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成英文后的句子变得好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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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ppy birthday, J'onn J'onzz
他的生日(姑且这么称呼)其实是4月24日,当天我只在微博和AO3上发布了内容,现在我要把这篇生贺在这里再发一遍。就当成是存档吧,我不觉得有人会拿翻译器阅读……但以我的英文水平,很难把整篇文章恰如其分地翻译成英语。这是以闪点宇宙为背景的故事,接受的话请阅读↓↓↓
【荣恩中心】万用地球语
warning:闪点世界观,可能存在令人不适的描写,私设如山,ooc。
summary:1985年4月24日,火星与地球首次非正式建交。
chapter 1
火星上只有一种语言。人人都会心灵感应的种族不需要第二种语言——不可能产生第二种语言。隐喻,暗语,密码——在相互理解的瞬间,它们就变成了同一种语言。那是心的语言。这当然是令人自豪的天赋:在这广阔无垠而冷酷无情的宇宙之中,高等智慧种族说不上多,也称不上少,然而绝大多数都不具有心灵沟通的能力,非得用有声语言、肢体语言、信息素语言之类之类彼此交流不可。这在星际交往中带来了多大的弊端呀!多少误解,多少纷争,多少战乱,正由于语言的壁垒而爆发!然而这对于火星人而言,不过是与生俱来的感官的一部分。每个火星孩子��生的时候,最先“听”到的就是父母的爱与感动。不少人长大后还记得那种感觉,他们往往将其描述为“温暖的海洋”、“柔软的拥抱”,依个人的审美与喜好不同,还有可能是“黎明的玫瑰色”、“小心翼翼的太阳”、“毛茸茸的弧线”。火星并非没有罪恶与痛苦的理想世界,但相互理解让他们中大多数人更为友善、更善于理解与共情、更愿意相信他人。曾经,荣恩·荣兹也是这些火星人的一员。
他现在仍然是火星人。研究所里的每个人都会认同这个结论:这头身体瘦长、浑身无毛的绿皮怪物,当然绝非人类。
荣恩·荣兹是被买到这里来的,或者说,卖到这里来的。地球语言多奇妙啊!这两句话居然是同一个意思。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为了以防万一,荣恩·荣兹被关在一个形制复杂的铁笼里,这个笼子的构造分为最内侧的合金栅栏笼,中间的隔热层与喷火口,最外侧的储液层连接着高压氧气瓶。整个产品完全为确保内容物充分燃烧而设计,火星人就是那个内容物。印度人研究了他整整五年,发现的最大弱点仍然是最开始的那个——火。因此火成了最可靠的安全收容措施。
出发前,荣恩·荣兹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所有知情人员都被专门调走,因为他们缺乏抵抗心灵感应的专业素养,只有一些驯服而无知的研究员留下来。迈克尔·德萨尔若无其事地敲敲火星人的房门,通知他十点钟有一场实验,涉及部分生理指标的测量,需要麻醉进行,请他提前半小时到场。荣恩·荣兹早已习惯人体实验,只是应了一声,盯着电视机里的超级英雄剧集。
“那都是骗小孩的。”德萨尔说。他无法理解火星人对地球文化的偏好,这个时代最缺超级英雄——于是超英作品层出不穷。人们渴望被拯救——人,超人,神明般的存在,非比寻常之物。
“那也不错。”荣恩·荣兹若有所思,“我们也有传说与神话……但我们极少构建纯粹虚构的东西。你们的思维方���很有趣。”
“我想那是因为人类没有超能力——绝大多数吧,也不会读心术。想象力是弱者的庇护,一层隔绝了真实世界的壳,逃避真相的手段。他们躲在自己的蛋壳里,假装自己从未出生过,会有永恒的奇迹与英雄保护他们。”
他们紧接着闲聊了两句地球的虚拟作品,德萨尔推荐了几本小说后告辞离开,因为还有许多决策要等他下达。九点二十五的时候,荣恩·荣兹到了实验室,发现研究员换了几人,但他完全不在乎,这种人总是轮换个不停。他躺上病床,熟悉的不安涌上心头,丢失意识总是令人神经紧绷。麻醉医生是个性情温和的女人,她柔和的语调总让荣恩·荣兹想起自己的妻子。那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棕皮肤的女人请他放松,不要紧张,不然针头扎不进去——特质的合金针头在火星人绷紧的皮肤面前仍可能弯成铁钩——接着给他扣上手环式的麻醉泵。麻醉药安静地淌进血管,火星人盯着软管里白色的液体,相比人类,他对镇静药物的抗性强得多,因此失去意识的过程被拖得极为漫长:“你在这工作多久了?”
“八年了,先生。”女人平和地说。荣恩知道这是实话,他有时候就会这样干:把某人的思想扒拉开,一边提问一边倾听,并观察人类会在什么时候撒谎。观察结果总是十分有趣。他知道女人三十四岁,未婚,有一个生病的父亲,一个劳累的母亲,以及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比起长姐,她更像他们的父母。她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小孩,更不喜欢自己的家,但仍旧出于某种盲目的义务抚养弟妹、照料父母。得亏德萨尔确实出手大方,发的工资足够她安全无忧地养活一家人。但是话说回来,他从来不是什么大方的人,那双眼睛,总是精明、狡黠而市侩,毫不介意从别人身上割下两块肉称称斤两。
火星人的眼皮沉重地坠了坠,最后安然闭合。又过了一会儿,德萨尔走了进来,左右看了看:“他睡过去了吗?”
“指标一切正常,先生。”麻醉医生看了一眼仪器,微微躬身,“请问您……”
“很好。接下来就不是你们的工作了。”德萨尔摆摆手,“都出去吧。”研究员们面��相觑。但是他们都是非常本分、非常守规矩的人,所以他们一个字也没多问,顺从地离开了实验室。
德萨尔带着笑容碰了碰输液管:他的皮肤比里头的液体还苍白,整体泛着一种灰蓝色或是灰紫色,而且粗糙皴裂,没有体毛,导致他看起来像个怪物。不过,他的确是人类,至少他的DNA这样说。
“做个好梦,荣恩·荣兹。”他打开对讲机,朝另一头的人交代道,“麻醉起效,开始运输。”
麻醉药物是经过多次实验与调配的。火星人免疫绝大部分细菌、病毒、毒素,以及药品。阿片类药物对他既没有成瘾性,也没有任何镇痛效果。起初他们纯粹靠火来控制场面,让所有采样过程都像是发生在屠宰场,火星人尖叫着爆发出一连串黏连而震颤的音节,如同某种复杂管乐的声响,然而节奏相当急促,而且夹了十足的怒火,显然是在骂人。好在他们一个词也听不懂,包括再之后的那些:痛苦累积到一个地步后,那音调会软化下来,断断续续的连不起来,接近某种哀求。语言不通让火星人成为一头待解剖的动物,减少了许多研究人员的心理压力——他们虽然为德萨尔工作,但毕竟只是普通人——尽管他们私下里承认,火星人的惨叫着实叫人心里不好受。他们试了很多药物,最终研发了独创的复配麻醉药,配合足以麻死一头成年大象的药量,总算让火星人昏迷过去。
德萨尔是信奉万全准备的那种人。特种麻醉药的研发当然非他本意,也绝对不是为火星人减免些许痛苦,但这项研究最终允许他平安地把荣恩·荣兹送出去:经过六个半小时的空运以及一小时车程,荣恩·荣兹坐在了俄罗斯研究所的个人专属牢房里。他坐在一把完全不符合人体工程学的金属椅子上,呆呆地望着皮肤发红、满脸络腮胡的大块头白种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哪儿——他问:“迈克尔呢?”
俄国人嘴角抽动了一下。那是一个忍得很艰难的笑容。荣恩提高音量:“迈克尔·德萨尔在哪里?”
“这里是俄罗斯。”大胡子男人说。他的英语卷舌音很重,荣恩懵了一下——这时候他注意到环境的变化,异常的气温与湿度、奇怪的外国人均表明他身处异乡。他一下子理解了自己的处境,并且毫不迟疑地破口大骂。
遗憾的是,他要骂的人远在天边。俄罗斯人敲了敲玻璃,命令他安静一点。荣恩·荣兹的英语不算很好,印度语倒是上佳:他总是很有学习精神,而且很有语言天赋,能迅速依靠心灵感应建立词句与含义的链接。听力方面——整个研究所内只有所长德萨尔发音相对标准,大部分研究员都是本地人,说话仍然带着浓重的印度口音,他也习惯了这样发音;电视剧与电影又大多是美国人拍的。因此这句话他一样没能听懂。鉴于他骂的是火星语粗口,俄罗斯人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两次警告无效,俄国人拉下了窗边的闸门——牢房的四面墙喷出火焰,火星人惨叫起来。这就是人类与火星人的第二次建交过程,场景非常不体面,也相当不友好,充满了误解与隔阂。
chapter 2
那么,让我们来谈谈第一次建交吧:那得倒回五年前,也就是1985年。那是一个闷热的夜晚,俄德博士正在进行最后的调试。他正在建造一部伟大的机器,并且坚信跨维度传输技术的成功将影响整个人类世界,怀抱着青史留名的期待与拓展科学边界的崇高精神,他热情洋溢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德萨尔要求他带来“其他世界的东西”作为成功的证明,而俄德野心勃勃,想要带来“活物”。在完成自己疯狂科学家式的幻想之前,他其实完全没有细想过要是真的外星生物——甚至外星人降临地球后要怎么做,万一他们怀抱敌意,科技水平远超地球,或是携带致命细菌病毒怎么办?真正目睹那个场景之前,他胸腔中只有纯粹的兴奋与喜悦,以及对未来的美好幻想。这里不得不提一句,要是他再过几年才研发成功,可能会对这个选项警惕些:当时流行的科幻电影中出场的外星人虽说与人类外貌大相径庭,却总是友好善良,还会被充满内乱与纷争的人类吓个半死。总之,他信心满满地按下了按钮。
他们还未为原型机命名。甚至,跨维度传输技术这个词也没有得到学术界的广泛认可:早在1954年,一位量子物理学家就提出了平行宇宙理论,这个概念就和量子物理这个神秘莫测的词一样,成为了科幻作品的宠儿。但假若谁宣称自己见证过平行世界,那一定会被人当成疯子的呓语,叫人笑掉大牙。绝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尽管因为连绵的战火,他们世界的��用科技比大多数平行宇宙的地球还低一些,但世界上从不缺乏高科技,只是它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譬如德萨尔。他招揽了郁郁不得志的俄德,获得了他的忠诚与智慧——可能没那么忠诚,这不是每个人都有的素质——但俄德毕竟不是个逆反的人,德萨尔为他提供食宿、实验室、助手、研究材料,离了这白皮肤的印度人,他上哪儿去找这样的好地方?
机器忠实地运转起来。在正式工作之前,它首先要经过一连串准备程序,以正确地构建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俄德博士紧张地把手插进兜里,好把汗水抹在衣兜内衬。有十几名安全人员站在他身后,更有两人一左一右地护住他,十几双眼睛盯着嗡嗡作响的机器,但仅有俄德博士一人陷于极度的紧张与振奋之中。
在机器运转的同时——同时,这词不太准确,时间是相对流动的,特别是跨维度讨论的时候——某个遥远的火星上,正举行着一场葬礼。一个火星人将灰烬扬起,让它们随着狂风与红沙一同离去,同时念诵起死者的名字。他没有选择使用心灵去呼唤,因为他们正是因此而死;他选择了使用有声语言,因为再没有人能倾听心声,只有回音能令他略感宽慰。这位幸运而不幸的火星人正打算研究一下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哭个半小时还是发呆,或是辱骂神灵和苍天一个小时,鉴于此刻所有事于他都失去了意义,因此他可以做任何事——的时候,他眼前一亮,又一暗。
这可是真咄咄怪事!火星人大吃一惊,本能地挣了一下:没用,他好像被塞进了某个极细的管子,压缩成一条长长的细线,并且迅速移动着。无形的管道压抑而狭窄,他呼吸困难,眼前发黑,恍惚间认为这是死亡。因此他放弃了挣扎,品味到某种解脱:赫隆米尔啊!爱之神,艺术之神,火之神——死亡之神!您终于垂怜于我,不独留我一人苟活于世!这个猜想当然是完全错误的。机器预加载了十分钟,正式运转了一秒钟后,火星人头昏眼花地出现在了传送区域内。
按设定的程序,舱门开启前要填充大量的麻醉气体,直到异星生物昏迷为止。若是它拒绝昏迷,那就得通入毒气,这是为了在场地球人的生命安全考虑。想法是好的,现实相当残��:火星人只迷茫了一小会儿,在吸入一口高浓度混合麻醉气体后决定立刻离开,他反转自己的相位通过舱门,在机器外现形,有点恼火地跟面前的人打了个招呼——出于防止误会的好意,他的声音直接在俄德颅腔里响起:“这是哪儿?你是谁?我……”
俄德博士尖叫起来。他叫得无比惨烈,骇得火星人退了半步: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荣恩·荣兹是个火星人,这意味着三件事:一,他知道外星人的存在,不害怕未知生物;二,他善于变形,从不以貌取人;三,他有超能力,无惧与人交流沟通。而俄德博士是地球人。这意味着另外三件事:他叶公好龙式地憧憬外星人,真看到了却吓得连滚带爬;面容冷峻、绿色皮肤、脊背与手臂生着棘刺的细瘦人形不在普通地球人的审美光谱内��他是个年事已高、身躯脆弱的人类,遇上怪事的第一反应总是自保。结果是:俄德惊恐万分地从衣兜里掏出枪,本能地扣下扳机。他的手腕发颤,手指发软,子弹只打中了天花板,但这声枪响象征着一道命令:他的身后,负责保护他与处理外来物的专员抬起枪口。
“我没有恶意!”荣恩·荣兹立刻高呼,回应他的是连绵不绝的子弹。这东西虽然伤不到他,但打在身上还是有点疼的,故而他很快丧失了耐心,双目迸发红光,专员们被烧融的枪支烫得吱哇乱叫。而俄德博士像一个正统的疯狂科学家那样,只擅长制造烂摊子,不擅长收拾自己带来的超级生物。他瘫坐在地,好半天才凝聚起逃跑的力气,连滚带爬地缩到门口按下警报器,等待更多支援的到来。他们大大低估了外星生物的强度——也是因为没人对俄德博士的研究怀有信心——手忙脚乱地抛掷自己携带的武器。伟大的机器在第一发手榴弹后炸毁了小半边,俄德博士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叫。火星人被闪光弹逼退半步,但很快就恢复过来。催泪弹和毒气弹都不适合使用,火星人动得又快,靠得又近。他们差一点点就输了:要是这样,历史就会永久性地改变。但混乱之中,有个专员惊慌地四处射击,一枚子弹击穿了维度穿越机器的发动机,液体燃料的部分汩汩流出,被火花点燃。那绿皮怪物猛地缩到墙边,发出一声惊惧的怒吼。那声音贯穿在场所有人的心脏与耳膜,震得他们脑壳隆隆作响,俄德博士尖叫起来。
“火!”他���呼道,“这东西怕火!”
这就是荣恩·荣兹躺在这里的原因:他有恐火症。火是人类最容易获得的武器之一。在生理意义上,他当然比人类强得多,只是仅此一点就叫他在人类面前全无抵抗之力。曾经,在极度的恐慌中他失去了自控能力,杀死了几名专员,然后被赶来的支援人员用薄膜控制住;现在,他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因为升腾的火焰而缩成一团。
大胡子男人说了什么。他听不懂,也听不见对方心里的声音:毫无疑问,心灵力场抑制器。德萨尔的技术。既然他卖了自己,当然也可以打包卖一些技术。
在之后的日子里,他学会了俄罗斯语。这没有使他的处境好上半分:德萨尔把他放出来可不是因为他学会了英语或者印度语,而是觉得有火星人的自主配合更方便某些研究。荣恩·荣兹不理解如果无法沟通,语言还有何意义?为什么他念出了正确的单词,组织了正确的语法,表达了正确的意思,却没有人听得懂——没有人愿意听——没有人在听他说话?为什么他尝试交流,却没有得到任何回音,只得到暴力与更多的暴力?
如果德萨尔在这里,就会回答他:是没有意义的。巴别塔的倒下,意味着人类从根本上无法相互理解,更何况去理解外星人呢?
荣恩·荣兹不再想学习语言。他扭过脸躲避火焰,竭力蜷缩起来,不受控制地尖叫与挣扎:至少他确定,学会一门新语言救不了他。
chapter 3
特斯-亚当意识到自己在被某人拖着走。面部的拘束被取掉了,但他嘴里还残留着冰冷的金属味,以及血腥味:他自己的血。为了张嘴念出咒语,他做过很多次尝试,磨得舌头与口腔鲜血淋漓。那只手一下子松开了:你醒了?那就自己走吧。
声音是直接在颅骨内侧响起来的。他一开始以为对方说的是英语,但细细揣摩,却不是他所了解的任何一门语言。事实上,他好像压根就没听出什么单词,只是本能地理解了对方的意思。他困难地站起来,捂住自己空落落的右臂,唤起咒语才获得些许安全感:“你是谁?”
那是一头……一只——一个人形生物。个子比他还高,但瘦得多,浑身赤裸,灰绿色皮肤上不见一根毛发,沾了许多赤红的血。它转过脸的时候,露出一对分不出瞳孔与虹膜的红眼睛。它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是男性:“是我救了你,你该感激我,黑亚当。他们是这样叫你的吧?”
黑亚当的思绪有些混乱。他还记得可恨的印度人,冰冷的雪地,拿枪的士兵��穿着白大褂戴口罩的研究员,不记得这只绿色的生物是什么。但是他基本能确定对方说的是真的:那些俄罗斯人在惨叫。把他当成实验动物、超能力个体的研究员在惨叫,奔跑,然后变成一堆肉块,或者莫名地瘫软下来抱着脑袋尖叫。这座研究所已经变成了血腥的地狱,但他并不讨厌,反倒觉得畅快:他老早看这帮俄罗斯人不爽了。
“你也是他们的实验品吗?”
“我比你来得早多了。”绿色生物看了他一眼,“我来自火星。”
他简略介绍了一下自己的经历,许多地方寥寥带过,但黑亚当大致勾勒出故事的雏形:不幸的外星人流落地球,被人逮住做活体实验,为俄罗斯人的超能力研究贡献力量。他在这待得更久,受过更多折磨,他完全没详细描述人类对他做过什么,只是在虐杀人类时露出阵阵冷笑。火星人扯出一个人的心脏,又把它放进另一个的嘴里,将两个人拧成一股让骨头发出刺耳的声音。那只绿色的手可以穿过人的身体而不留下一滴血,也可以不撕开颅骨就捏爆人的脑子。五根手指虚虚插进人脑袋里的时候,会让人发出怪异的嗬嗬声,然后撕扯抓挠自己的脸和身体,把脑袋往墙上地上撞。死得最安详的是开枪自杀的那些,他们被同伴的死吓崩溃了。荣恩.·荣兹笑得极为狰狞,扭曲的面容浮现纯然的快意,那是掌控局面的得意与复仇的狂喜。“你瞧,亚当。”火星人笑着,扯下一个不住求饶的研究员的胳膊,“非得这样他们才明白事理,这是为什么啊?”
“求求你……”那人嚎了几声,又被打碎几颗牙,只能哀哀叫唤,说话也含糊不清,带得卷舌音更为严重,“求求你,我错了,我没对你做过什么!我只是个助手……我很抱歉,求你放过我,我……”
“我也很抱歉。”荣恩·荣兹用火星语说,声音几乎是温和而谦逊的,就如同他过去一般,“我听不懂。”
荣恩·荣兹扭断他的脖子。
确认方圆几公里没有人类生命迹象后,荣恩迟缓地感觉到冷。狂怒与狂喜的热血褪去,冰冷而新鲜的空气抚过他的皮肤。他变幻身形,给自己造了身过得去的衣服,打量了一下旁边飘着的大块头:“你不离开这里?”黑亚当也杀了一些人,不过没他多,花样也没他新。
黑亚当静静地落下来。他直觉这就是自己最需要的援手:一个和本地任何势力都没有关联的外星人,一个力量强大的超级生物,一个同样仇恨迈克尔·德萨尔的人。他似乎无意结交什么人,却把自己救了出来。
“无论身份与意图如何,有一件事不会改变: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黑亚当说,“我是坎达克的国王,若你来到我的国家,我与我的人民将盛情款待你,将你当成最尊贵的客人。我知道你或许憎恨人类,正如同我憎恨德萨尔和这帮俄罗斯人。但是,人类并不都同他们一样狡诈残忍,我会向你证明,我们也可以是最忠诚的盟友。”他伸出手,等待火星人的反应。
荣恩·荣兹望向那双眼睛。特斯-亚当有一双坚毅的黑眼睛,现出十足的坚决果断,那是一双为了某物可以牺牲任何人——包括自己的眼睛。他轻柔地探入他的记忆,看见白皮肤的印度人与冻僵的女人,看见被屠杀的军队,然后看见坎达克。这个位于埃及与以色列之间的小国因自身资源而饱受外敌的折磨,在这个混乱的世道上仅靠国王一人勉力支撑。但荣恩一点也不关心石油。他几乎浑身战栗:那干燥的空气,卷着尘土的风,连绵的沙漠与玫瑰色的黎明——啊,那令他想起——
“好啊。”火星人露出一个极为得体的笑容,握住了坎达克国王的手,“我很乐意。”
*本文中出现的所有时间点与设定若与读者所知的历史存在冲突,请记住:这是一个发生在已不存在的宇宙的不存在的故事。
**在那之后,荣恩·荣兹意图占有坎达克,杀死了特斯-亚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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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 them with kindness" Wrong. CURSE OF QIN SHI HUANG
的是不我一有大在人了中到资要可以这个你会好为上来就学交也用能如文时没说他看提那问生过下请天们所多麽小想得之还电出工对都机自後子而讯站去心只家知国台很信成章何同道地发法无然但吗当於本现年前真最和新因果定意情点题其事方清科样些吧叁此位理行作经者什谢名日正华话开实再城爱与二动比高面又车力或种像应女教分手打已次长太明己路起相主关凤间呢觉该十外凰友才民系进使她着各少全两回加将感第性球式把被老公龙程论及别给听水重体做校里常东风您湾啦见解等部原月美先管区错音否啊找网乐让通入期选较四场由书它快从欢数表怎至立内合目望认几社告更版度考喜头难光买今身许弟若算记代统处完号接言政玩师字并男计谁山张党每且结改非星连哈建放直转报活设变指气研陈试西五希取神化物王战近世受义反单死任跟便空林士台却北队功必声写平影业金档片讨色容央妳向市则员兴利强白价安呵特思叫总办保花议传元求份件持万未究决投哪喔笑猫组独级走支曾标流竹兄阿室卡马共需海口门般线语命观视朋联参格黄钱修失儿住八脑板吃另换即象料录拿专远速基帮形确候装孩备歌界除南器画诉差讲类英案带久乎掉迷量引整似耶奇制边型超识虽怪飞始品运赛费梦故班权破验眼满念造军精务留服六图收舍半读愿李底约雄课答令深票达演早卖棒够黑院假曲火准百谈胜碟术推存治离易往况晚示证段导伤调团七永刚哥甚德杀怕包列概照夜排客绝软商根九切条集千落竟越待忘尽据双供称座值消产红跑嘛园附硬云游展执闻唱育斯某技唉息苦质油救效须介首助职例热毕节害击乱态嗯宝倒注���古输规福亲查复步举鱼断终轻环练印随依趣限响省局续司角简极干篇罗佛克阳武疑送拉习源免志鸟烦足馆仍低广土呀楼坏兵显率圣码众争初误楚责境野预具智压系青贵顺负魔适哇测慢怀懂史配呜味亦医迎舞恋细灌甲帝句属灵评骑宜败左追狂敢春狗际遇族群痛右康佳杨木病戏项抓徵善官护博补石尔营历只按妹里编岁择温守血领寻田养谓居异雨止跳君烂优封拜恶啥浪核聊急状陆激模攻忙良剧牛垒增维静阵抱势严词亚夫签悲密幕毒厂爽缘店吴兰睡致江宿翻香蛮警控赵冷威微坐周宗普登母络午恐套巴杂创旧辑幸剑亮述堂酒丽牌仔脚突搞父俊暴防吉礼素招草周房餐虑充府背典仁漫景绍诸琴忆援尤缺扁骂纯惜授皮松委湖诚麻置靠继判益波姐既射欲刻堆释含承退莫刘昨旁纪赶制尚艺肉律铁奏树毛罪笔彩注归弹虎卫刀皆键售块险荣播施铭罗汉赏欣升叶萤载嘿弄钟付寄鬼哦灯呆洋嘻布磁荐检派构妈蓝贴猪策纸暗巧努雷架享宣逢均担启济罢呼划伟岛歉郭训穿详沙督梅顾敌协轮略慧幻脸短鹰冲朝忍游河批混窗乡蛋季散册弃熟奖唯藏婚镜紧猜喝尊乾县伯偏偷秋层颗食淡申冠衣仅帐赞购犯敬勇洲束斗徒嘉柔绩笨拥漂狮诗围乖孤姓吸私避范抗盖祝序晓富译巨秀馀辉插察庆积愈端移宫挥爆港雪硕借帅丢括挂盘偶末厅朱凡惊货灭醒虚瑞拍遗忠志透烈银顶雅诺圆熊替休材挑侠鸡累互掌念米伴辅降豪篮洗健饭怜疯宏困址兮操临骗咧药绿尼蔡玉辛辈敏减彼街聚郎泡恨苏缩枢碰采默婆股童符抽获宇废赢肯砍钢欧届禁苍脱渐仙泪触途财箱厌籍冰涛订哭稳析杰坚桥懒贤丝露森危占茶惯尘布爸阶夏谊瓶哩惨械隐丰旅椰亡汽贝娘寒遭吹暑珍零刊邮村乃予赖���纳烟伦尾狼浮骨杯隔洪织询振忽索惠峰席喵胡租款扰企刺芳鼠折频冒痴阴哲针伊寂嘴倚霸扬沉悔虫菜距复鼓摩郑庄副页���弱暂剩豆探耐祖遍萧握愁龟哀发延库隆盟傻眉固秘卷搭昭宁托辩覆吵耳閒拨沈升胖丁妙残违稍媒忧销恩颜船奈映井拼屋乘京藉洞川宪拟寝塞倍户摆桌域劳赚皇逃鸿横牙拖齐农滚障搬奶乌了松戴谱酷棋吓摸额瓜役怨染迫醉锁震床闹佩牠徐尺干潮帽盛孙屁净凯撞迴损伙牵厉惑羊冬桃舰眠伍溪飘泰宋圈竞闪纵崇滑乙俗浅莲紫沟旋摄聪毁庭麦描妨勒仪陪榜板慕耀献审蟹巷谅姊逐踏岸葛卧洽寞邦藤拳阻蝎面殊凭拒池邪航驱裁翔填奥函镇丌宽颇枪遥穹啪阅锋砂恭塔贺魂睛逸旗萨丸厚斋芬革庸舒饮闭励顿仰阁孟昌访绪裕勿州阐抢扫糊宙尝菩赐赤喊盗擎劝奋慈尽污狐罚幽准兼尖彰灰番衡鲜扩毫夸炮拆监栏迟证倾郁汪纷托漏渡姑秒吾窝辆龄跌浩肥兽煞抹酸税陷谷冲杜胸甘胞诞岂辞墙凉碎晶邱逻脆喷玫娃培咱潜祥筑孔柏叭邀犹妻估荒袋径垃傲淑圾旦亿截币羽妇泥欺弦筹舍忌串伸喇耻繁廖逛劲臭鲁壮捕穷拔于丑莉糟炸坡蒙腿坦怒甜韩缓悉扯割艾胎恒玲朵泉汤猛驾幼坪巫弯胆昏鞋怡吐唐悠盾跃侵丹鑑泽薪逝彦后召吕碧晨辨植痴瑰钓轩勤珠浓悟磨剪逼玄暖躲洛症挡敝碍亨逊蜜盼姆赋彬壁缴捷乏戒憾滴桑菲嫌愉爬恼删叹抵棚摘蒋箭夕翁牲迹勉莱洁贪恰曰侨沧咖唷扣采奔泳迹涯夺抄疗署誓盃骚翼屠咪雾涉锺踢谋牺焦涵础绕俱霹坜唬氏彻吝曼寿粉廉炎祸耗炮啡肚贡鼻挖貌捐融筋云稣捡饱铃雳鸣奉燃饰绘黎卷恢瞧茫幅迪柳瑜矛吊侯玛撑薄敦挤墨琪凌侧枫嗨梯梁廷儒咬岚览兔怖稿齿狱爷迈闷乔姿踪宾家弘韵岭咦裤壳孝仇���妮惧促驶疼凶粗耍糕仲裂吟陀赌爵哉亏锅刷旭晴蝶阔洩顽牧契轰羞拾锦逆堕夹枝瓦舟悦惹疏锐翘哎综纲扇驻屏堪弥贯愚抬喂靖狠饼凝邻擦滋坤蛙灾莎毅卒汝征赠斗抛秦辱涂披允侦欲夥朗笛劫魅钦慰荷挺矣迅禅迁鹿秤彭肩赞丙鹅痕液涨巡烤贱丈趋沿滥措么扭捉碗炉脏叔秘腰漠翅余胶妥谣缸芒陵雯轨虾寸呦洒贞蜂钻厕鹤摔盒虫氛悄霖愧斜尸循俩堡旺恶叉燕津臣丧茂椅缠刑脉杉泊撒递疲杆趁欠盈晃蛇牡慎粒系倦溜遵腐疾鸭璃牢劣患祂呈浑剂妖玻塑飙伏弊扮侬渴歪苗汗陶栋琳蓉埋叡澎并泣腾柯催畅勾樱阮斥搜踩返坛垂唤储贩匆添坑柴邓糖昆暮柜娟腹煮泛稀兹抑携芭框彷罐虹拷萍臂袭叙吻仿贼羯浴体翠灿敲胁侣蚁秩佑谨寡岳赔掩匙曹纽签晋喻绵咏摊馨珊孕杰拘哟羡肤肝袍罩叛御谜嫁庙肠谎潘埔卜占拦煌俄札骤陌澄仓匪宵钮岗荡卸旨粽贸舌历叮咒钥苹祭屈陋雀睹媚娜诱衷菁殿撕蠢惟嚣踊跨膀筒纹乳仗轴撤潭佛桂愤捧袖埃壹赫谦汇魏粹傅寮猴衰辜恳桶吋衫瞬冻猎琼卿戚卓殖泼譬翰刮斌枉梁庞闽宅麟宰梭纠丛雕澳毙颖腔伫躺划寺炼胃昂勋骄卑蚂墓冥妄董淋卢偿姻砸践殷润铜盲扎驳湿凑炒尿穴蟑拓诡谬淫荡鼎斩尧伪饿驰蚊瘟肢挫槽扶兆僧昧螂匹芝奸聘眷熙猩癢帖贫贿扑笼丘颠讶玮尹詗柱袁漆毋辣棍矩佐澡渊痞矮戈勃吞肆抖咳亭淘穗黏冈歧屑拢潇谐遣诊祈霜熬饶闯婉致雁觅讽膜挣斤帆铺凄瑟艇壶苑悬詹诠滤掰稚辰募懿慨哼汁佬纤肃遨渔恕蝴垫昱竿缝蹈鞭仆豫岩辐歹甄斑淹崎骏薰婷宠棵弓犬涂刹郁坎煎螺遮枯台昔瘾蒂坠唔瞎筝唇表吁冤祷甩伞酱范焉娇驼沦碳沾抚溶叠几蜡涌氧弦娱皓奴颓嘎趟揭噹剥垦狭魁坊盐屎郝佩摧栗菊瘦钧匿砖嘘缚嘟盆债霞挽逍畔蕴颈获畏喂脾姬赴囊噪熄锡诀肇璋晕浊伐峡窃枕倘慌垮帕莹琦厢渺脏削锣虐豔薇霉衍腊喧娶遂睁裙韦矢伺钉婴蓄奸廿堵葬蓬鸦尝挨蕾璿挚券厨醇呻霍剃浆葡暨滨履捞咕耕棉烁尉艰妓棺鹏蒸癌纬菌撇惩绑甫崩魄拂汰氓歇萝呒萄蕃曝疋向胏烛腻襄妆髓朴薯颂薛滩橘贰嘲叹枚侮豹巢酬碑翩蚕辽矿屡谴卵撰攀肌冯宴盏阪浦迦颁炼尬胀辟艘株只湘饲爹梨喽侍疫雕黯并铝弗爪鄙钗栽狸谘柄悸喉擅劈秉芷裸锵贾逗寓咚璞烫铅啸炳屿竖惶仕挪栅迄顷窄鸥鲢郊倩兜茧磊抒夷绰溯拙僚芙杖溃凶鸽妒沌祺呐卦聆栖蝇佮唾汇楣匠蛛悼舜耿瞄芋瞒竭茵吼苛浸拯克豆沛掠廊凸搅俺酌倡朦蕉暱焕掏蝉焰狄绳惰芽裹宛御赎燥滔贬悍袂坟颉啤押尴颤钝腥缔粮哑槟簿斧肿纶僵齣辖蹲敷喘扎酿佑肖愈隧嗜檬迳碌襟凋圭寇污哨倪筠桦诈姜旬秃脂噢撼衅庚炫谭惭涩崔贷胡晒琉捏绮膝拭暗醋膨杠鑫瀑喃剖袜逾涅扳惘凳呃掘捍榔窍蜗旷梵暇稻柠抉辗蔚钩卜莺匡蜘祯哔窟亟谛溢黛晦伶逮傍葱刁堤恍匣谍禧轿耸瀚斐忿泓拐驴罕沫绽刃窈渝仄瑛葵噜绣奕窥浏隶蔽仟敛丞诘鳖疤膏锥窕皱晰晖舅孰煽姚钞袱绊焚芦咸沮呕瞪淳丐茹盘菱篠涕衬蚀溉瑄翟怠钰躯肺掷丑奢荫靶纱芸佰峻阱哄肾庄囡阑戳腕菸凹蟾蒐呱巾雏螃盯馈垄毓犀逞姨穆樵阀弥跷搁隙疵憧忏琨阙萱怅辄搏榕饥捣渣眺虞俯绅谤珑咫俏淆蜀楠乞诅匀貂寰迋敞跪囚溺骆憬苇脊瑶疆乍杆眸窜孽卅夭簧徘馒趴鎚啼冗缉絮啄沸萃嘶鸳禽惫徨屐舆邂掀嫖苟檯矫铎棱哗徊拱蕙徬滞吠妞氾芹叩朽侪赦汐丰虔茅棠仑膳魉儡鸯懦渗邵筱畜崖瑕蕊揣擒挂屯莽矽侏弧澈饺奎裘塌饵偎泻蔓彗��衔茍磋萎廓悯铸茎歼壤浇蚤恃瞻拚汀椒嚼粥磅佫勘脖吨澜锻笙厄嚷伽徽隅寥缤簾烘茜驯噎厦闰煤链锈诫颊俐曳蓓暧郤淌喀昆蔑峙躁菇逅雇殴泌酥缮莓辕骇巍糗扛杏茁琵礁秽岔僻焊嗡诵瞌捌遁赃涡琮卯锯扔苏邹莅隘蹋湛昼岫蛰桩藐汲禄皂濑绒耽粪粤卤曜懋咎痘聂垢瞳闵睿跤鉴躬斟淇莒毯幸骋岱庐殃橄恤叽鳞蒙芥榄楷硫苔麒椎禹喙厘袅亥倌吭诃裔梓蓦岩帜瓣狡惕蒙怯嫩龚嚎豚埠暸唆妃瓢蹄厮讥啃琶愿噱狷搪氢橙咆靡砌筷兑溼呸镀踹冢祟懈术搓攸橡膛俞祉冀炊瓷遐揽鹭茄蜢塘郡韬挟牟糙阎旻赘霆呎炭霄媳瘤猿颺煚铠蝠钜苓傀烬墅璇困愣恬嫉琐嫂淼梳憎搂藻酵屉陡摺箫飨桐蚱曦璧偈蹦昶咙铮嗤戌屌耘裳啾嵘胺笃烹巩厝疚鸶汹蔷沐咽烙畸讳揍曙铐朔涓睬矶岐凄鲫楞鲤荆偕徜饥肮蔼辙恁霈诛鞠茉煜傭嗓酹昙铨艳绷峨揉珈鹃诲臆焰隽熔堇韧扒憨舵肛戊坝抠骷碘鞍冕榨肘羔哺霓巳铲蚵惆驹撷稽羹纺蜕趾吊豁褪癸眨臻慷蝙胧沼舱柚抨葭枷靥硝绚绞缆讪褚砗嫣蒲丫鹦蒹憩懊聋盎婊盔峦矜凛铺鹉蜴惚畴羁媛堑泛疮韶憋祁诟搔蜥袒奄忱玖拌悴祠扼髅筑蛤茱骐捶须亢葔艸筛岳岳慵戮跎砰仑炜篱笈瘫吏痊庶厥棘娑沁窘鲸缕硷俨栈蔬鸠闲迢恣昀泠涟眩噫娥荼鳄镖侃虏俾樟榴咛炬窦笠翱莘躇翡姜枭匕藩徉觞拣吱皈墉傌梢巅踌萌幌杭侥栾奠痲夸瘖芯蟀驿耨禾瑾
“kill them with kindness” Wrong. CURSE OF RA 𓀀 𓀁 𓀂 𓀃 𓀄 𓀅 𓀆 𓀇 𓀈 𓀉 𓀊 𓀋 𓀌 𓀍 𓀎 𓀏 𓀐 𓀑 𓀒 𓀓 𓀔 𓀕 𓀖 𓀗 𓀘 𓀙 𓀚 𓀛 𓀜 𓀝 𓀞 𓀟 𓀠 𓀡 𓀢 𓀣 𓀤 𓀥 𓀦 𓀧 𓀨 𓀩 𓀪 𓀫 𓀬 𓀭 𓀮 𓀯 𓀰 𓀱 𓀲 𓀳 𓀴 𓀵 𓀶 𓀷 𓀸 𓀹 𓀺 𓀻 𓀼 𓀽 𓀾 𓀿 𓁀 𓁁 𓁂 𓁃 𓁄 𓁅 𓁆 𓁇 𓁈 𓁉 𓁊 𓁋 𓁌 𓁍 𓁎 𓁏 𓁐 𓁑 𓀄 𓀅 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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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色列领馆伪造中国人来信
以色列驻成都领事馆在微博上发了一封来信,号称来自一个陌生的中国人,有一页半,是用手写的。这很奇怪,现在一般人很少用笔写信,发信都用电子邮件。如果要比较郑重地寄一封纸质的信,通常也是先在电脑里输入好,打印出来签名,很少手写。我能够理解以色列领事馆的想法:如果登出来的是一封电子邮件或者打印出来的信,人们就会怀疑造假,所以就登一封手写的信来证明的确是中国人写的。但是,这封信其实是先在电脑里写好之后打印出来,用手抄一遍。其页面很干净,只划掉了一个错字,其他都没有做改动。而一般人写信,通常还是会有写错或者修改的,如果都没有,说明很可能先用电脑打印出来,再手抄一遍。
说它是抄写的,不完全是推测,还有证据。有一个地方多写了一个“的”字,如果是手写,按心里想的写下来,通常不会连续写两个“的”字。但如果是抄的,就容易出现这种错误,刚写过,忘了又再写一个;或者因为电脑输入的时候多敲了一下键盘,就多输入了一个“的”字,然后照抄下来。还有一处把“公元七世纪”的“公元”写成了国家公园的“公园”。如果边想边写,是不会出现这种笔误的,因为“园”比“元”更复杂,要出现笔误只会反过来,想写“国家公园”,却写成了“国家公元”。这表明是电脑拼音输入时同音词选错了,首先跳出来的是词频更高的“公园”,敲错了,抄的时候也就跟着错了。可见,这封信是一份手抄稿。
现在写信还喜欢手写的人,通常都是因为觉得自己的字写得不错,有显摆的成分在里头。但是这封信的汉字写得非常难看,歪歪扭扭、一笔一画,没有一笔连笔的,就像是小孩写的汉字。但这封信的内容明显不是小孩能写出来的,有的用语措辞很复杂,明显是一个大人写的信。大人写信,写出来的却是小孩的汉字,只有一种可能性,是一个学汉语的外国人写的。外国人学汉语,学得再好,汉字也写不好。我认识几个学汉语的美国人,他们有语言天才,普通话讲得非常标准,比我还标准,如果不看人,会以为是中国人在讲普通话。但他们一写汉字马上就露馅了,写出来的汉字就像中国小孩写的。他们写不了行书,只会写楷书,一笔一画,写得歪歪扭扭,没有任何章法。我们中国人写汉字是从小练出来的,在幼儿园、小学就被老师逼着一遍一遍地抄写同一个字。长大之后写汉字已经变成一种本能了,就写得很自然。虽然有的写字很好看,有的很难看,但字都是自然而然写出来的,不像小孩写的那样很别扭。学汉语的外国人,他们写的汉字不是从小练出来的,长大之后再怎么练也练不好。所以,外国人中是没有书法家的。日本、韩国的不算,因为他们的汉字书法从小就在练。语言天才是有的,写字的天才我没见过,这是必须从小就练的。
以色列领事馆公布的这封信,字一看就是小孩体,也就是一个学汉语的外国人写的。而且,由于这个人汉字写得不好,又是根据打印出来的文字稿抄的,所以有一些最常见、最简单的汉字也写错了。比如“分”上面本来应该是“八”,都写成了“人”。“且”字有的地方是对的,有的地方中间两横写成了三横。“真”里面本来应该是三横,结果反而写成了两横。“组”字有的地方写对了,有的地方又写错了,也是把“且”写成了三横。还把自己的“己”写成了已经的“已”。像这种最简单、最常见的汉字,中国人是不会写错的,因为从小学一年级甚至更早在幼儿园就已经在写了,少写一横倒有可能,因为写潦草了,但多写一横是绝对不可能的。这就是因为抄写的人并不是以汉语为母语的,是外国人学中文,写字不熟悉,所以才会出现这种错误。
我们再看这封信的内容。它的措辞、用语读起来也很别扭,不像是中国人写的,而像是一个外国人写的。比如里面有一个句子:“但凡是有点良知和认知能力的人都应该分辨的出来一个被全世界列为恐怖组织的哈马斯去疯狂攻击以色列平民的行为意味着什么!”念下来都要大喘气了,是不是很别扭?这么长的句子像是一个中国人写的吗?我们一般说话、写信不会用这么长的句子,这就是所谓的欧化句式,欧洲语言翻译成中文才会出现这种情况。而且仔细推敲的话,这句话实际上是不通的。“意味着什么”不能靠“分辨”出来,而是要用“知道”或“明白”。只能说“都应该知道意味着什么”或“都应该明白意味着什么”,而不是“都应该分辨的出来意味着什么”(“分辨的”的“的”又是拼音输入“得”时选错了的)。但是,如果原文是英语的“tell”那就通顺了。因为“tell”除了分辨的意思,还有明白、了解、知道的意思。所以,这个句子明显不是汉语为母语的人写出来的,是英语翻译过来的。可见这封信明显是假的,不是一个中国人写的,而是一个学汉语的外国人写的。
中国人当中支持以色列的人很多,为什么不找一个中国人写呢?因为找中国人写就有可能被说出去,不可靠,所以还是找以色列人自己写比较可靠。另外,也因为过于自信,高估了自己的中文能力,觉得写出来没���题,不会让人看出什么破绽。以色列经常干这种事。我以前在分析加沙浸礼会医院被炸事件时就提到过了。以色列军方为了证明医院是恐怖分子的火箭掉下来炸的,公布了一段号称窃听来的录音,是两个恐怖分子的对话。那些懂阿拉伯语的人一听就知道这段对话是伪造的。英国“第四频道”电视台也找懂阿拉伯语的人核实过,那段对话不是两个加沙人的对话,口音不像、用语也不像,而是两个阿拉伯语讲得不是很好的人的对话。为什么不找加沙人伪造这段对话呢,以色列人应该很容易找到加沙人,因为有不少加沙人在以色列打工啊?同样也是因为找加沙人不可靠,有可能被讲出去。其次也是对自己的阿拉伯语水平太过自信,跟伪造这封中国人的来信是一样的。
以色列人造假往往是过于自信,所以就显得很拙劣。我再举一个例子。以色列军方打入了加沙的儿童医院,说发现他们的地下室是关人质用的,因为在墙上看到了一个单子,日历上面有每一天看守人质的恐怖分子的签名。但是,懂阿拉伯语的人一看,所谓的恐怖分子的签名其实是阿拉伯语“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即使不懂阿拉伯语,用翻译软件做对比也知道那表示的就是星期。这也是一个很拙劣的造假。懂阿拉伯语或者不懂阿拉伯语,只要留个心眼,拿翻译软件翻译一下就知道是假的,但以色列军方就是敢把这么假的“证据”拿出来。
以色列政府造假前科累累,是我知道的最喜欢造假的政府之一。为什么他们这么喜欢造假呢?首先是因为觉得造假是一种正当手段,无所谓。认为自己有更崇高的目标,为了国家利益、反恐、消灭哈马斯,只要目的正当,可以不择手段,当然造假也是可以的。所以,以色列虽然号称是个民主国家,但它的做事方式很不民主,更像一个专制国家,造假就是其中的一个表现。
另外,造假、造谣是占领舆论高地的一个很好的办法。一个事件发生了,先把谣言散布出去,把舆论造出来,过一段时间被发现是假的,被戳穿了,这时候已经没有太多的人还在乎这件事了,一个新闻周期已经过去,又有别的新闻吸引住人们的眼球了,所以造谣总是比辟谣有效。例如关于加沙浸礼会医院被炸事件,以色列军方一开始就说不是我们干的,是恐怖分子的火箭失灵掉下来炸的,列举了几条理由、证据。这些证据后来都被发现是假的,没有一条能够站得住脚,但那已经是以后的事了。等到人们陆陆续续发现那是假的,发现那些证据没有一条能够站得住脚的时候,很多人对这事已经不关心了,已经失去兴趣了。
所以,我们对于一贯喜欢造假的人、喜欢造假的政府,一定要留一个心眼。要有记性,不要轻信他们的说法,免得���骗上当。
2023.11.15录制
2024.5.20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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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樱之落 贰 东山道与北陆道之行
伊万并未在多鹤野住太多天,一日多足够牠收集多鹤野的民俗怪谈了。在抵达多鹤野的第二日,牠又询问了其他的、���参与まむたがなし的村民他们是否有怪谈或自己的神秘经历可讲述。上午时伊万本想询问多鹤野的孩子们有关民俗怪谈的问题,以牠自个儿曾作为孩子的经验来看,孩子们总有不让大人们参与的、涉及神秘的游戏或故事,可牠未能见到任何多鹤野的孩子。而伊万询问樱多鹤野的孩子们去了哪儿后,樱却朝牠投来疑惑的、仿佛牠问了个奇怪的问题的眼神。
“他们在上学,”樱说,“今天是周一啊。”
伊万诧异的同樱对视,然而樱似乎误解了牠在诧异什么,解释说:“上世纪日本引进格里历不久后,我的阿嬷就在整个犬舞见推行了格里历并将学生们的学习日改为遵守格里历。”
“不,我惊讶的是多鹤野有学校?我想我必须向你道歉,由于多鹤野的规模、这里的人们的住所以及使用的工具等,让我产生了这里非常落后的刻板印象。”伊万承认说,“我原以为这里是那种成年人整日忙碌农活、孩子们则肆意在山野中玩耍的村落。我听弗朗西斯说过,在牠的母国以及欧洲其它国家,那些非常偏僻、贫穷的村庄中的孩子是不会接受教育的。当然,我记得你说过这里的女孩子会接受成为巫女的教导,”牠补充道,“但我以为你说的是那种母辈亲属教导孩子的家庭式教育。”
“伊万君的说法也不算错误,教导孩子们的人与孩子们都有着或远或近的血缘关系。不过刨除老师与学生的血缘关系以及并未使用非常现代的教学工具这两点,以其教学内容与学时来说,我想足以称其为学校了。”樱抬手指了指一栋墙壁比其它屋子更高、三面墙壁上皆开了窗户的树居,“那儿就是多鹤野的学校。只是与别处的学校不同,多鹤野的学校没有春假,暑假也非常短暂,但自十二月至翌年二月,假如当年气温较为寒冷的话,那么直到二月中旬甚至三月都是寒假。这儿的学校也教授语言、数学、历史等课程,其语言还分为标准日语和此地的方言,故虽然多鹤野的人们大多听不懂标准日语,但都能毫无障碍的阅读日文书籍,所以巫雫她们才会知晓有俄罗斯这一国家并学习俄罗斯编写的有关怀孕、生产的知识。”
“说到这个,我很高兴你们认可我的母国的医学水平。”伊万说,“但我不明白,仅看医学书就够了吗?不需要去医学院接受培——”牠说着,突然想起了樱曾提及她欲就读法律、医学两系可被东京大学拒绝,不得不转而���择文学系的经历,“难道日本其它医学院也不许女性就读吗?”牠问。
“极少数私立医学院是接收女性入学的,可那些医学院的教学质量与使用的医学器材显然无法与东京大学等国立大学相比。”樱解释说,“而且多鹤野目前连电力都没有,无法使用那些需要电力的医学器材,俄罗斯编写的以怀孕、分娩为主题的医学书中列举了很多在无法使用现代医学器材的情况下检查怀孕的女人以及出生后的婴儿的状态的替代方法,也介绍了通过按摩等方式调整胎位、减轻女性生产时的负担的手段。伊万君不知道吗?”樱虽说的是问句,但用的是称述的语气,脸上也带着意料之中的表情。
“……抱歉,我的确不知道。”伊万说,牠心中生出些微羞赧和罪恶感,却又无法立刻分辨那丝羞赧和罪恶感因何而生。
“我也是在东京大学图书馆里游览医学书时发现俄罗斯的医学书的。”樱解释说,“俄罗斯医学书的书名上写出了‘怀孕的女人’这样的短句而未曾有其它医学书这样做过,所以我出于好奇拿起了那本书,结果匆匆浏览后发现书里的知识意外的适用于多鹤野、犬舞见等这类要么完全没流通电力、缺少经过消毒的自来水或电力、自来水流通范围不大的地区。为了购买那本医学书,我拜访了进口外国书籍的书商,进而得知俄罗斯曾有医生在游历它国时发现受限于当地的医学知识和科技条件,女性生育时很少获得医疗帮助,生育后也没能依靠医学进行正确、有效的恢复。那名医生返回俄罗斯后就提议组建欧洲医学协会,其后花费数十年编写了那本指导人们在不依靠现代医学的前提下帮助怀孕、分娩的女性的书,并将其翻译成各国语言免费捐赠给各国的大学与图书馆。”
“噢,我……完全没听说过这事。”现在伊万心中不止有羞赧和罪恶感,还多出了一分尴尬,这次牠倒是能立刻辨别出这是作为俄罗斯人的牠对母国的了解竟不如樱多而产生的尴尬,“我只知道我们组建了一个容纳它国医生的医学协会——顺带一提,考虑到至今仍有一些欧洲国家没有加入那个医学协会,例如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意大利王国等,我想那个医学协会还不能被冠以欧洲之称,在俄罗斯,我们称其为无国界医学协会——也在报纸上看见过无国界医学协会举行过几次学术研讨及医学伦理大会,并针对一些疾病取得了治疗方案上的进展。”
“因为怀孕、生产的知识对我与我的藩民而言非常重要,所以我才了解那些信息的。”樱说了句伊万不知是否算安慰牠的话,“伊万君想询问孩子们的话,可以选择下午或晚上。犬舞见所有的学校的放学时间都比日本其它地区的学校早。”
在伊万的意料之中,多鹤野的孩子们讲述的故事不如大人们讲述得那般多种类与精彩,多是些瞧见了像植物的云、遇见了一只色彩极其明艳的昆虫或进森林玩耍时听见了奇怪的动物鸣叫声一类的事。不过仍有两名孩子有过奇特的经历。名为穹的孩子说有一次她与同伴们在森林中玩耍时遇见了浓雾,而她不知不觉与同伴走散了,正当她惊慌地呼唤同伴们的名字时,面前垂下了一根毛色雪白、毛质蓬松且摸上去柔软光滑的尾巴,她跟着尾巴走出了浓雾的范围,发现自己竟来到距离多鹤野数个山头外的、能隐隐瞧见神社和多鹤野湿原的山顶上,当她回头想看清究竟是什么动物替自己引路时,只瞥见了一道纵跃向远方的、犹如巨大的狗的影子。
回想起自己见到的犬舞见神社入口处的石雕以及两名友人对钤姬的描述的伊万问樱道:“是钤姬在引路吗?”
