施然地走到了喜房。
這短短一段路,李云霽越是近那扇門,心裡便越是忐忑……直到到門前時,魏王止步,一想到佳人就在門後,恍惚之中,有一種置身夢中的茫然感覺。
「王爺,吉時已到,莫讓王君久等了。」一個下人笑道。
李云霽這才收了心思,雙手放在門上的兩張豔紅喜字,輕輕地推開門扉。
? 三喜 番外 金風玉露(二十)
燭光氤氤氳氳,他一眼就落在了那張大紅喜床上。紅綢如豔,綺麗的牡丹叢中游龍逐鳳,就如同魏王的目光,那深邃沉斂的雙眸在此時此刻,只追逐著那一道妍麗的身影。
習武之人酒量驚人,李云霽過去只當自己是千杯不醉,殊不知,醉人的不是美酒,能讓他沉醉的,只有心上的人。他靜靜地望著此景片刻,之後便邁開步,就好像是緩緩地踏入云端,走進他今生最美好的時刻裡。
待到他停在他此生情寄之人的跟前,便看魏王抬手,好似不願驚擾了佳人一樣,可就在這時候,一雙手搶在王爺的前頭,自己掀開了擋在眼前的珠簾,一張畫著精緻妝容的小臉瞬間映入王爺的視線裡頭,那雙好似會說話的眼眸眨了一眨,嘴角跟著漾起含笑的弧度,一聲清脆的叫喚穿過耳膜,流入了心間:「魏兄!」
面對著如此笑靨,李云霽陷入了極其短暫的失神。想來,鍾情所至,便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為之傾倒。
然而,見王君等不及地把蓋臉撩起,值守的宮人不得不出聲提醒:「王君,這可不成呀……!」
徐寶璋這才發現自己一時心急,又壞了規矩,趕緊把蓋頭重新撥下來,坐直了道:「方、方才不作數,再來一遍。」說罷,還打了聲清亮的酒嗝。
這……
李云霽這會兒才掃到了床案邊還來不及收起的空酒壺,隨之掀起徐寶璋的頭蓋,少年果然是兩腮暈紅,雙眼如蘊著薄薄水霧,看到自己時,臉上就洋溢著朦朧笑意,便是沒有十分醉,七分也是跑不掉了。
宮女猶豫道:「王君等著王爺時,不慎多喝了兩杯,奴婢們也是勉強才勸住了。」
就看徐寶璋抱著那隻胳膊,將腦袋親暱地依在李云霽的肩頭上,扁了扁嘴道:「魏兄,你怎麼這麼晚才過來……嗝。」說著,又打了聲酒嗝。
李云霽見了,臉上不覺失笑,他早就該曉得,圜圜絕不會如此安份。
下人問:「王爺,可要命人備醒酒湯?」這剛過門的王君貪杯就算了,要是誤了今夜的大事……可就不好交代了。
誰想,徐寶璋這會兒又坐直了,兩眼圓睜地說:「我、我沒醉,我清醒著呢!」原來,徐寶璋縱算有七分醉,也還時時記得,這天是他跟王爺的大喜日子。就看少年拉著王爺從床上起來,拖著魏王的胳膊到桌子前。
李云霽隨著徐寶璋擺弄自己,看著圜圜從盤子裡拿了兩杯酒來,半醉半醒地道:「他們說,要喝了……喝了這交杯酒,這個親才算成了。」
看樣子,徐寶璋這是害怕煮熟的鴨子飛了,這才著急地抓著王爺,把最後一道禮給成了。
就看兩人拿起酒杯,徐寶璋右手環過來不對,左手攬過來也不順,折騰了一會兒,最後是李云霽無奈地一笑,將手勾過少年的胳膊。少年就看見那張俊容在眼前俯下,好似連睫毛都能數清楚一樣。