“也许吧。”樱并未给出确定的回答,“早在十多个世纪前,钤姬就死去了,穹看见的应该是钤姬遗留在此处山野间的残像。”
另一个名为茜的孩子则说,某天夜里她走出树居去厕所,明明那是一个晴朗无云的夜晚,可途中她似乎瞥见了湿原上有着一个模糊的、似水雾又似流动的月光的影子,她停下脚步欲看得更清楚些,下一瞬,一股猛烈却并未伤害到她的风扑向她迫使她闭上双眼,待她睁开眼后,影子已消失不见,仅在湿原边的泥路上留下了一根大约有半个她那么长的羽毛。伊万还跟着茜前往她居住的树居里看那根羽毛,那根羽毛被挂在树居的墙上,粗看之下近人臂之长,即便树居里光线昏暗,其羽干、羽片仍呈现出与石英相仿的质感。
‘假如将这羽毛运去欧洲并附上茜讲述的故事,那么这根羽毛将拍卖出高价。’伊万在瞧见羽毛的第一眼就冒出了这一念头,随即牠晃了晃头,试图把自己受作为商人的远亲奥列格影响过深的部分晃出脑袋。“假如你们没有卖掉这根羽毛的想法,你们一定得留意别让商人们得知这根羽毛的存在,否则商人们会犹如一群扑向食物的、饥饿的狗一样涌向这里——”伊万话音未落便意识到自己用了狗做比喻,所幸以樱的表情来看,樱不认为这样的比喻冒犯了��和她信仰的神,于是牠继续警告说:“欧洲依旧有不少人追求这类东西,他们认为这种涉及异教的、充满异国风情的东西具有收藏价值,因此商人们也将这类东西视作可获得极高利润的商品。我听说过某些商人或是想购买这类东西可被当地人以宗教信仰等理由拒绝、或是由于不愿向东西的原主人付钱故做出抢劫、谋杀等恶事的。”
樱点点头,“谢谢提醒,伊万君。”她说着,露出了有些苦恼的表情,“其实近几年内阁一直希望能将多鹤野建立成日本著名的景点,毕竟以多鹤野的条件来说,独特的建筑与节日能吸引欧美游客,而冬、春、夏三季在此筑巢繁殖的候鸟也能吸引本国旅客来观鸟。可多鹤野的大家都讨厌与外界有太多的往来,平日此地缺少的如食盐、肥皂等日用品都是由本田家的家臣负责运送的。而作为犬舞见统治者的我对把犬舞见县内任何一地点建立成景点不感兴趣,因为我们并不需要招揽游客以获取得以谋生的钱财,且对我来说,管理景点、处理外县人与藩民们因不同风俗而产生的矛盾等仅意味着更多的、无聊的政务。”
伊万设想了一下假如要将多鹤野建立成景点得做哪些工作,短短数秒牠就从得新建至少一座联通了电力和自来水的旅店想到为腾出修建旅店的空间必须得砍伐森林、修建水塔与从犬舞见牵电线到多鹤野。“要将此地建立成能供游客居住的景点,的确会增加很多亟待处理的政务。”伊万忍不住向樱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从多鹤野返回犬舞见后,伊万预计着牠寄给自己姐妹、弟弟的电报应获得回复,如牠所预料的,回到三嘉原御所的第三日,牠收到了自己姐妹、弟弟寄来的电报。奥尔加的电报只有两个单词:别担心,牠不需思索就能明白奥尔加是在告诉牠不必担心娜塔莉亚、尼古拉跑来日本找牠。而娜塔莉亚和尼古拉虽分别寄来了两封电报,其内容却极为相近,都是告诉牠他们会留在母国不前往日本找牠,并在第二句突兀得抱怨说自己讨厌奥列格。伊万猜数月前返回俄罗斯且由于将贸易重心转至俄罗斯与中华民国故恰巧在远东活动的奥列格在阻拦试图前往日本的娜塔莉亚、尼古拉上起了不少的作用。
收到姐妹、弟弟的电报后,伊万并未立即启程前往与犬舞见相邻的县收集当地的民俗怪谈。原因之一,是樱陷入了政务泥沼,虽然伊万认为仅由菊陪伴牠旅行、或准确而言是在旅途中充当牠的翻译也可以,但樱���在伊万说出这一提议前就带着歉意保证自己能在一周内将政务处理完以腾出陪伊万出行的时间。原因之二,是经由菊翻译,伊万意识到本田家的藏书中也记录了不少流传至此地的、在此地发生过的奇闻异事。如此,伊万颇好笑地发现牠与友人的日程竟变得与在东京上学时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对樱来说,上课被替换成处理政务,对牠与菊来说则变成了一边喝茶、吃和果子与闲聊,一边由菊为牠阅读三嘉原御所里的藏书罢了。
“之前完全看不出樱如此忙碌。”伊万咬着口以栗子作馅的糯米团感慨道,牠与菊正坐在西对与母屋相连的缘侧上望着被西对、母屋、东对包围起来的巨大庭院,母屋面向庭院的障子与一种上下开关的、名为蔀的结构没有打开,若打开的话,牠能隔着茂密的灌木以及种在庭院里的枫、樱、松等树隐隐望见跪坐在文机[2]前批阅公文或召见家臣、藩民的樱,“我本以为她如你我这种普通的学生一样,在学校因故关闭后能获得一个时长不确定的假期。”
“樱毕竟是本田家的家主啊。”菊捧着茶杯附和说,牠脸上的闲适与几小时后将在晚餐时露面的樱脸上那种做完枯燥工作后的空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要说为何伊万知道几小时后樱脸上会有的表情,不是因为牠突然拥有了预言的能力,而是因为从多鹤野返回三嘉原御所后每次樱在晚餐时都会露出相同的表情——“尤其是距关东地区那场几乎毁掉了整个东京市的地震才过去半个多月,樱不但得处理犬舞见的事务,还得配合内阁与裕仁亲王的指令调配县内的物资以支援受灾地区。平日樱是没这般繁忙的,”菊回忆着说,“当我们的东京上学时,除去极少数非常紧急的、必须由樱立即处理的事,犬舞见都是半个月甚至一个月才送一次需要樱批阅的文件。”
“这倒是和我们那儿有些像。”菊的话让伊万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妈妈和奥利娅也是这样处理我们家领地内的事务的,奥利娅搬去基辅后还抱怨说她处理公文的频率被迫提高了,原本住在莫斯科时由村长或议会自决的事务都被交由她做最后的决断。”
正因樱如此忙碌,某夜伊万走出屋子瞧见坐在母屋缘侧上的樱才会感到惊讶。那夜伊万不知怎的,半夜忽然醒来后怎么也无法再次入睡,牠先是在西对面向小庭院的缘侧上坐着发了会儿呆,从庭院中的蜜柑树上摘了个蜜柑吃,然后又想着既然待会儿���须得再刷一次牙,不如去厨房泡一壶俄式茶来喝,可牠刚推开另一侧的障子,就看见了坐在母屋缘侧上的、大约也是难以入眠而盯着三嘉原御所最大的庭院发呆的樱。
“伊万君也睡不着吗?”被拉开障子的声响惊醒的樱看向伊万问。
“不,我已经睡过一觉了。”伊万说着拉上了障子,木头滑过凹槽的动静在此起彼伏的虫鸣与间或响起的、不知名动物的吼叫声中并不显刺耳,“我要去泡壶茶,你需要吗?”
樱点点头说:“麻烦你了,伊万君。”
等伊万将茶盘放在牠与樱之间后,牠正用勺子搅拌茶杯里的果酱——考虑到喝茶的人不只是牠,伊万便放弃了在煮茶时加入糖与果酱的做法——就听见樱说:“无论看见几次都会让我惊讶伊万君竟愿意做以及会做这些事呐。”
“这又不是什么困难的、我做不了的事。而且你不也一样吗?”伊万微偏着头瞅着樱不解地说,“我也以为你们是那种夜里会有佣人一直守在你们房门外等候你们命令的日本贵族。”
“也许别的华族过着伊万君所说的那种生活,可我们这儿没这种习惯。不过在我和哥哥还是婴幼儿的时期,弥惠子与另一些仆人倒是会睡在母屋内与阿母相隔的房间以便照顾我和哥哥。”樱说,但她并未继续她与伊万的行为不符合人们对贵族的想象这一话题,而是问了个较为突兀的、出乎伊万意料的问题:“伊万君上次曾说俄罗斯的女性都不会生太多的孩子,那么俄罗斯的大家都认为这样没问题吗?”她顿了顿,像是觉得自己没能清楚地说出想表达的内容般皱着眉补充道:“我是说,我完全理解并赞同俄罗斯女性这样选择的理由,然而,嗯……从人口方面来考虑的话……”
伊万等了片刻,见樱仍迟疑着似不知该说什么,便接话道:“你是问俄罗斯女性不生育或仅生育一、两个孩子对俄罗斯的影响,以及俄罗斯的统治阶层对此的态度和应对方式吗?”牠不觉得自己说了奇怪的话,但闻言樱睁大眼诧异地看着牠,于是牠又等了一会儿以防樱想问些什么或对牠的话作出回应,然而樱仅是沉默且怔愣的同牠对视。“我也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伊万颇无奈又不解地问,偶尔樱、菊乃至其他日本人在与牠交谈时会出现这种反应,至今牠也没弄明白导致自己的友人以及其他日本人为牠正常又普通的话感到诧异的原因是什么。
“我没关注过这方面的问题,也不曾进行过相关知识的系统学习,仅看见过几次报纸上的报道,观看过学校里与之相关的辩论罢了,所以我无法给出全面且专业的回答,也不了解陛下、内阁乃至其他管理领地的贵���们对此有什么看法。”伊万抿了口茶,继续说:“不过就我看见的报道来说,俄罗斯女性的生育选择并未对俄罗斯的人口造成太大的影响。我听姥姥说过,在她们年轻时乃至更早以前的确有人提出了俄罗斯女性生育太少乃至不生育会导致俄罗斯人口逐渐降低至无法维持俄罗斯帝国这一国家,且很可能在俄罗斯帝国自然灭亡前,越来越少的人口将导致难以征兵,进而导致其它国家,例如奥匈帝国、奥斯曼帝国、普鲁士王国等或是独自或是联合入侵我们。当时的沙皇玛丽亚·奥尔加诺娃命令国内的人口学家、社会学家等人研究此课题,经过十多年的调查、研究后,学者们发现尽管其它国家的、与男人结婚的女性一生的怀孕、生育次数非常多,可她们时有流产,生下来的孩子也常常夭折,而即便长至成年,那些人的平均寿命也低于俄罗斯人的平均寿命。以法兰西共和国的男性为例,假如牠们成功活到了身体健康状态更为稳定的二十一岁,那么牠们的寿命通常能达到六十多岁,但对于俄罗斯的男性而言,不但未成年时的存活率高于法国的男性,成年后的预期寿命也达到了七十多岁。”
“竟然有近十年的差距吗?”樱惊讶地问。
“是的,女性之间的寿命差距则更大,我记得报道中提过这是因为我们那儿的女性怀孕、生育次数远少于欧洲其它国家的女性的缘故。”伊万耸了耸肩,“说回人口,除去我们的孩子比欧洲其它国家的孩子有更高的存活率、成年人有更长的寿命以外,源源不断的移民也是我们不需担心缺乏人口的原因之一。你知道……嗯,”牠记忆中日语似乎没有对犹太人和茨冈人的翻译,便只得勉强用将俄语中的犹太人、茨冈人以日语音译说出,“伊唔列和瑟伽涅[3]吗?”
见樱摇头,伊万便简略介绍道:“前者有着非基督教的宗教信仰,后者有着独特的生活方式,且他们都没有母国,只不过前者曾经的母国在公元前便灭亡,而后者一直不曾建立自己的国家。伊唔列、瑟伽涅由于各种原因并不受欧洲各国欢迎,他们时常被居住地的统治者驱逐、剥夺财产甚至杀害。我不会说我的母国欢迎他们,因为他们皆受宗教或民族习俗的影响而不愿遵守俄罗斯的法律,例如伊唔列通常剥夺女儿的继承权、瑟伽涅习惯在少年时期结婚等。但相比欧洲其它国家以及我们的邻国奥斯曼,我们赋予了伊唔列、瑟伽涅合法公民的身份,对于那些不愿履行公民义务而放弃公民身份的瑟伽涅,历任沙皇也下令给他们颁发通行证并允许他们在俄罗斯各地迁徙,因此一直有伊唔列、瑟伽涅移居来俄罗斯。”
“外来的移居者吗?可这通常有外来者无法融入本地、以及伊万君说的不愿遵守本地法律的问题吧。”樱说,似回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而神色略沉重,“由于犬舞见从未被卷入战争,对比日本其它地区一直有更低的赋税与更富足的生活,故不断有外来者迁来犬舞见欲定居,尤其是诸如战国时期或本世纪初日俄战争时期,直到近几年因发展较好的诸如横滨、大阪、广岛等海运港口城市拥有更多的工作机会和前景,搬来犬舞见县内短住数年甚至定居的热潮才降低,不过与犬舞见县相邻的福岛县、山形县仍有前往藏田川町寻找工作或搬至犬舞见县内某个较小的村庄定居的人。大多数纠纷乃至犯罪事件都是这些外来者引起的,他们给我增添了不少工作。”
“听起来你不是很欢迎外来者。”伊万压下自己的笑意说,樱的表情让牠想起了奥尔加,奥尔加抱怨移居或流浪进他们家领地里的、与领地内的居民发生冲突乃至违反俄罗斯法律的犹太人、罗姆人等时总是露出和樱此刻相似的表情。
“我并不讨厌外来者。”樱否认道,“一些外来者——根据我的经验,通常是年轻的、尚未结婚的女人与独自养育孩子的女人——就挺好的,或如伊万君这样尊重我们的风俗的旅客也非常受藩民的喜爱。可另一些固执的、不但不遵守犬舞见县的法律还试图改变此地风俗的外来者就极其令人厌恶了,而且我也不理解那些人,他们之所以移居来犬舞见县,为的就是摆脱原来那些令他们无法过上平稳、愉快的生活的风俗,但搬来犬舞见县后,他们反而又主动遵守那些风俗。”
“那些人委实让人苦恼,妈妈和奥利娅在管理我们家的领地时也时有抱怨那些人引起的问题。”伊万回想起妈妈刚逝世的那年假日,奥尔加请牠帮忙处理领地政务时看过的那些文件以及奥尔加在姥姥的指导下对发生了冲突的移居者、本地人作出判决,牠同樱聊了好一会儿外来者在他们家的领地或犬舞见县里制造的事端,待牠添了好几次茶后,话题不知不觉偏向俄罗斯国内的宗教职能上。
“我不了解日本的宗教,但在我们那儿,宗教是必须帮助人们的,我是说具有实际意义的帮助。”伊万说,“叶卡捷琳娜大帝统治时期颁布了所有的大型宗教建筑,即不分是东正教、伊斯兰教、犹太教甚至佛教的教堂都得收留没有家的流浪者与退伍军人。那时退伍军人的待遇不如现在那么好,不少因战伤残的士兵乃至低级士官返回入伍前的居住地后,牠们的家人无法负担养牠们的重负,由于伤残牠们也难以找到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只能四处流浪、乞讨,要么很快死在街上某处,要么在死前犯下些偷盗、抢劫甚至强奸的罪行。”
“虽然犬舞见很少遇见类似的情形,但先辈中的几名本田家家主曾记载过,相邻的州、国里贫穷的青壮年男性因各种因素变多后治安也随之��差,前去交易的商队都得派遣更多的护卫。”樱附和说。
闻言伊万微睁大眼,“我从未想过有这方面的因素,课本上记载的是叶卡捷琳娜大帝的一名女官不忍见退伍士兵在街上流浪、乞讨并冻饿而死,于是向叶卡捷琳娜大帝提出谏言。”牠顿了顿,想起了更多的、教科书中与之相关的内容,“不过课本里的确提及叶卡捷琳娜这一政策的有益后果是降低各地的犯罪率,且此政策为未来更完善的社会保障制度奠定了基础,只是过去我从未将其联系起来。”
“伊万君说有益后果,难道还有有害的后果吗?”樱好奇地问。
“嗯,大概也不能算是真的有害?这一政策让教堂的财政负担加重,一些教堂为了不收留退伍士兵而解散了名下的修道院,一些小型修道院也因无法担负退伍军人的生活而破产,同时王权与神权的矛盾进一步被激发等等。”伊万一面说,一面舀了一大勺果酱放进茶杯里,也许是与樱聊了较久时间的缘故,尽管牠并不感到饥饿,却生出吃点儿什么食物的欲望,“说回宗教政策��自叶卡捷琳娜大帝之后的两名沙皇不断完善宗教建筑收留流浪者或其他需要帮助的人们的政策,最终在玛丽亚沙皇统治时期,形成了最初的社会保障制度。实施社会保障制度的场所以宗教建筑为主,随着退伍军人能获得更多的退伍金及别的辅助他们回归普通生活的政策,宗教建筑收留的对象从退伍军人变成了因各种缘故在街头流浪乞讨的人们,逃避暴力的丈夫的女人,甚至是不愿遵从家人意愿嫁给某个男人的女孩儿、受到亲人虐待的孩子。除了国内的公民外,宗教建筑还会收留一些自其它国家来的——呃,我不知道日语中是否有这个词,如果有的话该怎么说,总之是因战争、自然灾害、各种形式的迫害等缘故被迫离开原来的居住地或国家的人。”
“伊万君应该指的是なんみん吧?”樱说着在缘侧表面以指为笔写下两个汉字。
因第一个字的笔画过多,伊万仅看出第二个字是‘民’,不过即便牠无法复写出第一个字,获知其读音与第二个字的写法的牠也差不多能猜出第一个字的大致轮廓。“是的,就是难民。由于欧洲其它国家的女人拥有的权利远少于俄罗斯的女性,她们通常不被视作一个完全的公民,没有或只部分拥有公民拥有的权利,故不少女性也会离开自己的母国来到俄罗斯定居,甚至成为俄罗斯公民。比较富裕的难民能直接在俄罗斯购置产业或依靠存款生活,但较为贫穷的难民大多是为了逃离强迫她们嫁人的家人或虐待她们的丈夫,皆是一路流浪来俄罗斯,很可能抵达俄罗斯时处于比较糟糕的健康状态。所以俄罗斯边境较大的城市中的宗教建筑都配有医护人员,较小的边境城市则设立有将难民运送至其它大型城市的……嗯,我敢肯定日语中没这词儿,是一种比东京的��车更长、更宽、更高且两侧有座椅而中间有供人行走的走道的车辆。”
“听起来那种汽车有些像火车。”樱评价说。
“唔,倒也没大到火车那种程度,应该说比市内的有轨电车还要小一些。”伊万回忆着难民被运送至他们家的领地时所瞧见的车辆的模样,在牠只有几岁的时候,某年夏天牠和奥尔加听见母亲与镇长交谈说有什么——那时牠和奥尔加还不知道难民一词的含义——被运送至领地里,受好奇的驱使牠和奥尔加藏进镇长的车子里想悄悄跟随镇长去看被运来领地里的是什么,结果还未出发就被镇长发现了。所幸最后母亲允许他们跟随镇长去接收难民,在母亲的近卫的陪同下,他们旁观了整个接收、登记、救助、分配难民的过程,并且被衣服破旧的、因长期未洗澡而身上散发出不好闻的气味的难民们吓了一跳,或准确而言,是震撼于世界真的存在童话中提及的那种贫穷的、脏兮兮的人。
“收留需要帮助的人的宗教建筑也分了好几种。”伊万继续向樱介绍,“一些宗教建筑——通常是非常小型的那些——仅具备收留人们、给人们提供食物和住处的功能。一些宗教建筑除去给人们提供食物、住处外,还与当地的医院、成人学校有合作。以难民为主的人们能以学习某种技能、考取某个学位的名义向当地政府申请贷款并入读成人学校,成人学校注重单一的技能而非总体的学识水平,不但一、两年就能毕业,且又与当地的工厂、作坊等有合作,毕业的人们总是能很快找到工作。还有一些宗教建筑仅收留女人和她们的孩子,我记得对孩子的性别、年龄也有要求,似乎男孩儿超过十三岁还是十四岁来着就必须搬走。有不少较为贫穷的难民抱怨这一限制呐,男难民不理解为什么牠们不能住进这种宗教建筑,女难民则不理解为什么她们的儿子还未成年就得搬走。”
“为什么呢?是与我们这儿的神社一样只允许女人居住吗?”樱问。
“那条限制应该与宗教无关,虽然回想起来,仅收留女人和她们的孩子的宗教建筑也都是女性在管理。”伊万半是对樱半是自言自语地说,“似乎是因为那种宗教建筑也会收留遭遇过男性施加的暴力的女性,那些女性有的变得害怕所有男性,有的则一见到男人就因曾经的遭遇而无法自控的试图攻击男人。我听奥利娅说还有未曾遭遇男性施暴、仅仅是想要生活在身边都是同性的环境的女人,她们不一定住在宗教建筑内,而是住在宗教建筑附近但时常呆在宗教建筑里。其实我也不太了解,毕竟我们家的领地都是由姥姥、妈妈和奥利娅在管理,但在我的印象中,我们家领地中只收留女人和她们的孩子的修道院不仅具有收留作用,还有照看年老而无亲人或亲人住在别的地方的女人、女人们借用场地举办各种主题的聚会等功能。”
“伊万君一直说‘宗教建筑’,难道那种��留人们的建筑没有独属的称呼吗?”樱语气里充满疑惑,“以伊万君谈及那种建筑的方式,似乎那种建筑在俄罗斯较为常见。”
“的确挺常见的,在西伯利亚或远东地区,能收留人们的宗教建筑较少,村镇上通常只有供人们礼拜的东正教教堂与极少数佛寺、伊斯兰教堂等。但在俄罗斯西部,每个镇子都至少有一座能收留人们的东正教修道院,毕竟整个俄罗斯不但人口集中于西部地区,难民、移民也大多来自于欧洲。”伊万啜了口茶,“而我之所以说‘宗教建筑’,是因为这一用词更准确。其实人们的习惯性称呼是修道院,原本指的是以大型教堂为中心,附带有属于教堂的耕田、供神职人员居住和学习的建筑的建筑群,不过随着各任沙皇限制教堂名下土地的面积,乃至逐渐将教堂变成由政府管理的公共建筑,现在修道院指代的是修建了供人居住的房间、拥有厨房与公共浴室故能够收留需要帮助的人们的教堂。不过‘修道院’是基督教用语,而伊斯兰教、佛教、犹太教、斯拉夫教等非基督宗教没有与‘修道院’对应的词,所以我使用‘宗教建筑’。”
樱眨了眨眼,看着伊万以感慨的语气说:“伊万君还真是严谨啊。”
“不,有时候我只是比较在意某些细节。”伊万说着回想起牠的朋友们对牠有时执着于某些细节、有时却又对其毫不在意的不解和抱怨,“说到其它宗教,事实上,除去安娜大帝及她的继任者们扶持的斯拉夫教,其它在俄罗斯内有着较多信徒的宗教都因宗教建筑与社会保障制度的结合而遭受了不少磨难,因为玛丽亚沙皇不仅制定了最初的社会保障制度,还对不愿承担保障责任的宗教建筑做出了处罚和限制,很多东正教教堂、修道院以及伊斯兰教堂都是她在位期间拆除的,新修建的宗教建筑则受法律限制,若不愿收留需要帮助的人们,那么仅能获得面积非常小的建筑用地,且包括穹顶、穹顶上的十字架在内的建筑高度不得超过十三米。此条规定刚颁布就在整个欧洲引起了广泛的议论,不少宗教氛围浓厚的国家或地区都指责玛丽亚沙皇是……呃,”由于日语中没有敌基督一词,伊万不得不直接说出敌基督的含义:“基督的敌人或女巫,俄罗斯境内一些较为狂热的宗教信徒也离开俄罗斯搬去其它国家,例如少数东正教教徒就搬去了塞尔维亚、瓦拉几亚等同样信仰东正教并受俄罗斯保护的公国。”
“仅因为信仰就搬去别的国家居住吗?”樱颇不敢置信地问,“即便是从犬舞见搬去东京读大学,我都觉得非常不适应,更别提搬去另一个国家。”
“至少那些国家也信仰东正教。”伊万耸耸肩说,“可能你或其它日本人很难理解这种心态,因为日本是一个岛国,与相邻的中华民国、大韩帝国也有着相似的信仰。但在欧洲,仅是基督教就分作了不同教派,而这些教派又将其它教派视作敌人。同时,与欧洲接壤或相近的西亚乃至非洲北部的人们大多信仰伊斯兰教,而伊斯兰教��基督教已相互敌视了很多个世纪。加之在欧洲,宗教曾掌握了超过世俗、王室的权力,所以对欧洲的人们来说,因信仰而仇视或亲近信任某些人、或因信仰遭受迫害成为被迫离开原居住地的难民等都是非常普遍的事。所幸随着时代变化以及科学的发展,大部分人们不再将宗教信仰当作自己的生活重心以及必须用生命去捍卫的东西。”牠顿了顿,补充道:“至少俄罗斯的人们是这样。”
“基督教传入日本后,也出现过信徒与大名乃至幕府发生冲突的事,甚至有信徒领导其他信徒占领了一座城市而不愿接受德川幕府的统治。”樱说,她仍带着难以与描述对象产生共鸣的表情,“只是我依旧不明白为何仅仅因为信仰而搬去另一个地方,也不明白为何相同的信仰还会被分作不同的派别,又或是因信仰而仇视某些人,这听上去就像我因多鹤野的人们祭祀他们居住的山水以及与他们生活在一起的鸟类而下令攻打他们一样。”她的神色越来越迷惑,迷惑之中又参杂一丝嫌恶。
“坦白说,我也不明白,”伊万再次耸了耸肩,“但人们就是会做那样的事。”
伊万和樱带着相同的迷惑对视了片刻,随后伊万摸着自己扁平的胃部问:“你愿意去厨房吗?也许我们能边吃边聊?”
[1]蔀
[2]文机
[3]茨冈人 即罗姆人/吉普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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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lash:Aphrodite
作品标题:《阿芙洛狄忒》
等级:G
警告与说明:
我梦到了阿芙洛狄忒的故事,梦到了古希腊神祇的死亡。所有这个梦的记录,叫做:《阿芙洛狄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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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洛狄忒》
阿芙洛狄忒是美与欲望的女神,人们经常把她翻译为美与爱的女神,或者直接翻译为爱神,古老的美与欲望的女神存在时间良久,身上也有着爱情的气质良久,她也认为自己是掌管美、欲望与爱的神。
爱神的身边常年跟着西风之神泽费洛斯。西风之神手持宝剑,他爱着这位不是他妻子,又情人众多的风流女神,曾发誓永跟随与保护美丽的爱神。
然而那众神的日子近了,希腊诸神熠熠生辉的黄金时代到黑铁时代都一去不复返,他们从泥板记载的年代存活到键盘记载的年代,人们信仰的力量也不再牢固。美神从不再至高无上的奥林匹斯山下来,她流落人间数个千年,靠她的皮相与情感,从王宫混迹到街头。有时她是贵妇,有时她是妓女,有时她是人妻,有时她是情人,等等等等……有时,她看起来只是一个没有太多社会附属价值的孤单单的女人。古希腊诸神中的九位缪斯一同眷顾于她。
然而希腊诸神也有自己的寿命极限,也有自己的审判,那一天的日子来了,女神被死神哈迪斯掳去,连同她身边从出生起就一直跟着的西风之神。西风之神拔出宝剑,试图与死神抗衡,然而死神仅是轻蔑地一笑,用手指碰了碰他的剑,这把剑便在死的世界中变成了连废钢都不是的一地碎渣,消失于无形。
死的世界是黑白的,颜色从大地上一寸寸的褪去,无论是凡人,或是神祇,他们在这死亡的边界中排队等着到死亡的世界报道,这队伍真长啊,黑压压的站于焦土之上,一眼望不到头,而无论是凡人还是神祇,他们眼睛里所看到的平等的颜色,都是黑白的。
爱神觉得如此寒冷,第一次她在这众生平等的死之王国感到了没有自己生时因为欲望与情爱本生所带来的极大热量,她的神力也死亡了,爱神头一次感到了死本身带来的刻骨的寒意与恐惧。
这位美人看向西风之神,她嘴里想问她是否还像他所讲的那样,无论何种情况都爱她?她那样寒冷,她多么希望他可以拥抱一下她,拥抱对于神而言,也是一种对抗死的微小的能量。
但就像那些爱的传奇与文学,爱的表达从来很难直接,这样便失去了艺术性与流传性,艺术家们绞尽脑汁,让爱的文字与言语尽量不单刀直入的直白,而是将一件简单的事情跌宕起伏,将一句简单的话语千转百绕。
在死神的世界中,哪怕是爱神,死之后也要发挥剩余价值,将他们的魂魄置于一个类似于核能发电机的炼狱中,死的火烤炙他们的灵魂,对灵魂的压榨去完成生世界传导热力的供应平衡。
爱神原来的丈夫火神匠神赫淮斯托斯,与爱神原先的情人战神阿瑞斯,神后赫拉,这些神祇们争吵纷纷,他们抢夺爱神放在死神公平秤上的金腰带,争夺她留下来的,可以蛊惑人情欲的爱的香氛与精油。
死去的神祇们为利益又起争端的样子如生时那样狰狞与不堪,世态炎凉,不会因美人落幕,在死者的世界里,就生出一股不必要的英雄气来,就跳出来一位打破僵局的万世救星。
无论是人与神,在死的世界中,都认同自己鱼肉的身份。而死去的神祇要抢夺这位爱神,将她的灵魂一人撕去一块,或者将她的灵魂整个捆绑在自己这边,将这些他们所不具有的情与爱,通过最原始的欲望占有与傍身。
爱神在这绝境中鼓起莫大的勇气,问那位常伴她身��的西风之神,你愿意再陪我一次吗?你和我一起走吗?他几乎是她最后的伙伴了。
然而西风之神失去了宝剑,这个常年陪伴美丽爱神的男神,却不像他所表达的那样坚贞和牢靠。他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得到她一次,完完整整的得到或者暴力占有爱神。因为爱神从来只属于她自己,她的美与爱也只出于她自愿与欲望的前提,再分享与众神或诸人。但如果是现在,爱神希望他拥抱她,在这最关键的时刻依然支持她。
而西风之神也一时听不懂爱神所说的走的真实的意思,他只是讲,我想排队,我想,遵守这个必死的秩序会更好。
但爱神在他的眼中看到的不是秩序,而是借由生死枷锁打破所带来的自由,这自由这么的大,使得西风看起来终于是自由自在的西风自己了。过去那支有神祇力量的宝剑是一个誓言,曾借助保护的名义,把西风之神的命运和意志,与美丽的爱神深深捆绑。而今这誓言破了,不复存在,风神得到了他真正的自我与自由,他不会再伴她做任何一件事了,这是人们与神祇起誓千万种模样中都可以预料的结局,太阳之下,岂有新事?
正是因为爱神知道爱本身会这样的,于是她说谢谢,她说好。
爱神转身,从死的世界中逃离,她飞向黑白色的苍穹,每飞一点点,她灵魂的力量就瓦解得更多,油水像沙一样剥离她的魂魄,使得她不再具备为生死循环供应能量的价值,死神在后面追她喊她,要她回来。她会失去五光十色的美的外衣,失去足够蛊惑所有生灵与死魂的美貌,失去可操纵人的欲望。
——但她不失去灵魂中最无用也最核心的爱情的力量。
她只是一意孤行往死之外的世界飞,美与欲望的能量从她灵魂上沙一般往后剥离。爱神的幽魂飞过了埃及修缮得失去原貌更加电子赛博朋克化的皇宫,飞过几近枯竭的尼罗河水,飞过法老们金字塔墓穴中的恢宏壁画。她知道,从此在生者的世界与生者的信仰里,美与爱的女神将随着死亡而永远消失,无论这世界将来如何运转,也不会再有人记得她了,也再不会有一张嘴,去向爱神阿芙洛狄忒祷告,去念诵她的姓名一句。
然而爱神不计成本的继续往前飞,死亡的逆风瓦解她的身躯,让她几乎要飞不动,但她一心要去自己的目的地,去往花神克洛里斯在人间的行宫。
她想,现在还是春天,我要与你告别。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但在阴阳有界之中,春光的明媚也只剩黑白一片。
锦��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她实在是飞不动了,爱神的魂魄几乎贴地而行,薄薄一层的灵魂,像沙石的风化,不断掉下灰一样的碎屑。花神的行宫没有一个神或者人,女主人的身影也不在宫中,这行宫看起来像一座废弃已久的旧房子。爱神不知道克洛里斯是一样去往了死的世界,还是出门了,毕竟她们的名字与行踪在这红尘中已经被遗忘了太久太久。就算是最后的时刻,爱神没有见到她的朋友,她就注定要像所有凡人一样独死了。
在那个空空如也没有一朵鲜花的陈旧玻璃花房中,爱神再也飞不动了。美貌在她脸上只剩下一小角,她的魂魄贴在泥地上,张着嘴岸上的鱼一样沉默残喘,连鱼的绝望和残喘,也是安静到没有声音的。这枯竭的魂魄只剩下一点点,这一点点意味着很快就可以被像清理垃圾一样消除,但她就靠着这仅剩的一点点自我意志残存着,在泥地上苟延残喘,头顶是灰蒙蒙的玻璃屋顶,她却没有力量再飞上去,冲破那没有颜色的天空。
爱神的身体贴伏在地上,周围的一切异常安静,她在等待这最后的安静,等待头上的玻璃如刀般掉落,等待最后一点灵魂力量的瓦解,等待古希腊时代便存在的——爱神阿芙洛狄忒永远的消逝。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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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 this blog, which uses Chinese, words are written that you do not understand.
Honestly it puts this blog in a bit of an awkward position ,(比如像现在) Without the English translation, this blog's would be a troublesome viewing experience for viewers.
This got me thinking about using language.
I could have copied the main blog and used a translator to translate into English. But having my own words deliberately translated twice by software makes me feel that I've lost the comfort of belonging to a secondary blog. And people have to turn to their Googoo or deepL xP when they see what I'm saying.
I felt guilty for not being fluent in a language that everyone could understand. xP So I started to struggle with whether it was better for this blog to be in English, which everyone could understand, or in my native language, which I felt most comfortable using.
Thinking and thinking… and I realized… I could try to make English a part of my thoughts too. And not something that makes my spirit feel foreign and out of reach x) Wow, the answer is so easy xP. But I admit it's not easy to think of that xD.
It is a well-known fact that some of you are not native English speakers either, but you can use it to express yourselves fluently.
*looks silently at the duck ones English report card* Well it takes a long time to become fluent in a language xD lol
I can't write complex sentences in English xP so I still rely on a translator to get across what I want to say when describing situations and replying. The language of this blog is a mix of Chinese and English. (Also sorry for any trouble reading here) But in this blog I will do my best to write some simple English sentences on my own 😳 Sorry for the grammatical errors l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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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D:MW】 I Can't Believe How Far We Have Come
作者:Satan_Incarnate_666
译者:妄归
分级:G
配对:Ghost/Roach,Toad/Archer
原文地址:https://archiveofourown.org/works/32255776
授权声明:
六十三个小时。这是特遣队保持清醒的时间。六十三个小时的高度警觉和五分钟间断小憩,他们持续凝视着被积雪覆盖的育空地区冰原,期望任务目标能够再次出现。
然而往往事与愿违。
疲倦重重积压在141的年轻人身上,他们的骨骼如铅般沉钝,双眼轻阖。当Soap靠在他肩膀上睡着后,Price上尉终于决定收手。总能找到下一次扳倒军火商的机会,而现在,他的士兵需要休息了。
“加拿大政府提供了一处空置基地供我们使用一周。”上尉说。“大约需要15分钟的直升机行程,准备好了吗?”
伴随着舒缓的肢体和几近无声的叹息,一阵肉眼可见的轻松如浪潮一般在队伍中扩散开来。Price忍住了唇角的柔和微笑。“那我就当你们已经同意了。快起来,直升机十分钟后就到。”
整支队伍像上好发条一样迅速开始行动,他们清理装备的动作专业而熟练,但即便如此,上尉也能看出他们已经异常疲倦。直升机的到来令人欣慰,特遣队带上他们的武器开始登机。
鸟瞰视角下的基地似乎濒临废弃:没有人影,亮着最低瓦数的灯,前来迎接他们的护卫队仅仅只有八人。“这里几乎没有人迹。”Soap的声音听起来疑惑而困倦。
“这座基地已经很久没有投入使用。”Price解释道。“它原本隶属于JTF2,但是他们离开了。这意味着它目前无人值守,不过幸运的是,我们有足够的能力照顾自己。”
一名军官走到上尉面前,打断了他们的交谈。他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脸上挂着微笑。“我想你就是141特遣队的Price队长吧。”他的话语中带着柔和的魁北克口音。“我是Aramis Du Vallon中尉,欢迎来到JTF2的二号基地。”
Price握了握他的手。“很高兴见到你,中尉。”
他简短地点头,转身向外走去。“请跟我来吧,先生们。”
尽管被覆盖在厚重的积雪之下,二号基地依然设施齐全到令人印象深刻:训练基地,几个营房,一个简易机场和一座指挥中心。Du Vallon中尉带领特遣队来到一栋附属建筑面前——它显得与这座迷你城市的其他部分格格不入。
“这是分配给你们的营房,它配备了完整的厨房和淋浴间,还有一套更衣室。”年轻的士官打开大门。“更衣室和淋浴间在左手边的位置,而且……”
“伙计们,看看这个!”
走在队伍前方的Chome发现了一扇没有落锁的门,只消轻轻一推就敞开了,里面摆放的不是一排排整齐的架子床,而是被褥、枕头、盖毯以及诸如此类的柔软织物。
“啊。”军士清了清嗓子,颧骨上泛起一点轻淡的红。“是的,这是JTF的老习惯了。如果你们介意的话,我可以把这些毯子和其他东西都挪走。”
Price转向他的士兵们。“你们觉得如何?是不是已经累到可以不在乎这个了?”
他收获了一阵满不在意的耸肩和点头。
“对他们来说没有区别,中尉。”
Du Vallon微微颔首,松了口气。“那么休息的区域已经准备好了,淋浴间在左手边,厨房和餐厅在右手边。请把武器放在营房外,会有专人来取,如果有任何问题,可以致电指挥官卧室中的分机。”
上尉感谢了年轻的军官,并祝他们一夜好梦。
Price站在他的部下面前,观察着他们强撑起来的姿态和压抑的哈欠。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片刻后才开口说道:“我原本打算先做个简报,但你们看起来已经支撑不住了。工作可以暂缓一会,睡个好觉,孩子们。”Price边说边将他的军备袋提在肩上,并在离开房间时顺手带上了门。
纪律和礼仪随即被迅速抛之脑后。
每个人都开始着手脱卸自己的装备:解开防弹衣,扯下潮湿的作战服,把所有东西整齐地叠放在房间的空旷角落里。141的成员们一个接一个地放松下来,他们冷峻而严肃专业的仪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十几名急需睡眠的二十余岁的年轻人。他们将自己埋入面前柔软的织物中,也陷进了熟悉而温暖的情感里,那些悄声的微笑和窃窃私语透露着某种属于家庭的气氛。
在这一切都逐渐安定下来的时刻,Ghost看着大家寻找到各自的位置。
Rook和Merlin面对面地躺在远处的角落里,彼此没有紧贴对方,勾连在一起的尾指是他们之间唯一的接触。
与他们相反的是,就在几英尺之外,Meat将Royce往自己的方向拽去,后者的头颅靠在他朋友的二头肌上。年轻的那个低声说着笑话,引得Meat带着纯粹的笑意翻了翻白眼,而这令Royce笑得更厉害了。轻快的笑声被一个哈欠打断,Meat搂住朋友的腰,两人从肩膀到脚踝都紧紧挨在一起。
在他们旁边,Peasant慢慢挪到Chemo身侧,Chemo感激地为他让出一个位置。Chemo握着Peasant的手腕,手指停留在跳动的脉搏之上,Peasant给他的朋友盖好一条毯子,Chemo几乎立刻就陷入了沉眠。
而Archer和Toad就在Peasant与Chemo的附近相互依偎着,彼此交换轻如绒毛的吻。这对情侣半遮半掩地躲藏在一团枕头后面,沉浸于柔缓而昏沉的浪漫之中。Toad直起身,仔细端详着他丈夫的面庞,随后再次低下头重新屈服于来自爱尔兰人的引力。Archer的手指缠绕着Toad颈后的一绺垂发,在伴侣的嘴唇上低喃了一句我爱你。
距离Ghost所在地的不远处,Scarecrow和Soap躺在几床羽绒被上,已然睡熟了。Soap的一只手贴放着Scarecrow的胸膛,掌心感受到同伴的心跳,紧绷的双肩因此松懈下来。Scarecrow在睡梦中皱着眉,不安稳地轻轻扭动起来,Soap把他拉得更近了些,压制住了一切夜惊症发作的征兆。
Ghost太专注于眼前的情景,没发觉Roach已经在他身边栖息下来。中士微微倾身,伸出一只手拨弄Ghost凌乱的短发,指尖顺着他的颌角向下抚去。中尉从这种恍惚的思索中清醒过来,低头接受了轻柔的触摸。突如其来的困倦沉重地袭击了他,他精疲力竭,几乎伏倒在Roach的怀里。
中士柔软地笑了。他拨开Ghost遮眼的刘海,在情人唇角落下一个干净的吻。“睡吧,亲爱的(sweet thing),当你醒来时我会在你身边的。”
Roach遵守了他的承诺。
Ghost在第二天的午后苏醒。他环顾四周,发现队员们依然一动不动地深眠着,他的爱人蜷缩在他身侧,沉没在一种安静的舒适感里。一阵刺耳的敲门声打破了中尉混沌的状态,他等了一会,期望Price会去应门。
然而往往事与愿违。
Ghost叹了口气,穿上一件无主的衬衣,放轻脚步小心地走到门口,边回应边揉了揉眼睛。
Du Vallon中尉站在他面前,面颊在低温下冻得发红,垂檐帽遮住了他的耳朵。“下午好,Riley中尉!”
“你也好,中尉。”Ghost的声音仍因睡眠而显得沙哑。“顺便一提,叫我Ghost就好。”他把门开得更大了些,让另一个士兵能够侧身而入。
Du Vallon跨过槛框,伸手扫去肩上松软的雪块。“那么你也可以叫我Aramis。Price上尉还在休息吗?”
“不,我醒着。”
Price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促使两人一同转过头去。
“啊,上尉,很好。”Du Vallon轻快的语调变得紧切起来。“指挥部需要你,特别行动队已经带回了有关你们目标的情报。”
Ghost审度着他们的语气,并从中接收到了某种暗示。他转身回到休息室,但是在完全离开之前,Price拉住了他。
“我来处理这件事,Ghost,回去告诉大家,你们有一周的休假时间。”
“哦,那太棒了。”中尉如释负重的声音让上尉忍不住露出微笑。“谢谢你,长官。”
Price点了点头。“好好享受你们的假期,我会在这周之内回来的。”
Ghost目送两人向外走去,大门在他们身后发出清脆的落锁声。诚然,他有些好奇,但他的身体显然支撑不起这种探究欲,一种新鲜松饼的气息压倒了他的好奇心。年轻的军官循着这股温暖的味道向厨房走去,每多迈出一步,朋友们交谈的声音也随之愈来愈大。
在军事力量方面,141或许是精英中的顶层,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操持家务的能力和战术技巧一样优秀。Roach已经醒来了,此刻正站在灶炉旁捏着鼻梁,Rocket和Robot在他面前像舞剑一样边挥动锅铲边狂笑出声。Ghost不禁为这欢快的氛围挑起嘴角,而Roach转过头,在房间的另一端与他对视着,无声地恳求他的介入。中尉点了点头。
Ghost俯身向前,从他朋友们的手中夺走了厨具,并且在两人对他大声抗议时笑得更灿烂了。“注意态度,男孩们。”
“多谢了,亲爱的(lover)。”Roach的嘴唇轻轻擦过他的颊侧。“现在,你能帮我一起为大家做一份早餐吗。”
这对情侣陷入了一种温馨的家庭氛围里。特遣队的成员在他们周围来回转悠——虽然多数时候只是闲逛和帮倒忙,Chemo轻手轻脚地走到Ghost身后,胳臂悄悄探过中尉的手腕,后者没有在意,甚至转头在他年轻朋友的太阳穴上吻了一下,直到Chemo离开后Ghost才发现料理台上的草莓少了一半。
“你这个小混蛋!”
Chemo笑了,齿列上还沾着一些水红色的浆果汁。
“那是用来做松饼的。”Ghost无奈地低咆。“你可以等上十分钟然后和大家一起吃早餐!”
“啊,别这样嘛,我现在就好饿!”
中尉猛地将坐在椅子上的Chemo扑倒在地,下士尖声大笑起来,徒劳地努力着,试图摆脱Ghost的十字锁喉。
而在厨房的另一头,Roach正低声喃喃:“这个该死的家庭里没有任何人能帮我做事!”Soap从他身边经过,闻言俏皮地撅起了嘴:“啊,我们的可怜小虫(bug),只能独自一人待在集成灶边上。”
“Soap,以我目前能做到的最友善的方式提醒你一下,如果你他妈再不闭嘴我就要用厨刀捅你了。”中士凶狠地威胁着。
尽管一切都很混乱,但他们还是设法完成了这份早餐。在接下来的15分钟里,Ghost说服Chemo一起帮忙,而Roach已经成功让Soap举手投降了。食物摆上餐桌,特遣队的成员们围了过来,细碎的闲聊马上被餐具碰撞声和某些人因为食物被偷咬而发出的恼怒抱怨所取代。
当意识到Merlin在悄悄戳走他的松饼时,Rook踢了对方的小腿一下,同时对朋友的大胆行径感到某种玩笑般的恼火。后者尖叫了一声,但很快就安静下来。而Scarecrow在吃到一半时就再次睡着了,Robot用一只胳臂支撑着他,听天由命地当起了队友的抱枕。
“希望你能顺利逃出他的掌控。”Soap轻声说,同时憋笑憋到浑身颤抖。Robot叹了口气:“至少来个人帮帮我吧。”
他们花了17分钟才把6英尺3英寸高的熟睡的Scarecrow抬进床铺,Robot迅速关掉房间的灯,轻轻将门扉掩上。回到厨房后,Rocket的视线落到窗外,他拍了拍手,一个不怀好意的坏笑渐渐在他脸上扩散开来。“有没有人想出去散个步?”
午后的空气新鲜而锋锐,完全不同于隆冬时节的温暖阳光,举目都是深达一余米的平整白雪,Roach面朝天穹倒在雪堆上,冰冷的温度让他想起了他的童年,那些他和妹妹在冬季雪景中四处奔跑的日子。一颗雪球突然落在他脸上,粗暴地将他拽出回忆的小径。中士迅速反应过来,起身的同时已经在掌心捏紧了一把积雪。“准备好了吗,混蛋们!”
当他们回到基地时,太阳已经滑落山头。雪片藏匿在衣领中,发梢凝结了苍白的霜晶,脸颊在冷空气的爱抚下泛起灼红,但是没有人真正感觉到寒冷。Scarecrow无奈且深情地摇着头,用几条干燥的毛巾迎接他的朋友们。士兵们忙着擦拭身上的水迹,而有人在炉子上煮开了一壶牛奶可可,大家传递起陶瓷杯,对着甜蜜温暖的巧克力饮料吐出满足的叹息。困意很快席卷而来,队员们一个接一个地睡去了。
Ghost是唯一还清醒的人。他把空杯子收集起来摆在窗台上,回头环视着,确保自己没有错过任何东西。当中尉的目光落在那些乱糟糟的毯子和温暖的肢体上时,某种感觉使他浑身一震。他忽然意识到,这里就是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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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翻|ao3詹美同人】Traveling Far 远行
【授权翻译-不定更】詹美大佬astolat的中篇,从押解Jaime回君临开始的AU,两人的互动和感情发展都非常有趣,还有完美的Happy Ending;个人非常喜欢,enjoy~
正文:
Traveling Far 远行
by Astolat
trans DarcyZ
已经持续三周了,这场穿越维斯特洛的愉快跋涉。又是旅程中迷人的一天。在林子里方便,吃半生不熟的松鼠,在徒步中把脚磨得血肉模糊……此刻他们正行进在一片田野中,这位整个维斯特洛大陆上Jaime见过的最最阴沉无趣的女人,突然停下脚步,深呼了口气,说:“我七岁的时候,姨母带她儿子来拜访我们。父亲告诉我,作为家族的继承人,殷勤亲切地招待客人是我的责任。我很想让他为我骄傲。所以,整整三周,我容忍了我的表弟时刻跟在我身边,滔滔不绝地谈蜘蛛。”
“蜘蛛?”Jaime说,忽然来了点儿兴致。这是她整个旅途中唯一一次主动开口。
“他五岁。那是他唯一想谈的话题。他会跟我描述细节。他会描述蜘蛛是怎么把活生生的猎物吸干的。他会捉蜘蛛给我看,要我把它们拿在手里。其中一只咬了我一口,我的手肿得像香瓜那么大。他还告诉我,睡觉的时候,蜘蛛会从天花板上掉进人的嘴里。”
“这孩子挺可爱嘛,”Jaime说。“一定是继承了家族传统。”
“我这一生,”她继续说道,好像他压根没出过声似的,“还从没、从没遇到过另一个像他这么令人厌烦的人。直到遇见你。”
“你刚刚是说我讨厌吗?”Jaime说,有些恼怒。
她瞪着他。“他滔滔不绝地谈蜘蛛,你滔滔不绝地谈你的老二。除了你自己,别人对这个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她搡了他一把,继续在田野上行进。
“我可没滔滔不绝地谈我的老二!”他回头厉声说。
“没有一个小时你不把那玩意儿这样或那样冲着我。似乎有那么几次你谈到了别人的老二。不过也没什么差别。”
“这差别可大了去了,”Jaime说。
“反正我是不在乎。”她轻蔑地哼了一声。“我好奇如果我真的接受了你的要求,你会怎样。那些滔滔不绝地吹擂自己是个多么厉害的斗士的人,往往是绣花枕头。要是来真的,你说不定会发出处/女一样的尖叫呢。也许下次你再朝我摇那玩意儿,我会试试看。”
他转身给了她一个做作的震惊表情。“真是不知羞啊,你难道不是个处/女吗?”
“是,但我也可能屈服于欲望,”她说,“至少还能听到你的尖叫。”
“虽然这不是骑士应有的举动,”他说,“不过如果有女士需要我效劳,我想我不得不——英雄般地挺身而出。”
她闭上眼睛,来了次深呼吸,然后做了一个凶狠的手势示意他继续往前走。他窃笑,然后转身散漫地走着。“我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效果,”他又说。“你又让我看到了点儿希望之光。你确定你不想试试——”
“够了,到此为止,”她说,推了他的肩膀一把,一个熟练的扫堂腿让他双腿离地。与此同时,她把绳子一甩,绳头绕上在几尺开外的一个树桩,又回到她手中。他刚被撂倒在地,她就猛地一拽,他那带着镣铐的手臂被绳子扯得紧贴在地面上;紧接着她敏捷地骑上他的胯,用脚固定住他的大腿。他凭直觉想侧身挣扎着站起,然而她的重量让他动弹不得。她一把掀开他的罩袍,然后故意把手放在他松垮的腰带上。“继续啊,”她恶狠狠地说,“再多说一句。”
他望着她,有些眩晕,耳朵里依然由于撞击地面而嗡嗡作响。七神啊,她可真强壮。他其实没有想到,不论有没有手铐,她实际上能把他按倒在地然后要了他;并且假如他此刻硬了的话,如果她就这样扒下他的裤子然后撩起她盔甲的围腰,就能毫不费力地让他的老二进入她。不幸的是,他确实硬了。他口干舌燥。
“你不需要征得我的许可,”他有点儿绝望地说。“如果你忠于Catelyn Stark,你就该这么做。”
她疑惑地盯着他。“什么?”
“你知道,如果你把我,和你肚子里我的血脉一起交给我老爸的话,他愿意给你什么?任何东西。他会给你Sansa,Arya,跟北境之王的和平条约。或者金子和珠宝,如果你好这口儿的话,”Jaime说。他的心狂跳不止。“反正还得有三个月才能到君临。一周上我几次你的成功几率就会很高——”
她的神情变得困惑而又有些厌恶,仿佛他把一只超大而多毛的蜘蛛塞到她手里。“一只在街上跟着我的瘌痢狗我都不会交给你或你父亲,何况我自己的骨肉,”她说。这甚至都算不上一句侮辱,而是句清清楚楚的声明。
“唔,那这样你可能无法按计划享受我的服务了,”他说。“要是有了孩子你计划怎么办?”
“我压根没这个计划!”她说,她绝望地提高了音量。“我只是想要你闭嘴消停就五分钟!”
他瞪着她。“我整整一年都被锁在地洞,泡在我自己的排泄物里,一次澡也没洗过。虱子害虫在我的破衣烂衫和老茧上过活,饿了就吸我的血。晚上我得把手塞进裤子里手指才不会冻掉。时不时还有人过来踢我一脚或者用石头砸我的脑袋。不过你知道最糟的是什么吗,糟糕透顶的?就是除此以外,没有任何人跟我说话。我无聊死了。”
他本想当个笑话说说的,作为他不停刺激她戏弄她的另一个理由,然而话一出口却徘徊在可悲而绝望的边缘了,简直像小孩子发牢骚。而且令人不安的是,她听进去了;他从她脸上看出了这一点。仿佛他刚才脱下了自己的裤子,把赤裸、柔软、脆弱的自己暴露在她面前一样。他的胃里好像打了个结。
她往后一靠坐在了自己的脚后跟上,无奈地对自己摇了摇头,从他身上下来。把绳子从树桩上解开,她只说了句,“好了,站起来”,完全放弃了。她没再拉扯绳子,只是站在那儿等着,看也不看他。丝毫没有窃笑的迹象。
这是至少一年来,他受到的最粗鲁无礼、而又最仁慈的待遇了,也许还要更久些。这很糟:她那平凡而执拗的脸阴沉又疲惫,仿佛她唯一不能与之抗争的就是完全受她摆布的人,尽管她不得不被烦得要死。作为一个丑陋的少女,她肯定被男人们奚落嘲笑了不止一年,而是她的整个人生,这比被蜘蛛跟着还要讨厌。Catelyn Stark说“她比任何时候的你都更是一个真正的骑士”忽然听起来不那么可笑了,更像是有人在宣布他的命数。
他慢慢爬起来。她示意他往前走,而他默默地出发了,耳中只听到他自己的呼吸以及身后她的脚步。很多话盘桓在他紧咬的牙关,最终只从牙缝里吐出一句:“有没有什么你愿意聊的?”他回头看她时她只是眨了眨眼。“你之前去过君临吗?”他试探地问。
“没有,”过了一会儿她说,听起来有点儿迷惑。然后她又说:“在为Renly效力前我从未离开过塔斯。”
他顿住,转身瞪着她。“那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去那儿?”他追问。
“知道,我会看地图!何况大多数道路和河流都去往君临。”
“所以你几乎一辈子都呆在一个小岩岛上,而现在忽然间你就在维斯特洛游荡了?”Jaime说。
“我的责任曾经在那里,如今在这里,”她说,那对皱着眉头的闪亮清澈的蓝眼睛看着他,好像就是那么简单。这让他简直想掐死她。
他转过脸去,试着几分钟不说话;然而很快就忍不住继续说:“说到底,塔斯有没有集市?”
“埃索斯来的商贩往返风暴角的时候常常会在塔斯停留,”她说。一会儿她又说,“虽然我们没什么物产,但我们的关税很低,所以还值得他们在那里呆上一会儿。”
“那你们都有些什么?”他说。“鱼,我吃过塔斯来的熏鱼。还有大理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没错。就这些了,”她说。“我们有山羊,但那种羊毛对于大陆的品味而言太粗糙了。”
“你整天都做些什么?打猎?那里有什么野味吗?”
“野山羊,”她说。“我们不真的把野山羊作为猎物,不值得。不过我爱在山里追踪它们,就当散步。它们总能找到怪路走。那里还有可以游泳的湖,我们还会在海岸巡逻,防范走私犯和海盗。”
“这个听来有点儿意思,”Jaime说,“走私犯和海盗多吗?”
“每年两三伙吧,”她说,“海岸沿线有很好的地方可供躲藏,离贸易路线又很远。”
“他们用些什么武器?”
接下来的半天时光在主要谈论打击海盗中度过了。她参与过十几次海上行动,比他参加过的要多,虽然他们的战船要小些。这几个小时里她的话多了些——到他们停下歇夜时,他不再需要每次都得用问题才能从她嘴里拽出一句话来。
“如果你能松开绳子一会儿的话,我可以来生火。”他说。
他是认真的,但她说:“抱歉,我还不是一个傻瓜”,然后坚定地推他靠在一棵树上,结结实实捆了起来。但当她单膝跪地绑他脚踝的时候,她金发的脑袋那么接近他胯下的位置,他硬生生咽下了三句本想调侃她的俏皮话;忽然之间,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她把他摁倒在地、威胁着要了他的样子。
她去打猎了,留他一人在那里什么都做不了;脑海里,除了她把他压在身下、不顾他的反抗,让他挺立而热烈渴望的老二滑进她湿热的深处,骑乘他直至他无法再抵抗,直到他被彻底征服,在她的子宫里播满他父亲不惜任何代价得到的Lannister子孙……哦,七神啊,他甚至根本无法碰到自己的老二,但要是他能站起,就可以撩起袍子卷边的一角……不过这完全是令人沮丧的对欲求不满的嘲弄:他无法让自己释放,只让情况变得更糟。
她离开了大约一个小时;而他又怒又恼,她回来时依然硬着。她看到绳子移了位——因为他一直在绳子里扭来扭去——然后无奈地说,“你身上会留绳子印的。我知道怎么捆人;五个小时之内你是不可能挣脱的。”
他当然知道她懂得如何捆人,但注意到了一点儿别的东西:她用他能够在五小时后挣脱的方式捆他。“我应该能在五小时后松开绳子吗?”
她迅速地解着绳子,只把末端仍然系在树上。“我可能摔断腿或者死在熊或野猪手里。我不希望你绑在树上饿死。”
“为什么?”他问,望着她。
她站起,看着他的脸。“我想如果你回到君临,也许有可能真的会坚守你对Catelyn夫人的诺言,即使我到不了那儿;”她说,“你会吗?”
他回瞪她,怒气渐长。当他做出那些承诺时,他私下计划着找机会从他的看守手里逃出来,凭一己之力回家,抛弃他所谓的“债务”。他曾经非常确定能在旅途开始的几天就找到机会脱身,但并非如此;接下来的一周也是如此;这情况一直维持到了今天早上。他心中开始升起令人不快的怀疑:就算他真的尝试了,也非常可能再次被扫倒在地摔得头晕眼花。即使他真的想法子割开了她的喉咙,他也从未想过要完成他被迫作出的承诺。他当然更没有想过,就算她自己死了,她也会特意保证他的安全,就为着那渺茫的希望——希望他可能像个热爱荣誉的男子汉那样行事,仅仅因为他做过承诺,就把那两个吓坏了的女孩儿送回母亲身边。
“我们Lannister家有债必偿,”他又一次咬着牙说。他真正想偿的债,是整整一年带着镣铐忍饥挨饿、淹没在自己的秽物之中;然而此刻他无法不记起Catelyn Stark打开他儿子囚禁他的铁栏的门,把他从人人都想杀了他的军营中送出,就为着那渺茫的希望。
也不完全是那样。Catelyn Stark把希望寄托在了这个——这个此刻正跪在地上生火的女人身上;一只串好了的、剥了皮的小野兔放在她一旁。而这三周以来,他已经知道,她会平分给他一半的食物,即使那点儿东西一个人的肚子也填不饱;之后,在让他靠树坐着把他绑起来、她自己去睡一会儿之前,她会让他躺下睡半夜。为了救他的命,她已经杀了三个Stark的人;而她可不是Robb Stark的母亲,就算奇迹般地逃出她正主动投向的狮口,她携弑君者出逃的背叛行径绝不会被Stark饶恕。
“你为什么这么做?”他问道,带着点儿微弱的希望。也许她还是能从这其中得到些令人安慰的利益奖赏的吧。
“我宣誓为Catelyn夫人效忠。”
“没错,但这是为了什么?”他说。“你是贵族的女儿,塔斯的继承人。你到底在这场战争中掺合什么呀?”
她顿了顿,头也不抬地轻轻说,“我不想嫁人生子,所以我父亲得选一个他的骑士来继承塔斯。如果我不在场的话对他来说会容易点儿。我也希望……如果我无法履行我对家族的义务,也还能在这世上做些其他的好事。”
她看上去很认真,认真地有些残酷。游荡在这乱世,真诚地想做些好事,像书里才有的骑士那样守卫誓言和荣誉,这些事儿与她有什么相干!这是个——恶毒的笑话,他想大笑;过去的三周里他也确实笑了;然而忽然间,他再也笑不出。这让他不可思议地恼怒。接下来的整个夜晚他都一语不发。野兔烤好了的时候,她递给他半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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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美化江泽民
网上有很多悼念江泽民的文章,都是吹捧他的,把他说成是一个多才多艺的魅力型领袖。有一篇文章说,江泽民至少掌握了八门外语。其实他所谓“掌握”一门外语也就是会那么一两句、两三句简单的话,或者会唱一首歌,就被说成懂这门外语了。在这些外语里头,他水平最高的应该是英语,但他的英语程度仅限于偶尔会蹦出一两个英语单词或者一两句简单的英语对话,会念英文稿子。最高水平体现在会背一篇英文文章。他老炫耀会背林肯的《葛底斯堡演讲》,那只是很短的一篇文章。他实际上没有英语对话能力。例如,他很喜欢炫耀的跟华莱士谈笑风生的那次采访,在国内传成用英语接受华莱士的采访,但看了采访视频就会发现,他是通过翻译来接受采访的。华莱士的问题他大部分都要听翻译的,只有一些简单的问题不需要翻译。他基本上都是用汉语回答,只是偶尔会讲一句简单的英语,如此而已,所以很难说他掌握了英语。而英语已经算是他水平最高的外语了,更不要说其他的七门外语。
还有文章说江泽民是一个书迷,从小就喜欢读书,还晒出他大学时代的一张借书证,看上去好像是借了不少书。但是大部分都是理工科的专业书,以教科书为主,一小部分是文学书。这对一名大学生来说是很正常的,完全显示不出他阅读的量有多大、涉及的面有多广。而且,看这些书的借出和归还时间,有几本教科书都是过了两天或者几天之后就归还,明显不可能看过,拿来翻一下,发现不合适就退回去了。所以,借书多少是一回事,有没有真正地读下去是另外一回事。还有人说,他在上海的办公室里摆了几千本书。摆那么多书不等于就真正读过。
还有一些人晒了他写的旧体诗词。他那水平是上不了台面的,连入门都没有,也就比国内流行的“老干部体”稍微好一些。还有人说他会好几种乐器,这个我不懂,但是看文章描述,他吹来吹去或者弹来弹去的也就那么一两首曲子,最多算是入门级水平。所以,江泽民的“多才多艺”,往好里说是兴趣比较广泛,什么都喜欢玩一玩,但都是只懂一点点皮毛,就喜欢表演;往坏里说就是他很喜欢附庸风雅,喜欢显摆自己有才,属于表演型人格。
我们评价一个国家领导人,要给他盖棺论定,如果只是关注他究竟会几门外语、几种乐器,是很无聊的,应该看他究竟干出了什么样的政绩。江泽民这一代领导人跟现在的老红卫兵领导人还是很不一样的,毕竟受过了良好的教育,因为有一定的工作能力就一直被提拔,属于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技术官僚,所以比较务实。例如知道要算经济账,经济一定要搞好,所以就强调“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这是受邓小平的影响,甚至是受到了邓小平的触动。邓小平南巡讲话针对的就是江泽民,提出“谁敢不改革开放,谁就下台”,就是冲着江泽民去的。吓得江泽民赶快找了朱镕基,要搞好经济建设。但不管怎么样,他在经济改革方面还是做了不少事情,还是推动了中国经济迅速发展。
另外,他们这一代领导人对于西方国家其实是很羡慕的,不管公开怎么说,内心还是比较认同西方国家那一套。虽然在口头上反对全盘西化,但心里还是承认人家文明程度比较高。而且也知道,中国要发展,需要跟西方国家特别是美国搞好关系,想尽量融入国际社会的,包括当时花了很大的精力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特别是在跟美国搞好关系这方面,江泽民还是做得可以的。那时经过了“六四”,中国受到西方国家特别是美国的制裁,花了几年时间把关系修复了。还有,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遭到美国轰炸,没有因此就跟美国断绝关系,反而强调忍辱负重。所以,他跟现在这些战狼还是很不一样的。
但是在政治上,江泽民是非常保守的。虽然搞经济改革,但是反对搞政治改革,甚至倒退了。从胡耀邦、赵紫阳开始的政治改革,到了江泽民时代就停了,还走回头路,对舆论的管制更严了。当时的中宣部长叫丁关根,有一个段子说这表明他对人要盯着、关着、跟着,即在意识形态上是收紧的。前不如胡耀邦、赵紫阳时代,后也不如胡、温时代。互联网的管控、防火墙的建立、敏感词的设立、“维稳”都是在江泽民时代开始的。
在政治上,江泽民有一些做法也是倒退的。比如从邓小平时代开始反对个人崇拜,但是邓小平一死,江泽民就开始搞个人崇拜了。虽然没有现在的国家领导人搞得那么厉害,但那时已经开始有苗头,提出“以江泽民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就是突出个人、树立个人的核心形象,所以他得了一个外号叫“江核心”。虽然没有搞终身制,但是他任期到了以后并没有全部放权。虽然不当总书记、国家主席了,但是还当了5年的军委主席,实际上就是当了5年的太上皇。这些都是开历史倒车的做法,只不过习近平时代倒车开得更厉害了。
对江泽民的美化并不是现在才开始的,好几年前就已经开始了。他在网上还得了一个尊称叫“长者”,这个称呼来自于当年他训斥香港一名年轻记者的话:“我作为一名长者”如何如何。那段对话本来被人们认为是很可笑的训话,显摆自己见多识 广:“哪一个西方国家我没有去过?我跟华莱士谈笑风生。”“你们啊,too simple,sometimes naive。”作为一个国家领导人,说这种话本来是很失态的,当时都被人们当笑话、当小丑看,现在反而变成显得他还像个人,很有人情味、能说会道了。
这一方面是因为江泽民时代离我们越来越远,而人们对比较遥远的时代总是会倾向于留下比较美好的印象,也就是“过去的好时光”。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人们对现在这个“新时代”,对现在这些老红卫兵领导人非常不满。 江泽民跟他们一比显得形象很高大,是被他现在的同行们衬托出来的。现在江泽民死了,人们当然趁机利用这个机会,通过吹捧他来贬低、反衬现在老红卫兵领导人的无能。中国历来就善于借死人来打压活人,这种心态可以理解,因为没有言论自由,没法直接抨击现在的领导人,就只好通过美化以前的领导人来对比现在的领导人。但是大家不要忘了,现在的领导人习近平就是当年的江泽民隔代指定的接班人。
2022.12.01.录制
2023.08.16.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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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爱好者周刊(第 166 期):视频学习胜过读书吗?
这里记录每周值得分享的科技内容,周五发布。
本杂志开源(GitHub: ruanyf/weekly),欢迎提交 issue,投稿或推荐科技内容。
周刊讨论区的帖子《谁在招人?》,提供大量程序员就业信息,欢迎访问或发布工作/实习岗位。
封面图
位于临港新城的上海天文馆,将于7月17日启用,普及天文知识,据说是世界最大的天文馆。(via)
本周话题:视频学习胜过读书吗?
现在,网上的课程视频和讲座视频,越来越多。同样的内容,可以读书学习,也可以视频学习,大家喜欢哪一种?
我比较喜欢读书,实在没耐心视频学习。
书籍只要随手一翻,就知道大概的内容了,哪些章节需要重点阅读。视频行吗?不行,只能从头到尾,看完整个视频。看完才发现,10分钟的视频,只有1分钟是想听的。读书读到精彩之处,可以停下来慢慢琢磨,反复读上几遍。视频行吗?很麻烦,如果要回到10秒前,多拖几次播放轴,保证让你心情烦躁。
奇怪的是,我发现, 很多人宁愿看视频,也不想读书。
举例来说,我遇到过同学跟我说:老师,我想学习 React,你有好的视频教程推荐吗?你可以看文档啊,官方文档写得不错。老师,我觉得视频学起来更快,文档不好懂,看起来太慢了。
我感到很困惑,明明是读书的学习效率比较高,为什么别人不这样想呢?
最近,我读到一篇文章,里面有一句话,让我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什么人们喜欢视频学习。
文章说, 人类学习效率最高的方式,不是“读书 + 思考”,而是“观察 + 模仿”。 前者需要较长时间的注意力投入,后者只需要短时间注意力,更符合人类的天性。
我一下子就想通了,有些知识,读书读半天也不一定明白,但是亲眼看别人做一遍,马上就能懂。即使不完全懂,至少知道怎么模仿。所以才会有“百闻(文)不如一见”,人们更容易接受形象的东西,而不是抽象的文字。
大部分领域的入门方式,都是“观察和模仿”,所以视频学习更有效。 对于深入学习,文字和书籍的效果可能好于视频,因为入门以后再往上走,“理解 + 思考”的作用越来越大,“观察 + 模仿”的作用越来越小。但是,大多数人需要的只是入门,成为专业工作者毕竟是少数。
所以,视频学习才是初学者更好的方式,或者说,视频是大众学习的主流,读书更适用于某个主题的进阶学习。
以前没条件视频学习,现在不一样了。智能手机的普及,使得以前没人拍的知识,现在都有人拍;宽带互联网的普及,又使得人们可以随时随地消费视频。我们已经进了视频学习的时代,视频网站可能是新时代的图书馆和印刷机。
前端工程化实战
正在学习前端的同学,有没有听说过 “前端工程化” 这个词?近几年,这是一个热门的领域,大厂的招聘往往都有这方面的要求。
那么,到底什么是“前端工程化”呢?