隨之,微苦的酒水澆過喉腔,卻泛起一絲絲的甜意,將空了的酒杯放下時,徐寶璋不禁抬了抬眼。明暗的燭火下,李云霽的臉龐攏著一層暖光,看著他的眼神,除了熟悉的寵溺、愛護,還有一些些……一些些是他曾經不經意的一瞥時,從那雙眸中窺見的暗沉。
少年畢竟不識風月,自然對男人的慾望懵懵懂懂,然而,當他切切實實地困在這樣的視線下時,徐寶璋的酒也醒了幾分。
在男人握起他的掌心時,他忍不住縮了縮手掌,像是燙著了一樣。可是,李云霽卻未罷手,反是在片刻的停滯時,就將那柔軟細嫩的掌心緊緊地攫住——
他等這一夜,真的等得太久了。
徐寶璋像是明白了這個舉動的含義,臉上紅暈更甚,一時之間也安份了不少,含羞帶怯地跟著李云霽回到床邊。
宮人過來,將二人身上繁重的禮袍一件件褪去,除冠脫鞋,直至身上留著單薄的寢衣。最後,一個銀盤端到魏王眼前,當王爺拿起那繫著紅絲絛的剪子時,有人默默在香爐裡添了甜膩的熏香,跟著這些下人福了福身,像是青煙般悄聲無息地消失。
少年站在微茫的火光裡,那白如脂玉的肌膚半遮半掩地藏在薄紗般的褻衣下,兩頰此時燒紅一片,靈動的雙眼帶著羞意微微垂著,卻又按捺不住地悄悄抬了又放下,輕抿的嘴角微微揚起,像是永遠都藏不住笑意。新婚夜時,娘子身上罩著一層輕紗,繫著五重結,只有夫君才能一一剪開。
徐寶璋低垂的眼眸見到那冰涼的剪子,闃然無聲地來到身子面前,只是一眨眼,那系死的結便鬆開。接著,那修長的手指輕輕一勾,這似有若無的遮掩就敞開來。徐寶璋心如擂鼓,這時才怕羞,下意識地想拉住微微敞開的衣袍,可手腕卻猛地被攥住。
「魏、魏兄……」少年一仰頭,不期然地和那沉沉的目光對上。
素知,魏王李云霽是個正人君子,徐寶璋未出閣時,便是偶然瞥見少年的玉足,他也未敢多瞧,唯恐自己污了圜兒的名聲。如今,洞房花燭,他總算不需顧忌,也不需再忍。徐寶璋還是頭次看見如此露骨的視線,他微弱地掙了一掙,又一次領悟到他和男人之間的力量懸殊,也是人生中頭一回赤裸裸地浸沐在那充斥著掠奪和攫取的目光之下……
徐寶璋的兩手被分開來,他就這麼站著,身上的輕紗鬆垮垮地敞著,在自己的夫君面前,露出了一塵不染的身體。少年的身子白皙清瘦,那無暇的軀體彷彿還帶著男孩的稚澀,可是身下那幽密之處隱隱散發的誘人異香,又昭示著這顆果實的成熟。
傳說,古時,男尻乃是陰陽兩體,只是後來陰脈更甚,尤其生子後體質大變,往後漸漸呈陰體。諸如徐寶璋,既有男兒英挺之相,又有女兒般的柔美,可謂是人間極品。
徐寶璋除了爹爹和貼身下人,到底不曾對其他人袒露過身子,眼下羞臊得咬緊下唇,將腦袋拉得極低,身軀也跟著泛紅起來,確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似。直到那寬大的手掌伸來,捏起少年的臉蛋,便看徐寶璋兩頰含春,水眸漾著濕意,櫻唇小聲地喚:「魏兄……」
李云霽兩眼一沉,仍是惜字如金地應了一聲:「在。」
只這一聲,徐寶璋就覺心中一實,接下來不管是什麼魆風驟雨,即便是將他挫骨揚灰,他都甘之如飴。
緊接著這一聲,魏王便驀地俯身,快狠地擒住那囁嚅的紅唇,這攻勢兇猛如浪,懷裡的少年本能地一退,身後撞到矮案,燭台輕晃了晃,火焰搖曳的一瞬間,李云霽忽然將這柔弱的人兒雙腿架起,抱在自己身上,在那四唇緊纏的時候,將少年和自己一同拋入了一池鴛鴦紅浪之中。