简单说,一个前端项目实践“软件工程”的思想和原则,所有相关的事情都可以叫做“前端工程化” ,比如优化开发流程、提高项目可维护性、自动化测试、自动化构建、发布管理等等。
“软件工程”的做法移植到前端项目,就是前端工程,对于多人参与的大型项目尤其有用。 这就是大厂都要求前端工程化的一个重要原因,可以大大提升项目可维护性,降低维护成本。但是,大部分的新手程序员,对于前端工程化的概念和实践都非常陌生,这不利于正规化开发和冲击大厂。
本周的课程资料就是一个 《前端工程化实战》资料包。
主讲老师通过视频讲课,带大家动手构建一个自己的组件库,在这个过程中学习前端工程化实战,并且穿插讲解一些新的前端技术( 比如 Vite),帮助你对前端工程化有系统性认识,了解前端进阶中的一些工程化难题。
课程的主要内容如下,由开课吧制作提供。
对上面的内容感兴趣,希望掌握“前端工程化”知识的同学,可以听听看这门课程。
微信长按图片,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0元就能领取 这份详细的《前端工程化实战》资料。
注意,报名后记得添加助教老师微信领取!数量不多,先到先得。
科技动态
1、癌症疫苗
德国公司 BioNTech 在新冠疫苗的基础上,正在将 mRNA 技术用于癌症疫苗。mRNA 皮肤癌疫苗第一阶段的试验效果非常理想,很多皮肤癌患者得到缓解,已经开始了第二阶段试验。
明年还有两种癌症疫苗,将投入临床试验。未来,疫苗可能会成为一个非常非常大的行业,成年人每年都要注射许多种疫苗。
2、
加拿大和美国最近出现有记录以来的最高温,许多城市达到40多度。更糟的是,这些地区平时夏季气温不高,所以大部分居民都没装空调。
一项研究称,这种千年一遇的气温,如果不是全球气候变暖,几乎不可能发生。
3、
腾讯游戏推出“零点巡航”功能,防止未成年人沉迷游戏。只要夜间游戏超过一定时长,系统就会要求对你进行人脸识别,看看是否跟身份证上是同一个人。
如果识别失败,表明你是冒用成年人的身份证,就会把你踢下线。
4、离线互联网资源库
美国加州大学的“离线互联网”(Internet in a box)迎来了8周年的纪念。
这个项目收集了互联网主要的免费资源,维基百科、可汗学院课程、OpenStreetMap 地图、电子书……,把它们放进一个移动硬盘,容量可达 1tb。
用户只需要使用一个树莓派,就能在没有网络的条件下,浏览和使用这些资源。这些设备赠送给不发达国家的学校,让没有上网条件的学生,也能使用互联网。
如果使用树莓派的 Zero W 迷你板,还可以把它封装成一个鼠标大小的主机,便携性就更好了,价格只要30美元。
5、
意大利的美第奇教堂聘请科学家,为珍贵的大理石雕塑涂上细菌培养液,让细菌去吃污垢,达到清洁雕塑的目的。
6、
江苏建成全国首条“未来高速”,高速公路的两旁设置了许多传感器,使用 5G 与车辆通信,实现车路协同,比如大雾天气时,道路可以为车辆导航。
7、
美国科学家发现,提早入睡可以减轻罹患忧郁症的风险。平时半夜1点钟入睡的人,如果提早到11点入睡,忧郁症发病率可以减少40%。
科学家猜测,原因可能是,早睡早起有助于照到更多的阳光,改变体内荷尔蒙分泌,进而影响情绪变化。
8、
苹果公司据报道将大量iCloud 数据,存储在谷歌云,总量达到 800万 TB,单单今年的费用就是3亿美元,是谷歌云最大客户。
这表明,苹果自己的数据中心可能规模很小,根本存储不了它的所有数据。
文章
1、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月宫一号(中文)
2018年时,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建了一个全封闭的“月宫一号”实验舱,探索人类在外空环境中,如何自给自足地生存一年。四名志愿者在舱内依赖内部循环的空气和水生存,并种植各种植物。
现在,中国的空间站上天了,宇航员将在太空逗留3个月到半年,以后还会前往火星,我们终于知道了这个实验的目的是什么。
2、一场欧洲杯转播总共有多少个机位?(中文)
一场顶级的足球比赛,电视转播需要多少台摄像机?答案是至少36台。
3、Tensorflow 开发者认证记录(中文)
作者作为一名大四学生在暑假学习并通过 Tensorflow 开发者认证的经历。(@jerrylususu 投稿)
4、Oxygen OS 的兴衰(英文)
Oxygen OS 是一加手机定制的 Android 系统,初期得到广泛好评。但是,随着一加改变产品定位,Oxygen OS 似乎失去了特色,前景变得很不明朗,可能会与 Oppo 的 ColorOS 合并。
5、ES2021 新语法点(英文)
ES2021 标准已经正式通过了,本文简要介绍了 JavaScript 今年新加了哪些语法,还好不是很多。
6、z-index 和堆栈上下文(英文)
本文详细介绍 CSS 里面的 z-index 属性,以及它生效所必需的堆栈上下文(stacking context)是怎么形成的。
7、SQL 查询顺序(英文)
SQL 的 select 查询语句有很多组成部分,本文介绍内部执行时数据库引擎的处理顺序(上图)。
8、如何使用 systemd 架设一个开机启动的网站(英文)
本文讲解怎么设置 Systemd,将网站做成一个服务,开机启动。
9、安卓应用的 .aab 格式(英文)
谷歌最近宣布,从8月开始,提交到 Play 商店的安卓应用,一律必须是 .aab 的打包格式,而不是传统的 .apk 格式。
以后,谷歌会根据用户的机型,生成专用的 apk 下载包。这样的话,很可能造成 apk 安装包不再通用。
工具
1、kcal
一个开源的 Web 应用,用户可以记录每天摄入的各种食品的热量,有很好的资料库,只可惜没有中文版。
2、Flomo
一款卡片式笔记软件,界面非常清爽,有跨平台多种客户端,支持多端自动同步。(@RangeChoi 投稿)
3、Animista
一个网页 CSS 动画工具,可自由配置各种动画特效,并生成代码。(@fish-404 投稿)
4、TorrentNet
这个工具是 BT 下载的种子文件(torrent)的本地搜索引擎。它的最大特点是不用下载整个索引数据库,就可以实现搜索。
5、Nuitka
一个用 Python 语言写的 Python 编译器,可以取代 CPython。
6、DenoDB
一个 Deno 专用的数据库 ORM 库,支持 MySQL、SQLite、MariaDB、PostgreSQL 和 MongoDB。
7、Fluid Paint
一个网页画板工具,可以定制笔刷,产生刷油漆的流体效果,非常精美,值得一玩。
8、成都市城市轨道交通线网规划(2021版)
成都市2021年7月6日公布了《城市轨道交通线网规划图》,但是不方便缩放操作。作者写了一个静态页面将其和百度地图结合,方便查看未来地铁是否经过了你的家门。(@cmoseses 投稿)
资源
1、 写给 Node.js 程序员的 Rust 教程
一篇英文的长篇教程,帮助 Node.js 开发者学习 Rust 语言,让你学会怎样写出能在 Node.js 运行的从 Rust 编译的 WebAssembly 代码。
2、五笔输入法7天速成
作者结合自身学习经历,收集整理了五笔输入法相关知识,按照每天2-3小时的时间,结合五笔练习小游戏,预计一周时间即可掌握五笔输入法。(@yhf7952 投稿)
3、Zsh 的最佳主题
当前的热门 Zsh 主题的排名,更新及时。(@PeakJ 投稿)
4、古怪的 JavaScript
这个网站给出了25道选择题,测试你对 JavaScript 的古怪语法点了解多少。
图片
1、发光轮胎
上个世纪60年代初,美国轮胎公司固特异尝试不使用橡胶,而使用一种叫做氨基甲酸乙酯的化合物,来制造轮胎。
这种新材料更易于获得、成本更低、可塑性更好,而且它是半透明的,还可以染成各种颜色。
固特异公司为了推广这种新轮胎,甚至将灯泡放入轮胎使其发光。轮胎内部安装了 18 个小灯泡,驾驶员通过按钮来打开它们。灯泡由汽车电池供电,有一根电线会连入轮胎。
发光轮胎的一大问题是,其它驾驶员会盯着它们看,从而分心,将视线从道路上移开,很容易导致车祸。
但是,更大的问题是,氨基甲酸乙酯这种化合物无法抗高温,到250度就会软化,这意味着不能高速行驶,避免跟地面剧烈摩擦。
最终,固特异决定放弃这种轮胎,不再推向市场了。
2、伪装大师毛毛虫
东南亚有一种叫做 Common Baron Caterpillar 的毛毛虫,堪称伪装大师。
它趴在芒果叶子上,根本看不出来。下面照片中,叶子上都有一条毛毛虫,你能看出来吗。
文摘
1、Linus 谈美国
Linux 操作系统的创始人 Linus Torvalds,最近在一次访谈里面,谈到了他为什么会移居美国,以及对美国的印象。
(1)为什么来美国?
我1997年离开芬兰,搬家到了美国。
那时我还很年轻,有一家创业公司邀请我来美国。该公司从事的就是在 80386 体系上面开发 Linux 系统,这正是我非常熟悉的领域。他们做的事情也非常有趣,所以我就来了。
当时的芬兰非常注重高科技,但以手机技术为主。诺基亚就是芬兰的公司,那时是世界最大的手机公司,也是芬兰最大的公司。
我对手机不感兴趣,那时的手机还没有变成小型计算机,人们只能用它打电话。美国看起来似乎很有趣,我和妻子以及我们当时10 周大的女儿搬到了这里。
当你刚有第一个孩子,就搬家到另一个国家,并且周围没有家人朋友,这可能不太明智。但是,我们那时还年轻,抱着不妨一试的态度,一切就都很顺利。
我还记得那年二月份搬家时的情景,离开时赫尔辛基很冷,大约零下 20°C,当我们达到旧金山机场,天气晴朗温暖宜人,气温是零上20°C。
(2)美国是怎样的国家?
美国的生活很有趣,这些年我已经把美国当成自己的家。当然,我还是很想念芬兰的一些地方。美国的问题是,它的教育系统是一场灾难。你必须搬到正确的地区,才能进入好的小学或中学,如果你要上一所好大学,就要支付多到疯狂的钱。这是美国的一种耻辱。美国的医疗系统也有问题。另外,美国的政治已经从“有点奇怪”,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可怕。芬兰都没有这些问题。
美国也有很多优势,不仅仅是天气。我们后来从加州搬到了俄勒冈州波特兰,这里的天气不像湾区那么好,但还是比芬兰好很多。我们在美国待了这么长时间,我们的孩子不会说芬兰语,我和我妻子都来自芬兰的讲瑞典语的少数民族,所以我们在家里说瑞典语。我们在这里已经有很多朋友和各种社会关系。在美国,只要你有一份好工作,你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忽略美国社会的失败。
我们考虑过搬回芬兰吗?有那么几次确实想搬。首先是孩子们小学开学的时候。然后是孩子们开始上中学时,接着是上大学时。你看到里面的规律了吗?、
要是特朗普再次当选美国总统,我大概也会考虑搬走。总的来说,美国的政治让我感到担忧,美国至上论和民族主义的兴起,令人感到悲伤和可怕。尤其是那些拥护者从来没有国外生活经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谈论什么。
美国在很多方面都是一个可爱的国家,也是一个非常多样化的国家,拥有许多不同的文化和人群,以及自然风光。我喜欢这一点。事实上,如果我要搬回芬兰,对我来说最困难的部分可能就是这个。芬兰是一个非常友善、理智和安全的国家,但它也是一个非常小的国家,而且非常单一化。
特朗普当总统时,你经常可以看到挂着美国国旗的巨大卡车,那些没有受过教育的人高喊着“美国第一”、“美国伟大”,这让人很困扰。
有时甚至是受过教育的人,也相信这点。我的家庭医生坚信美国的医疗制度是世界最好的,但他从来没在其他国家生活的,拒绝承认其他国家实际上拥有更好的医疗制度。是的,他是特朗普的支持者。
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民族主义无处不在,包括欧洲,甚至包括芬兰,但它的美国版本似乎确实有毒。
老实说,这也是我住在西海岸的原因之一。俄勒冈州基本上非常自由,你肯定不会经常看到那些支持特朗普的旗帜。
(3)家庭生活
我的家庭生活相当正常。我有三个女儿,但她们年纪大了,大部分都飞走了。最小的还在上大学,暑假回家。二女儿正在读研究生,暑假不回家。大女儿在东海岸工作。我们仍然尝试全家一起度假,但去年的疫情让这一切没法实现。
所以这些天,家里主要就是我和妻子,还有两只狗和一只猫。我已经接种了第一剂疫苗,离第二次疫苗接种还有几周的时间。再过几个月,我会再次去潜水,期待着恢复稍微正常一点的生活。
言论
1、
公司不喜欢员工远程工作,因为觉得员工像在兼职,而公司却支付了全职的薪水。
公司的想法是,既然我支付了全职薪水,那么从早上9点到下午5点,我对你的所有时间、注意力和精力,拥有所有权。这种所有权的体现就是,这段时间你需要到我指定的办公场所,让我看着你在工作。
-- 《远程工作会摧毁老板》
2、
为了让毕业生和 Java 程序员对 JavaScript 更满意,标准委员会不断改造这种语言的语法,先添加了类(class),又在那些人的不断要求下,添加了私有属性,因为那些人一旦离开了 OOP(面向对象编程),就不知道怎么编程。
-- Hacker News 读者
3、
欧洲的问题是,人们几乎完全使用美国开发的软件平台,以及中国生产的硬件。
--《欧洲的软件问题》
4、
我从第三世界国家搬到欧洲,发现欧洲人都被宠坏了。西欧国家的生活质量非常高,国家提供各种福利,生活轻松到让你丧失抱负。更不要提拖拖拉拉的官僚主义,以及各种要求严格的法规,只会把小公司赶出市场。
一个创新和竞争的社会,需要非常灵活的工作法规、追求高速增长的企业家、不轻松的生活方式,以及具有抱负的劳动者。
-- Hacker News 读者对《欧洲的软件问题》一文的留言
5、
雇用聪明人并告诉他们该做什么是没有意义的;我们雇用聪明的人,因为他们可以告诉我们该做什么。
-- 史蒂夫·乔布斯
历史上的本周
2020年(第 115 期):保护你的 DNA,不要泄漏
2019年(第 63 期):互联网市场的集中化趋势
2018年(第 12 期):人口老龄化,养老金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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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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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你情我愿
大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让人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要痛哭起来。男孩握紧了拳头,丢下一句听起来像是威胁的话语——假如哽咽没有降低它的威力——“你不要太得意!”
Charles该庆幸对方还维持着最后一丝风度,没有学小言电视剧主角将鸡尾酒泼在他脸上,让他得以保住了身上这件真丝衬衫。不用看也知道Logan正在毫不留情地用目光嘲笑他,而他甚至不记得刚才那名情绪激动跑出去的男孩叫什么名字。
“又一朵烂桃花,哈?”
Charles无辜地耸耸肩。“人生多半都是这样,善始不能善终。”
Charles当然有得意的资本。他刚成为大学里最年轻的教授,家境优渥到把攻读一个接一个的学位作为兴趣爱好,另外他还是个万人迷。Charles的长相非常具有欺骗性,令人看不出他其实已经三十二岁。尤其是他的蓝眼睛,里面装的是苏格兰的天和北大西洋的海水,是让人无法自拔的美妙梦境。Logan已经不知道看过多少人被Charles迷得神魂颠倒,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而结局无一例外不是心碎离去。
Logan是少有的能抵御Charles Xavier魔咒的人。
“出来浪,早晚有你栽跟头的时候。”
Charles微微一哂,“今晚你调的酒没有平常的水准。那个可爱的小男生没来?”
“跟他没有关系。”
“我早就看出来了,还嘴硬。”
“我是不会对未成年下手的。”
“Scott已经十九岁了。”
“他还是个学生。”
“啧。真是冥顽不灵。可怜的小家伙,一定躲在宿舍里暗自伤神吧。”
Logan竖起眉毛,“两杯马提尼还堵不住你的嘴?”
Charles大笑,“至少要再来十杯。”
更多酒精下肚,酒吧里的人多了起来,Charles也开始寻找晚上的猎艳对象。
还真是一秒都不浪费。Logan看他早就已经把上一位对象——也就是不久前哭着跑出去那个男孩子——抛在了脑后,假如有“前男友地狱”这种地方的话,Charles的一定拥堵不堪。
“那个金发帅哥如何?”Charles兴致勃勃地指给Logan看。
“啧,胸大无脑。”
“那个黑头发的高个子呢?”
“太阴沉了吧。”
Charles哪会没看出Logan根本是在敷衍他,仍然让不耐烦的调酒师逐一点评酒吧里的男人,这恰好是他的恶趣好之一。
“那个穿黑色毛领毛衣的男人呢?他像是新来的,我以前从没见过他。”
Logan定睛瞧了一会儿,“那是个直男。”
“不可能,”Charles断然否决,“我的直觉从不会有错。”
“凡事总有第一次。更何况,他带了女伴。”
“一定是普通朋友。”
Logan不耐烦道,“那你去勾搭啊。”
“我正要去。”Charles又喝了半杯酒,用手指向后理了理自己的深褐色卷发,见目标桌的女士起身去洗手间了,他朝Logan眨了眨眼,“机不可失”,便朝那边走过去。
“晚上好。”Charles的上半身斜倚在桌面上,他很清楚哪个角度能让自己的轮廓线条看起来更动人,“我和我的朋友正在打赌你是不是新来的教授,我猜是。”
靠近了看Charles才发现这位英俊的陌生人有着周正的眉骨和禁欲感十足的薄唇,比他在远处看到的更性感火辣。
“你们的赌注是什么?”
Charles暗叹一声,这发音简直不要更迷人。
“是……他珍藏的白兰地。”Charles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像是羞于启齿似的,天知道他早就是红尘老手——但这招几乎百试百灵。带着些许纯真的性感诱惑,是他的拿手好戏。没有几个男人能拒绝。
通常他这么说了之后,可预料的答案有以下几种——
“你已经到了合法喝酒的年龄了吗?”——那么离诱惑成功就八九不离十了。
“不,但如果你让我分享那瓶白兰地的话,我可以是。”——说明对方也是花丛老手,接下来就一切尽在不言中。
然而陌生人礼貌地摇头,“不,我不是。”
Charles反而绽开笑容,他有一百种有趣的回答可以把话题延续下去,不料陌生人说道,“我是陪我的女朋友来的,她是牛津的访问学者。”
他看向Charles身后,“Alisa,这位是……”
Charles转过身,连忙道:“Charles Xavier,就职于牛津大学生物系。”
那名叫Alisa的女士十分热情,“幸会幸运,”她转向自己的男伴,“我就说来大学旁边的酒吧坐坐会有惊喜。你是怎么认识这位迷人的男士的?”
Charles生怕这个耿直的有点过分的男人把那个一听就知道是搭讪借口的愚蠢赌注说出去,连忙把话题岔开,假装热情地问起两人在牛津的行程。
“需要帮忙的话尽管来找我好了。”
“Charles你真是太棒了,我来之前听说英国人不那么容易相处,要是未来同事都像你一样就好了。”
Charles俏皮地眨了眨眼:“假如有人心情不好的话,那一定是天气的错。”
好不容易找了个理由结束了攀谈,Charles回到吧台,尽量不去看Logan那一脸‘我就说吧’的得意表情。
“他叫Erik Lensherr,是陪他女朋友来的。他们只会在这里待两个月。”
Logan早就把全程看在眼里,戏谑道:“你是冲着那个男人去的,却和他的女伴聊了半小时。难道你刚刚决定改变性取向?”
Charles没好气地说,“闭嘴。”
“我就说他是个直男。”Logan乐不可支,“Charles Xavier也有今天。”
“不,我不相信。”Charles痛苦地把脸埋在臂弯里,又忍不出抬起头偷偷看向那桌。Erik Lensherr无疑是一名理想男伴,外形高大英俊不说,重点是他的谈吐既有内涵和修养,又有不过分卖弄的理性和克制。而他旁边那个女人,Charles忍不住用挑剔的眼光去评判,手袋和鞋子搭错了,裙子的花纹过于艳俗。头发太干枯,小腿线条不够好看,笑的时候露出太多牙床……
他呜咽一声,把脸重新埋进手臂里。
“夜还长,再找过一个就是了。”
“不,”Charles恹恹地站起来,“今晚不会遇到比他更好的。我要回去了。”
第二天下课后他又跑去孤狼酒吧,时间还早,没到正式开门营业的时候。但他老远就看到Logan正在和一个穿格子衬衫的小男生讲话,见到他走近,男孩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跑了。
Charles不可思议地望着男孩离开的背影。“Scott这是怎么了?”
Logan的心情看起来也没有很好。“我让他不要再来找我。”
“真是无情。”
“我才不像你那么没有节操。”Logan白了他一眼。“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Charles长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趴在吧台上。
“早知道应该问他要电话的。”
“谁?”
“Erik Lensherr,昨晚那个男人。”Charles无比懊悔。
“我以为你早就已经连他的族谱都问清楚了。”
“并没有,”Charles正色道,“我只是尽了地主之谊,把我办公室的电话号码给了他们,让他们可以在需要的时候找我帮忙。”
“重点是他,不是他们吧。”Logan毫不留情地戳破了最后一层遮羞布。“你打算撬墙角?我以为不碰有妇之夫是你最后的节操底线。”
“不,有妇之夫对我来说就像要彻夜排队购买的限量版唱片,买不买要看它值不值得我豪掷青春。”
“结果你不在有购买资格的VIP名单上。”
Charles唉声叹气,又喝了许多酒。Logan看他那种喝法不免肉疼,“喂,你去糟蹋别人好不好,别浪费我的好酒。”
Charles懒洋洋地说,“要有个金发美少年我就去糟蹋。”
正巧一群年轻人嘻嘻哈哈地走进来,Logan朝那边努努嘴,“喏,你的金发美少年来了。”
“教授。”果然有一个人朝这边走过来。
“唔,”Charles直起身,“是你啊。”
来人是他的得意门生,Alex Summers. Charles浪天浪地,唯一的原则就是不对自己的学生下手。但这并不妨碍他开开学生的玩笑——他把一条胳膊挂在Alex的肩膀上,偏偏学生比他这位没正形的老师还要高半个头,不得不微微俯下身来屈就。Charles却勾起他的下巴,一副纨绔子弟样:“你也勉强算是金发美少年了,要不就从了我吧?”
Alex最熟知他这位导师的劣根性,明白他不过是酒后闹着玩,便也笑道:“早就等你这句话。那我们还等什么?”
不是没有学生暗恋Charles、向他告白,但等他酒劲过了,躲的比谁都快。
你来我往正闹得开心,突然有个人走过来吧台对Logan说道,“一杯黑啤,谢谢。”
看清楚那人的脸后,Charles顿时酒吓醒了一半。他讪讪地放开Alex,却也没有勇气上前去打招呼。Erik却率先转过头来,“晚上好,Xavier教授。”
“晚上好。”
Alex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察觉到不对劲。他乖觉地同Charles和Logan打了声招呼,就去和他的朋友们厮混了。
Charles面上热辣辣的,刚才一定全被Erik看到了。虽然他不在意被人看成是风流成性,可不知怎么,在这个严肃又性感的德国男人面前,他还是想维持那么一点并没有的个人形象。
他走也不舍得、留下来也尴尬,左右看了看,只见Erik是一个人来的,便厚着脸皮问道:“Alisa呢?没一起来吗?”
问完他就想抽自己耳光,晚上的表现太失常了吧!不符合他一贯的水准啊!明明在意的不是那个,可别被误会是自己对那个女人感兴趣。
Erik看起来倒是没想那么多,淡淡答道:“新同事给她开了个欢迎派对。”
“你没一起去吗?”
“让她多和未来的同事接触吧。再说,我也不太习惯那种热闹场合。”Erik呷了一口啤酒,Charles难以抑制地注意到他的手修长又骨感,很好看。
啊啊啊——!
Charles以往喜欢的都是身材火辣性格纯真的美少年,但他如今正为这个沉默冷峻的成熟男人心跳个不停。
“但是,”他喝了一口酒掩饰自己过于迫不及待的心情,“不是所有人都会愿意抽时间陪女友来参观访问。”
“过去我总是花太长时间在工作上。”Erik有些歉疚,而Charles则在不以为然之余,还有点小高兴。建立在内疚上的感情?必然不会长久。
他很巧妙地避免把刚才的话题继续谈下去,不想让不在场的第三人太多掺和进来。他看了看手表,假装惊讶道:“你不像是从下午六点开始就泡在酒吧里的人。”
Erik无奈道:“我对附近不太熟,逛了半天也没看到餐厅,干脆先来喝一杯。”
机会!Charles按捺住内心的狂喜,假装不经意道:“附近的餐厅嘛……我倒是可以推荐。”
“不用那么麻烦,告诉我附近的麦当劳在哪里就好了。”
Charles瞪大双眼:“那怎么行?你是对我们英国菜没有信心吗?!”
“当然不……”
“我知道附近有个地方,菜色相当不错。今天就让我充当东道主带你去见识一下真正的英国菜吧!”
他的热情让Erik无从拒绝,他无奈点头:“那就打扰了。”
他放下空酒杯站起来,Charles狡黠地冲着Logan眨了眨眼,Logan朝他竖起大拇指。
两人走到门外,Charles举起自己的公文包:“我家就在附近,不介意的话让我先回去把这东西放下?”
Erik没有异议。“当然。”
打开门的��候,Charles庆幸钟点工昨天才来收拾过,一天的工夫屋子还没有被自己搞得很乱。他把客人领了进来,“随便坐,冰箱里有喝的请自取,我很快就好。”
然后自己就一头钻进了卧室,把公文包一丢,打开了衣柜。
假如时间允许的话他很想冲个澡,但不好让客人在外面等太久。纠结了一会儿后Charles还是没换衣服,只把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别太刻意吧,显得自己太急色似的。
他洗了把脸,又撩了撩头发让它看起来更柔软蓬松,确保自己没有什么纰漏之后,Charles拉开门走了出来。
客人正对着书橱出神,走近一点儿Charles发现他在看的是自己珍藏的西洋棋。
“你会下西洋棋?”
“知道一点儿,谈不上会。”
“要是你愿意的话,欢迎来找我下棋,我好久没遇到对手了。学生们都嫌这玩意儿过时,他们宁可打一整天的电动游戏。”
Erik莞尔。
不知怎么,虽然才第二次见面,Charles无端端就是觉得这是一个不常展露笑容的男人。
“抱歉让你久等了。”Charles轻快地说道:“我们走吧。”
约会很顺利,假如这也能称之为是一个约会的话。
怎么说,菜色无可挑剔,餐厅气氛也很好,两人的共同话题出乎意料的多,但Charles明白有邪念的只有他一个而已。
于是在用餐完毕后,Erik说:“和你共进晚餐很愉快。”Charles也明白这就是等同于一句再见了。
他没有强求,潇洒地挥手告别。本来想再去孤狼酒吧转转,走了几步突然意兴阑珊起来,就打道回府了。
他打开客厅的落地灯,把封存已久的西洋棋取了出来,逐个摆好,就像有人在和他对弈一般。然后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好酒,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Charles晃着杯中酒,心想,这回是真的又恋爱了。
“你真是太太太太……可爱了。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会有不喜欢你的人吧?!”
“当然会有了。”Charles为这天真的恭维不禁失笑,接着又感到一阵心酸。如果是过去,他铁定会以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呢。
Logan眼看Charles已经打发掉了晚上第N个过来搭讪的人,独自埋头在哪里喝了好长时间的闷酒,不禁为老友担心起来。
“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懒得敷衍他们。劳驾再给我杯酒。”
Logan这回递了杯柠檬水过去。
“和那个德国佬进展如何?”
“没有进展。”Charles一言难尽地叹了口气。
“不是吧?都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你还在玩你猜我猜的游戏?我怎么记得某人曾经夸下过海口,没有他三天搞不定的男人。”
“那不一样。”Charles摆摆手。
其实他没跟Logan说的是,不是他还在迂回,是他已经被干脆利落地拒绝了,现在不过是厚着脸皮还在缠着人家而已。
“你和Alisa相处的时间好像不多啊。”
是有一次Charles开玩笑地说起了这个。在Erik已经成了他的下午茶常客之后,两人固定每周三天或四天在Charles的公寓里喝点下酒,下一下棋。
“大概是报复我过去也常常这么对她。”
熟稔之后,Charles发现严肃的德国男人开起玩笑来绝不逊于其他民族,甚至在一本正经地说冷笑话是有种特别的反差萌。
“不过说实话,这样的相处反倒是让我松了一口气。可能我天生不太擅长和女性打交道吧。与其让我陪她去逛街什么的,我宁可躲在这里下棋。”
“就算是访问学者也不至于有这么满的行程。你看我,还不是整天跟你泡在一起。”
Erik看了他一眼,Charles顿时觉得面颊如火烧,仿佛被人看穿了一样。他掩饰地低下头佯装仔细看棋盘,却听到Erik说:“她有她的社交圈,我比较孤僻。”
“孤僻?才不,在我看来,你知道有点慢热而已。上次是谁跑到台上去非要抢过麦克风来献上一曲?”
Erik也想到了那次喝高之后的疯狂,笑了起来。
“和你在一起时总会有一些特别的举动,都不像我自己了。”
“那你是承认我有特殊魔力咯。”Charles骄傲地扬起下巴。
“当然。你是最特别的。”
Charles心中一动,也就接着玩笑的口吻道:“那你有没有考虑换个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Erik笑笑,并不作答。
Charles也并不像往常一样转移话题,而是注视着他。Erik突然意识到这话恐怕不是百分百的玩笑。
“Alisa是个好姑娘,我没有理由伤害她。”
“当然。”Charles掩饰地喝了口酒,“我不过是说笑。”说完他自己先笑了,但Erik没有笑,于是Charles的笑容也留不住了。他们都知道这恐怕不是玩笑。
Charles的心笔直地往下坠落,他意识到自己搞砸了。
Erik站了起来。“我该走了。”
那之后他们的下午茶时间很自然地就消失了,Erik也很少再来酒吧,就算来的话也不是独自一人。
“好像我会吃了他似的。”Charles嘟囔道,但他还是满面笑容地走过去和两人打招呼。
“嗨,好久不见。”
“Charles!”Alisa还是那么热情,但Charles却觉得有点不敢正视她的眼睛。“一个人吗?来和我们一起吧!”
“不,我约了人,在那边。”Charles手一指,一个金发美少年笑吟吟地朝这边打招呼。
Charles不知道Erik看到他的男伴没有,但Erik没有露出半分不自在。他还是像过去一样,话不多,偶尔会附和Alisa几句,虽然她说的话在Charles听来大部分都是傻话。
随便找了个借口,Charles就急匆匆地走开了。他不知道Erik会怎么看他,一时兴起还是风流成性,他都不在乎,反正他再过十来天就要走了。
他此刻只是迫切想挽回自尊而已,对方虽然没有践踏,但也没有要。
“我失恋了。”
Charles趴在沙发上,无精打采,浑身酒气。
Raven嘲笑他,“我以为你会去非洲支教。”
“我喜欢英国的天气。”Charles不甘心道。他的手机提示音响了一下,他拿起手机。
才打开页面,手机突然被Raven抢去。
“你在看什么?”嘴上这么客气地问了一下,Raven已经毫不客气地翻看起了当前页面。
“你暗恋的就是这个人?Erik Lensherr……看起来很无聊嘛。发的都是房子的照片和设计图,还没加滤镜……” Charles反驳道:“他本来就是建筑设计师,那些都是他的作品。”
“睹物思人?Charles我不知道你竟然还有这么痴情的一面。”又翻了两页,实在是没有任何照片或内容能满足Raven那颗熊熊八卦的心,她把手机丢回给Charles.
“我也在唾弃自己。”Charles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待地点开Erik的Fackbook上最新发布的消息。
Erik是个很低调的人,在全民网络社交的时代,他这种低调显得尤为稀少。Charles偷偷关注了他的Facebook账户和Instagram,Erik很少更新,很久才发一条,大多是作品发布之类的官方消息,但Charles每条都能看上百遍。 他也觉得奇怪,以前从没试过对一个人这么长情。Raven说他是因为被拒绝了于是心有不甘,还介绍《飘》给他看。
Charles才不会把她的揶揄放在心上。从小一起长大,他对Raven的毒舌早就免疫了。
“我记得你有个前男友是外语系的,学的是希腊语?”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唔,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你要把魔爪伸向我的前男友了?!”Raven故作惊恐状。
Charles没理会她后一句垃圾话,自顾自地盯着手机:“我要恶补一下希腊语。”
“干嘛?你要研究古希腊的文献吗。”
“不告诉你。”Charles收起手机,突然精神抖擞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扬长而去。
Raven还以为Charles只是说着玩的,没想到过了几天她真的在他书桌上看到一摞希腊语论文草稿。
“这么快就能写论文了?!你还是不是人!”
“我以前学过嘛,就是忘得差不多了,再复习一下。”
Raven差点忘了她最大的童年阴影就是有个学霸哥哥,精通十二国语言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
“你学希腊语干嘛?打算去希腊泡帅哥?”Raven只是开玩笑,没想到Charles点点头,“对啊。”
Raven大为震惊,“你要去希腊?!骗人的吧?!”
“我申请了那边大学发布的一个课题,准备过去做一段时间的访问学者。”
“不是你突发奇想去希腊干嘛?!”
“去工作啊。”
Raven一看Charles的样子就知道他没说实话,露出狰狞神色:“快点如实交代!不然……嘿嘿嘿……”
她一边说着一边挠Charles痒痒,Charles从小到大最怕这一招,连忙求饶:“别!我说!”
Raven放开了他,然后Charles递过来他的手机。
Raven接过一看,诧异道:“这我不是看过了吗。”
“你仔细看。”
还是Erik Lensherr的社交主页,上面发布的最新一条消息是一个新合作的建立,而工作地点则是在希腊。
“你就为了这个?!”Raven不可置信地叫了起来。
“我有正当理由的。”Charles点开评论,“他在找翻译。”
“……没救了。”Raven抡起包准备走人。
“果然你也觉得我不该去吗?”Charles愁眉苦脸道。
Raven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数数自己多少个学位,去给人当翻译?!不会太大材小用了吗!”
“当翻译只是顺便啦……我有申请项目的……”
“别找借口,你自己都不信。”
“反正也就是三个月,要是不成我以后也不再想了,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好吧,那你要怎么去跟他毛遂自荐当他的翻译?”
“这个嘛……还没想好……”
“我来帮你好了!”Raven不顾反对,点开了给Erik发送私信的页面。
【这么巧,你也去希腊?】
【嗯,有个新项目。】
【正好我要去希腊的大学访问几个月,地址是XXXX】
【呵呵,那很近。】
“这个男人简直是话题终结者嘛。”Raven瞪着手机屏幕。
Charles不以为意。“他就是这样的。”
“真不知道你喜欢他哪一点。”Raven抱怨道,正准备接着输入,没想到电话就响了起来。
“啊,他打电话来了!”Raven把电话交回给他,Charles深吸了一口气,不顾Raven的目光,走到卧室里才接了起来。
“嗨。”
“你好吗,Charles.”
再次听到Erik的声音让Charles有点目眩神迷。他定了定神,胸膛里回荡着一种微酸的惆怅。
“……我需要一个翻译,最好是英语、德语和希腊语都精通的……”
“眼前就有一个合适人选。”
“谁?你?”
“对啊,”Charles笑道,“我不合适吗?”
“不,那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你有空?”
“恐怕帮你翻译点资料占用不了我多少时间。”
Erik沉默了片刻,Charles知道他想要找个翻译不难,难的是找个能了解他的翻译。否则设计师的意图不能贯彻彻底的话,对最后成品的伤害可是很大的。
看来他的确挺看重这个新项目。
“我会付你薪酬的。”最后Erik终于松口了。
“当然,”Charles笑,“我会收的。”
手机突然亮起,是Raven打来的电话。
“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隔着老远就能听到Raven快活又八卦的声音。
Charles没好气地说道:“完全没有你想的那回事。”
“嘿嘿,在干嘛?希腊之旅如何?”
说起这个,Charles更加没精打采了。
“我今天还没出过酒店大门,就连行李箱都没来得及打开,一直在房间里翻译文献。”
“同一个房间?”
“不,我们各自在各自的房间。”
“都到同一个酒店开房了,为什么不把握机会?”Raven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Charles正色道,“假如没有告白的话就可以,既然已经挑明了,再借机独处就很是明摆着居心不良了。”
Raven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所以你大老远去给人打杂,连一点福利都没捞到?我认识的Charles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你不会是被附身了吧?*&%……&%邪灵退散!”
Charles被她气笑,挂了电话。
理由当然不是那么单纯啦,如果这么点小事也要介意的话,那真的不是Charles Xavier了。
其实Erik有提过,因为资料里有很多专业术语,面对面沟通起来是方便一些。但Charles拒绝了,义正言辞:“没问题的,我可以自己搞定”——完全是因为Erik认真工作的模样太性感了嘛!让他心猿意马,完全没办法专心工作。这样下去,任务完成不了,丢脸还是小事,要是害得Erik的项目出了问题,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于是Charles带着那份资料和誓不回头的决心,目不斜视地回到自己房间,“砰”得一声关上房门,然后把脸埋在枕头里懊恼了半小���。
胡思乱想唉声叹气了一番,Charles打开了那一沓资料开始正经工作起来。Erik说的没错,专业术语、专有名词太多,他只能一个个去查,让翻译的进度变得很慢。
Erik大概是个工作狂。面对厚厚一沓必须在今天之内翻译完的资料,Charles不知道是该庆幸他信任自己的能力,还是该哀叹摊上了一个虐待狂老板。要知道Charles在大学里是以名士风范闻名的,他布置论文作业,从不定死线——“把你最优秀的作品交给我,无论何时,修改到你自己认为满意为止”,虽然这也让很多学生借机偷懒什么的,但要是不交作业就拿不到学分,下一学期就不能再修Xavier教授的课了!学生们权衡利弊之下都变得勤快起来,没有人是为了混学分来修Xavier教授的课,谁不是冲着能得到教授亲自、单独、面对面指导的机会啊!
因为Charles自己本身就是个懒散的人,他的博导曾经说过,要是Charles把那些浪荡的时间统统用来研究学术,他至少可以提前三年拿到学位。而如今,在工作狂Erik的迫害下,拖延癌晚期患者Charles竟然也哼哧哼哧地麻利了许多,这要是让他以前的导师看到了一定很欣慰。
总而言之,尽管没浪费什么时间——甚至牺牲了和Erik共处一室密切交流的大好机会——翻译的进度仍比Charles预想的要慢很多,他甚至连外出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只叫了个汉堡外卖随便充饥,然后又捋起袖子工作。就算是这样,等Charles在键盘上敲完最后一个字符,也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
Charles伸了个懒腰,正想把翻译好的文稿发到Erik的邮箱,踌躇了一下设了个定时发送。怎么也不想显得自己这么逊,区区一份资料搞到大半夜。
等屏幕上出现发送成功的字样,Charles这才放心地打了个哈欠,胡乱洗了把脸,一头栽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想着Erik穿西装打领带的冷峻侧脸实在是性感到不行啊……坠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八点Erik去健身房晨练回来收到邮件,以为Charles已经起床,想去叫他一起吃早餐,结果Charles还在呼呼大睡。等Charles醒过来看到留言,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之后懊恼极了。
Erik很忙。
除了去和客户开会协定方案、去实地测量和考察之外,其余时间他都待在酒店里构思或随手画一些草稿。Charles申请的大学有为访问学者提供宿舍,是很漂亮的墙壁刷成蓝色的小房子,阳台上种满藤蔓鲜花,一直垂下来。房子分上下两层,有客厅书房和卧室,一个人住绰绰有余。Charles有心邀请Erik来当室友,又不知如何开口才不显得冒昧。花言巧语·Charles竟然也有没招的时候。最后他还是用了笨办法——
“朋友从伦敦寄来的茶叶到了,要不要来舍下喝杯茶?”
Erik欣然赴约。
和Charles对比起来,Erik完全是个工科男,除了工作之外并无特别爱好,假如散步算一个的话。他的作息像机器人一样规律,每天按时起床,到健身房晨练、吃早餐、开始一天的工作。下午要午睡半个小时,晚饭后散步一个小时,晚上的时间用来阅读,最后按时就寝。
对Erik来说,除了工作之外没有什么事能让他记挂和烦恼,Charles甚至怀疑他早就忘了自己那个带着暗示的玩笑,纯粹把自己当做工作伙伴来相处,坦坦荡荡,毫无私人情绪。
Charles简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茶很好。
装在洁白的骨瓷杯里,沸水一冲就充盈着芳香。Charles满足地深吸了一口气。希腊的阳光太不羞涩,每天都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初时觉得新鲜,久了就开始怀念阴沉沉雾蒙蒙的牛津。英国人讲究仪表,讲究茶点,讲究含蓄的美德,话总说三分,哪怕是讽刺也一样,就像永远暧昧不明的天气。地中海的民族太热情直率,总让人觉得有点过了头。
两杯茶下肚,Charles放开了许多,开始融入自己扮演的“在异国共处的好友”角色,随意寒暄起来。
“你觉得这屋子的室内设计怎么样?”
“有些构思相当精巧,很有当地特色。”
早在进门的时候Erik就已经把全屋到处打量了一遍,这是他的职业习惯了。
“校方把这么漂亮的小房子光给我一个人住,也挺浪费的。你要是愿意,也可以搬过来,反正客房空着也是空着。我们对起翻译稿来也比较方便。”
Charles半真半假地说。
Erik略一思忖,竟然爽快的答应了。“也好,我接下来正要去参观一些当地民居,看看有哪些特色元素可以融入这次的设计方案里面去。”
Charles心中大乐,明知道Erik和他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也觉得十分开心。恋爱最棒的部分就是动心,比动心更棒的是对方竟然有积极回应。就算离目标还远,能进一步是一步……
他喜滋滋地想着,突然觉得手里的茶应该换成酒才好。
其实虽然住在一起,碰面的机会还是有限。Charles彻底改掉了夜里出去寻欢的习惯,每天一下课就回家,偶尔能碰到Erik一起散散步,聊一聊古希腊语的文法或是象形文字的演变。Charles知识面极其丰富,不论是什么话题都有一番高见,而Erik则是最惹人喜爱的那种观众——他听得很认真,学得也很快,还能以自己的思维方式提出新论点。总而言之思想的交锋让人十分愉快,但毕竟不多。更多时候Erik去往别处考察,或是在书桌旁埋头画稿,这种时候Charles就会静静去厨房做一杯茶或者咖啡放到他旁边。相处时日虽然不算长,两人已有一定的默契。
Charles以前没想过自己也是可以静得下心来守在屋子里的人。尽管已经拿到好几个学位,发表了不少专著文献,他仍然愿意去酒吧和陌生人跳舞,喝掉足足一桶啤酒,尽情狂欢至天明。Erik显然不是同道中人,他比Charles更像一个严谨古板、一丝不苟的学者,Charles想或许是德国人的民族性格也不一定,可他以前遇见的德国男人没有一个像Erik这么合他心意的。同样的固执放在不同人身上可以是优点,也可以是缺点。Charles知道自己看待Erik的滤镜越发厚重了。
Erik在专心工作的时候,Charles也没有闲着。他原本只是为了有个正大光明的借口才申请的课题研究,如今真的实打实地研究起来了。借了不少书籍来参考,还准备动笔写一篇研究文献——原本他只打算拿个调查报告充数的。
日子过的飞快。
Erik邀请Charles去参观他设计的雏形时,Charles才惊觉两个月已经过去了。Erik的节奏和别人不同,他一开始就有框架,逐渐增加细节,因此工程可以同步动工,而Erik也偏好在现场得到更多灵感,将设计逐步修改到至善至美。
Charles到现场才知道Erik这次设计的是一个体育馆,融合了古希腊建筑的风格和现代化科技元素,虽然还是个雏形,工地也乱糟糟脏兮兮的一片,Charles也已经能从中看出不少美学概念。
他不会承认这是因为他喜欢Erik.
但Erik的确是个才华横溢的设计师。
“整个项目周期大概需要耗时两年,我只介入前四分之一的世界。等到框架整个搭建起来,后续的工程只要按设计图走就行了,不需要我全程陪同。”
“我的访问期只有三个月,不过学校已经邀请我下学期开一门课。或许我会每半个月来上一次课。”
这样的安排已经让Charles觉得心满意足。
结果事情的后续发展并没有按计划进行。这个项目才做到一半,Erik就赶回柏林了。因为Alisa向他提出分手。
Charles没有跟着去。访问期满,他回了英国。
“为什么不跟去?!”
Charles就着瓶口喝香槟,满足地歪倒在沙发上。“还是这里舒服。就算天气总是阴恻恻的,我也爱牛津……”
恋爱专家Raven看到他这样一副不思进取的样子深感痛心。
“你懂不懂,这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候啊。这种时候你陪在他身边,他一定会超感动,说不定就……”
Charles笑笑,“正因为是这样,所以才不去。”
Raven鄙视道,“‘很怂所以追不到心上人的单相思先生’,什么时候可以把你的自尊心收一收?”
Charles断然道:“我才不要心上人因为感激跟我在一起。再说这种特殊时期遇到的伴侣,也就是个填缝的,时过境迁就散了。”
虽然在Raven面前死鸭子嘴硬,但Charles也知道Erik这段时间一定很煎熬。他想飞到柏林去,出现在Erik面前,把他的头抱在怀里安慰他说一切会好起来;想和Erik在昏暗的酒吧里喝到天昏地暗,大着舌头说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更想和他在床上疯狂做爱疗伤……
但Charles克制住了。
他甚至连电话都没有打,只是给Erik发了一个邮件,就像他们之前往来的那种简洁明了、直入主题的工作邮件一样。绝口不提Erik分手的事情,只分享有趣的事情给他,譬如邻居家的狗特别讨厌散步,每次出门都耍赖躺在地上不肯走;隔壁的讲师第十次炸了实验室,因为他想培育一朵特别的蓝色玫瑰送给女朋友;不知道哪个学生送了一套印度的据说具有某种特殊功效的神油给他,说是因为他太久没去酒吧猎艳大家都以为他得了某种功能性障碍的疾病……
都是吵吵闹闹的生活琐事。
欢乐或痛苦,大喜或大悲,归根到底全都来自于细枝末节,人类的情感能力说到底是很神奇的。
Erik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吗?会感受到他遮遮掩掩的爱意和慰藉吗?Charles也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像在悬崖峭壁上一步步挪动,拼命想做点什么又必须小心翼翼、不动声色。因为他害怕假如自己太直接、逼近地太急切,Erik或许会有两种反应。要么直接拒绝,从此他就彻彻底底地失去了Erik,就连当朋友的幌子也不复存在;要么他成功趁虚而入,而等到了Erik清醒之后再后悔万分。要是真的能趁虚而入也好,Charles是不介意及时行乐的。但以他对那个古板的德国男人的了解,多半只会避他如蛇蝎,从此再也不联系。
那么他就连打开Erik心防的最后一个笨办法都失去了。
但Erik回了邮件。不管是不是礼节性的答复,他回了。简短而有礼貌。这并不妨碍让Charles一整天心情雀跃,笑容过于灿烂,怎么都没办法从脸上摘掉。
他仿佛受了某种鼓舞,日复一日地给Erik写信。Raven知道了嘲笑他说,写信求爱的人类早就绝种了,但Charles不为所动。他是有点老派、有点忐忑,因为他喜欢的对象身上有一具厚重的壳,他宁可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引诱蜗牛离开它的壳。
或许这不过是借口,他就是因为害怕被拒绝而缺乏一点勇往直前的勇气。
或许缺乏勇气的人只有他。
当秋天第一批黄叶落地的时候,Erik来了。
从曲折的校园小径穿行过来,Charles一眼就看到Erik站在一颗高大的栎树下,穿着黑色高领毛衣与灰白细格纹外套,面色苍白。他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消瘦了一些,看起来更加清矍冷峻。脸上的胡须剃得干干净净,像具吝于流露情绪的雕像,只在老友带着快活的神情走近时嘴角才流露出一丝笑意。
“好久不见,Erik,你最近好吗?”
两人肩并肩朝校外走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近况。路上不时有学生同Charles打召唤,他同样积极又快活地回应——太快活了一些,他的喜悦已经掩饰不住,全部流淌出来,在秋天懒洋洋的夕阳下全然袒露在这个男人面前了。
照例是不知名的私房菜晚餐。
在侍应生端上第三杯鸡尾酒时,Erik终于开口说道:“最难熬的时间过去了,谢谢你。”
Charles有点意外,“我还以为至少要再多喝几杯才到推心置腹环节呢。”
Erik很清醒,也很冷静,这可不在他的意料之内。但他怎么会以为自己已经完全看透了面前这个男人呢。他毕竟不能读他的心。
“我是说真的,Charles. 有段时间我整个人一团糟。谢谢你一直以来……”他停顿了一下,大概是在想措辞,但没再接下去,于是Charles就很自然地笑道:“噢那没什么。我其实并没有做什么。”
他不想看到Erik一副重伤难愈的样子,有过去的男人的深沉和忧郁特别吸引人,但那也是柄双刃剑。沉重的故事无法承受的话就会变成枷锁。郑重其事的感谢当然没有必要,要是他的刻意逢迎、小心屈就被看出来了,岂不是太可悲。要是对方除了感谢之外再也无以为报呢?
Charles不想细想下去,于是很快提起了别的轻松话题,就像一个真正的老友一样:“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希腊的项目还继续吗?考虑去哪里发展?”
“还没想好,”Erik的手指无意识地沿着酒杯杯缘摩挲,Charles分心留意到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希腊的工程已经移交给另外的设计师了,听说他们打算全盘推翻重做。”
“唔。”
只有Charles知道他在那个项目前期费了多少心血,就连他自己都突击学会了希腊语里不少建筑学术语,如今说放弃就放弃,恐怕Erik不太好受。
但他也只能说——“休息一段时间也好。”
“嗯,只能尽快调整状态。”
他知道Erik想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因为情绪低潮时期不受打扰的无止境的负面情绪十分折磨人,工作反而能帮助转移注意力。但Erik是个对自己要求十分严格的人,不愿将状态不佳时做出的作品交给客户。
“本来计划年底之前把一套房子竣工,现在也先搁下了。”
“嗯?客户着急要吗?”
“也不是。是我自己的房产,一年前置下的。”Erik的右手支在桌面上撑着头,看着桌面上模糊的烛光出神。
“设计方案做了十几套都没定下来,一直在推翻重做。原本……是打算给她一个惊喜,然后向她求婚的,现在……”
Erik的话音越来越低,甚至于开始哽咽起来。他停顿了一下试图让自己恢复平静,但却并不十分奏效:“现在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Charles震惊地看到他落泪了。
他原以为自己的心脏足够坚强,可以应付这种场景,但现实远比想象的杀伤力要大得多。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巨手捏在手心里揉捏,又闷又痛,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可以感同身受,却又无能为力。
Charles一时冲动想,管不了那么多,填缝就填缝吧。
他突然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喜欢你?”
Erik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Charles没有忘记捕捉他脸上一闪而逝的犹豫和挣扎。
Erik没有回答,Charles也不指望他回答。这种时候要是能正常地通过理智来判断和回答,那也不会令人如此纠结和难受了。
他换了一副轻松语气:“你不是要休假?这附近就不错,现在的季节有一年中最好的景色可以看。”
真有出息啊。他暗自唾弃自己。
但Erik泛红的眼眶真的很迷人。
那具像有钢铁意志一样的身躯,突然出现一丝脆弱时,他不由自主地受到吸引,说出了心中一直想说的话。
“好。”
Erik在牛津待了一周。
Charles特意请了假陪他到处玩,大多数时候他们只是坐在校园的草地上,一起看红叶和落日,泛泛而谈,秋天的肃杀萧瑟也因为彼此的陪伴而染上一丝温情脉脉。
他们的聊天内容与其说是恋爱谈情,更像是多年默契老友在谈天说地。两人的性格其实相去甚远,但不同的观念却摩擦出更多火花。
最后Erik决定回柏林去处理掉那套房子,然后重新振作起来。
临走前他握了一下Charles的手,是对那个问题的回应。
“和你相处的时光总是愉快又短暂。”
Charles微笑道:“我也是。”
“我会再来。很快。我保证。”
Charles的笑容更大了:“幸好柏林不算太远。”
最后以一个拥抱作为结尾。Erik手心干燥、怀抱温暖,被拥入怀中的那一刻Charles感觉自己像是一直以来的夙愿终于得偿。
他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就算交往了,但能明显觉得Erik和以前不一样了。像是开启了一种全新的模式——Erik向他彻底打开了心扉。
两人的工作和生活没有交集,又是在异地,可以谈论的话题并不多,但每天还是会抽时间和对方分享自己的生活。Charles知道他不能要求Erik来牛津,而他自己也不能追到柏林去,那既不现实,太热烈的情感或许还会让Erik会觉得喘不过气。
渐渐地Erik会有情感上的索求。他从受伤状态慢慢在好转。
这是好事。
于是有时候因为Erik的一句“想尽快见到你”,Charles就不远千里争分夺秒地飞去见他。
这很疯狂,但正是热恋举动。
“Xavier教授!”
走廊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Charles转过身,见到Hank McCoy正大步朝他走来。
“嘿,Hank,好久不见了。有什么事吗?”
Hank看起来有点羞涩,但他一向就是很腼腆的样子,假如不是过于内向的性格和那架厚重的眼镜藏起了他的美色,Hank绝对是本校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最美的那个当然是Charles Xavier.
“是这样的……”Hank比平常更加吞吞吐吐,“我……Raven……我们想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和我们共进晚餐?”
“你——们?”Charles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个跟陌生人讲超过三句话就会脸红的家伙,竟然泡到了他那无法无天、狂拽酷炫的妹妹?!
“是什么时候的事?”
“呃,其实,有一阵子了……我们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你,但是……”
突然Charles的手机响了起来,Hank立刻噤了声。Charles看了屏幕一眼,就接起了电话。“喂……”
Raven爽朗的声音像倒豆子一般更快地从听筒里传出来:“你见到Hank了?” Charles看了一眼明显有些局促的Hank,不客气地说道:“他就在我旁边。”
“好极了,你别为难他,冲我来。”
“等等,Raven,你们交往多久了?为什么我现在才知道?”
“那要问你自己,多久没关心过你的空巢妹妹了。”
Raven这么一说,Charles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我刚下课。Hank说你们想和我共进晚餐。今晚如何?”
“没问题,老地方见。”
Charles挂断电话,看到Hank还像个犯错的学生一样站着,心情复杂道:“走吧。”
“——啊?好的。”
凭心而论Hank是个很优秀的同事,话说的少活干得多的那种,Charles一度挺欣赏他。但评价同事是一套标准,评价妹妹的男朋友又是另外一套标准。一路上Charles都高深莫测地没怎么开口,Hank也就怯生生地不太敢搭话。
老地方其实就是Raven打工的餐厅。他们到的时候,Raven已经在那儿了。她显然精心打扮过,蜜色的皮肤闪闪发光,看到两人同时出现,立刻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Charles张开双臂,却发现Raven投进了Hank的怀里。
他顿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以前得到这种待遇的可都是他。想到这里,他看向Hank的目光又平添了一丝愤恨,然而小两口光顾着甜蜜温存——天知道他们不过几个小时前才分开——然后把目光投向被遗忘的Charles.
Charles耸耸肩,表示自己根本不计较这些。
Raven娴熟地点了餐,然后给Charles倒上酒。
“好了,别老瞪着Hank。”然后她又转向Hank,“Charles就是这个样子,看起来凶其实根本不用怕他。”
Charles不满道,“喂,就算你结婚了我也还是你哥哥,这么快就在外人面前拆我的台。”
“Hank又不是外人。”
实在是太放肆了。
Charles皱眉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跟这小子好上的?”
Raven不客气地回嘴:“在你每周末忙着打飞的去柏林谈恋爱,完全不管亲妹妹死活的时候。”
Raven这话一出,Charles顿时哑口无言。他确实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疲于两地奔波,不曾好好关心过Raven的感情生活了。
虽然明知自己理亏,但一下子下不来台,Charles嘟囔道:“也不见你主动跟我说起。”
“你还好意思说我。都跟那个叫Erik的家伙交往大半年了,也不见你带他来一起见个面。”
“Erik他很忙的。再说了,他人在柏林,见面哪那么容易。”
“所以你才总是送上门去?”
“Raven——!”
眼看两兄妹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起来,Hank连忙出来当和事佬:“好了好了。”他轻轻拍了拍Raven的手,原本像只发怒的小狮子的Raven立刻偃旗息鼓。
“不要在意,我和Charles每次都这样,说话超过三句就会吵起来。说不定我们还没在娘胎里就不对盘了。”
Charles还没来得及回嘴,却听到Hank说:“可你们还是很关心对方啊。别耍脾气,好好聊天嘛。”
Raven乖巧道:“好——”
Charles顿时没了脾气。他费了几十年的工夫都没能做到的事,竟然让Hank轻而易举地搞定了。他简直想怀疑自己的眼睛,面前这个女孩还是他那个打遍整条街无敌手、把所有男孩子都揍得哭爹喊娘的Raven吗?!
食物端上来了。
大家不再执着于口舌战,用餐气氛竟然也变得有点其乐融融起来。
抛开偏见,真要为Raven挑选一个男朋友的话,Hank其实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至少Charles更乐于看到Raven和斯文的大学讲师待在一块儿,而不是酒吧里那些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的小混混。他以前老担心Raven会学坏,现在总算是能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了。Charles冷眼旁观,只见Hank虽然说话声音不高,又慢条斯理的,但他的话Raven居然能听进去,比自己提着她的耳朵吼叫管用的多了。
“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对方的?”Charles好奇道。“算了我不想听——”
已经晚了。
Raven兴致勃勃地说道:“有天Hank拿材料来给你,正好是我开的门。”
原来自己还是牵线红娘。
“教授,我从来不知道你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
Raven闻言,转过头对Hank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小两口旁若无人调情,眼里已经没有他这个电灯泡了。
看到他们这样,Charles不是不羡慕的。
尽管他和Erik都尽量抽时间见面,可毕竟还有工作要做,又有许多生活琐事要处理。就算已经牺牲了不少其他社交——像Charles已经有好久没去过孤狼酒吧了,要去也是匆匆喝一杯就走——两人大概也要一个月才能见一次面,而这已经是极限了。
其实两地跑并不轻松,更何况等最初的情感需要和依赖感过了之后,理智和逻辑会立刻重归彼此大脑,更多现实的顾虑就会出现。
Charles很担心Erik有天会突然跟他说‘谢谢你一直以来的陪伴,我已经痊愈了,不再需要了’这一类的话,所以他也不止一次对Erik说过,只要你一觉得这样的感情不是你想要的,请你立刻告诉我,我们马上停止。
他每次这样问的时候,得到的都是肯定答复。
Erik总是说,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现在这样,是介于好友与恋人之间,能亲密无间,彼此又有独立空间。
Charles希望让双方都觉得舒服,没有一丝勉强。
他当然也希望每天早上能一起醒来,能在同一个城市的天空下呼吸同一片空气,任何时候想见到对方,都可以马上出现在眼前。
但他也会说服自己现在这样也不是不好。
只是偶尔才会觉得付出太多,收获太少,偶尔觉得情感需要不能完全被满足,会感觉寂寞和孤独。
尤其是现在。对面这对小情侣正毫无顾忌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而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想念远在天边的Erik.
他借口去洗手间,然后拨了个电话给Erik。
“嘿。在干嘛?”
“加班改方案。你呢?”
“和Raven还有她的新男友吃饭呢。”Charles看了看表,“又忙到这么晚?”
“嗯,只剩下一点收尾工作了,我打算今天一口气做完。”
“加油。那你先忙。晚安。”
“晚安。”
Charles放下电话。
然后他走出来看到那对小情侣在肆无忌惮地接吻了。他叹了口气,走到门口去想抽烟,一摸口袋才记起来已经戒了。
分隔两地的异国恋让他最不担心的是对方的忠诚,Erik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扑在工作上,几乎没有多余的娱乐和社交。何况他们的关系多么松散而开放,就算分手也不过是一个电话的事。
他在门口待了一会儿进去,看到Raven起身去洗手间补妆了。他在Hank对面坐了下来。Hank还有些拘谨,但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了。
“教授……”
“对她好点。”
Hank郑重点头,“我一定会的。”
周五的晚上Charles窝在沙发里,刚打开一罐啤酒,Raven的视频通话邀请就拨了过来。
“在哪呢?”
Charles拿起手机摄像头对着周围晃了晃,“在家。”
“我们打算去听交响乐,一起吗?”
Raven盛装打扮,还给Charles看她臂弯里挽着的Hank.
“不了,你们年轻人去玩就好。”
Raven大笑:“半年前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哥会在周五的晚上在家宅着。”
Charles微笑道:“半年前我也不相信你会和一个大学讲师交往,还去打算去听交响乐演奏。”
“Hank喜欢,我陪他去听听也无妨。但是像你这样谈恋爱还有什么趣味?”
“我乐在其中。”
“受虐狂。”Raven朝着摄像头飞吻,Charles笑笑:“玩的开心。”然后视频就挂断了。
其实如果要出去玩的话,也不是不行。这个点孤狼酒吧一定挤满了人。
但是Charles看了看时间,打开了电视。
他的时间掐的很准,一分多的广告播完之后,节目开始了。
Charles拿起啤酒喝了一口。
主持人:“今天我们有幸请到的是著名建筑师——Erik Lensherr先生!”
现场响起一片掌声。
屏幕上Erik微笑向镜头致意。
主持人:“Lensherr先生此前已经有很多优秀的作品,但这次的获奖作品堪称杰作。让我们先通过视频领略一下它的风采。”
Charles在沙发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主持人的问题很多,其中不乏犀利的提问,但Erik应对的很好,谈起作品时更是侃侃而谈,出口成章。
光从电视上看到他,Charles都要被迷住了。
最后主持人问到Erik的感情问题。这问题很可能是她临时起意加的,因为Erik明显有点惊讶。
“你从来没有对媒体透露过类似的私人问题,我很好奇,作为一名才华横溢、前路无量的设计师,你能不能让电视机和网络前的观众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
主持人问得很幽默。
出人意料的是,Erik没有回避这个问题,而是落落大方地说道:“我有固定交往的对象。”
主持人做夸张表情。“真想知��那位幸运儿是谁。”
“不,幸运的是我才对。他为我付出很多。拥有他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现场一片粉丝的尖叫。
Charles不知不觉看得满脸泪。
主持人还在羡慕地说你们感情真好,Erik已经转了话题。
Charles知道对Erik来说这已经是太多。或许他永远没办法有纯粹的爱,没办法把Erik对他的感情中把感激剥离出去,但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Erik Lensherr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他的公关兼助理Emma Frost正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他很熟悉这种表情。每当Emma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那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而她要得逞了。谢天谢地,他是她的老板而不是对手。
但此时目光的对象是他。
“怎么了?”
“大家都在看你的节目访谈。”
顺着Emma的目光,他看到大办公室墙上的投影,正是半个月前他参与录制的一个节目。
“原来是今晚播出。”看着Emma的表情,Erik忍不住问了一句。“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不,你发挥的很好。比稿子更好。我毫不怀疑工作室的名气会和这个项目一起水涨船高,而你个人也将成为业内炙手可热的一流设计师。”
“那你为什么……” “说真的Lensherr,你有没有考虑稍微把生活重心从工作转移到别的方面?比如,感情生活?”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是个工作狂而大家都快受不了了。现在你终于承认恋情,大家都希望你快点去跟美艳的小教授卿卿我我,不要总是拖着所有人陪你没日没夜地加班。”
Erik哭笑不得。“最近确实大家都辛苦了,晚上早点回去吧。奖金我会让财务另行发放,附赠三天带薪休假。”
“才三天?老娘要去加勒比海好好休息半个月。”Emma说着,已经拎起了她的包。“友情提醒,我要是你的话,就给小教授打个电话。”
“没准他根本没看节目。”
话是这么说,Erik还是拨通了国际长途。
电话没响几声就被接起来了。是Charles周正的英腔:“Erik?”
“是我。在干嘛?”
“在看你的访谈。”
“镜头前的我是不是很傻。”
非常帅。心里这样想,Charles嘴上还是附和,“对,傻极了。尤其那黑色高领毛衣,看起来特别傻。”
“希望大家关注的是我的作品,而不是我的毛衣。你除外。”
“我两样都关注。”Charles温柔说道。
口水话聊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双方意犹未尽地挂了电话。相比起煲电话粥,Charles更希望的是能在男友加班到深夜的时候带着热腾腾的夜宵去探班,或者两人一起喝喝小酒,跳跳贴面舞,再做点爱做的事情。
远水止不了近渴。
这才周五晚上。Charles想买机票,但又忍住了。
他刚决定要给自己留一点时间和空间。
正想着,Erik的信息发了过来。
【我以为你会来柏林。】
这算什么,心思差点就被猜到了。Charles可不想让这男人觉得自己已经被他吃得死死的,他很快回了信息——
【这周末有个学术研讨会。】
【好的。下次见。】
Erik马上就接受了他的借口。并且毫无异议。
说不清是为什么,Charles总觉得有点失落。要是Erik会——哪怕一次——抛下工作不顾一切地来见他,或是命令自己不顾一切地出现在他面前就好了。就算是刚刚,要是Erik多坚持一下,再请求一次,或许自己就立刻买好了飞往柏林的机票。
他曾经爱Erik这种毫不拖泥带水的利落。
【下次见。】
Charles长长叹了一口气,丢开手机,躺倒在沙发上。
自怨自艾了片刻并且被孤独寂寞所包围,他突然又有点后悔,想见就去见好了,为什么要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坚持。
就算再喝一瓶香槟也不能借酒消愁。
手机震了一下。
Charles的手指比他的心动的更快,他拿起手机。
现代社交工具让他失望了,并不是来自Erik的信息,而是一封邮件提醒。
Charles点开邮件,那是一封来自希腊大学的公事邮件。Charles匆匆略过前半部分大段的公式化恭维,直接跳到最后——
“诚挚地邀请Charles Xavier教授返校参加学术研讨会,进行更深一步的交流。”
原来是他上次的项目反响不错,大学邀请他回去再开个讲座。
Charles看了一眼日期,正好是一周后,他很快就回了邮件表示非常愿意再次前去交流访问。
正好给自己找点事做。况且那算是他和Erik定情的地方,他也确实想再故地重游一番。
既然答应了对方,接下来的几天就在准备材料和讲稿中度过,时间倒是挥霍地很快。除了恋爱之外人生还有很多事情可消磨,Charles想要是自己孤独终老的话,没准能拿很多个诺贝尔奖也不一定。他把写好的论文整理成册,准备带去作为交换资料,然后再次愉快地拒绝了Erik下一个周末约会的建议。
“另一个学术研讨会。”他说。并且有一种幼稚的、报复的小快感。
希腊比想象中凉快,大概是入了深秋的关系,至少Charles记忆里没完没了的日晒已经不再了。学术研讨会进行地很愉快,Charles一点都不意外,他在这里也同样大受欢迎。三天的行程排得很松散,Charles可以悠闲地把之前去过的地方逛个遍。他走到Erik之前带他去过的一个建筑展厅,这里算得上是他和Erik屈指可数的同游之地。
【你一定想不到我现在在哪儿】
他得意地给Erik发了简讯。
“您是……Xavier先生?!”
身后响起一个有点儿犹豫的声音。Charles愕然转过头,看到一名褐色头发、穿着深色套装的女郎正在对他说话:“真的是您!”
“您是……” “您一定对我没什么印象,事实上我们仅有过一面之缘。”
“您恐怕是认错人了吧。”Charles笑道。他确信自己一点儿也不认识这个人。
“一年前!您来过这儿,对吗?和鼎鼎大名的Erik Lensherr先生。我记人的本领不算高明,但一般人也忘不了您那双蓝眼睛。”女郎似乎有点羞赧,但天性里的热情很快又占了上风,“您可以叫我Moira,我是这儿的策展人。”
“很高兴认识你。”Charles伸出手去。
“您和Erik Lensherr先生是合作伙伴吗?我看过您和他一起工作。”
“哦是的……也可以说不是,我其实并不是这一行的。”
“那您知道Erik Lensherr先生为什么中途放弃了这里的项目,离开了希腊吗?”
“因为一些……私事。”Charles含糊其辞,Sara立刻恍然大悟道:“如有冒犯的话,请您原谅。我是Lensherr先生的粉丝,收藏了很多他的作品的照片和资料,我只是对他未能完成这个作品表示非常遗憾。”
“不,我很乐意和你谈论他。”
Sara兴致勃勃道:“那您一定也关注过他的最新作品,就是刚刚获得普利兹克大奖的<left>.”
事实上Charles对Erik的作品一窍不通,正如Erik对他的论文也一无所知一样。不过他还是很乐于看到Erik的粉丝如此热情。“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我对建筑设计一窍不通,根本是个门外汉。但或许你能替我讲解一二。”
“当然!乐意之至!我这里有一些资料,虽然不是实地拍摄的一手资料,但也足以清晰地把这个作品的伟大之处展现出来了……”她打开投影仪,墙上立刻出现了照片,“据说这是Lensherr先生为了纪念失去的挚爱而创作的作品。果然痛苦是永恒不变的灵感来源!您请看,这些精妙的构思、精彩的设计,无一不透露着设计师去逝去爱人深深的哀思……”
“……确实如此。”Charles违心道。
她还不愿意放过他,“您瞧这个角度,灰蓝色的纱帘后面放着一条玫瑰色的长椅,像不像女主人还坐在上面,而他永远凝视着她的背影?”
Charles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可反驳的,便干脆利落地说:“像。”
“那您一定也认同这是Lensherr先生迄今为止最出色的作品了!真可惜他在最新的访谈里公布了新恋情,希望他的创作才华不要受到影响才好。”
Charles忍不住道:“你们宁可他忍受巨大痛苦而产出伟大的作品,也不愿意他享受庸常的幸福?”
他稍显愤怒的样子终于让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疯狂迷妹冷静下来,Sara有些不安地说:“也并非如此……只是希望他能不断有好的作品出来。”
“或许幸福和安稳也能给人灵感。”Charles不甘心道。
“或许吧……但不可否认的是<left>是他迄今为止最棒的设计。你能一眼看出他在上面倾注的心力和感情。”
Charles不懂设计,没错,但他也知道Erik那段时间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Sara走后,他独自留在原地对着墙上的照片发愣,他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就是突然觉得绝望又压抑,遏制不住的伤心。
这大概就是Erik那段时间的心境。
他怔怔地发呆,直到工作人员前来提醒他已经到了闭馆时间,才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手机上还有Erik陆续发来的信息:
【抱歉,正在开会,晚点聊。】
【刚开完,供应商太难缠了。】
【才看到你的信息。】
【忘记告诉你我出差去了印度。你不会飞去柏林了吧?】
【可能要在这里派驻几个月。你有没有空来度假?】
……
Charles看着信息一条条闪过。他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慢慢输入一条条回复。
【南亚?下次又会是哪,东非?】
【我也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没法世界各地追着你的脚步跑。】
电话立刻响了起来。
Charles的手顿了一下,接起了电话。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
Charles沉默。
“假如是因为飞行距离太长的话,我可以过来。”
从英国到南亚虽然远,但也就是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距离。
但Charles依旧维持缄默。他被脑海中无数个问题困扰,譬如你以前也是这样经常出差半年吗?你现在拼命工作,还是在疗伤吗?你们到底是为什么分手?我在你心中,到底有多少分量?但他没敢说出口。他怕一开口,就会被自己掩饰不住的妒意所淹没。
他听到电话那头的Erik叹了口气。
“Raven说你上个周末都待在家。”
“……睡过头。”
“根本没有什么学术研讨会对不对。”
“Raven那个臭丫头……”
“Charles.”
“嗯?”
“你是不是厌烦了。这种异地恋。”
Charles沉默。他最怕这个问题。“你呢?”
“我尊重你的想法。”
没有立场就是最大的立场,看起来随和,其实只是这件事并没有重要到可以被他放在心上。
“是的,”他听见自己故作轻快,“有点累了呢。”
“你在哪,要不要我来看你。”
“Erik,我们分手吧。”
Erik可能有点意外,沉默了好一阵子。Charles有点不想聊下去,没说一句就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Erik打过来,Charles没有接。手机铃声响了很久,Charles一动不动瞪着发光的屏幕,最后终于不响了。
希腊行程的后半部分几乎全在酒店房间里度过,Charles把讲稿完全写了出来,又把每个停顿和标点符号都仔细修改了一遍,确保自己不会因为走神而忘词。
最后一场讲座也同样收获了很多掌声。他朝台下鞠躬的时候,恍惚间仿佛看到了Erik的身影。他眨了眨眼,确定只是自己的幻觉。
主持人问他,“Xavier教授,是什么样的美妙契机促使您来到希腊呢?”
他的手指轻轻托着额头,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道:“希腊是个太美妙的国度。谁会不想来呢?”
但在讲座结束后,这位年轻又英俊的英国教授婉拒了宴会的邀请——“抱歉,我不太擅长社交。”
没有人会计较他的拒绝,尽管大家都对他充满好奇——毕竟他有一双那么美、清澈又哀伤的蓝眼睛。
Charles确定自己没有落下一件行李。
没错,跟Erik说了分手之后,他仍然有条不紊地准备讲稿、参加讲座、收拾行李、退房、搭计程车去机场,准备回英国。
正常人的人生是这样子的。分手也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
直到飞机起飞的时候,腾空而起的失重感让他整颗心提起来又落下去,然后像永远无法落到实处般飘飘荡荡起起落落。仿佛失去了全部依托,变得一无所有。如同一架小小的飞机在广阔天地间孤苦无依。
一种骤然袭来的惊惧击中了他。
他弯下腰开始呕吐——但只有胃液,Charles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忘记,除了整整有三十个小时忘了吃饭。
空姐很担心地看着这名脸色十分糟糕且泪流不止的乘客——他非常难堪地解释说自己是因为晕机太厉害,不是别的。
回到英国让他觉得好受很多,与此同时又来了一通电话。
“你终于开机了。”
“是,飞机刚落地。”
“冷静一些了吗?”
“嗯。”
“愿意跟我谈谈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么,为什么要分手?”
不为什么。
“是因为异地吗?”
不,不是因为异地。Charles轻轻叹了口气。
“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我们几乎没有共同爱好、重要的时刻都不在对方身边一起度过、性格也迥异。”
“你的陪伴曾经给我莫大的支持。”
“我已经厌倦了扮演你的心灵倾听者的角色。真实的我可能根本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Erik。”
“真实的你是怎么样?”
“在遇见你之前我和不同的人约会,寻欢作乐直到天明。从来没有人拒绝我,除了你。这大概就是我会对你持之以恒地感兴趣的原因。我是个被惯坏的孩子,而你是一件属于别人的礼物,这种得不到让吸引力变得更强,让我忽视了我们可能并不适合。
——直到你在电视上说了那番话。游戏结束了,Erik. 这次我的耐心比以往久一点,但得到奖励的时候也并没有更满足。说到底,其实没什么意思。”
“我不明白。”
“还不够清晰吗?我要的只是一夜情的对象。我不需要一个远在天边不能操的男朋友。我不能和自己的手机谈恋爱。光听着声音打飞机不能满足我。”
“是因为我表达的方式不符合你的预期吗?还是因为我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直以来忽视了你的需要?”
“是因为我已经厌倦你了。”
Erik沉默了很久。
“我尊重你的想法。”
然后Charles听到“嘟嘟嘟”的忙音。对方挂断了电话。
这很合理,他想。
这是必然结果。
从理智上分析,分手是最明智的选择。
趁现在大家都还不算泥足深陷,及时抽身止损,多好。为什么Erik就是要从逻辑上去深究?他只是单纯想吵一架而已。
为什么连这种时候,Erik都能这么冷静又理智。
其实画展遇到的那件事真的只能算是根导火索,他无论如何不至于吃醋到为了一个献给前任的设计就提出分手。
只是那件事提醒了他,原来Erik也有另外一面啊。
Charles觉得或许是自己太贪心,他也想要有热烈的感情,想迫切地被需要、被爱。
假如说是Erik的性格如此,可他分明见过Erik更深爱的样子。那种隐而不现的暗潮汹涌,一样动人。
可他自觉自己已经出尽百宝,无法更进一步。
于是就突然觉得累了,决定放弃。感觉自己无论做什么,无论多努力,都走不进你心里。
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再继续下去,只会变得难看。
他一直觉得两人之中自己的感情是比较浓烈的那个,太浓烈的往往不持久,或许很快就燃尽了。
抱歉无法让你更爱我。
Charles到家放下行李,呆坐了一会儿,起身去办公室。
“Xavier教授……”办公室助理看到他突然出现十分惊讶。
“帮我把接下来一个月的课程排到最满,谢谢。”
他急需一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Raven不断传简讯过来。
【Erik说你和他分手了?】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和我聊聊。】
【Charles,接电话】
【再不接电话我就冲去你家门口捶门】
……
Charles很无奈地给她拨了个电话过去。
“我在上班呢。”
“上班?”Raven狐疑道,“你不是才从希腊回来吗?”
“嗯。”
“这么积极,不像你的作风啊……”
“最近事情比较多。”
“我本来还不太确定,你这么反常我就没一点怀疑了。跟Erik分手了?”
“……嗯。”
“晚上孤狼见,我调个班。”
“不用……”
话还没说完,Raven就挂了电话。Charles也很无奈,Raven一向风风火火、说一不二的,早就预料到他会说什么,根本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他。
到了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办公室门口探出一个怯生生的脑袋。
“Xavier教授……”
是Hank.
Charles立马头痛起来:“是Raven叫你来抓我的?”
“嗯……您还不下班吗?”
Hank的语气虽然是小心翼翼的质询,但人已经走到旁边来坐着了,大有“你不答应我就不走了”的架势。
Charles不忍心为难他,合上笔记本,抓起外套:“走吧。”
夜幕降临时分孤狼酒吧就开始热闹起来。
Charles熟门熟路地走进去,先到吧台跟Logan打招呼,看到一个戴着红色眼镜的男孩一直盯着他看。
“晚上好,Xavier教授。”
“晚上好,你是……”
“Alex的兄弟,Scott Summers.”
Charles恍然大悟,难怪觉得这长相有点眼熟。
Logan此时从吧台后面走出来,一眼看到Charles:“老位置?”
“不了,今天跟Raven还有Hank一起,我去角落待着。”趁着Scott转身去架子上取酒瓶,Charles低声道:“泡我学生的弟弟?真是禽兽。”
Logan报之以苦笑。
Raven还没有来,但她肯定事先对Hank有交待,于是这个腼腆的年轻人一直在想方设法找话题跟Charles聊天——虽然他明显不精于此道。
跟妹妹的男朋友坐在酒吧里喝酒,自己又是个基佬,真够奇怪的。
直到Charles无意中提了几句正在做的项目,没想到却打开了Hank的话匣子。没想到这个在社交方面相当羞怯的年轻人谈论起学术问题却头头是道,简直判若两人。
Charles忍不住想问,你和我那个高中才毕业,没有什么文化水平的妹妹到底聊些什么??你们到底相互看上���方哪一点?脸吗?!
不过话说出口的时候就委婉很多,毕竟还是亲妹妹,在外人面前要给她撑足场面:“Hank你是怎么会和Raven交往的?我的意思是,毕竟你们两人爱好的领域差得……有点远。”
说起这种话题,Hank又露出羞涩的笑容。“Raven她……很可爱啊……”
果然是看脸吗。
“但你是个前途无量的科学研究员,而她只是个餐厅服务生——没有别的意思,我对Raven的职业没有任何不满。”
“她很直率……也很勇敢,有很多我缺乏的特质……我想或许人会被这些自己渴望却又不具备的东西吸引的吧……”
“你们平时都聊什么?”
“虽然像您说的,Raven她可能对专业领域的事情不太擅长……”
什么不太擅长,根本是一无所知吧。年轻人啊,太会说话。
“……但是她对任何事情都有独特的看法,有些观点很新奇、很有趣,为此深深地吸引着我……”
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聊什么呢这么入神?”
一个包包丢在桌上,Raven毫不客气地挤进了两人中间。好在她这回良心发现,先给了Charles一个拥抱,然后才去亲吻男友。
“这算什么……安慰糖果吗。”Charles嘟囔道。
“我还真给你带了糖果。”Raven打开手包,掏出一捧五颜六色的软糖放在Charles面前。
“适当增加糖分的摄入可以刺激多巴胺的分泌,Hank告诉我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你们这虐狗方式也太让人防不胜防了吧。”话是这么说,Charles还是剥开了一颗糖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盈满整个口腔。
“听Hank说你今天加班到八点?晚饭吃了没有?”
“吃了吧……大概。”
“大概什么大概啊,忘了吧?!”
“一顿不吃又不会怎么样。Raven你这么凶巴巴,会把Hank吓跑的。”
“他敢。你看你,双下巴都没了!”Raven作势去掐他腰上的肉,被Charles笑着躲开了。
“好啦,没事啦!今天回来事情太多,下次我会记得的。”
Raven笑意渐敛:“真的没事?”
“嗯。”Charles想假装不在意地补一句,不就是分手吗,又怕变成画蛇添足,遂默不作声。
“没事就好。”好在Raven 没有看穿他的伪装,很快又欢快起来:“明天开始我那个的餐厅会举行主题活动,有空的话都来参加吧?”
“好啊,有什么好吃的?”于是Charles也假装热络地参加到讨论里去。
三人并没有在酒吧流连到很晚,Charles率先用第二天上午有课的理由离席,于是Raven就说干脆散了吧。
在酒吧门口她结结实实地抱了Charles一下,没有说什么,也无需多言。Charles明白她的意思。
路边拦了辆车,让Hank送Raven回家,他一个人手插在口袋里,慢慢走回去。
很快,就要到冬天了。
“嘿。”
Charles抬起头,看到Raven站在他面前。
他下意识朝外一指:“Hank在……”
“我���来找你的。”
“噢。”Charles默默垂下手。
“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息?”
“呃,我没注意到手机,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忙。”
“圣诞节来和我们一起过吧,Charles. ”
“我……”
“我们可以坐在暖烘烘的壁炉旁边喝酒、玩填字游戏、相互猜礼物什么的,就像过去那样。”
“听起来不错。但我——我有安排了。”
Raven惊喜道:“你有约会?”
Charles知道她一定会误解,但他也不想顺着她的意思欺骗她。“就是……在家改改论文、翻译一些文献什么的。我打算趁假期把《遗传与变异》再看一遍。”
Raven顿时泄气。“你知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过圣诞节。”
“我觉得那没什么问题。”
Raven叹了一口气,在旁边坐了下来。
“你知道吗,Charles,你很不对劲。这几个月一直如此。”
“……怎么会?我不是好好的吗。”
“别人或许会被你骗过去,但我是你妹妹,我从八岁时就认识你,你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好。”
“那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Charles举起双手投降,“如果是因为我没回信息的话,我道歉。”
“你确实故意对我的信息视而不见——但重点不是这个。Charles,如果你想发泄,那你就发泄;如果你要买醉,那就去买醉;如果你想找人聊聊,我一直都在这儿。”
“这很贴心,Raven。”
“——但我不想看到你在拼命压抑自己,还总是假装一副‘我很好’的样子。你知道自从你和那人分手之后,你整个人都变了吗!?”