「唔,嗯……嗯唔……」唇瓣相碾,如痴如醉地研磨,男人吸吮著那濕潤的唇珠,舌如紅槍攻陷脆弱的防線,一舉擒住那嘴裡的香軟,醺人的酒意在唇槍舌戰間蔓延,最終是少年輕易地敗下陣來,他的胸口像是蝴蝶撲翼般上下起落,只有身上人赦免般地稍稍放開他的唇時,他方能喘氣地釋出一丁點可憐的呻吟。
「魏兄……」攀在男人背上兩隻手急躁地撫摸著,徐寶璋不知自己在急什麼,他只知道,他想要的,只有這個男人可以給他、滿足他……
濃郁得幾乎要讓人窒息的麝香讓尻者提前陷入了情潮,亦讓素來自持的魏王犯了百年難得一見的急色。俗常道,越是克制,慾望的溝壑越是難以填滿。今夜,徐寶璋便是被剝皮拆骨,也不足為奇。
就看李云霽將人抱起,呼吸粗重地唆吸那白潔的前胸,一邊急促地呢喃:「圜圜……」
魏王到底是高估了自己,明明想對少年溫柔呵護,關懷備至,然而楔子在那攝人的淫香之中,卻被激發了一直隱藏得極深的獸慾。他沉迷地用力揉捏少年雪白的胸口,微紅的雙眼盯著那一顫一顫的紅珠,接著便用深深吮住。
「啊……!」徐寶璋顫顫地一吸氣,身子掙扎地輕晃了一晃,力道微弱地推著李云霽的肩:「魏……魏兄……」奈何,他此下被男人全權拿捏住,連呼吸都要遵循男人的頻率,在這一片翻江駭浪之中兀自呻吟。
糾纏之中,徐寶璋身上的紗衣早就不翼而飛,就看放下來的紅幔後,少年歪扭地困在男人身下。李云霽上身精赤著,和京城裡那些養尊處優的王孫公子比起來,王爺的身體自然結實不少。反觀徐寶璋,白白嫩嫩的身子經歷了一番折騰後,儘是羞人的紅印吻痕,胸前兩處更是又紅又腫。
少年察覺到男人的視線,只看那嬌小的身子蜷了蜷,兩腿不知是羞澀還是害怕地夾了起來,倔強地咬唇道:「你不、不要看……」
那模樣,似嬌嗔,又似哀求,看得李云霽下腹一緊,又一次俯身,吻住那柔軟濕潤的小嘴,安撫地輕吮慢啄。徐寶璋發覺那手掌放在自己大腿上揉摸著,便是明知他不懷好意,卻也不禁在這撫慰之中,慢慢地打開身子。男人將手掌往下探時,徐寶璋兩手擰緊被縟,這感覺……和自己摸的時候完全不一樣,讓他想起了他們婚前唯一的一次親密。那、那時,只是隔著褻褲,便已經教他欲仙欲死……
李云霽絞著少年的軟舌,當整個溫熱的手掌覆住濕透陰處時,徐寶璋「唔嗯」地微微嚶嚀一聲,身子陡地劇顫起來,又想要關上腿臨陣脫逃,可這時候,李云霽已經嵌入他的兩腿之間,硬生生地頂入他的胯下,粗長的手指拂過顫慄的陰唇,猝然地握住了在那收縮的蜜穴處露出尾處的玉勢一端。
? 三喜 番外 金風玉露(二十一)
男尻雖有牝戶,膣道卻比女子的窄得多,再者,徐寶璋到底還是個半大不小的少年,奈何潮期將至,實在拖延不得,否則家裡父親如何捨得他吃這樣的苦。從那玉柄來看,這根玉勢約摸三指來粗,長約五寸,倒算是小的了,圓頭處抹了宮裡不外傳的密藥,即可潤滑甬道,亦有助興、刺激欲潮之奇效,徐寶璋戴著這玩意兒一日,那藥效早就受用極盡,果然是春潮氾濫,股間潮濕一片。