“人总是在不断变化的。”
“可是你——你心不在焉,远离人群,逃避社交——我从没见过你这个样子,Charles. 你还要这样下去多久?”
Charles叹了口气。他开始看向窗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萧瑟的天空。入秋以来很难再看到晴天,大多时候色调都是冷郁的灰。
“……你必须要走出来,你必须要向前看,你必须重新振作起来。Charles,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希望你能快乐起来。”
Charles转过头:“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Raven等着他说完。
“我不想勉强自己对圣诞节这件事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不想假装很享受温馨的家庭聚会。我只想一个人待着。假如你真的是为了我着想,请让我一个人待着。”
Hank走过来的时候正好撞见Raven跑出去,他差点追上去,但想了一下还是走进了Charles的办公室。Charles低着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膝盖。
“……她哭了。”
“我很抱歉。”Charles干巴巴地说道。
这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特别冷。
最后一批学生也赶在大雪封路之前离校了,整个校园顿时冷清下来。Charles独自走在铺着一层厚厚落叶的校道上,干燥的落叶踏上去有脆响。
而他沉迷于此。
Raven这次真的被他惹毛了——不,不只是这次,是因为长久以来他都拒绝开放自己的内心。他没有和妹妹分享自己感情生活的爱好,何况这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
他要怎么说?——我爱上了一个家伙,但对方并不怎么把我当一回事。于是我提出了分手,毫不意外的,对方没有异议。
太糟糕了。
太尴尬了。
假如能潇洒地告别掉过去也很好,就像以往Raven每次失恋,他们都会到酒吧要一打啤酒,喝到昏天暗地,醒来之后什么事都没有了。
但他不行。
他仍然每天刷新邮箱,仍然每天查看短信。
期待着不应该有的期待,并因为这种不被容许的期待而深深地唾弃自己。
他不想被别人知道,就算是Raven也不行,因为这太不Charles了。因此他假装努力工作,用繁重事务来填补日程表,让自己忙到没空去想别的。
���惜圣诞到了。
“Charles!”
Charles抬起头,老远看到Logan正拖着一棵小松树,在雪地里留下很长一条托痕。天气寒冷,Charles在风衣里面还穿了羊绒衫,但Logan却只穿着一件薄衬衣,还满头大汗。
他快步走过去,帮Logan抬起松树的另一端。
“多谢,前天卡车突然坏了,送圣诞树的快递又偷懒,我只好自己来。”
“酒吧里的其他人呢?”
“大部分都回家过圣诞了,其余的我放了他们半天假,都去玩了吧。”
“Scott呢?”
“他也回家了。他哥哥亲自来接他的。”
Logan说的轻描淡写,但Charles分明知道Scott那小家伙最近很迷恋他,不太可能乖乖跟着家里人回去,肯定有隐情。但Logan没有主动说,他也没再提。
两人好不容易把那棵小松树搬到酒吧门口,就连Charles也出了一身汗。
Logan丢给他一条干毛巾:“平安夜酒吧会有派对,全场酒水免费,你要是有空就来玩吧,往年都挺热闹的。”
Charles擦了擦额头,“再看吧。”
“对了,你好久没来,最近经常有人到酒吧来打听你。”
“什么人?”
“二十多岁的青年,之前没见过。红头发,是个美国佬。”
“哦。”
“不是你在等的人?”
“我并没有在等人。”
Raven果然是被他惹毛了,没有再联系。Charles如愿以偿得到了一个冷清的圣诞假期。
借来的书整整齐齐地堆在桌上,搬进门之后就没有再动过;摊开的笔记本上空无一字;电视机是打开的,正徒劳地制造色彩和声音。
Charles只看了远处五彩斑斓的灯光一眼,就拉上了窗帘。
他什么也不想干。
以往的爱好全都变得索然无味,让他提不起劲。最后他神差鬼使,把那副西洋棋摆了出来。
然后他躺在沙发上,酒瓶放在旁边,打算就这样度过一生。
Charles不是没有幻想过,一打开门Erik就站在门口,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亲吻,告诉他自己再也不会离开。
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Erik不是那种会为了个人私事抛开工作的人。
是的,他仍然频繁想念Erik,时间完全没有治愈他,反而让他一遍一遍回想自己当时的决定。
假如不提出分手的话,或许现在会比较快乐;可分手后Erik与他长时间的失联又不断提醒他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叩叩叩。
是谁。
Charles不想起来开门。
他没有接待访客的心情。
叩叩叩。
别敲了,他不想见任何人。
不想说话不想思考不想交流。
叩叩叩。
Charles有点烦了。
他翻了个身脸朝下埋在沙发里。
叩叩叩。
“走开。”他嘟囔着。“我不在家。”
“Xavier教授?”
一个陌生青年站在门口。他看起来疲倦又憔悴,但目光中却有一丝狂热。
这么大雪天,又是圣诞假期,愿意出门的人可不太多。Charles让到一侧,“请进来喝杯热茶吧。”
但青年没有动。
“你是Charles Xavier,牛津大学的遗传生物学教授?”
“是的,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记得这个人吗?”青年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孩长得很清秀,笑得一脸灿烂。
Charles不太确定自己见过这张脸,但又有点熟悉。
“好像有点印象,是来旁听过我的课的学生吗?”
“你已经忘记他了?”
“抱歉,我教过的学生太多——”
“你不应该忘了他。”青年逼近一步,Charles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
他眼角的余光瞥到金属的反光,炫目极了。
那是一把利刃。
他猝不及防,眼睁睁地看着整柄刀没入自己的小腹。
疼痛像蛛网一样从小腹放射开来,逐渐密布到全身。尽管室内暖气充足,他仍感觉自己身上的温度在流失。
“你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失去意识前他听到青年这样说。
Charles感觉自己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
他听见有人在旁边啜泣,他猜那是Raven. 他很想摸她的头发告诉她,傻姑娘别哭了,可是他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他以为自己用尽力气大吼了一句,可在旁人看来他不过是张了张嘴。
“他醒了!他快醒了!”
Charles很想答话,但他很快又睡着了,什么梦也没有做。
真正恢复意识是在次日下午,Charles睁开眼,看到双眼肿如核桃的Raven和一脸忧愁的Hank. 他突然感觉画面有点滑稽——“你们看起来像《麦琪的礼物》里面那对小夫妻。”
“Charles!”Raven的声音有点沙哑,Charles感到一阵愧疚,这毕竟是他唯一的亲人,而他竟忍心让她受到这么大的惊吓。
他装作一脸轻松道:“我猜我错过了圣诞大餐。”
“医生说你暂时只能吃流质,但我们可以补一顿真正的圣诞大餐——等你康复后。”
“抱歉,我毁了你的圣诞节。”
Raven摇摇头。“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圣诞节吗?你把我领到圣诞树下,告诉我全部礼物都是给我的。从那时候起我就决定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Hank还在旁边呢。”Charles提醒道。
Raven抹了一把眼泪,“你们都是。”
“这也太作弊了……”
这时一名调查员走了进来。
“很高兴看到你有好转,Xavier教授,我代表警方需要问你几个问题。”
“他才刚醒,你们就不能再等几天吗。”Raven不满地嘟囔道。
“不要紧,让警官先生问吧。”
调查员感激地朝他看了一眼,掏出记录本。
“行凶者名叫Michael Lee,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Charles摇头。
“或许你对他的弟弟Louis Lee有印象。”调查员递过来一张照片,上面是张稚气未脱的脸。
Charles很艰难才从记忆里搜寻出这个人:“……是的,我想起来了,他是一名大一学生,过去有一段时间经常来旁听我的课。后来他就不再来了。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来了吗?”
“他……我们曾经交往过一阵子。分手之后他就不来了。我们有大半年不曾见面了。”
“你有收到他给你打的电话、短信、邮件或是其他联系方式吗?”
Charles摇摇头,“据我所知没有。”
调查员点点头,在记录本上写了一行字。
Charles忍不住问道:“我能问问出什么事了吗,警官先生?”
“你知道Louis Lee的近况吗?Xavier教授。”
“我通常不太和前任联系。”
“这个男孩出了车祸。他哥哥长居荷兰,在得知兄弟的死讯后来到这里。他把意外归咎于你。”
“我?”
“这太不可理喻了!”Raven叫了起来,“别听他们胡说,Charles。那男孩的事完全是个意外。
“请说下去,警官先生。”
“那男孩有心理问题。”
调查员递过来几张照片。Charles看到了一间的卧室,四面墙都贴满了他的照片,还画有许多爱心,不需要另作解释也能看出卧室的主人对自己的狂热爱意。另外一张是电子邮箱的截图,上面密密麻麻地列了许多封邮件,全部是写给“Dear Charles”的,但全都标记为“未发送”。
“我猜想他并不能接受你们分手的事实,因此他开始陷入偏执的妄想。根据他的同学和邻居的描述,他总是精神恍惚,经常自言自语,情绪十分不稳定,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半夜在路上游荡的原因。这男孩的事情是个悲剧,但这并不是你的错。”
Charles却说道:“但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并且我也得到了惩罚。”
“不该是这样的。”调查员同情地说道。
Charles知道对方理解的是小腹上这一刀,但他所说的并不是这个。
“另外,校方也有责任。Louis Lee申请入学的资料里隐瞒了他的精神病史,而校方并未查出这一点。”
Charles不解地看着他。
“这也算是精神疾病吗?或许有的人就是很难从一段失去的感情里走出来。”
腹部的伤口很痛,Hank和Raven都要上班而且Charles也不想被他们看到自己人生中最糗的样子——没错,Charles指的就是使用尿盆这回事。他们在场的时候,Charles就坚持要起来上厕所,结果因为牵扯到腹部伤口被医生一顿好骂。
“请你们克制一下看望时间。”Charles无奈道,“医生嘱咐我‘配合治疗,加强营养,保持乐观情绪’至少我要坚持做到其中两条。”
“我们是担心你住院太寂寞。”
“除了你们都没有别人来看我,”Charles抱怨道,“我已经是孤苦伶仃的老头了,晚年只能靠吸猫为生。”
Raven终于忍不住翻了白眼。
Hank正想解释,“不是这样的教授,其实……”
“你都没看到医院前台的探望申请表有多长!”Raven嚷道,“每天都有一堆人排着队要来看你好吗,一堆人!但考虑到安全问题,一开始警方不允许家属之外的探访,后来改成每个探望都需要家属签字同意。而我——” “你因为嫉妒我这么受欢迎所以从中阻挠。”Charles嘟囔道。
“Charles你这个白痴!你的学生我一个都不认识,万一混进去坏人怎么办!再被扎一刀吗!”
Charles不死心:“Hank肯定认识几个吧。”
Raven鄙夷道:“他这种实验室呆瓜怎么能和你相比。”
Hank在旁边边点头附和边忍不住微笑。
“好吧。”Charles完全泄气,“可是看到青春可爱的肉体我会恢复的比较快。”
“别瞎扯那些有的没的。听证会的证词你准备好没有?绝对不能放过那家伙。”说到这个Raven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准备好了。”
听证会在他出院后一周举行,Charles在Hank的搀扶下坐上证人席。他看着对他仍不掩恨意的被告,无比清晰地说道:“这一切完全是意外。”
然后被告的表情渐渐变惊愕,最后是难以置信。
在Charles的证词毫不改口的情况下,公证方也没有更多证据能证明被告的主观犯罪动机,最终Michael Lee被判为“过失伤人”而不是“故意伤人”。
在离席经过被告席的瞬间,Michael低声说道:“我不会感激你。”
而Charles则回以:“我很抱歉。”
抱歉你失去了重要的亲人。
抱歉我们无力挽回什么。
抱歉只能是这样的结局。
Logan在酒吧给Charles办了一个复出派对,受邀名单是按照医院的探访名单来的,此外还有慕名而来的路人,一时场面极其火爆。
Charles看着爆满的酒吧咋舌:“连这都能变成你的创收手段?”
Logan对此的回应则是举起了酒杯。“祝贺你出院,酒水我请。”
Charles象征性地喝了一口椰子水。没有医生的许可,他一点酒精都不能沾,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上周又有一个陌生男人前来打听你。Charles,不是我说,你的风流债是不是欠得有点太多了?”
Charles苦笑。
“那家伙不知道你住院了,我也没告诉他。我没告诉他关于你的任何事情。不过他每天都会来坐一会儿。”
Charles玩笑道:“看样子我要雇一个私人保镖。” “喏,”Logan朝门口示意,“正好他来了。”
Charles随意地转过身,看是何方神圣。
Erik?!
Charles彻底呆住了,笑意凝固在脸上。
Logan看他的表情有点不对:“他不会对你不轨?”
“不,他不会。放心吧Logan.” Charles有点哭笑不得。他眼睁睁地看着Erik朝他走过来,一时之间竟失去了语言能力。
Charles心中纵然有十万个为什么,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还是Erik先开的口。“总算是等到你了。”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Erik报之以苦笑。
“我弄丢了你的号码。到你家敲门也没有人应,此外我只认得这家酒吧。”
Charles又沉默了。
Logan给Erik端上来一杯黑啤,“你们慢慢聊,我去旁边看看。”但这两人眼里都只有对方,没人注意他。
“来英国出差?”
Charles试图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普通朋友再正常不过的寒暄。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我想���或许你还会改变心意。”
Charles十分惊讶,“你是说,在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之后?” “很抱歉,在印度发生了一些事情……耽搁了。”
Charles打断道:“不,不用道歉。”
他不用听Erik解释也能想到,一定是等到工作方面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Erik才会顾及到私事。他就是这样的人。
“我可以理解。”他这样说道。
Erik听到他这样说,有些意外和惊喜:“你会原谅我吗?不介意我过了这么久才来找你道歉?”
但Charles摇了摇头。
“我能理解,但我不能接受。”
——理解个屁啊!
开玩笑,我怎么会不介意。我该死的超介意好不好!
凭什么我就要被摆在后面!
凭什么等你把别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才轮到我。
Charles原以为当面拒绝Erik会很难,实际上却很简单。只需要一点冲昏头的愤怒加上长期积累的不满,冲动的话就诉诸于口。
但他看着Erik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下去,心里突然一阵抽痛。随即他又硬起心肠,不,这一切都是错觉。Erik仍然是那个Erik。而他一点宣泄的快感都没有。
Erik低下头看着酒杯里残余的泡沫,黑啤的苦涩感还残留在口中。
“我以为……”Erik只说了个开头,Charles屏住呼吸想等他说下去,但是却没有然后了。
以为什么,以为我还在等你吗?!分手是我先说的!
Erik自嘲地笑笑,翻过刚才的话题问道:“你已经有了新的交往对象了吗?”
“不,我打算先专注一段时间在学术研究方面。”
Erik点点头。“那也不错。”
两人一时无话,为了掩饰沉默不停喝酒。椰子水突然变得难喝极了,Charles多想罔顾医嘱灌自己一点酒,就算是短暂地麻痹一下神经也好。
“我可以问……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吗?”
理由有好多。
要怎么梳理出头绪。
分手的理由根本讲不清楚。
“你的感情太理智了。”Charles盯着酒杯歪着头,似在说服自己这就是真正理由:“我很难接受。”
“我原以为你欣赏我的理智?”
“是,那是曾经。”
我还以为自己能穿透你的外壳,走进你心里呢。
Erik长长叹了口气。
“所以,就这样了吗?”
“我们之间,没有半点可能了?”
他的声音里不是没带着苦涩的。
Charles很想郑重点头说是,但他无论如何没办法亲手斩断这一切。他突然把杯子往前一推,站起来就走。
他恨自己的冲动与软弱。
他渴望被深爱,渴望被挽留。但不是这样。
假如这样说呢?
——我不是不喜欢理智的你,我只是希望你会像失去理智般爱我。
听起来似乎很矫情。
Erik没有追出来,Charles没敢回头看。
当晚Charles理所当然地失眠了。
他辗转反侧到天明,起床第一件事是给办公室助理打电话。
“帮我销假,我今天就回去上班。”
“那个……Xavier教授,”助理为难又小心翼翼地说道:“McCoy先生没跟您说吗?”
“你要跟我说什么?”
Charles拉开门,正好堵到了前来送药的Hank.
Hank一脸尴尬。
“……校方打算对你进行重新评估,看是否继续聘任你为教授。”
“为什么?”
“就是之前你遇刺的事,虽然没有允许媒体介入,但是很多学生都纷纷发了twitter,校方认为这件事的舆论影响不是很好……”Hank显得为难无比又语无伦次,时不时偷看Charles的表情,“教授我建议你这段时间不要刷社交网络,上面……上面都是乱说的。”
“我明白了。”Charles的表情没什么波动,“那我就休息一段时间好了。”
虽然在Hank面前表现得毫不在意,但Charles其实相当不爽。
他突然发现自己没地方可去,到哪都被人举着手机偷拍,Facebook上的评论他没忍住看了,大多数人都把他当做对学生始乱终弃的渣男老师,总的来说风评不算好——是相当不好。虽然也有一些学生站出来为他仗义执言,但毕竟是失去了一条年轻的生命。
“嘿。”
Charles一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散步走得有点远,而Erik就站在他面前。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我跟着你走了好半天了,你都没发觉。”
这算是迟到的关心吗?Charles扯起嘴角。
“我被学校开除了。”
“为什么?”
Charles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觉得影响不好。”
“可以控告校方歧视。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律师给你。”
真是很Erik Lensherr的安慰。
“算了。”Charles双手插在裤兜里。“这种事情取证很困难,又会牵扯到很多学生。其中有些人可能还不想对公众出柜。”
他无所谓地笑笑:“我有三个博士学位,找一份新工作应该不会太难。”他叹了口气。“或者先不去想这些吧,先歇一阵子。”
他这样说了之后,Erik没有再坚持。
两人又走了一段后,Charles看到有人举着手机摄像头对着他。他下意识想遮住脸,却看到Erik挡在他前面。
“抱歉,不欢迎偷拍。”
那名年轻人收起手机走了,而Charles只想往回走,躲到自己的公寓里去。
“接着散散心?”
Charles苦笑道:“有可以让我不被围观和偷拍的地方吗?”
“我恰好知道这么个地方。稍微有点远,去吗?”
Charles对自己说这只是普通朋友的来往。
“有何不可。”
反正我现在无处可去。
他们驱车上山。
经过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到了罕无人至的山林深处。
晚霞把天空染成梦幻般的颜色。
Erik从车载冰箱里拿出香槟和酒杯。
Charles席地而坐,闻到清冽馥郁的松针香气。
“没想到我们做这么浪漫的事情竟然是在分手之后。”
Erik不答话,只轻轻同他碰一碰杯。
“Cheers.”
“为了什么?”
“为此情此景,此时此刻。”
“Cheers.”
若干酒下肚,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看着我,Charles.”黄昏时分的Erik也非常性感迷人。
“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你非常爱我。
想要完完全全信任你,爱你比爱自己更多。
想要最深的痛苦和狂喜。
想要你。
想要你。
他避开Erik已经变得炙热的目光,看向远处变得微型的城市。
“我们已经结束了,Erik。”
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在我变得更加丑陋、索求更多之前。
“等离职手续办完,我大概会离开这里。你仍可以像看望一个朋友一样来看我,像今天这样。我会备下好酒。”
Erik不肯移开目光。
“我对你远远不只是朋友,Charles.”
“或许吧,但就算我们是恋人的时候,我也永远排在很多事情后面。而我想成为第一顺位。”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Charles。”Erik缓缓说道,“在印度的时候,我感染了M型病毒。”
“M型病毒?!就是那个在第三世界国家突然出现,暂时还没有有效治疗方案的……”
Erik点头。“不是没有治疗方案,只是受感染者被发现的时候通常已经发展成恶性,现代医疗手段无力回天。”他挽起袖子,展示上面密密麻麻的针眼,居然还露齿一笑:“像不像瘾君子?”
Charles死死盯着他的手臂。
“我是在陪一个同事去检查的时候发现自己也成了病毒携带者,但幸运的是我仍属于早期,药物治疗仍然有效。于是我暂停了工作,被隔离起来,像小白鼠一样接受各种实验疗法。他们没收了我的通讯工具,因为要对M型病毒进行信息封锁,防止引发恐慌。”
“经过两个多月的治疗,最终我的检验结果变成阴性,也终于获得了出院许可。我买了回国的机票,却被海关拒绝入境。”
Charles想起刚见面时他轻描淡写的“耽搁了一阵子”,竟然是这么曲折的过程。
“后来呢?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这些?”
“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我想你或许已经走出了这段感情……我在生死关头徘徊的时候才突然发现,世界上真正重要的东西太少,而我却被无关紧要的事物分去太多时间和精力。所以我想见到你。”
所以……是说我很重要吗?Charles呆呆地听着,突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人真有趣。生动又活泼。和他在一起一定乐趣无穷,永远不会闷。后来果然是这样。Charles你是我生命中最大的惊喜。”
“你本可以早点说的。”
Charles的眼圈已经泛红了。
Erik轻声道:“我以为你对我已经没有感觉了。”
“你这个混蛋。”
Charles大哭起来。
“抱歉。”Erik张开手臂把他抱进怀里,在他耳边说道,“我一直忘了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道路的尽头是两扇铜制镂空雕花大门,车缓缓停了下来。
一名面容清俊、风尘仆仆的青年从车里下来,又从后备箱里拎出一个简便的手提箱。给了司机一大笔小费后,他从草地里捡起一块门牌,熟稔地推开吱哑生锈的门走了进去。
庄园内四处荒草丛生,无一处不显得破败凋零,但又依稀能看出往日的荣光。
青年径直走到大宅前去敲门。
来开门的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在看到来人之后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Charles少爷?”
头发花白的老管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您终于回来了!”
Charles露出笑容。“是的,我回来了。”
Charles得到了最好的招待——殷勤的老管家忙不迭摆出了最好的食物和酒,还忙着支使佣人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通风透气、又紧赶慢赶地催人去把主卧收拾出来——沉寂已久的大宅子也因此有了一丝生气。
当年不是这个样子的。当年它的女主人还在的时候,Xavier家的庄园简直就是附近的社交中心,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客人华服盛装而来,到处都回荡着轻快婉转的乐声,佣人们步履匆忙地穿行在长长的回廊上,每个看到他的人都礼貌地停驻喊一声:“Charles少爷。”
Charles少爷。
如今他早就不是什么前呼后拥的小少爷,只是一个风尘仆仆的归人。
Charles坐在餐桌前,眼看老管家拄着拐杖还把自己和其他人支使地团团转,不禁好笑:“行了别忙活那些,我可能只住几天就走。”
老管家的眼神顿时黯淡下去,却又马上找到了理由说服自己和Charles:“不行,少爷住一天就该讲究一天。我去让把那套银制雕玫瑰的餐具拿出来,少爷以前最喜欢那套……”
“好了,”Charles制止他继续折腾自己那一把老骨头,“那些先不忙。”
“少爷是想……?”
“我想先去看看我母亲。”
老管家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我带您过去。”
老管家在前头不紧不慢地走着,Charles在后面不疾不徐地跟。
穿过九曲八折的走廊,到了一个偏僻的院落。
这里不对客人开放,因为Xavier家族的上一位女主人Sharon Xavier就葬在这里,和她英年早逝的丈夫一起。
老管家很贴心地退开了,Charles在墓碑前蹲了下来。
“妈妈,我回来了。”
Charles从小就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在一群只精通吃喝玩乐的贵族纨绔之间显得非常鹤立鸡群。这也让Sharon女士十分引以为豪。
Charles其实不太喜欢总被母亲当做吉祥物一样带出去在其他贵妇人面前炫耀,那让他觉得自己和母亲在第五大道买的一个限量版手包没什么区别。他希望的是有更多的时间和母亲相处,而不是在社交场合扮演母慈子孝的戏码,他想得到更多来自母亲的关注和温情。
Sharon女士并不是没有察觉到儿子期盼的目光,但她只是淡淡说道:“Charles你不能这么软弱。”
然后亲自给他整了整领结。
这对于年幼的Charles来说就像是决定了某种命运的谶言,他依稀明白原来对情感的渴望是和软弱挂钩的。
并且不是母亲所赞扬的。
于是虽然他讨厌社交场上的繁文缛节,讨厌那些虚荣做作的贵族小姐,更讨厌装腔作势的互相吹捧和看人下碟,他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全都投入到学校里去。因为这是唯一的既被母亲所看重、而他自己也感兴趣的事情。
但就算是拿到再漂亮的成绩,也远远不能弥补内心对情感渴求的空洞。
Charles原以为只要自己满足了母亲的所有期待,就可以得到母亲的爱和认可。
但到后来他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人不可能满足他人的所有期待,除非他完全放弃自我,成为一具行尸走肉的傀儡。
他开始自我放逐。
当第一张他和男孩接吻的照片被掷到Charles面前时,面对母亲的怒火他不是不胆战心惊的。
然而Sharon女士只是把那张照片面朝下地扣在桌子上,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玷污了她高贵的眼睛:“你私下怎么玩都可以,不要被别人看到就行。”
就在那一刻,Charles彻底明白了。母亲要的是一个完美的外壳,而她实际上并不在乎里面是个什么玩意。
于是他报了欧洲最古老最著名的大学之一,用一张漂亮的成绩单拿到了入学通知书和奖学金,带着行囊离开了家,再也没回来过。
感情成了他最后的流放地。
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瞒不过Sharon女士的眼线,干脆更加放浪形骸。
Sharon女士一开始还想办法把那些男孩从他身边赶走,后来发现Charles不过是走马观花,一个走了立刻换下一个,毫无留恋。于是她也就渐渐没有动作。原以为他只是年少贪玩,结果几年了Charles也并没有往所谓的正轨上走。
和母亲进行这种较劲其实很幼稚,但却是当时的Charles唯一能做的事。他没想过自毁前程,对学术的爱是真爱,不能因为一时意气就放弃。所以大学他也读了,在情事上随便一点而已。
滥交源于寂寞,也源于伤心。
不是没有遇到真心相待的好男孩,只是Charles心底根深蒂固地认为自己本就把这当做是报复母亲的工具,不算对等,不能耽误别人。
对每一段恋情他都事先说的很清楚,就算面对花心和始乱终弃的指责,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谈恋爱嘛,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Charles的花名愈来愈响亮,慕名而来或是被他所吸引的人越来越多,但他也渐渐觉得无聊和疲倦。
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好像感情也无非是那样。只要有一星半点的好感,加一点随时都能上头的激情,只要时机恰到好处,很快就会酝酿出一段干柴烈火。
但烧得快,熄灭更快。
Charles在情场上通常无往而不利,他的西装裤下拜倒的人不计其数,几乎从未遇到过敌手。爱情对他来说就只需要屈尊纡贵地接受一个人的感情即可,那已经是莫大恩赐。
Charles没想过这场和母亲之间的战役怎么和平收场。他们的性格一脉相承,都是外柔内刚,看起来脾气不大,通情达理,却都有十分固执的内在。
结果就在Charles准备进行第二个博士学位答辩的时候,老管家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Sharon女士心脏病突发,走得猝不及防。
“夫人走得很平静。”
“那不错。”他下意识地接了一句。
“夫人吩咐过让您先完成答辩,学业为重。不必请假回去参加葬礼。”
倒是很像Sharon女士的风格。
Charles果真没回去参加葬礼,尽管这让他受到不少非议。
等拿到学位后他也没回去,而是马不停蹄地攻读起第三个博士学位。
两年后他拿到了第三个博士学位,并成为了最年轻的教授,然后他才回家去看了一眼Sharon女士的坟墓。
她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但再没有机会和Sharon女士和解了。
或许她在天堂会明白一切。
Sharon女士去世后,Charles一度觉得人生十分空虚。他这么多年来都靠着一股倔强和要让母亲刮目相看的意气撑下来的,这股气陡然散了,他突然有点茫茫然无所适从。
渐渐不再为了报复什么人而开始一段感情,但过去养成的不良习惯却改不过来。
那就是——很轻视感情。因为得到的太容易,因而不觉得真心有什么了不起。
直到他在一块名叫Erik Lensherr的石头上狠狠绊了一下,摔了一跤。
才渐渐成熟起来。
Charles担心这个故事到后来也会变得千篇一律。
他会很快厌倦不再若即若离、并不事事以他为重的Erik,而Erik的绝境buff会消退,他会回到现实生活中,渐渐把其他事情的优先级拖到他前面去。
何况还有距离太远的事情没有解决,他们可能会走回过去的老路。
在很爽快地跟学校解约后——双方达成了协议,Charles的离职原因为自动解约,双方均无过失,学校也不想在明面上背什么歧视的帽子——他很爽快地把公寓丢给Raven处理,然后只身回了纽约州的西威彻斯特大宅。
至于Erik那边,Charles只说自己要回纽约一趟。至于将来怎么样,他还没想好。
他依稀知道Erik是回柏林去了,在南亚这么兵荒马乱了一场,工作那边还有很多烂摊子等着他收拾。想到竟然能让这样一个男人抛开一切先来见他一面,Charles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悠哉悠哉度了半个月假,在Erik问及近况和打算时,Charles闲闲说起:“我不打算回大学上课了。我想自己办个学校。”
“办学校?什么样的学校?”
“现在的大学虽说已经有一定程度的普及,但说到底还是精英教育,为精英服务。
我想让那些受到歧视的、上不起学的少数群体办一所特殊的学校。嗯……就叫Xavier天赋少年学校,你觉得怎么样?”
“棒极了。”
Charles笑出声。“你都没看过我的具体计划书,就随口乱赞。”
“还有计划书?那一定靠谱。”Erik的声线在电话里听起来有种过分的温柔:“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Charles忍不住又笑。
说完自己的打算之后,Charles没问Erik的.
他固然不喜欢异国恋,但也不喜欢强迫别人为自己牺牲,正如他也不会违背自己的意愿为了Erik跑去柏林。
或许他们的感情距离就是这么遥远。
或许哪天他真正成熟,明白感情并不拘泥于一些固定的形式或是对白,某天能接受这种远距离的、淡淡的恋爱。
也或许某天感情淡到像白开水一样索然无味,他们会再次自然而然地分开。
谁知道呢。Charles挑挑眉,又重头看起他的计划书。
“或许你应该再慎重考虑一下。”
骤然被打断的声音有一丝停顿。
“——什么?”
或许现在谈这个不是时候。只是在听到Erik说打算到纽约来发展时,涌上心头的不只是惊喜,还有惊慌和恐惧。Charles原以为自己一直在期待这个。他和Erik,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在同一个时刻看日落。但他更希望这是顺理成章、自然而然的现象,而不是某种浪漫或是牺牲的产物。
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动让他忍不住打断了Erik对未来规划的侃侃而谈。
“我是说,你没必要急着换工作或是搬到纽约来。尤其是,不用为了我做这些……”
“你是在担心什么吗?没必要恐慌,Charles. 不论我到哪里工作,我们的关系都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不论是纽约、柏林,还是加尔各答。”
Charles深吸了一口气。
“我是说,万一……万一哪天我们分手了呢?毕竟,我从没有过维持一段长期关系的经验……”
Erik沉默了半晌。
“你和每个人交往之前,都会像这样给自己先留好退路的吗?”
谈话不欢而散。
Charles知道自己是退缩了。
过去他从不畏惧这些,一个男友走了自然会有下一个填上,来来去去,就算偶尔有一点小失落,也不过是微小波澜。他不太在意这些,这也让他成为了感情里糟糕的混蛋。
但Erik却又不同。
他发觉自己很难用平常心去对待Erik,过去那些经验和套路统统不管用。
他对Erik有种过度的患得患失。他害怕每一步走错,害怕每一个会让他们关系恶化的契机,这也让他宁可停滞不前。
但Erik不同。
一旦某个开关被打开之后,冷漠的外表下藏着的是无尽的温柔。Erik喜欢做计划,喜欢事先规划好一切,他说要来纽约工作,说不定连纽约每一条街道名称都已经熟记于心,并且已经计划好要和Charles共同游历哪些地方,对未来有一二三四诸如此类的安排。
大概严谨的德国人谈起恋爱就是这个样子吧。
但Charles发现自己有点跟不上Erik的步伐。他还没有想那么远,没有考虑两人一起住的话用什么材质的床单、什么味道的刮胡水,没有规划过从他的住处到Erik那儿的最优路线是哪条,甚至没有想好是不是和Erik共度余生。
一团乱麻。
“我想保留这个湖,旁边种一些高大的树木,路的两旁种灌木玫瑰……”
Charles穿着卡其色的工装服,跟一群工人在园子里忙来忙去。
老管家从远处走过来,递给他湿毛巾和加了冰块的红茶,见他满头大汗的样子,怪心疼地说道:“休息一会儿吧。当初夫人可从不亲自动手做这些事。”
Charles接过冰茶一饮而尽,然后才拿起毛巾擦汗,不在意地说道:“亲自参与规划会更心里有数。后续是要交给专门的园艺公司来打理,不然光靠我们自己可弄不来。”
“需要的话可以再多请一些佣人来,少爷您的衣食住行都需要有人打理才行。”
Charles好笑地看着他:“请人来负责烹饪打扫和日常维护就行了,我不需要什么贴身佣人。”
“可是夫人以前……”
“好了好了,那是以前。我早就不是什么贵族了。”
老管家不赞同地摇摇头。
“我是要办一个学校,不是要办茶话会,亲爱的。”
“您的意思是,Xavier家族的庄园要让一群陌生的小崽子随便进了?!”
Charles笑笑,把茶杯放回管家手中托盘,往大宅走去。
“有我的电话吗?”
“没有,少爷。”
Erik与他还在冷战。
Charles很难不受负面情绪困扰。尽管他勉强用整理花园、订购教学用具等琐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还是无可避免地沮丧下来。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Erik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以往有这种情绪体验的时候,他通常会选择去酒吧喝一杯,认识个把可爱的男孩子,双方从相谈甚欢到畅享床底之乐,很快Charles就会把偶发的小失落丢到一边。
但此时他发觉自己完全不想这么做。不知道是突然决定恪守恋情的忠诚守则,还是已经知道Erik并非别人能轻易取代的。
当Charles把自己浸入管家精心准备好的浴缸里时,身体的疲惫像蒸汽一样渐渐挥发出来,但情绪却像一块大石把他压到水底。
或许他应该先去找Erik道歉,毕竟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他在无理取闹,不把Erik的好意放在心上——没错,问题就是这个。在感情方面他的自我保护机制太过敏感,以至于他很难像一般人那样去接受爱的馈赠。他一方面渴求爱,渴求油然而生的、无目的色彩甚至不要求有回应的爱——这种感情通常诞生于一念之间,由激情、性渴望和某些基于外貌的喜好组成;另一方面又逃避一段稳定的、逐步发展的关系,因为稳定意味着双方的付出和得到达成某种平衡——他几乎总是在害怕自己难以付出同等回报。
经过一番内省Charles发现自己仍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电话在这时候很突兀地响起。
已经是深夜了,没有人会在这时候打电话给他。除了一个人——
是Erik.
“我想我应该没有找错地方。西威彻斯特,对吗?”
“呃……啊?”
“我看到了Xavier家族的门牌。我想我来对地方了。Charles,我现在正在你家大门口,说实话我没料到会是这么大的城堡庄园——能否请人来给我开个门?”
“……稍等,我马上出来。”
最后是Charles自己裹着浴袍匆匆走出来的,费了一番功夫从卧室走过来。他怎么都不好意思在这个点把管家或者佣人叫醒,倒不是说现代化社会已经把他的贵族习性磨灭殆尽,只是同性情人深夜来访?Charles知道佣人间的流言蜚语会传得多厉害。
大门口的灯已经熄灭了。
Erik就站在那里,像一座雕像。
“Erik你怎么突然来了……”
Charles意识到他从未在Erik面前如此狼狈过,身上只裹着个浴袍,头发甚至在滴水。他总是尽力维持在每一个情人面前的完美形象。完美的衣着,完美的发型,完美的须后水,完美的俏皮话。
“晚上好,Charles.”Erik拿下帽子,“我决定,我们先用你熟悉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再用我的。”
Charles事先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一场激烈的性爱。
倒不是说这不好,而是Erik对他的了解程度比他想象的深,这念头让他窃喜,又令他胆寒。
他实在没有勇气,把真实而完整的自己呈现在Erik面前,但现在情势不由得他不——
“你原本可以邀请我和你一起把你之前未做完的事做完。”
Erik脱下外套,拉掉领带,然后慢条斯理地解着衬衫的纽扣。
Charles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你是说,洗澡?”
很难相信Erik会做这种事。
因为他看起来一直禁欲又克制。
“那么,现在呢?”
Erik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慢慢覆上一具结实又温热的身体。
Erik有条不紊地做着扩张,他的动作简单利落,直奔主题,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意味,Charles却像个初尝情事滋味的小处子一样被他撩拨得血脉贲张。
这可是Erik.
Charles很快就动了情,后穴湿得一塌糊涂。明明是���然的生理现象,Charles却无缘无故感到一阵羞愧。
他们还在冷战呢。
坚硬的性器缓缓进入。
Charles皱着眉,看着Erik锐利的面部线条,就算在做爱时也纹丝不动。
冷淡又克制。
不论何时。
“你喜欢这样吗?”
等不到Charles回答,Erik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觉得你是喜欢的。”
“我猜你喜欢被掌控的感觉。”
就算你说得都对,我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讨论心理或哲学问题。
Charles不耐烦地堵上Erik的嘴,Erik则回之以绵长炙热的吻。
然后从Charles的脖颈一直舔到胸膛。
Charles浑身颤抖。
一想到是Erik在做这种事情,他就有点过度兴奋,不能自已。
Erik的性器在他体内缓缓搅动。强烈的快感令Charles微微张着嘴喘气,背脊上都是汗珠。
他们对彼此之间存在的问题避而不谈,一见面先用激烈的性事冲昏彼此的头脑、冲淡彼此的情绪,然后让大事化了,小事不了了之。
他从没试过在吵架或冷战时做爱。
虽然有点用性爱解决问题之嫌,但Charles却发觉他非常喜欢。正合他意。
难道这就是Erik说的,先用他的方式解决问题?
Charles短促地惊喘了一声,被打断了思绪。
因为Erik开始高频率地摆动着他的腰。性器越插越深,深入又频繁的刺激让Charles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的手软弱地抓着Erik的手臂和背部,嘴唇上残留着刚被激吻过的艳色,一双失焦的蓝眼睛空泛地望着天花板。
被抬高的双腿不断颤抖着。
肉体撞击的声音。
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带着��致快感的哭声。
“啊……”
高潮带来的愉悦是爆发性的。
被轻而易举地吞噬了。
管家尽职地替睡到日上三竿的主人尽到了带客人参观整个庄园的义务。
非常典雅。
这是Erik的评价。
作为一名建筑设计师来说这评价有些简短地让人觉得敷衍了,管家期待着听到长篇大论的溢美之词,而操着德国口音的客人却在阳光晴好的大早上表示自己有些睡眠不足,需要回房间——主人正住着的那个房间——去再休息一下。
夫人在的话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情。老管家愤愤不平地想,一边目送Erik Lensherr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卧室,并且关上了门。
“醒了?”
其实Charles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他没有赖床的恶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起来面对这一切。
“早。我从窗户看到管家领着你在庄园里散步。”
Erik哈哈一笑。“管家对我气得牙痒痒。”
“没办法,他怕是不常接待半夜到达还住在主人房里的客人。”
“那我应该格外感激他为我准备了那么丰盛的早餐,还邀请我整个庄园。”
“真的吗?他没有领你到某个枯井旁边,然后一把推你下去?”
“没有,但我想他一定很遗憾没有这么做。”
两人不禁大笑起来。
“说真的,他可是不是看起来那么古板的人,以前就会帮助我半夜翻墙出去参加朋友的生日宴会。”
“为什么要翻墙?”
“因为两家的家长有点不对付,我妈要树立她在社交场上的的绝对权威地位,就会禁止我去参加某些社交活动。如果我不去的话,就会有一堆人也不去。”
“原来你从小就作威作福。”
“嗯哼,怕了吗?”
聊了一会儿儿时的趣事,Erik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什么?”
Charles看到他的目光,顿时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
“啊……”
Charles用枕头蒙住脸。
“我宁可你永远也想不起要问这个。”
“你的反应不像看上去那么熟稔。”
“我不常是下面那个。”
“我很荣幸。”Erik在床边坐下。“其实我想问的是,你在电话里说的那些……感觉好些了吗?”
“……”Charles的脸顿时青一阵红一阵。
“怎么,”Erik笑道,“你在得到了我的肉体之后就厌倦了吗?”