「別、別,魏兄……」那玉勢只含著不動還好,當男人握著它緩緩推磨時,徐寶璋忽然全身劇顫,濕穴連同玉柄緊緊地絞住了李云霽前端的指節,粗指跟著玉勢在小穴裡來回廝磨,不經意地擦弄密口上頭的赤珠,直撩撥得這淫處騷水直流。李云霽只覺那媚肉吸著手指,緊得他熱汗涔涔,真是個妖精……魏王兩眼沉沉,俊容潮紅一片,湊上去胡亂地親著徐寶璋的身子和小臉,不敢多瞧那淫濕處,唯恐自己立馬把持不住,將這小妖精就地正法。
「不要……」那手指帶著玉勢越進越深,磨得徐寶璋淚眼朦朧,下腹邪火越少越旺,心想自己變得如此飢渴,都是魏兄的錯,不禁恨起了李云霽來,咬了咬唇斥道:「你、你好壞……」
這軟綿綿的斥責,非但起不到威懾之用,反是撩到了男人的癢處。李云霽唆著那通紅的小耳尖,不知小聲地在徐寶璋耳邊說了什麼,就看少年兩眼一紅,羞得恨不得鑽到床下也似,奈何他眼下是砧板上的魚肉,如何都逃不出李云霽的掌心,只有睜著霧茫茫的醉眼,又羞又惱地瞪著李云霽……魏兄,怎麼跟變了個人似的,這麼壞……
徐寶璋閱歷尚淺,魏王這般,已經算是堅忍持重,碰上這等尤物,尚且還有三分理智,按捺著慾火安撫寶兒,直弄到那不曾經受過情事的小騷穴徹底熟軟,方褪下貼身的褻褲,在徐寶璋面前露出了廬山真面目。徐寶璋一看到男人的物件,臉又紅得要羞死過去,出嫁之前,他也才弄明白了圓房的細節,那些春秋畫本如今還壓在箱底下,看都不敢多看,這會兒見了夫君的事物,總算徹底明白楊翁等人調教他時如此心愁。此……此物如此粗昂,他如何、如何承受得住?
徐寶璋這下知道害怕了,支了支身子,想要打退堂鼓。李云霽卻逮住他,胡亂地吻著少年發燙的玉頰,溫熱的鼻息拂在鬢邊,邊廝磨邊喚:「圜圜……」這幾聲沉甸甸的叫喚,弄得徐寶璋的心軟成一片,加之身子被撩撥得燥熱難耐,讓男人壓著膝頭稍稍用力扯了一下,總算是勉強應了他般地打開了腿。
李云霽將那玉勢拔出,徐寶璋「嗯」地一顫,兩人合抱時,少年眨著一雙濕潤的眼眸,咬了咬牙說:「魏兄,你……多疼圜兒一些……啊!」徐寶璋忽覺那硬漲之物在穴口一磨,登時一個激靈,敏感地嬌喘了一聲。李云霽便噙住了那張唇,只看少年分著兩腿,掛在男人精壯的腰上,兩人胸口緊貼,四唇纏磨著,不住用舌頭舔舐著彼此,而在身下處,那一柄肉槍就抵在飢渴張合的濕穴,那小小的玉門光是陽峰便能塞滿,就看這胯下七寸昂揚著,陽峰一下一下蹭著戶門上方的赤珠。只不過如此,徐寶璋就舒服得腳趾蜷曲,被蹂躪得紅腫不堪的雙唇溢出難耐的呻吟。直到時機成熟,李云霽這才提起肉槍,抵在淫濕的洞口,一寸寸地推入。
那遠比玉勢還要粗長的熱物擠進體內時,不過進來半寸不到,徐寶璋就覺得好似要被活生生撕裂了一樣,害怕得渾身直顫,不住搖擺著腦袋:「不要……不要……不要進來……啊!」李云霽忍住衝動,又緩緩地挺進一寸,徐寶璋騰地大叫一聲,跟著便抽泣起來,兩���推打著身上的男人:「你、你欺、欺負我……你壞……啊……不、不要……!」那火熱的肉刃一點一點地撐開內壁,越到深處,便越近尻子的環結所在。男尻陰道稍短,尻結就藏在深底處,這是尻子的弱點所在,若是這個地方也被男人佔了,那麼此生就再也離不了那人了。
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瞬間盤踞在徐寶璋的心頭,這是每個尻在被徹底侵佔之前的必然反應,他們本能地抗拒被人攻伐,可對楔來說,此乃勢在必得之事,而在撻伐的過程之中,他們也同樣被身下之人所征服。李云霽有些失控地吮了少年的唇瓣,粗魯地絞住那躁動不安的軟舌,雙手將少年的腿不可抗拒地折到胸前,在火熱的唇舌糾纏中,狠狠地肏進了那最脆弱的地方。
「唔!」少年猛地高高拱起腰身,呻吟淹沒在了凌亂的吻中。他的雙手緊緊攀住身上的人,十指在那背上劃出了幾道血痕。到了這一刻,徐寶璋方覺得自己終於什麼都不剩了,他所愛的人男人奪走了他最重要的東西,他赤裸裸地被佔有了,從身子到心口都被用最粗莽、最原始,同時也是唯一的方法所填滿。此時,李云霽也陷入了極短暫的失神,緊接著就是從未有過的快慰洶湧而來,像是驚濤駭浪一樣,衝斷了他最後一根理智的弦。下一刻,他提起少年纖弱的腰,就在那緊致的甬道里發狠地肏幹起來。
「啊……」每頂一下,少年便嚶嚀般地抽噎一聲。只瞧,那肉深色陽具的全根嵌在那小騷穴裡頭,將淫濕的甬道撐得嚴絲合縫,來來回回地在那窄窒的膣道里淫弄時,可謂是牽一髮動全身,這感覺豈是用手指或是其他死物所能比擬的。少年頭次承歡,就碰上了魏王爺這柄長槍,自然是同先前所說的那樣,活似剝皮拆骨,今夜恐怕是要被啃得半點都不剩了。
好在這也是頭一回,不算難磨,徐寶璋只覺那壞東西突然插得兇狠,捅得他又漲又滿,鑽心的疼痛之餘,還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一浪一浪地衝來。在他哭得最狠的時候,李云霽猛地掐住他的腰,跟著一股熱流澆過陽芯,刺激得徐寶璋兩腿一個痙攣,達到了人生裡的第一次高潮。
魏王在少年體裡洩了身,回過神後,便聽見徐寶璋脆聲抽泣著。將少年的臉溫柔地捧過來一看,果真是滿臉淚痕,對上李云霽的眼,好似害羞而又委屈地道:「你……你欺負我,你弄得圜圜……好疼……」那嗓子都哭啞了。
李云霽失笑地喃了一聲「圜圜」,湊過去在少年的額頭上吻了吻。雖然知道弄疼了少年,可是魏王一點悔悟的意思都沒有。
這下子,這寶貝疙瘩總算是徹徹底底屬於他的了。
徐寶璋雖然覺得自己被「坑」慘了,可是內心竟從未如此踏實過,先前的不安、焦躁,和恐懼,隨著李云霽的吻一點一點地消散。兩人親暱地溫存片刻,徐寶璋臉上又發燙起來,他咬牙瞪著李云霽,罵了一聲:「登徒子,老不休,哼!」
雖說如此,可是少年還是抱緊了男人,雙腿不自覺地攀住了他的腰。李云霽心甘情願地被小娘子罵了幾聲,提著又一次硬漲的陽具,在那被肏得濕軟的玉穴裡緩緩地捅著。
被罵了幾次,魏王這一會兒果然是溫柔耐心得多,也或者是方才過足了癮,這下更是廝磨難纏,他抱著少年的腰,安撫一樣地在那騷穴裡慢慢地搖晃著。徐寶璋第一次時覺得疼漲,這一回疼倒是不這麼疼了,方才困擾著他的那種奇異的感覺變得強烈起來。他微微閉著眼,在慾海中輕輕喚著:「魏兄……」
「在。」李云霽應道。