“不,当然不是。我必须承认,那些忧虑和担心在看到你之后都变得不足为道起来。我爱你,Erik。我只是对自己没有太多信心。”
“记得我说过要先用你的方式解决问题——”
Charles老脸一红。
“——然后再用我的吧。”
Erik从行李箱里掏出一个大信封。
“我给你带了一个礼物。”
Charles疑惑地接过那个信封。
拿在手里一点重量都没有,轻飘飘的。
“是个半成品。原以为可以全部准备好再告诉你,你那么说了之后,我担心没有把它给出去的机会了。”
“Erik……”
“下午我要去纽约的工作室开会。”
“什么,下午就要开始工作了吗?”Charles惊讶道,“我还以为我们可以像小说主人公一样拼命恋爱,不需要工作就有很多钱。”
Erik不禁微笑起来,拿起他的外套。
“工作是房间里的大象。就算是才华过人也要付出很大程度的努力才行。我赞成你开设学校的想法,Charles,但你真的应该加快进度了。只是在家里进行园艺设计可不叫准备开学校。”
“唔,其实……纽约的几所著名的大学都给我发了邀请信,我只是想给自己更长一点的假期。”
Erik给了他一个“我早就想到了,但没想象到你居然会承认的眼神”。
“我会再仔细考虑一下的。”
出乎管家的意外,客人这么快就告辞了。
而回来之后就一直宅在家里的Charles少爷也破天荒地准备开车去拜访一些校长。
不是大学,而是一些愿意接受特殊学生的中小学,看他们都有哪些特别的设施和做了哪些特别的准备。
从庄园出来,到纽约市区开车兜了一圈,Charles感觉自己穿越时空回到了现代社会。
开学校这件事确实比他想象的难度还要大很多,拜访了一些特殊学校之后也颇有收获。
设置不难解决,最核心的还是招收学生的问题。特殊学校不像普通学校一样可以到处打广告,它更需要的是信任和隐私。
Charles打算一步步来。
Erik给的信封里是一把钥匙,还有一个地址。
就在曼哈顿市区,第五大道附近。
这也是把他从深宅大院里拖出来的原因之一。
Charles按捺不住好奇去看了,是纽约的一处公寓。到处都按他的喜好装修,又比他想象的更美。还不算是完全的完工状态,但已经足够给十分美好的想象。
他坐在玄关的地上,给Erik发了个信息。
【在开会吗?】
【没,正好在休息。十分钟后开始下一轮。】
于是他打了电话给Erik.
“我在花园街。”
Erik好像一点都不意外。“新房子看过了?怎么样?”
“非常美。”
“喜欢吗?是为你准备的。”
Charles沉默了一下。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还有一个礼物给你。在客厅的花瓶里。”
Charles爬起来四处张望,找到了那个湖蓝色的细长瓶颈大肚瓷瓶。
他伸手进去,掏出了一个同色的小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
戒指下面还放了张小卡片。
是手写体,英文和德文各一行,是同一个意思——
“想和你共度余生。”
电话没有挂断,Erik在那头静静听他的呼吸声。
Charles把戒指握在手心里,感觉像是被猝不及防的美梦砸中了脑门。
“顺带说一句,”Erik突然发声,“正在和资方谈判,我可能会到纽约来开一个工作室。”
德国男人的浪漫就是不动声色布置好一切。
过了好半天Charles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Erik……”
他一开口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这个声音哽咽的人,是他? “我才不要你这么做……”
“为什么?”Erik超温柔。
“我觉得我配不上这些……你以后会发现我不是什么好人……我跟很多学生上床,对他们始乱终弃,而且还因此进了医院……”他抽抽噎噎,泣不成声,感觉自己哭成傻逼。
“别傻了Charles. 你是我见过最天真的人。”Erik的声音就像最恒定的化学元素,永远在那里,呈现最稳定的形态,“Charles,你很缺乏安全感,又有些优柔寡断。我不是想替你做决定,只是想小小地推你一把。你尽可以和我试一下,假如不行再分开。毕竟我们有过经验,或许这次磨合起来不会很难。难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你以前并没有特别喜欢我……为什么现在……”
“你记得在酒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记得……”
“你站在吧台旁边,手里拿着半杯酒,顾盼生辉的模样。其实那个时候我就被你吸引住了。”
“你——”Charles呆住了。
他假模假样地上前搭讪。
他心怀鬼胎地热心帮忙。
竟然全都被看在眼里。
“我不由自主地对你着迷,想见到你、听你的声音、想和你在一起。我撇下Alisa来找你,还找了许多冠冕堂皇的借口。不然哪来那么多偶遇?”
“Erik……”
“我觉得很对不起Alisa. 她是我恩师的女儿,本是我人生规划中的重要一环,但坦白地说,是我背叛了她。”
“我还以为是她要和你分手……”
“Alisa察觉到了我的改变,确实是她先提出的分手。”
“那后来……”
“我从希腊赶回德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处理这些事情,因为不想把你牵扯进来,所以并没有告诉你这些,就连和你的联系都刻意减少了。Alisa有点情绪不稳定,我花了很长时间抚慰她的情绪,不想让她冲动之下来找你。没想到你竟然会来安慰我,Charles,你真是我的天使。
后来你突然要分手,把我吓坏了。我只想尽快处理好这些事情,来和你在一起。
你住院的事情,我是后来才知道的,非常抱歉。我原来没想到是那么严重,只是觉得你能接受一个小小的教训也好。早知道是那样的话,我一定抛下一切飞奔来看你。从此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至于这个礼物,你不用感觉压力太大。不是想改变你什么,我想每天和你一起起床,仅此而已。”
Charles惊呆了。
“Erik我脑子有点乱……”
“Charles,说这么多,我不是要左右你,恰恰相反,我希望你在知道全部真相后,这次能深思熟虑之后做决定。看到通往花房的阳台了吗?从布宜诺斯艾利斯运来的玻璃门一个月后才会送到。它们很美。”
“我……我不知道……我要再想想……”
“我给你一点时间考虑。你有随时改变主意的权力。这期间我不会试图影响你。我会让你独立地思考和做出最后决定。而这次不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百分百尊重。”
“那就是说,我只有这一次机会了?”Charles小声说道。
“是的,亲爱的,就算你是Charles Xavier,很多事也不能一遍遍重头再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觉得……如果不抓住你就会错过非常重要的东西……”
“不,不会的。就算放弃我,你还是有一片森林。”
Erik开始讲冷酷的话了。
Charles握着那枚戒指,感觉手心都是冷汗。
“我等你三天。”
“那要是,三天后我还是不能做出决定呢……”
“三天后,我会飞柏林���另一张合同。从今以后,从你的世界里消失。”
“Erik!……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选你!” Erik叹了口气。
“如果你想要和我在一起的话,是不需要这么挣扎的。”
“……”
“世界这么大,想和一个人再也不见面也很容易。” “……”
“我要去开会了。”
“好……”
电话挂断了。
毫不拖泥带水,正是Erik的风格。
Charles很怀疑,要是自己错过了这次机会,Erik真的会像他说的那样彻底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Charles听到一阵陌生乐音。
听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是门铃在响。
这时候会来拜访的没有第二人,正是Erik站在门口。
“管家说你还没回去,我猜你会在这里。”
Charles才发现自己在新房子里呆坐了一下午。
外面天都黑了。
“Erik我……我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你……
虽然我还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
也做不到你那个样子……
我很希望被别人爱,但是有一点点困难就很容易会退缩……
但是……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Erik喟叹一声。
“我是不是把你逼迫的太紧了?但我又担心,不强硬一点的话,我们的大半生就要在各自的骄傲里荒废度过了。”
“我决定要试一下。” “只是试一下?”
“努力一下。”
“好。”
心甘情愿成为你的所有物。
感情是这样的。
有的人不擅长燃烧,但也有别的方式表达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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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华浸放的那些天——萨尔斯堡音乐节散记3(人间喜剧-哈姆雷特)
快11点的时候,各路人马才各自陆续出发了。有的去品尝美食,有的去逛街,有的去看表演,有的去欣赏风景,有的去听音乐会。我本来想去听音乐会,可是小邵和小k想叫我陪他们去看戏,因为我懂一点话剧知识。他们听说今天下午有一场哈姆雷特的演出,虽不是什么著名剧团,也不是把五幕全部演完,但他们从没看过外文现场版的哈姆雷特,因此希望我跟去“解说”。好吧,准奏!朕跟着他俩在萨尔斯堡的大街小巷画了半天地图,终于找到了那个演出地点——街边的一个小型广场上。现场是一个不太大的,临时搭建的“剧场”。其实就是钢架子搭的台子和棚子,用临时材料做成“墙”,台下摆着十几排长凳,围成一个半圆,如果这个半圆再扩大一点,就变成小剧场话剧了。别看“剧场”比较简陋,可安放在钢架子上的各种舞台灯和台旁摆放的音响设备还是挺专业的,台侧竟然还有一个小型的伴奏乐队!我们去得有点早,现场观众还没几个,也不用买票,基本是一个比较大型专业的路演。剧务们正在做开演前的最后准备,幕布还没有拉上,可以看到台上有人在安放布景。我看那布景是一个城堡墙的样子,猜想今天的表演应该是从第一幕老王显灵开始。一个大肚子推着一车大号的啤酒杯子从我们旁边走过,应该是准备一会儿为观众提供啤酒。由此我猜这场演出应该不是很正式正规的话剧演出,可能是民间剧社之类组织的吧?因为在西方,观看正规的戏剧演出是不能吃东西的,甚至观众的着装都要比较正式,这和早年国内大众看电影时的情形是不一样的。果然,后面的演出证实了我的猜想。
我们仨因为来得早,所以选了一个最好的位置坐下,看他们里里外外地忙碌着,也看到陆续有观众进场,逐渐填满了位子。过了一会,幕布合拢,小乐队开始演奏,以招揽观众。现场气氛逐渐出来了。起初乐队演奏的几首小曲子都不是太有名,我一个都没听过,可能是萨尔斯堡附近民间的一些曲子吧?但使我惊讶的是,这个规模不大的小乐队的演奏水准还是相当高的。夸张点说,可以和中国国家爱乐乐团相比了。:)小骚和小k一左一右,把我夹在中间,以便听我解说。我就不断地把看到的和自己猜想的和他们说了下。此时观众基本满员了,乐队停下演奏。过了一会儿,指挥拿着指挥棒把双臂高高举起,创造了一个几十秒的静默。人们知道演出就要开始了。随着指挥把手一挥,乐队以隆重而宏大的音量开始重新演奏,观众霎时一片沉寂,乐声响彻云霄。那庄严的乐曲刚一奏响我就听出那是感恩赞!就是每年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开始之前,出奥地利广播公司台标的时候,背景的那首曲子。有趣的是,一年前央视的一个节目《马克思是对的》竟然也用该曲作为开始曲!一边说马克思是对的,一边竟然用赞美耶稣的曲子作为主题曲也是没谁了!这如果不是高级黑,那只能说央视现在的水准是多么的low了。这首曲子有一个很雄壮澎湃的开头,听得观众热血沸腾,把现场的气氛烘托得热烈、神圣而庄严。我不禁感叹,作为音乐之国,奥地利的水准确实不同凡响,一个平常的社团演出都能做得格调这样高。感恩赞前奏曲很短,只有四个乐句,乐队奏了两遍后回到高潮乐句,以最宏大的音量结束演奏。随着乐声落下,大幕徐徐拉开,一位男报幕员出现在台上。他用英、德两种语言开始说开场白:欢迎观众们来到萨尔斯堡音乐节,来到本剧场,和接下来你们将欣赏到怎样怎样的戏剧,并且间或开一些有趣的小玩笑。这是西方戏剧演出常用的一种报幕方式,我虽只能听懂个大概,但根据这个程式,我猜也猜得到他大概说了些什么。小骚英语的确了得,他竟然几乎同声传译了这段报幕!报幕结束后,演出便正式开始,非常简洁。这时我才注意,这个临时搭建的舞台竟然还有二幕,刚才大幕拉开的时候,二幕是拉上的,现在二幕拉开,露出后面的布景,演出便开始了。小乐队开始演奏一种有点儿恐怖的音乐,来渲染舞台上的阴森气氛。在干冰云雾缭绕的城堡上,勃那多和他的同伴登场了……如我猜想,演的确实是该剧的第1幕第一场。演员开始念台词,我一听,完了!完了!用的是德语!!这下不但我傻了,小骚也傻了……观众中有了一些很小声音的龃龉,应该是也听不懂德语。随后,便陆续有人礼貌地猫着腰起身离开,同时也有场外的人士陆续填补空位。我问他俩还看吗?小k说一点也听不懂,小邵说我想看。我说,好吧,我来给你们讲解。多亏演的是哈姆雷特,这个剧我几乎能背下来了。虽然听不懂,但根据台上情形,我也大概知道演到哪了。我扼要地给他们讲解,仿佛能听懂一样。第1场老王显灵过后,台上气氛放松下来,台下气氛也放松下来。有挎着小木头盒子的小贩儿穿行席间提供零食。场边早摆了好多啤酒桶提供鲜啤酒。观众席上开始有人小声说话、吃东西、喝啤酒。这样我解说就方便了,不用非常非常小声。对于专业人士的朕来说,解说当然是猴子爬树拿手戏。对于同样专业人士的他们来说,理解能力和鉴赏能力都超高的,所以我们一说一听配合得非常默契。可别小看这种默契,它可以使人心情非常愉快。而心情越好,解说得也就越好。你们知道吗,有时候面对一些木讷的蠢猪观众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你字字珠玑,却是在对牛弹琴。有时候与好的听众交流简直三月不知肉味。场上的气氛越来越轻松活泼了。虽然剧情曲折延长,演员的演技也很正规上乘,但这毕竟是一种轻松的路演,观众不用也不想正襟危坐,大家一边在欣赏,一边也是在娱乐。哈姆雷特经典的剧情在欧洲是家喻户晓的,就像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之于中国观众一样。所以观众看这部戏,并不是想要知道它到底讲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而是和一大群人一起重温一个经典,在这个过程中享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乐趣,享受现场的气氛,享受优容美好的时光。人是群体动物,人需要享受群体,尤其在奥地利这样人口不是很多的国家,热闹的聚在一起,一起喝酒,一起看戏,这本身就是一种享受。其实我口口声声说的“小镇”萨尔斯堡,它其实是奥地利第四大“都市”!而就是这“大城市”萨尔斯堡,他也只有区区十几万人口,这个人数也就相当于北京上海的一些大一点的住宅小区!由此可见奥地利的人口会是多么少。这样少的人口虽然有着超级高的生活质量和福利,但不会让人感到孤独吗?在某国,人们最讨厌的动物大概就是同类了。不但数量多,而且素质差,极差,非常差。人们互相伤害,争抢资源,都想过上庄园别墅的田园生活,而在奥地利,情况差不多正好相反。我前面说过,隆重正规的戏剧表演,观众是需要正襟危坐的,而这种轻松的路演恰好填补了空白,使人们既能欣赏戏剧,又不必过于拘谨。这个看戏的过程其实并不在乎受到了多少艺术的陶冶,而是要欢乐的聚集在一起。
前面说到过,这场演出并不是演整本剧,是择重要的场幕演,故事情节基本完整,时间不那么长。这样我解说起来就更容易了,因为都是些经典的场次。虽然可以吃东西,但台下观众也不是你们想象的像在电影院里一样咔嚓咔嚓地嗑瓜子,交头接耳地说笑,孩子哭,小贩闹那样的场景。观众席基本是没什么声音的,这一点欧洲观众的素质确实是高。小贩的小木头盒子我仔细看了看,就是像民国时代卖香烟的那种比较扁的盒子,用一条带子挎在脖子上,打开在胸前,里面有各种小零食、口香糖、纸巾,还有小瓶的酒。可能是欧洲人喝的某种比啤酒烈一点的酒。白兰地?杜松子?葡萄酒?还是什么?反正肯定不是二锅头。:)小贩也不叫卖,只是偶尔默默地慢慢地在过道上走,穿着大概是哈姆雷特那个时代的衣服,把东西卖给靠边坐着的观众。只有到幕间休息的时候才来回巡行,坐在里面的观众才起身出来买东西,或者大声告诉他要什么,把钱由别人传出来,再由别人把东西传进去。场子边上还有卖道具的——哈姆雷特时代的帽子、斗篷、佩剑、插花,甚至还有铠甲(当然是假的)、假发和鞋子。有些观众在开演前或幕间就买来这些道具扮上,自娱自乐或者照相。咱们小骚就忍不住在幕间买了一个假发和一顶头盔,买回来以后才发现这两种东西无法同时戴上,只好把假发给了小k。小k买了一桶爆米花,我捧着,他们俩吃。你们要问我为啥不吃,很简单,因为我要解说。其实我在不解说的时候也吃一点。:)旁边的观众和善地容忍了我们小声的说话,因为他们发现了我是在给他们两个解说。当演到生存还是毁灭那一段时,台下的德语观众跟着演员小声地背诵,就像基督徒在做祷告一样。小骚用英语也跟着背,小k用中文背,我趁机抓了一把爆米花……小骚完整地把那段背了出来,小k只背了几句就不会了。哈姆雷特看到台下观众热烈的反应,念完这段之后做了个手势,于是台下的德语观众和他一起重新大声地朗诵了一遍这一段经典台词,气氛达到了一个小高潮。读完,演出继续。我感觉这仿佛是弄出了一个布莱希特的间离效果。演出进行着进行着就接近了尾声。我没有想到的是,演到高潮,就是哈姆雷特和雷欧提斯比剑的那场,两个演员真的在台上表演了击剑,而且击得很精彩。但是我和全场观众都没想到的是表演发生了意外:在第三回合雷欧提斯就要挺剑刺中哈姆雷特时,演员那个健步用力过猛,踏破了台板,连人带剑一起掉进了台洞里。观众席上发出一片惊恐之声,大家都站了起来。哈姆雷特赶紧跑到洞口去看,并问洞里的雷欧提斯怎么样。可能雷欧提斯说没什么事,哈姆雷特本想伸手把他拉上来,可是看到他在洞里那个狼狈相,竟不禁大笑起来,抽回手蹲在洞口笑个不停,也不管洞里的雷欧提斯了。后台演职员也都跑上台来看。早已淹死的,卸了一半妆的奥菲利亚也跑了出来。演员们看到雷欧提斯没什么事从窟窿里爬了上来也都笑起来,台下观众也笑起来。哈姆雷特看到奥菲利亚,故意伸出手“噢”的叫了一声表示见到她很惊讶,逗得观众哈哈大笑。奥菲利亚看了哈姆雷特一眼,朝他甩了一下手,意思是别闹,然后也笑了起来。于是悲剧变成了喜剧——哈姆雷特不但战胜了雷欧提斯,而且见到了复活的奥菲利亚。台上台下都说笑了半天才逐渐安静下来。剧务修补好了舞台,演出从比剑第三回合继续。可是哈姆雷特笑点很低,一演到雷欧提斯挺剑刺他的地方就笑场,一连笑了两回,弄得雷欧提斯和台下也跟着笑。第三回哈姆雷特倒是没笑,可是雷欧提斯自己却笑了起来。直到第四回才终于过了。经这么一闹,现场的悲剧气氛是怎么也营造不起来了。虽然演员们之后都努力演好这个结尾,但人们总觉得还会有什么意外发生,总是准备笑,直到大幕落下,观众也没有回到那个悲剧的情绪里。演员谢幕的时候,观众一见到哈姆雷特和雷欧提斯就又笑起来,演出竟然在欢乐的气氛中结束了。我们仨都觉得留下来看这场演出是对的。
演出结束后,有些观众就过去和演员们合影,小骚和小k也去了,我趁机把剩下的爆米花全吃了。等他们闹腾完,我们就踏上归途。那个小乐队一直都在演奏着曲子,欢送观众们。我虽叫不出名字,但听得出那是一些欢快的马祖卡和波尔卡。我们刚离开“剧场”几步,就听见乐队开始演奏伊娃波尔卡。敏感的小骚像过了电一样噌地转回身跑回去看,我和小k也跟了回去。伊娃波尔卡是什么呢?其实就是甩葱歌的原曲,难怪小骚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这首曲子是由一个芬兰组合唱红的。因为其中一个女主唱在演唱的时候总喜欢两个手不停的甩动,结果这个动作被头发长到脚后跟的初音未来那个疯婆子恶搞成了狂甩两根葱,甩葱歌这个名字也就诞生了。后来原唱发现她的动作已经被人编排成了甩大葱,于是在以后演出时便刻意控制自己不甩手,所以现在主唱甩手的版本已经不大容易看到了,而且甩葱歌这个名字仅限于华语圈,其他场合这首曲子还是叫伊娃波尔卡的。这曲子奏响没多久,现场就有两个人兴奋地跳起了波尔卡舞,又是踏脚又是转的,跳得还挺专业。其他人便把他们围在当中跟着节奏拍掌。这个欢快的小高潮结束后,乐队停止了演奏,人们才逐渐散去了。我们回到旅馆,在大堂,出纳员一看到我们就笑起来。他对我说,我离老远看见你们还以为你被奥特曼和喜羊羊绑架了呢。我一看左右,可不是:一个大钢盔,一个一脑袋羊毛卷……
那天晚上,奥特曼和喜羊羊逢人便夸我厉害死了,竟能把德文版的哈姆雷特翻出来,吓得我赶紧叫他们别夸了,让不明真相的老曹头听见该抓我给他当翻译了。其实我哪会德文,只不过是跟着剧情背台词罢了。像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脆弱啊,你的名字是女人;送礼的人要是变了心,重礼也变轻等等名句,演到那儿直接背出来就行了,那哪是翻译的,完全是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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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
高中毕业之后就没再写过博客,可能是因为大学的环境让我一蹶不振,对生活不再有那股热情了,也有可能是。而如今回头看当年写下的日记,惊叹于自己那时的单纯和天真,如果生活能一直像中学时那么简单就好了。
2014年后我的生活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学四年没有印象特别深刻的事情,还能记起的是,上街时坐的107/118路公交车、让我暂时逃避现实的学校图书馆、傍晚八九点在食堂吃的一碗燃面...而真正值得留念的,或许是每周的小组聚会,和那些可爱的同路人,他们陪伴我成长、包容我的缺点,也正是因为这些人,我的大学四年变得那么与众不同,结识了许多靠我自己接触不到的人,同时我也从他们身上学到许多待人处事的方法,即使是现在,我对事情的看法都或多或少受到过他们的影响。更重要的是,这四年让我的信仰得到扎根、浇灌和生长。待在小组时,总觉得自己在另一个时空,可以暂时不用去理睬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的事,享受那几个小时的宁静就好。又或许只是是我的逃避心理作祟,不愿去面对学业和人际关系上棘手的问题。回到现实,临近毕业的那段时间我也陷入了迷茫,不敢去想象如果考研失败了,人生下一步该怎么走。
可是谁也没想到我的生活也出现了转折。
2018年或许是改变我人生走向的一年。
初中时期的同桌问我长大想做什么,那时因为特别喜欢美国的律政剧,看着西装革履的律师站在陪审团前有条不紊地进行辩护好不风光,我说我想学法律,我想当律师,可是他却立马给我泼了盆冷水——我一直记忆犹新——他说我这辈子不适合做别的,只能做点翻译了。多年后我突然想起他这句话,可有趣的是,人生哪有那么容易就看到头?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大学毕业后我恍然,不是这条路我走不了,而是未来有更好的选择。
我总是在思考,如果失败了该怎么办?失败了多丢人啊,我找个地方躲起来吧。”我可以逃到哪里去呢?我要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去澳大利亚怎么样?”——高三时的我对同桌说道,没想到四年后竟成了真。
走之前我特意让家人陪我去了南京,逛了逛那所与我擦肩而过的大学,走在四牌楼2号的街头发了条朋友圈问道:“理想多少钱一斤?” 没能实现的理想真的一文不值。然而很多故事就像这样不了了之了。
离开南京后,真正的旅程开始于飞机飞过澳大利亚延绵海岸线的那一刻。
很长一段时间,悉尼海岸线上的悬崖总让我联想起电影《傲慢与偏见》里的英国,凯拉奈特莉站在山石之上,风吹裙摆,好似那句“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从悉尼市区的环形码头出发,只要乘半小时渡��就能到达的曼利海滩(Manly Beach),以及一路向北的德威、科罗伊、纳拉宾,再到棕榈滩...它们被统称为北部海滩(Northern Beaches),这里,是我生活的开始。
远离繁华的商业区,生活宁静祥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养老也不过如此。
后来的日子,我去参加周三的小组,认识了Alex,还有Matt,Ciao,他们点亮了我的生活,也正是他们帮助我慢慢融入了这里的环境。
回想这些时光,记忆中有几个主要的场景,在花园露台处吃早餐,午后有充足的阳光,游泳、骑车和慢跑,去朋友父母家吃晚餐,饭后的沉静,坐B-line公交进城,深夜回来,有时一个人,有时朋友开车送我回家。
在每年晴天天数超过300天、坐拥100多个海滩的悉尼居住,游泳和冲浪是生活的一部分,有时我们骑车去纳拉宾环湖,或者骑车去海边游泳,周日骑车去曼利的教堂,又或者晚餐后在朋友父母家蒸桑拿,去后山慢跑...这是住在市区无法体验到的,没有交通的压力和早晚高峰,没有拥挤的人潮和游客,随处可见的海鸥、鹦鹉,广场上的白鸽,房子后院的袋鼠,让我常常有一种活在电影里的错觉。 不禁想起《桃花源记》里的 “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还有些其他的场景——
傍晚的悉尼CBD,金色的夕阳照在海面,我坐在去市区的公交上,看着街道两旁的灯一盏盏点亮,美妙极了。走到市政厅时,看到银行大楼此起彼伏,街上的人行色匆匆,资本主义最精髓的地方都在这里了。
还有另外一些琐碎的场景——
夏日感官的光芒,与充满精力的日日夜夜。周末在Matt家看电影,认识新朋友,上街体验新的餐厅,探索这个城市的角落,夜晚开车去Pub吃牛排,尝试不同口味的啤酒...而因为我的长相太显年轻,总会遇到保安询问我的ID检查是否满了十八岁。
我意识到,我过的是借来的时间,时间始终是借来的,再过一段时间,我要去另一个地方上学,悉尼的生活会在来年的冬天结束,可我现在就已经开始感到不舍了。夏天发生的事总让人忘得很快,趁我还能记起,把这些故事收集起来,在未来贫瘠的日子里,让过去的微光带给我温暖。
“他们又承认自己在世上是客旅,是寄居的。 ...他们若想念所离开的家乡,还有可以回去的机会;他们却羡慕一个更美的家乡,就是在天上的。”
——
后记:这篇写于2018年年底,后来发生了更多未曾预料到的转折。这两年间,奶奶去世、和旧朋友说再见、去到塔斯马尼亚、留在悉尼读书、住进住宿学院、流行病爆发、被困在家半年...生活并不都是一帆风顺,也不会总是晴空万里,哪怕是在悉尼。但上帝仍然是爱我的,哪怕不是偏爱。
这篇文章的标题是《解释》,我想我并不能给出一个解释。
上帝是否希望我们受苦?C.S.路易斯说他并不确定。
我们不是靠尽量避免爱本身固有的痛苦来亲近神,而是通过抛开一切自我防卫,接受这些痛苦,将这些痛苦献给神,来亲近他。
——
拍拍衣袖上的灰尘,继续前行,
要大笑,要做梦,要与众不同,人生是一场伟大的冒险。
21/12/2018 - 24/05/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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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掩埋了遇难者:关于南京大屠杀的七个重要问题 | 短史记
作者:杨津涛 谌旭彬 2018-12-13
今天是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
对历史最好的纪念,莫过于廓清史实。
本文较长,共七小节,目录如下:
一、大屠杀历史记忆的变迁
二、中日史学界的共识与争议
三、滞留南京城的中国士兵
四、是谁掩埋了遇难者?
五、蒋介石否认南京大屠杀的存在?
六、伪满洲国军队参与了南京大屠杀?
七、朝鲜士兵参与了南京大屠杀?
一、大屠杀历史记忆的变迁
南京沦陷后第三天,已有部分外媒,如美国《芝加哥每日新闻报》、《纽约时报》等,开始报道屠杀事件。
但总体上,这些报道比较零碎,产生的国际影响很有限。【1】
在事件的对外传播中,影响最大、使其成为国际关注焦点者,当属田伯烈(Harold John Timperley)所著《外人目睹中之日军暴行》一书。田伯烈是澳大利亚人,自1920年代起长期担任英国《曼彻斯特卫报》驻华记者。
该书的缘起,可参考曾任国民政府“国际宣传处”处长的曾虚白晚年在其《自传》中的披露:
“我们花钱请田伯烈本人及由其代约史迈士写两本日军在南京大屠杀的目睹实录印行问世。此后,他照办了;他的《日军暴行纪实》与史迈士的《南京战祸写真》两书,风行一时,成了畅销书,达成宣传目的。同时,我们又与田伯烈商定,请他做我们国际宣传处不露面的主持人,以泛太平洋新闻社名义在美发稿……”
该书于1938年3月面世。
除以英文原版在欧美各国广泛发行外,“国际宣传处”还组织翻译推出了中译本(名曰《外人目睹中之日军暴行》)和日译本(名曰《所谓战争》)。由蒋介石特批经费大量印刷分赠。【2】
南京大屠杀自此广为人知。
(图:田伯烈著《外人目睹中之日军暴行》)
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曾命各收复区调查“历年遭受敌人屠杀案件”及因日军暴行而死伤的人口。
具体到“南京大屠杀”,先后成立了三个专门的调查机构。
“南京调查敌人罪行委员会”起步最早,至1946年2月, 已获得500余份资料, 涉及日军在南京的屠杀、伤害、奸淫、劫夺、破坏、强制服役等罪行295882种。
“南京市抗战损失委员会”调查发现,日军占领期间,南京损失的各类财产,相当于法币2万亿元。
“南京大屠杀案敌人罪行调查委员会”的任务是搜集大屠杀证据,“以供献于远东法庭”。
经其调查,整理出大屠杀中有确实人证的案件2784件,包括枪杀1159件,刺杀667件,集体屠杀315件,烧杀136件,先奸后杀19件,炸死19件等。【3】
为调动民众参与、配合调查的积极性,蒋介石曾在《中央日报》上亲自撰文呼吁。
蒋在文章中承诺:“在敌人大屠杀下殉难军民之遗属,冤愤一日未伸,余之责任一日未尽。……凡我同胞,其有身经当日大屠杀惨祸暨在敌伪暴力压迫之下,受有各种枉曲者,余均愿详知其事实及屠杀压迫之主谋,……一经查明属实,定处分别以战罪提付审判。”(《中央日报》,1945年12月21日)
稍后,蒋又召见陈裕光等人,亲自过问大屠杀专案调查进度。
惜因内战爆发,调查匆匆中止,未能给后世留下充裕的原始材料。
及至1947年,国民政府将12月13日定为“京市忠烈纪念日”,并于同年12月13日举行了首次公祭大会。
(图:南京下关码头尸体堆积如山)
一九四九年后,南京大屠杀进入了历史教科书。
1950年出版的党史教材《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史(初稿)》、1957年出版的“人教版”中学教材《中国历史》第4册中,都有关于大屠杀的内容。此外,大屠杀也出现在了各高校编写的《中国现代史》教材之中。
不过,冷战局势下,关于“大屠杀”的宣传侧重点有一些变化。
当时的口号是“反对美国扶植和武装日本”,故而出现了“美国鬼子点名,日本鬼子执行”之类的错误认知。
比如,曾参与救助难民的金陵大学教授贝德士,被错误指责“参与了当时南京的大屠杀。他一面在金大向同学们传布亲日思想,一面和日寇串通,在‘招人做工’的名义下,把大批的中国难民移交给日寇,让日寇集体屠杀了”(《金陵大学对美帝的控诉》,《人民日报》1951年1月31日)【4】
80年代以前,中国的南京大屠杀研究相当薄弱。
专业书籍方面,仅有1962年高兴祖编著的《日本帝国主义在南京的大屠杀》。1979年,此书以“内部出版”的名义,从油印本变为白皮书。
教科书的内容也在变化。
前南京大屠杀史研究学会副会长、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经盛鸿,在1970年代末进入南京大学历史系读中国近现代史研究生,是“文革”后最早的一批研究生。
据他回忆,“可以说我一直在南京求学,但我们的老师从来不讲南京大屠杀,教科书也不提,任何中国近现代史的书籍都不提。”【5】
显然,他读到的教科书,与五十年代的有所不同。
1982年,发生了日本篡改教科书事件,将南京大屠杀发生的原因归结为“中国军队的顽强抵抗”。
中国政府对此高度重视,为保护大屠杀遗址、收集日军罪证,南京市开展了1949年以来首次文物普查,并开始筹建“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
此后,关于南京大屠杀的研究渐成为显学,大量的资料集和专著相继问世。
如今,关于大屠杀的宣传与研究,已渐趋回归正常。
二、中日史学界的共识与争议
如今,中日史学界关于大屠杀的基本性质与主要责任归属,早已达成共识。
自2006年底至2010年1月底,曾由中国外交部与日本外务省主持、组织中日两国历史学者,开展“中日共同历史研究”。
具体到南京大屠杀,双方学者的论文定性一致,“都承认这是一次集体的屠杀事件”。
学术层面的分歧,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
一是遇难者的身份及具体数字;
二是事件过程中的某些具体细节。
关于前者,日方报告的说法是:
“日军对俘虏、残兵、便衣兵以及部分市民进行了集体的或个别的屠杀,同时强奸、掠夺,放火事件也频繁发生。因日军的屠杀行为而导致的死亡人数,据远东国际军事裁判的裁决达20万人以上(对于松井司令官的裁判书是10万人以上),1947年南京战犯裁判军事法庭公布为30万人以上。
中国的见解是以后者的裁判为根据。
日本的研究中,有以20万人为上限的,还有4万人、2万人等各种推算。对于牺牲人数的各种不同说法,其背景是由于对‘虐杀’(非法杀害)的定义、所定地区、期间、埋葬记录、人口统计等资料的验证上存在差异。”【6】
在共同研讨的过程中,日方学者还曾提出如下意见:
“其一,如果将战后东京审判和南京国防部军事法庭的判决当作历史事实本身,而不引用学术界的研究成果,这对学术界已有的研究成果是否尊重?
其二,在南京大屠杀遇难者中被屠杀者与阵亡者有无区别?平民与军人的比例是多少?”
日方建议就此展开具体的学术讨论。
(图:1938年1月,日军在南京开设慰安所,图为日军官兵拥挤在慰安所旁)
关于后者,日方学者意见颇多。
比如,有日方学者认为,“日军方面并没有……制定有计划有组织屠杀俘虏的政策。”“(中方采用的)有些史料本身是否真实,应该考证后再引用……另外,如何选择史料也很重要,选择不同的史料其结论也会不同,如拉贝日记中既有关于日军的暴行,但同时也有对南京国民政府及守军的批评……”。
此外,虽然中方提出了异议,但“日方最后提交的文本中没有删除南京大屠杀中国方面次要责任的论述”,“没有修改关于中国军队焚烧南京很多建筑物的叙述”。【7】
以上,大致可以代表日本学术界关于南京大屠杀的主流意见。
因为很难在遇难者数目上达成一致意见,“中日共同历史研究”实际上回避了该问题的讨论。
1994年,在美国披露的一批档案中,发现了田伯烈于1938年1月写下的未刊电稿,该电稿称:“自从几天前回到上海,我调查了日军在南京及其他地方所犯暴行的报道。据可靠的目击者直接计算及可信度极高的一些人的来函,提供充分的证明……不少于30万的中国平民遭杀戮,很多是极其残暴血腥的屠杀。”【8】
这可能是“30万”这个数据目前可见的最早出处。
三、滞留南京城的中国士兵
少数日本右翼学者,喜欢通过强调滞留南京城的中国士兵(他们称之为“残败兵”)所带来的“治安威胁”,来为“南京大屠杀”的罪行开脱。
这当然只是狡辩,并不成立。
有学者统计认为,约15万中国军队参加了南京保卫战,其中约1万人阵亡,4.5万人安全撤离,剩下的9万多人,在日军围城后,被迫滞留南京。【9】
这些滞留士兵与南京市民,自发进行过一些零星抵抗。
比如,据日本海军军官奥宫正武回忆,他在南京下关看到十几个中国人被日军残杀,遂询问旁边的日军士官。
该士官回答:
“听说几天前的夜里,有一个勇敢的中国人,侵入我们陆军小队长级的青年士官的寝室,那里面睡着十个还是十一个士官我也不太清楚,中国人把他们全都杀了。所以他们的战友和部下们为了复仇而要处死那个宿舍附近的居民。他的回答是否正确我不得而知,也许是有人要求他这样来解释的。”【10】
另据中方材料,12月13日,特务排排长武××、步兵上士徐金奎与日军遭遇,发生巷战。
武××回忆,“八小时的格斗……我们相互来一个总结:37/41人。”他们在转移途中,又看到三名敌人,匆忙隐蔽起来。随即“徐金奎的枪响了”,武××的“十颗子弹也迅速地喷射出去。敌人应声翻下去。”【11】
据杜聿明回忆:南京沦陷后,曾有两位装甲兵不愿投降,隐藏在损坏的坦克上,“看见日寇又有一大队步兵来到……他俩轻轻地将机关枪从战车转塔前后两端伸出,突然袭击。”因这支日军只有步兵武器,无法强攻,双方一直僵持至当天夜里。两名国军士兵最终一人突围、一人牺牲。杜聿明并称:在缴获的日军文件中,“发现日寇叙述到南京战役的经验教训时,也谈到这一辆战车的埋伏狙击,给他们以沉重的打击。”【12】
不过,因缺乏有效组织,总体上来说,抗击只是一种零星存在的现象。
大多数滞留士兵放弃了抵抗,远不足以构成日本右翼学者所谓的“治安威胁”。
日军第16师团长中岛今朝吾,在日记中是承认这一点的:
“(中国军队)以1000人、5000人、10000人计的群体,连武装都不能及时解除。”
“他们已完全丧失了斗志,只是一群群地走来,他们现在对我军是安全的。”
“傍晚把俘虏押往南京的一个兵营,不料竟有一万多人。”【13】
(图:1938年2月,难民聚集在南京安全区委员会总部,接受国际安全区第一次发放现金救济)
除了被俘获者,也有部分滞留士兵试图伪装成平民,暂时隐藏城中。
滞留士兵的化装易服,大约始于12月12日晚。
据幸存者回忆,部分南京市民初时并不情愿接纳滞留士兵,“眼睛一瞪,峻然拒绝。他们甚至冷嘲热讽地说:你们是部队啊,部队有部队的住处,怎可以住到老百姓家里来咧。
又复有人直率地表明:你不能住在我这里,我总不能为了你一个人,连累了我一家子!”
但也有很多市民在目睹了日军暴行之后,转变态度,对滞留士兵“尽力掩护,尽量帮忙”。
比如,第103师排长田兴翔等三人,在南京尧化门外一老农家获得招待,并被允许藏在牛圈里的草堆后。日军停止搜索后,他们找到几只大木盆,漂浮过江。【14】
那些换装后没机会出城的滞留士兵,大多数躲进了安全区。
比如,贵州籍军官夏明贵与部下陈少清、陈国安三人,换上便装,进入了金陵大学难民区。1938年1月,难民之间传说,“敌军已知道难民区内隐藏着很多官兵。正同难民区的负责人商谈,要搜查难民区”。
不久,日军果然前来搜查,声称国军官兵只要主动站出来,不但不予伤害,还给安排工作。夏明贵等三人未动,而主动站出的五六百人,都被枪杀。
这种屠杀,显然并非基于日本右翼所谓的“治安威胁”。【15】
大屠杀期间,日军对安全区的搜索始终没有停止。青壮年若被发现“手上有老茧,前额有帽痕的话,就被带走”。【16】
按国际法,安全区中立,交战双方不得进入。
日军始终以南京“国际安全区”有中国士兵隐藏为由,拒绝承认其合法性。
据日方说法,安全区原有居民18万人,但不久这个数字上升至25万人,“之所以增加,是因为换上便服的败残兵潜入进来了,而且他们将枪支弹药藏匿在该丘陵地带各处”。
经日军甄别,“6770名败残兵带至下关刺杀”,日军狡辩称,“根据国际法,这些恶劣的败残兵失去了成为俘虏的资格。”【17】
总体而言,南京沦陷后,“军民的反抗并不具有普遍代表性,且更多地表现为个别、分散和无组织的特点”,滞留南京的中国士兵,多数被俘虏并遭到了屠杀。
他们滞留的原因,主要是高层的指挥失当,从“守”到“撤”的决策转变过于突然与迅速,这也直接导致城陷后官兵失联,完全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
他们遭到屠杀,原因并非日本右翼所谓的“治安威胁”,而是日军的刻意报复与对国际法的藐视。滞留士兵对日军的残暴程度也普遍估计不足,误以为他们会遵守国际公约善待战俘。【18】
四、是谁掩埋了遇难者?