不管徐寶璋叫他多少回,李云霽都會回應他。這樣徐徐抽插,按摩媚穴,漸漸地讓徐寶璋得了趣。只看他兩頰潮紅,在床上隨著李云霽的動作而上上下下,翕動的紅唇時不時溢出呻吟。接著,李云霽忽然將他從床榻上抱起來,徐寶璋「啊」地叫了一聲,四肢緊緊纏住男人,瑩潤的白臀就這麼直直地坐在了李云霽的腿上。
「嗯——」徐寶璋仰了仰頭,幾滴熱汗從額角躺下。李云霽將人摟住,吮吻少年的喉結、鎖骨,手掌在後頭狎暱地搓著那瑩潤的白臀,肉棒跟著在媚穴裡直直抽乾,一直操到少年面目潮紅,服服帖帖,魏王又忽然發難,把人壓在床上翻過來。
「啊……!」徐寶璋撅著腰臀時,一桿肉槍陡地兇狠地肏進。他擰住眉頭,身子顫了顫,「輕、輕些……」緊接著,床上除了叫床聲外,還有肉體的拍打聲。
少年將手伸到後頭,難耐地推著男人的腿,一雙柳眉緊緊蹙著,赤裸的身體誇張地搖晃。他原先還可憐兮兮地叫著魏兄,之後也不知是真要求饒,還是故意使壞心眼,喚道:「皇叔、魏皇叔……您要、要弄壞寶兒了……」
饒是魏王定力再強,只怕也扛不住這小妖孽這麼撩撥自己,頓時紅了眼,將少年汗津津的臉扭到後頭,惡狠狠地噙住那惱人的唇。
良宵苦短,兩人從一方壓制,到勢均力敵,也不過半宿光陰。徐寶璋把自己點的火徹底澆滅之後,也已經到了四更。之後,下人端來浴桶熱水,魏王親自幫新婚娘子清洗身子,接著抱著回到乾淨的床上。徐寶璋懶洋洋地蜷在王爺的臂彎裡,絮絮叨叨地說起了自己小時候的趣事,之後衝著李云霽眨眨眼,道:「以後我不叫你魏兄了。」
不等魏王困惑,少年就高高興興地抱著夫君的腰,天真不改地說:「你不是我的魏兄啦,你是圜圜的相公!」
「誒,你的臉,怎麼突然這麼紅?」
「嘻,誰讓你剛才欺負我,相公、相公、相公——唔……你、你使詐……」
? 三喜 番外 金風玉露(二十二)完
翌日,徐寶璋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姍姍地從床上起了。進來伺候的兩個貼身下人,都是徐家帶過來的,那是院君親手調教出來的人,日後必能方方面面幫襯著徐寶璋。
徐寶璋前夜喝多了,今個兒就有些宿醉,可這些都是小事兒,最要緊的,還是腰酸背疼。魏王今日起得極早,先吃了倆京城有名的菜肉包子,再去院子打了一套拳,沐浴後見了侍從,辦了正事,聽說小王君起來了,就放下了手頭的事情過來尋小娘子了。
王爺走進時,徐寶璋還坐在妝台前。那總是書生打扮的少年,這會兒穿上了王君的服飾,一頭及腰的青絲用玉冠高高束起。徐寶璋年歲尚未及弱冠,既然束冠,那便是已經嫁人成婚之意。他到底是已經習慣了男兒裝束,比起綰簪,更喜歡這種乾淨利落的模樣。此時,聽到下人喚了一聲「王爺」,徐寶璋一抬頭,就見銅鏡裡不知何時出現了個挺拔的男人。
徐寶璋突然來了精神,笑盈盈地喚:「相公。」
李云霽臉上又一臊,裝模作樣地咳了聲:「嗯。」接著,他伸手拿起了桌上的一隻篦子,執起少年垂落在鬢邊的一綹髮絲,緩緩地梳下來。
拾掇好了以後,魏王便挽起王君的手,帶上一車車厚禮,上徐家回門了。
徐寶璋知道要回家,甭說有多歡喜了,坐在轎子裡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他卻不看,自己威武的相公挺直脊樑,神色肅穆嚴謹,這模樣看著不像是要帶娘子回娘家,反而更似要手無寸鐵地闖龍潭虎穴去了。
這也怪不得魏王,既然有膽子拱了徐府的小白菜,當然也要做好受罪的準備。
而另一廂,徐府一早就敞開大門,而王府那裡早早便來報信,說午時後才會過來。沈敬亭忙了一個早上,閒下來後,就問起三位老爺如何。下人道:「三老爺一早去了鋪子,二老爺昨晚喝多了,今天鬧宿醉頭疼,沖小的們發了好幾次脾氣呢,大老爺卯時不到就起來了,在院子裡練棍子,使得那叫一個虎虎生威。」
沈敬亭聽完之後,心中絲毫不擔憂寶兒如何,反倒替即將上門的賢婿懸起了一顆心。
好在,時辰快要到的時候,不管是不情不願也好,還是掛念兒子也好,這三個做父親的人都按時出現了。魏王府的人時刻掐得也准,老丈人們椅子還沒坐熱,就聽下人上來通報:「魏王和王君來了。」
徐寶璋一回到家,王君的派頭全都扔到了腦後,歡天喜地跑進來,一見到爹爹,便撲進了他的懷裡:「阿爹!」
沈敬亭緊緊抱了一抱兒子,雙眸漣漣地打量他,看圜圜氣色紅潤,心裡放心之餘,又忍不住念叨:「都是做王君的人了,怎麼還是這麼跳脫的性子,要摔著了可怎麼好?」
「王君又怎麼了,做王君了,就不能當父親們的小圜圜了?」徐寶璋仰頭瞧著爹爹,一句話讓阿爹的心腸瞬間軟了下來。
一身鶴白的徐三爺走出來,如玉俊美的容顏含著溫潤的笑,他看著他們說:「好了,都別站在門外,快進來罷。」
徐寶璋就在父親幾人的簇擁下,高高興興地踏進家門裡。
魏王識趣地跟在身後,致力於淡化自己的存在。可是,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按照規矩,這個新出爐的兒婿,回門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向老丈人們敬茶。
下人端來了四杯熱茶,魏王拿起一個杯子時,徐寶璋便難掩擔憂地看著他——徐寶璋早就知道自家夫君身患口疾,為此當初才騙自己他是個啞巴。而王爺平日,也是能不說則不說,免得落了笑柄。
沈敬亭安撫地看了一眼圜兒,徐寶璋抓著爹爹的袖子,也同他笑了笑。
便瞧魏王走過來,先是朝院君一拜:「爹。」跟著,又對另外三個老丈人恭恭敬敬地雙手奉茶,勉強還算順利地喚,「……父,親。」
要知道,魏王可是個天生的結巴,為了這一聲「爹」和「父親」,他不曉得暗暗對著木樁子練了多少回。
然而,魏王為了這一天,如此地煞費苦心,從岳丈們的臉色來看,似乎成效甚微——畢竟,這魏王爺可是皇子們的皇叔,論輩份,還大過徐家的老爺們一頭。轉眼,皇叔成了兒婿,個中滋味,在外人來看,恐怕是相當五味雜成了。
鎮平侯到底年長,被魏王喊一聲「父親」,面上還掛得住,徐家另兩個老爺的心情就比較值得玩味了。徐燕卿看著這個比自家小君小不了多少的「大兒子」,眼裡實在是藏不住嫌棄,縱算是心寬如海的徐三爺,此時此刻,也不禁面露一絲尷尬,只因這徐三爺長得太好,魏王又老成內斂,模樣看起來,竟好像還比徐棲鶴虛長一兩歲。
奈何,木已成舟,生米早就煮成了熟飯。先是院君,後是鎮平侯,一一接了王爺遞來的茶,算是認了這個兒婿,唯有尚書大人遲遲不肯接過。
「二爹爹……」徐寶璋懇求地喚了喚。
徐燕卿看了眼兒子,圜圜從出身就環繞膝下,哪怕是出嫁之前,還是他捧在手心裡呵護的寶貝疙瘩,只要不違背規矩,圜圜什麼要求,他沒有應承過。
「唉。」徐燕卿長嘆了一聲,總算是接過了魏王的茶。
這下,李云霽終於可以放下心中大石,名正言順地掛著「徐家兒婿」這個金色牌匾了。
之後魏王入座,徐寶璋在父親們和夫君之間斡旋,又有沈敬亭在一邊幫忙應和,王爺也沒受到什麼刁難,相處下來,也算是其樂融融。
誰想,這時候,徐寶璋突然皺了皺眉頭。
「怎麼了?」沈敬亭眼尖地發現,急忙問道兒子。
就看少年捏了捏自己的腰,老實嘟噥地說:「腰好酸……」
這一句話就像是平地一聲驚雷,鎮平侯捏著杯子的手掌一緊,刑部尚書突然看向魏王,一雙怒眼好像要噴出火來,徐三爺則是淡淡地瞅了魏王一眼,一副「汝命休矣」的模樣,慈悲地輕搖了搖頭。
夾了一整天尾巴的老皇叔,就這麼不經意地被娘子害得露了餡,真不是該說他冤枉,還是命該如此。
徐寶璋尚不知自己「禍從口出」,一臉茫然地偏著腦袋,來回看看他們幾個。
鎮平侯緩緩放下了被捏出一個裂口的杯子:「本侯聽聞賢婿年少師承凌空寺無悲方丈,離開宴還有些時候,不如去院子裡,先過一過招罷。」說罷,也不給他人說話的機會,就站起來踩著虎步地走了出去。
李云霽知道自己這下是在劫難逃,多說無益,只好向幾個丈人抱了抱拳,硬著頭皮地跟在侯爺身後出去了。
徐寶璋擔心地想跟出去看看,就被沈敬亭拉了回來:「無妨,你大爹爹有分寸的。」
「可是……」徐寶璋猶豫地瞧著爹爹。沈敬亭牽起他,溫柔地道:「跟爹爹進去說些話。」
不說沈敬亭同兒子談了什麼閨中話,徐寶璋出來之後,李云霽也同丈人切磋完了。徐寶璋一看見他,就高興地跑過去:「相公,你沒事罷?」
李云霽接著自己的小娘子,搖了搖頭——只是吃了一兩記悶棍,傷不到肺腑,皮外也看不出來,就讓他記著今日這個疼。
徐寶璋見夫君果然是完好的模樣,也放心下來,挽著王爺的胳膊,將腦袋依在夫君的肩膀上。
堂中響著二爺來來回回的踱步聲,沈敬亭給出了身汗的大老爺沏茶,三老爺一邊搖著玉扇,一邊含笑聽著二哥絮絮叨叨地發牢騷。
「阿衡,阿衡——」
院子裡,徐元燮看著爬上牆垣的弟弟:「阿衡,你溜出去,萬一被爹爹知道了……」
「不會有事的,」徐元衡朝兄弟招招手,「快上來!」
徐元燮不敢違背父親,又怕弟弟一個人出去出了事情,只有幹著急。徐元衡向他伸出手:「來啊!你不去的話,我就自己出去玩啦!」
「別,我跟你去就是了。」
太宸宮裡,宮人們圍著小郡主,開心地說:「太子、娘娘,郡主會翻身了!」
清風扶柳,兩個少年躍下了牆垣,拉住了彼此的雙手。他們的笑聲,傳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金風玉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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