南京大屠杀中,日军的暴行尽人皆知。暴行过后,遇难者遗体的掩埋情形,则鲜少获得媒体介绍。
据《南京大屠杀史》,当日“有据可查的参加了埋尸活动的慈善机构共有8家”,这8家慈善机构中,以世界红卍字会南京分会、南京市崇善堂、中国红十字会南京分会三者为最主要。【19】
世界红卍字总会,1922年设立于北京,是一个由民国著名士绅(如熊希龄、王正廷等人)组成的慈善机构,在全国各省市设有分会、支会300余个。
该会南京分会设立掩埋组,自1937年12月22日起开始收埋遇难者遗体。
据该会统计,共掩埋遗体4.3万余具,历时4月。其主要方式是就近或就地掩埋。
经费主要来自多方捐赠及日军特务班所提供的“财政支援”。
该会在南京的活动具有“两面性”。
一方面,该会在城内设粥厂、放粮、开办施诊所,且在获得日军的许可之后,从事遇难者遗体的掩埋;
另一方面,该会的领导人物曾勉强就任日伪之职,获松井石根赞誉“红卍字会不错”,为避免日军的性暴行“危及私人住户”,该会还曾参与组织慰安所,以至于亲见其事的拉贝先生相当震惊,“红卍字会中一个我们熟知的、受人尊敬的官员,我们一点不敢相信他竟然属于这类人”。【20】
这种“两面性”,显然有很多的无可奈何在其中。
(图:世界红卍字会成员在掩埋大屠杀遇难者)
南京市崇善堂,是一个私立慈善团体,其历史渊源可以追溯到清朝嘉庆年间。
南京沦陷后,该会组织了“崇字掩埋队”。
据其战后呈送给审判战犯军事法庭的统计表,自1937年12月26日至1938年5月1日,他们共在城区、乡区收埋尸体11万余具,其中以乡区为最多,达10万余具。
《南京大屠杀史》对上述数据持保留态度:
“对于崇善堂总共埋尸112266具之数据,因系形成于战后,其在册工人只40余人,较难实现日均数千具尸体之掩埋,故学术界对此存有歧见。对该堂的埋尸活动,尚待进一步发掘档案资料,深入进行研究。”“该堂巨量的埋尸数字,目前还找不到相关过程性的数字予以支持。”
据档案材料显示,该会曾致函南京日伪政府,请求补助汽车配件,以方便迅速掩埋遗体。
也有亲历者称,崇善堂曾对外招募人手,应募者“一天弄块把钱”。【21】
中国红十字会南京分会,至1938年7月,共掩埋军民遗体2.2万余具。
在所有参与遗体掩埋的团体中,以该会的统计数据最为严谨、可信,“每月都填有按日统计表,……均成于当时,其月报表均为当月最后一日填报,非事后追记。各表统计精确,一丝不苟,甚至连马、狗等畜类尸体都附带统计。”【22】
(图:中国红十字会南京分会掩埋队。图片来自《中国红十字会月刊》第34期,1938年4月1日版)
除以上三者外,参与遇难者遗体的掩埋工作的慈善组织还有:世界红卍字会八卦洲分会、南京同善堂、南京代葬局、顺安善堂、明德慈善堂。
南京市伪政权也曾组织过掩埋工作,日军则多有焚尸灭迹、抛尸入江之举。
上述慈善组织的遗体掩埋活动,除了世界红卍字会南京分会外,概不被日本的“虚构派”(日本政、学界,对“南京大屠杀”的立场,存在着屠杀派、中立派、虚构派三大派别)所承认。
虚构派常引用日本特务组织成员丸山进之言:
“崇善堂和其他弱小团体向自治委员会提出了作业申请,自治委员会因为已将埋葬事务统一委托给了红卍字会,所以没有接受这些申请。他们即使作为下包方从事了埋葬,其埋葬的作业量也是被包括在红卍字会的作业量之中的。”【23】
这种辩解当然是缺乏说服力的。
比如,崇善堂致函南京伪政府请求补给汽车零件以便于遗体掩埋,该函就未经过世界红卍字会南京分会。
不过,民间慈善团体所提供的遗体掩埋数据,确实存在不少有疑问的地方。其中又以崇善堂的统计数据最具争议。
如学者程兆奇所言:
“崇善堂之掩埋工作共分四队,每队除主任1人,另有日给米八合队员1人和日给米六合队员10人,此数字出自战后《南京崇善堂掩埋队工作一览表》附件,其时揭露日军暴行惟恐不及,所以断无少报的可能。其中,第一队4月9日至18日间共埋尸体26612具,包括主任在内的12人,每人每日平均掩埋近222具,第二队4月9日至23日间共埋尸体18788具,每人每日平均掩埋约104具。第三队4月9日至5月1日间共埋尸体33828具,每人每日平均掩埋近123具。第四队4月7日至20日间共埋尸体25490具。每人每日平均掩埋近152具,四队在这一时期人均日掩埋150具。而红卍字会的人均日掩埋数,以12月28日6468具掩埋最高之日计,600名员伕人均不到11具(红卍字会参与人手不明确。但据战后报告,有“增派员伕六百名”之目,虽然增派此员伕数时未必是12月28日,但该会掩埋工作自日军进城第二日即已开始,未尝间断,故员伕人数和掩埋人数大体应成正比,而“增派员伕六百名,理当不止600名,故以600名计不致有大出人)。堂、会人均掩埋数字相较,崇善堂是红卍字会最高日的近14倍,多出太多,不免令人生疑。”【24】
这种统计数据方面的争议,也是中日两国学者难以在大屠杀人数上达成一致意见的原因之一。
当然,如前文所言,中日两国学者,在南京大屠杀的性质认定上,早已达成一致意见,“都承认这是一次集体的屠杀事件”。
五、蒋介石否认南京大屠杀的存在?
关于南京大屠杀,中文网络流传过各种各样的不实谣言。
其最耸人听闻者,莫过于“蒋介石当着日本人的面,承认不存在南京大屠杀”。
该谣言多以“田中正明回忆”的形式流传。
其大致内容如下:
“1966年,田中正明,松井石根的原秘书、‘兴亚观音维持会’会长、也是后来否定南京大屠杀的主要人物,作为日本首相岸信介的五人代表之一去台湾访问,受到了蒋介石政府‘准国宾级的待遇’。
田中正明1999年发表文章称,蒋介石在这次访问中曾明确对自己说‘南京大屠杀不存在’,并向松井石根表示‘谢罪’。
田中说:当时‘自己上前一步,与蒋介石总统叙话。告诉他我在1936年2月与松井石根阁下二人曾拜会过总统阁下。
蒋介石总统听到’松井石根’这个名字的瞬间,脸色骤然起了变化。他眼圈红了,流着泪对我说:‘实在是对不起松井阁下。’他的手在颤抖,继续说:
‘(我们不认为)南京发生了大屠杀。何应钦将军也在这里,他当时的军事报告中对有关情况肯定是做了认真的记录的。我当时没有接到说发生了大屠杀之类的任何报告。松井阁下是被蒙冤处死的。’
他眼里闪着泪花,连连紧握住了我的手。”【25】
(图:曾有人修改百度百科,将“蒋介石当着日本人的面,承认不存在南京大屠杀”这段伪史加入到了“松井石根”词条之中【现已被删除】)
据网络流传,田中正明该回忆,发表在1999年10月18日的《兴亚观音第10号》上。
笔者未能获见该杂志。
但参考1980年代田中正明所著之《“南京大屠杀”之虚构》一书,可知,渲染蒋介石与松井石根在战前的亲密关系,以及以何应钦的军事报告为说辞,是田中氏否认南京大屠杀的常用依据。上述回忆,符合田中的一贯逻辑。【26】
但该回忆并不可信,原因有二。
(1)田中为论证其“南京大屠杀虚构论”,伪造、篡改史料的劣迹很多。
1985年5月,日本芙蓉书房出版南京大屠杀的制造者、日本甲级战犯松井石根的《战中日记》。该日记的收集、编篡者,正是田中正明。
但日记内容已被田中大量篡改、粉饰乃至删除。
据《朝日新闻》报道,《中央公论》社的《历史与人物》杂志总编辑横山惠一,将出版日记与日记原稿作对比考订,然后发现,日记被篡改、粉饰乃至删除者,多达九百余处。其中篡改最严重的部分,恰恰是南京占领前后这段时期。
比如,松井石根《战中日记》1937年12月14日,所记本来是:“进入南京城之两军所属师团扫荡城内外残敌,徘徊于各处的(中国)散兵游勇达数万之众”,田中在出版的《战中日记》中,将“数万之众”改成了“数千之众”。
再如,松井石根《战中日记》1937年11月30日记载,当日松井在上海接见两位外国通讯记者,向其说明日军占领上海后的态度与方针,并声称保护外国在上海的权益,得到两位外国记者的赞扬。
在出版的《战中日记》中,田中刻意将此事移至1937年12月23日的南京。
诸如“军纪风纪之松懈”一类词句被删除,更是田中在编纂松井日记时极寻常的小动作。【27】
其二,所谓“蒋介石当面承认不存在南京大屠杀”这段回忆,存在着非常明显的篡改���迹。
田中的回忆称:“何应钦将军也在这里,他当时的军事报告中对有关情况肯定是做了认真的记录的。我当时没有接到说发生了大屠杀之类的任何报告。”
事实上,何应钦的报告作于1938年3月29日,当时诸多关于南京暴行的材料,如斯迈斯的南京损害调查、田伯烈的《外人目睹中之日军暴行》,因日军封锁尚未披露出来,其未写入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且,何应钦的报告,是一份纯粹的“军事报告”,其中叙1937年11月26日国军放弃锡澄线到南京失守,仅寥寥数语,并非主要组成部分。
蒋介石断不会拿着一份并非以南京战事为核心的军事报告,来作为判断南京大屠杀存在与否的依据,更不可能说出何应钦“对有关情况肯定是做了认真的记录”这种话。【28】
当然,提及“何应钦的报告”,也显示田中在1999年写出的这段“伪回忆”,经过了他的精心炮制。
彼时,蒋介石、何应钦均已去世,可谓死无对证,曲解何应钦的报告,以佐证蒋介石子虚乌有的“否认”,确实能蒙蔽不少不了解史料的读者。
查蒋介石日记,关于南京大屠杀的记载其实很多。
比如,1938年1月22日写道:“倭寇在京之残杀与奸淫未已,彼固陷入泥淖进退维谷,而我同胞之痛苦极矣。”
3月5日写道:“敌军残杀我南京附近之壮丁 殆尽,痛极。”
5月12日,对大屠杀情形获得进一步了解,蒋又写道:“提要:雪耻。见我男女同胞受敌寇惨杀凶淫之照片而不动羞恶之心、无雪耻复仇之志者,非人也!”
5月13日写道:“提要:雪耻。敌寇残暴凶横,实古今无例,若不消灭,何以维持人道!”
7月19日写道:“见寇军残杀我(南京)平民同胞之照相,痛愤乃至瞑眩。”【29】
田中回忆所载蒋介石讲话 ——“我当时没有接到说发生了大屠杀之类的任何报告”,显然与事实不符,只能是田中自己所虚构。
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还都南京,蒋介石还曾发表公告,号召首都市民用信函的形式,向政府陈述受日军迫害之苦痛。
公告中,蒋也明确提到了“大屠杀”。
公告称:
“回溯抗战开始,敌人对我首都采取猛烈攻势,沦陷期间,敌人于实施大屠杀之余,复利用奸伪蹂躏榨取,奴辱压迫,无所不用其极,而我同胞身处黑暗痛苦之境,历时八年之久,……在敌人大屠杀下殉难军民之遗属,冤愤一日未伸,余之责任一日未尽。……凡我同胞,其有身经当日大屠杀惨祸暨在敌伪暴力压迫之下,受有各种枉曲者,余均愿详知其事实及屠杀压迫之主谋,……一经查明属实,定处分别以战罪提付审判……”【30】
稍后,蒋召见陈裕光,命其推动南京大屠杀专案调查,惜因内战爆发,调查匆匆中止。
但这些史料,已足以证明蒋当年对待南京大屠杀的态度。
田中正明所谓的“蒋介石当面承认不存在南京大屠杀”,显然是一份伪史料。
六、伪满洲国军队参与了南京大屠杀?
伪满洲国军队参与了南京大屠杀,也是一个在中文互联网上流传了约10年之久的谣言。
该谣言常见的说法是:
“南京大屠杀中战功赫赫的伪满洲国军(有):靖安军(之)第一旅、李春山旅和于芷山旅等部队。……1946年8月,南京大屠杀的主犯谷寿夫被引渡南京进行公审。……他把责任往鞑兵身上推:‘在进入南京后,全部的满洲国军人首先疯狂屠杀中国平民,表现了极端的集体仇恨’。
谷寿夫辩解:在南京战役前,皇军从没有大规模的屠城,原因是天皇和军部颁发的军纪中有‘遵守国际公约,不屠杀平民’的条款,而正是满洲国军人参加了皇军部队,他们就积极地杀人屠城,就像三百年前侵略中国的鞑靼士兵。”【31】
有些文章把渲染的重点放在了于芷山旅:
“1937年11月,伪满国军‘于佳芷山部’(旅团编制)混编加入日军18师团作战序列。……该部日军长途迂回、奔袭,于12月8日攻陷芜湖,截断了南京守军的战略退路。随后,该部混编了伪满军的日军实施强行军。在12日后,赶到南京城下,汇同日军第6师团,第16师团,向南京中华门殊死抵抗的国军发起了猛攻。
……后来,审判日本战犯时,谷寿夫为推卸责任,诡称,进入南京后,是满洲国军人首先疯狂屠杀中国平民,表现了‘极端的集体仇恨’。
谷寿夫甚至无耻埋怨、诡称,正是满洲国军人积极地屠城,错误引导了日军对平民的杀害。
……但是,目前却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当年嗷嗷叫着,与日军并肩作战的伪满洲国军愤青们,在冲进南京后,没有参与这次惨绝人寰的杀戮。”【32】
(图:谣言中涉及的于芷山)
综合,有两个核心事实需要确认真假:
(1)伪满于芷山旅是否随日军18师团参与了针对南京的进攻,是否进入过南京城。
(2)谷寿夫受审时的辩护词,是否提到过“伪满部队参与南京大屠杀”。
试分别考证一下。
第一个问题:于芷山部有无随日军第十八师团进攻南京?
据何应钦《八年抗战之经过》,靖安军之第一旅、李春山旅和于芷山旅,确实参与了淞沪会战,被划入松井石根的“上海派遣军”的战斗序列。【33】
其中最受关注的,是于芷山旅。
1937年9月21日,顾祝同曾致电何应钦,提及“松井续向东京乞援,已经陆省核准,由伪满抽调驻扎营口、凤城一带最精锐之芷山部警备队一万二千人来沪”;
26日,顾再电何,称根据杨虎的情报,“伪满于芷山部四千余人,养晚在杨林口、狮林登陆。”
次日,朱绍良也致电蒋介石、何应钦等人,重复汇报了一遍杨虎所得情报。【34】
这三支伪军部队,目前资料所能证实参与南京之役者,只有于芷山旅。
不过,并非直接攻击南京城,而是攻击南京的外围城市。
据中方资料,于芷山旅当时随日军第十八师团行动,在12月8日对芜湖发动攻击:
“(十二月)八日,敌军之第十八师团及伪满军于芷山旅猛犯芜湖,……至十一日,南京与芜湖间之当涂,亦被敌军占领。”【35】
据日方资料,日军第十八师团攻击芜湖的目的,是切断国军退路:
“这时出现了从芜湖附近溯扬子江而去的敌大部队,以及经宁国南下退却的敌部队。因此,军司令官根据方面军司令官的指示,以切断敌之退路为目的,4日命令第十八师团改变前进路线,沿宁国—芜湖—南京公路向南京追击。……7日占领宁国,10日傍晚占领芜湖。”【36】
据日军战史,第十八师团占领芜湖之后,接到了新的命令,转变攻击目标,没有再向南京进军:
“11日,军司令官为了让该师团参加攻占杭州,终止了向南京追击,主力在太平、芜湖间集结。”
“军决定加上将来驻扎杭州的所属兵团,以军主力一举攻占较为合适,命第十八师团返回,不参加攻占南京。”【37】
12月24日,第十八师团占领杭州。
也就是说,传言中所谓的 ——“该部(第十八师团)混编了伪满军的日军实施强行军。在12日后,赶到南京城下,……向南京中华门殊死抵抗的国军发起了猛攻”—— 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1938年4月8日,顾祝同向蒋介石报告日军在杭州、海盐等地与国军交战情形时,曾提到于芷山部仍驻扎芜湖:
“芜湖之敌系伪满军李守信、于芷山两部,日人仅千余。日散布四郊,夜宿裕中纱厂。”【38】
(图:顾祝同密电蒋介石,提及于芷山部仍驻芜湖)
第二个问题:谷寿夫有无指认“伪满部队参与南京大屠杀”?
查谷寿夫1947年1月15日呈送给国民政府国防军事法庭的“申辩书”,无一字提及“伪满部队参与南京大屠杀”。
“申辩书”中,谷寿夫重点强调的是:
1、自己没见过大屠杀;
2、自己没参与过大屠杀;
3、1945年之前自己没听说过大屠杀。
“被告在中华门内侧驻扎了一周,并非闭门不出,而是努力视察部队的情况。此间没有目睹过一件暴行事件,更没有默认和下过命令,也没有接到过有关报告。”
“被告得知南京暴行事件是在前年战争结束之后,是从报纸上得知的,当时被告万分惊讶。曾经亲自参加南京战役的被告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39】
显然,所谓的“谷寿夫甚至无耻埋怨、诡称,正是满洲国军人积极地屠城,错误引导了日军对平民的杀害”一说,也是无依据的谣言。
两个核心事实均不能成立,“伪满洲国军队参与南京大屠杀”之说,自然也不可信。
(图:1947年4月,谷寿夫被押往刑场枪决)
七、朝鲜士兵参与了南京大屠杀?
二战期间,作为日本殖民地,朝鲜有相当多的壮丁被强制征入日本军队,参与对外战争。
朝鲜人参加日军,始于1938年日本在朝鲜实施新的志愿兵役制度 —— 此前朝鲜人参军被长期严格禁止。
及至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前线吃紧,遂又在朝鲜改志愿兵制度为强制征发制度。
截至日本战败,约有61万多朝鲜军人及军属被征用,其中编入日本陆、海军官兵者(包括军属在内)达23万余人;另外还征用了86万多朝鲜劳工前往朝鲜半岛之外服役。【40】
具体而言,朝鲜籍志愿兵数量甚少,自1938年至1943年,先后编入关东军者,约有3000余人,编入华北派遣军者,约有1700人。
至于强征兵,约有11万人被派往朝鲜半岛以外作战,其中编入陆军者9万人,编入海军者2万人。【41】
上述9万余名派往半岛以外的朝鲜籍日本陆军士兵,半数以上被投入到了中国战场。
战争结束后,国民政府曾应韩国临时政府请求,对日军中的朝鲜籍士兵给以特别优待,并将其移交给韩国“光复军”加以训练,以作为临时政府归国时的基本力量(“光复军”长期在华,日军投降前约有士兵近千人)。
共计收编到朝鲜籍日本兵约5万名,集中于北平、南京等地受训。
但因美、苏以雅尔塔协定秘密划分东亚势力范围,该部队未能得到美国政府支持,反被要求解散归国,最后遂以“朝籍日军战俘”名义被集体遣返。【42】
另据日本厚生省统计,死于中国战场的朝鲜籍日本兵及其军属,约为1100余人(不包括台湾地区数据),死亡地点集中在湖南、湖北战场及日占区。
由此可以判断,其基本活动轨迹,主要集中在1943-1945年日军对两湖战场的正面攻击,以及对华北敌后的扫荡。【43】
因为朝鲜籍日本兵在中国战场的广泛存在,中文互联网上长期流传一种说法,认为“参与南京大屠杀的日军当中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是日本从韩国征调的韩籍士兵,其残忍手段一点也不逊于日本兵”(如下图)。
(图:“朝鲜籍日本兵参与南京大屠杀”的说法在中文互联网广为流传)
但此事乃是谣言。
南京大屠杀发生于1937年12月至1938年2月间,而朝鲜籍志愿兵被允许编入日本军队,是在1938年3月,直到该年12月,首批志愿兵才从训练所毕业编入军营。
换言之,或许有个别朝鲜籍人员(如翻译)参与了南京大屠杀,但略具规模的朝鲜籍日本兵,当时尚不存在。【44】
事实上,笔者迄今尚未见到过朝鲜籍日本兵在中国大规模烧杀淫掠的材料(包括口述与非口述材料)。
不过,确有相当多的回忆材料,对为日军服务的朝鲜籍人员留下了恶评。
比如,民革党员何宗智回忆:“当时北平的老百姓都切齿痛恨日本人,……还有那些助纣为虐的朝鲜人,老百姓叫他们‘二鬼子’或者‘高丽棒子’。这些朝鲜人比日本人还坏。”【45】
再如,据被日军抓去做劳工的崔吉平回忆:“有个监工的是朝鲜人,打人特别狠,大伙管他叫‘二鬼子’。”【46】
上述情形,多集中发生于东北地区。
这与日本长期操纵朝鲜移民来控制东北,有直接关系。
自1920年代以来,朝鲜移民在东北酿出种种事件,移民认为自己被中国政府欺压,中国政府及民众则认为移民乃日本侵华的马前卒。
内中逻辑,日本拓务大臣官方档案曾有详细概括:
(1)朝鲜人移居处多设有日本领事馆及警察署,以保护朝鲜人为借口,常引起种种事端,侵犯中国主权。
(2)朝鲜人与中国人发生利害问题时,定会成为领事裁判问题,不受中国法律制约。
(3)部分朝鲜人制造反日事件,日本则借机加深侵略,中方若为防范此类事件驱逐某些朝鲜移民,又反会遭遇日本干涉,寸步难行。【47】
故此,东北中国民众与朝鲜移民之间关系甚恶,乃至于1950年做抗美援朝动员时,部分吉林通化市民众仍不能理解,“有人喊道朝鲜人是二鬼子,(美国人)打他们与我们有什么关系?”【48】
虽则如此,所谓“朝鲜籍士兵参与了南京大屠杀”,仍只是一种毫无根据的臆想,并非事实。
(完)
注释:
【1】孙宅巍:《论南京大屠杀真相的早期传播》,《南京社会科学》2004年第6期; 【2】朱成山:《世界上第一本南京大屠杀史书之考证》,《南京社会科学》2010年第6期; 【3】张连红:《国民政府对南京大屠杀案的社会调查(1945—1947)》,《江海学刊》2010年第1期; 【4】刘燕军:《南京大屠杀的历史记忆(1937—1985)》、《抗日战争研究》2009年第4期; 【5】《曾“消失”的南京大屠杀》,南方都市报2013年12月18日; 【6】转引自荣维木:《中日共同历史研究中历史认识的异同——以南京大屠杀史研究为例》,纪念抗战胜利65周年学术研讨会,2010; 【7】张连红:《如何记忆南京大屠杀——中日共同历史研究中的学术对话》,抗日战争研究2010年第4期; 【8】吴天威译《美国新公开的有关“南京大屠杀 ”的档案资料》,《抗日战争研究》1995年第2期; 【9】孙宅巍:《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中究竟有多少军人》,载《抗日战争研究》1997年第4期; 【10】奥宫正武:《我所目睹的南京事件》,载《南京大屠杀史料集·日军官兵与随军记者回忆》,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128页; 【11】倪受乾:《怎样退出南京的?(南京溃败时的一断片)》,原载《七月》,1938年第1-6期; 【12】杜聿明:《南京保卫战中的战车部队》,载《南京大屠杀史料集·南京保卫战》,江苏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257、258页; 【13】《中岛今朝吾阵中日记(12月14日)》,载《南京大屠杀史料集·日军官兵日记与书信》,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年; 【14】郭歧:《陷都血泪路》,《南京大屠杀史料集·幸存者的回忆与日记》,第180页; 【15】夏明贵:《南京大屠杀见闻》,载《南京大屠杀史料集·幸存者的日记与回忆》,江苏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456、457页; 【16】杨夏鸣:《论南京“安全区”功能的错位及其原因》,载《抗日战争研究》2000年第4期; 【17】犬饲总一郎:《南京攻防战之真相》,载《南京大屠杀史料集·日军官兵回忆》,江苏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125、126页; 【18】马振犊、邢炫:《日军大屠杀期间南京军民反抗问题研究》,《抗日战争研究》2007年第4期; 【19】张宪文/主编,《南京大屠杀史》,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第846页; 【20】高鹏程 池子华,《南京大屠杀中的红卍字会——兼论红卍字会活动的两面性》; 【21】张宪文/主编,《南京大屠杀史》,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第862-864页; 【22】同上,第867-868页; 【23】程兆奇,《南京大屠杀研究:日本虚构派批判》,上海辞书出版社,2002,第212-222页; 【24】程兆奇,《日本现存南京大屠杀史料概论》,《社会科学》2006年第9期; 【25】百度百科“松井石根”条目,2014年6月12日(现已更正); 【26】参见《“南京大屠杀”之虚构》,田中正明/著,军事科学院外国军事研究部/译,世界知识出版社1985。第41-44页,第85-87页; 【27】参见李松林:《日本学者田中正明篡改松井石根的〈战中日记〉》,北京师院学报(社会科学版)1987/03; 【28】程兆奇:《南京大屠杀研究——日本虚构派批判》,上海辞书出版社2002,第308页; 【29】蒋介石日记。转引自张连红:《蒋介石与战后南京大屠杀的调查》; 【30】中央日报,1945年12月21日; 【31】佚名,《满洲国的军队参与南京大屠杀》,四月网2015年12月13日。网址:http://history.m4.cn/2015-12/1295881.shtml; 【32】《橡树 | 在军事细节上,反思南京大屠杀》,公众号“流浪的橡树”2017年12月5日发布; 【33】何应钦,《八年抗战之经过》,香港中和出版有限公司,2015,第457~458页; 【34】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抗日战争正面战场(上册)》,档案出版社,2005,第350~351页; 【35】宋希濂,《南京守城战》; 【36】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室,《中国事变陆军作战史 第一卷第二分册》,中华书局,1981,第110~111页; 【37】同上,地111、114页; 【38】(台)“国史馆”藏:顾祝同等电蒋中正日军在杭州海盐武康富阳吴兴等处与国军激战情况及芜湖现驻李守信于芷山两部等综合情报,1938/04/08,数位典藏号:002-090200-00021-212; 【39】《战犯谷寿夫的申辩书等译文》,收录于《见证与记录 南京大屠杀史料精选》,江苏人民出版社,2014,第695~716页; 【40】宫田节子/编:《朝鲜军概要史》附录,(日)不二出版社1989,第82-87页。转引自朱成山《南京大屠杀期间有朝鲜人组成的日本军吗?》,《南京大屠杀史研究》2009年第4期。 【41】同上; 【42】石源华:《论抗日战争期间国民政府的援朝政策》,《抗日战争研究 》1994年第2期; 【43】《中日韩三国共同历史读本:东亚三国的近现代史》,社科文献出版社2005,第180页。转引自朱成山《南京大屠杀期间有朝鲜人组成的日本军吗?》; 【44】朱成山:《南京大屠杀期间有朝鲜人组成的日本军吗?》; 【45】《何宗智回忆录》,团结出版社2011,第08页; 【46】崔吉平/口述 贾崇文/整理:《丰满劳工的悲惨生活》,吉林市郊区文史资料第1辑; 【47】《拓务省调查资料第三编·满洲与朝鲜人》,转引自《日本帝国主义研究》,依田惠家/著,上海远东出版社2004,第195-196页; 【48】吴锡业/口述 鞠永芳/整理:《我在朝鲜战场上开汽车》,通化县文史资料第8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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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妖精雪风】青空 | Aozora(2011-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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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次的任务还有什么疑问吗?”手心里天线般细长的金属棒对着大屏幕随意地划了个圈,又落在左手手掌上轻点两下。
“没有,深井少校。”面前两个身穿飞行服的队员异口同声地答道。
“其它的还是和原来一样——务必返航。不要给我事后的报告上增加麻烦的内容。”
“是。”依旧是不带感情的响亮。
“那就解散吧。”金属棒脱手,“哐”的一声落在宽大的木质办公桌上。
两个队员敬了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简报室。视野开阔的房间里只剩下深井零一个人。他关掉屏幕画面。七米高的玻璃窗外,整备场灯火通明。
虽然很想绕路去看看雪风,但时间不允许。倒不是说看一眼能费什么时间,而是他一不小心就能在驾驶舱里消磨掉一个下午。如果被柯莉准将逮住他迟到,一定又会受一番唠叨之苦,随之而来的就是大叠的人事变动以及休假安排等等文件,让他一个星期足不出户也不可能处理完。这样的工作恰恰是他在刚开始数月的少校生涯中最为怨恨的。……而这种生活不知还要持续到何年何月。
“把事情都推给我自己却跑掉了是吧,杰克。”他忿忿地想,恨不得现在就驾着雪风去把那家伙从地球给拽回来。
哪些人应该有什么样的休假安排、怎样轮班之类的事情与他何干?要是以往,他扔下这句话就可以走人了,他需要关心的事情只有雪风。可是现在不行了。佛斯大尉的声音又回响在耳边。——自从他转职,这个心理医师就比从前更恼人地缠上了他。似乎是柯莉准将的特别关照。
“虽然博卡少校,对不起,虽然博卡说过你有了作为指挥的自觉,但你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特殊��份子——啊,我这么说并没有不敬的意思。的确,选择的自由是绝对的,这一点并没有变,但是你的责任对象变了,深井少校。现在你的任何一条命令都可能导致你某位手下的丧生。事到如今只考虑雪风是没办法过关的。”
“被击落的话只能是驾驶员自己的问题吧。”
“按照特殊战队员的性格,对于指挥官不合自己心意的命令是不会听从的,”佛斯大尉脸上并没有从前那��窝火的表情,“况且也稍微想想坠机后的冗长报告和拉新人的事情啊,到时候都会占用你和雪风的独处时间哦。”
“我知道。”那时零确实是这么不耐烦地回答了她。但那番话的恶果就是,现在他一旦冒出抱怨的念头,“选择的自由是绝对的”就会跳出来钳住他的脑袋。
你只是没办法选择地球那种一无所有的生活罢了。所以就忍受着吧。
于是他满腹牢骚地走出简报室,直接搭电梯下了特殊战指挥中心。偌大的屏幕上一如往常地繁忙,各种数值和线条交替闪现,戴着耳机的管制员们的声音嗡嗡地响成一片。看着B-7 Llanvabon缓缓展开机翼的场景,他心中突然充满了一种对文森特·布鲁伊中尉无法克制的嫉妒,甚至是愠怒。
“B-7,Clear for takeoff.”管制塔发出了许可。
“Roger,Clear for takeoff.”中尉的声音夹杂着电磁杂音响起。最后一串检查完成,B-7平稳地升空。
“Good Day.”管制员最后说道。
科莉准将一言不发地坐在正对大屏幕的司令桌前,好似很悠闲地喝着咖啡。
“B-7抵达任务空域。”过了一段好像漫长无比的时间,管制员大声宣布。屏幕上代表B-7的三角形在黑底蓝格子上慢慢推进。此时,Llanvabon大概已经在缠斗中的FAF战机与JAM上空盘旋。“情报收集中”的显示出现了。在Llanvabon返航之前,没有人能够知道那片天空中的战况。零开始觉得无聊了。
“我一定得在这里等到B-7的任务结束么?”他问准将。
“以前博卡不就是这么做的吗?而且一听到返航的消息,他总是第一个冲向跑道。”准将依旧慢悠悠地晃着杯子,“何况现在负责指挥的是你。”
终于,Llanvabon发回了开始返航的联络。零在宽敞的指挥中心里踱来踱去。那屏幕上一成不变的符号让他觉得很烦躁,没有看着雪风显示屏时那样的交流感,不过是些毫无感情的东西。
雪风啊……想到等一下就能到格纳库去为她做机体检查,他忽然就有了盼头。
“B-7刚刚抵达了菲雅利基地制空域。”
照准将的说法,我现在是不是该冲上跑道等着向布鲁伊中尉挥舞凯旋旗帜?零不无讽刺地想。
警报突兀地响了。
“怎么回事?”准将放下杯子,问道。
“B-7的警报……”,管制员高声回答,声音中透着训练有素的镇静,“等等……联络来了!是B-7的紧急联络!”
“PAN,PAN,PAN,这里是B-7,被盯上了……是JAM,TYPE II,肉眼确定,三架!从哪里冒出来的?!”传来Llanvabon电子战操作员诺瓦科夫斯基少尉的声音。
准将沉下脸色。
“已经开始紧急情报的传送。B-7,ENGAGE。”
零扫了一眼显示屏。屏幕上出现了三个红色敌机标识。
“这里可是菲雅利制空域,预警机在干什么?!吃白饭吗?!”布鲁伊中尉叫道。
“Merge。”管制员的声音。四周开始一片忙乱,话音混杂不堪。
“可能是电脑又被JAM污染了,预警机IFF陷入混乱了吧,”零说道,“这种把戏已经玩过几次了。布鲁伊中尉,单独迎击风险太大,把它们引到巡逻中的防卫空军团战机的射程内。逃跑你总会吧?”
“往基地这边引?!您确定吗,少校?”管制员问道。
“了解!”中尉的回答倒是干脆利落。
正面显示屏上突然闪出一行字来,是特殊战战术计算机传送过来的:
<DE YUKIKAZE / REQUEST SORTIE...STC_ > 。是来自雪风的出击请求。
准将看了零一眼。
“不是我干的。”零轻描淡写地说,“您来定夺吧,准将。”
“现在出击根本来不及,”准将说,声音毫无起伏,“防卫空军团战机会帮忙解决的。叫B-7以带回情报为最优先。向雪风下达以战斗模式待机的命令,其它的想怎么做随便她。”
“了解。”零回答,将命令传了出去。
2.
“爸爸!”艾丽西亚一见到杰克,立马就扑上来搂住他,亲他的胡子,“今天是晴天,陪我去扔回力镖好不好?我在妈妈那边练习过了,学会了新技巧!”
杰克好不容易把黏在自己身上的女儿弄下来。她十四岁了,比同龄人看上去瘦小很多,而继承自母亲的黑发把她的脸衬得愈加红润。她终究还是个健康的孩子,只是在外头没那么活泼,总不太合群。这多少也要怪罪到杰克头上。他刚回地球时,艾丽西亚对这个多年未见的父亲抱着挥不去的怀疑与莫名的恐惧,这或多或少受了杰米那次意外的影响。但现在,即使跟着母亲住在别处,她和杰克也相当亲近,就像要补偿早年所缺失的东西一样。杰克现在反而要担忧她太依赖自己了。
即使是不再身处FAF的现在,杰克也不认为自己是个可靠的依赖对象。时不时地,他总会有种从某个场景中猛然惊醒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没经过他的允许就被夺去了,消失了,投掷进虚空。他的生活出现了危险的倾倒,倒向一个敌人不明的深渊。他只能慢慢地回想,重新收集那些缺失的痕迹,收集着曾经组成了自己的一部分。收集不到的,就只能慌不择路地拿些别的什么来填补。
“行啊,”他理了理女儿被风吹乱的头发,说道,“回力镖就挂在书房的墙上,帮爸爸拿过来好不好?”
“回力镖可是武器,让她就这么拿去玩没问题么?”
他像背后遭了记重锤一样回过头去。那种被惊醒的感觉又来了,阳光和绿荫骤然变得鲜艳得无法忍受。
“——?”
然而,那个瘦削的身影并未出现。看清来人时,他觉得自己肯定是被这仲夏的色彩给搅乱了神经。而且他也记不得刚才的声音究竟是什么样的了。低沉或者尖细,连是男是女都回忆不起来。
“回力镖啊,你做的那东西又大又重,让她就这么拿去玩没问题么?”
他在阳光下眯起眼睛。刚才那声音大概根本就不存在。于是他换上笑容。
“天哪,Jakson女士,真是稀客。”
“哪里哪里,”来自美国的记者兼作家摘下了太阳镜和遮阳帽,露出一头棕栗色的短发,“比约定时间晚了点,不介意吧?还有,叫我琳就行了。”
其实杰克已经把和这位女士的约定忘得一干二净。是因为艾丽西亚早上突然造访的缘故么,还是说他最近都有些精神混乱……他用手抹了把脸,好让自己更清醒。
“当然不介意——”
“你的小公主也在呀。”琳抬手向艾丽西亚打招呼。虽然艾丽西亚见过琳一次,她还是往杰克身后挪了一小步。
“抱歉,艾丽西亚,”杰克说,“我们午饭之后再去玩行吗?现在先去看看奶奶在做什么,去帮帮她。我和这位女士有些事情要谈。”
艾丽西亚有些失望地跑进了屋子。
杰克把琳领进了书房,那里也是他现在的办公室。身为一家跨国电子公司的首席技术顾问,在家里工作的这点特权还是能争取到的。他亲手削成的木制回力镖就挂在墙上显眼的地方,显得与整个房间的功能和装饰都格格不入。回力镖边缘有个不易察觉的小凹陷。那是某个家伙一时出离愤怒把它砸向电视时留下的,还好没有影响整个镖身的平衡性。尽管不完美,它仍旧能算是同类中的精品。
“拒绝了特别空勤团的一再邀请,跑回来正式过起隐居生活了吗?真羡慕你,杰克。”琳说,“周围的环境很不错啊。”
“也不算是隐居。但比较清闲是事实。”杰克边说边清理桌上的大叠纸张,“没办法,现在我只想做点单纯的工作。”
“很感谢你之前几次能够接受我的采访,成了《入侵者》续作的好素材呢,”琳喝了一口杰克的母亲刚刚招待的咖啡,“我是说……我知道提起原来的那些事情并不容易,SAF也好JAM也好,毕竟都——”
“我已经退役了,Jakson女士。能说的也都说完了。”杰克用尽可能友好的语气提醒她。是的,他心想。不管是对所谓的人类、所谓的FAF还是对零,他的责任已经尽到,没有什么别的可以做了。人们对《入侵者II》的接受度有多高也不是他所能左右的。哪怕FAF的地球大逃亡曾经轰动一时,就普通人而言,JAM仍是没有实感的神话,而唯一能将它们与自己联系起来的通路也已经灰飞烟灭。只要地球依然平静,很难指望人们会有什么改变。
对他来说那却是痛苦的源泉。
“……那是当然,”琳笑了笑,“所以我这次并不是为采访来的。就只是聊聊天怎么样?说说故事什么的……”
“您从美国大老远地跑过来——”
“和那个没有关系,这是个人兴趣,”琳说,“你上次讲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吧?”
杰克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明白了过来。夏日的风敲打着窗子,发出单调的声响,在他耳中,那声响渐渐变化,如同遥远高空中战机的轰鸣。
“上次我讲到哪里了?”他问。
3.
“YOU HAVE CONTROL,YUKIKAZE.”说完这句话后,零迅速爬下梯子离开爱机,搭电梯下了特殊战指挥中心。
偌大的屏幕上一如往常地繁忙,各种数值和线条交替闪现,戴着耳机的管制员们的声音嗡嗡地响成一片。从跑道传送过来的画面中,离战斗模式待机中的雪风不远的B-7 Llanvabon缓缓展开机翼。还是雪风更漂亮。零再一次忍不住这么想。而且她的美丽甚至能在某种程度上掩盖她真正的危险性。
“B-7,Clear for takeoff.”管制塔发出了许可。
“Roger,Clear for takeoff.”中尉的声音夹杂着电磁杂音响起。最后一串检查完成,B-7平稳地升空。
“Good Day.”管制员最后说道。
科莉准将一言不发地坐在正对大屏幕的司令桌前,好似很悠闲地喝着咖啡。
“B-7抵达任务空域。”一段时间之后,管制员大声宣布。雷达上代表B-7的三角形在黑底蓝格子上慢慢推进。此时,Llanvabon大概已经在缠斗中的FAF战机与JAM上空盘旋。“情报收集中”的显示出现了。在Llanvabon返航之前,没有人能够知道那片天空中的战况。
“叫雪风在基地附近警戒是你的主意吧,深井少校。”准将依旧慢悠悠地晃着杯子,问道。
“这不是徇私,”零回答,“电脑被JAM污染、预警机IFF陷入混乱之类的事情最近也发生了不少。想要情报不在归航途中被半路拦截,除了依靠雪风,没有更安全的办法。”
“现在我们的对手是伦巴特,是一个JAM化的人类。你确定他不是在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这种办法将雪风引出去?”
“雪风不会上当的。她对JAM比任何知性体都敏感。”零不为所动。
“情报收集完毕。B-7开始返航。”漫长的沉默过后,管制员的声音又响起。雪风,你在干什么呢?零默默地想。自动搜敌中,那是肯定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雪风主显示屏上各种文字符号飞快跳动的情形。
“B-7刚刚抵达了菲雅利基地制空域。”管制员再次宣布。
警报突兀地响了。
“怎么回事?”准将放下杯子,问道。
“B-7的警报……”,管制员高声回答,声音中透着训练有素的镇静,“等等……联络来了!是B-7的紧急联络!”
“PAN,PAN,PAN,这里是B-7,被盯上了……是JAM,TYPE II,肉眼确定,三架!从哪里冒出来的?!”传来Llanvabon电子战操作员诺瓦科夫斯基少尉的声音。
准将沉下脸色。
“已经开始紧急情报的传送。B-7,ENGAGE。”
零扫了一眼显示屏。屏幕上出现了三个红色敌机标识。
“这里可是菲雅利制空域,预警机在干什么?!吃白饭吗?!”布鲁伊中尉叫道。
“Merge。”管制员的声音。四周开始一片忙乱,话音混杂不堪。
“果然吗,”准将皱紧了眉头,“三架……B-7,单独迎击风险太大,以带回情报为最优先。少校,叫雪风出击。”
“她已经行动了。”零说。管制计算机准许起飞的命令早已下达,雷达上代表B-1的三角形开始移动,正对着B-7移动的方向。
< I HAVECONTROL,Maj. _ >雪风的主显示屏上,这行字执着地闪动着。加速,起落架收回,顺利爬升。
“雪风,”零命令道,“以掩护B-7保护战斗情报为最优先。向B-7指出最佳脱离路线。B-7,按雪风指示行动。但是不要交出操纵权。听着中尉,不想被杀的话就不要把操纵权交给雪风。”
战术计算机把零的命令翻译给了雪风。
< ROGER_ >雪风作出了回应。
“了解。”中尉回答。
“雪风进入交战空域。”管制员的声音压过了一切噪音传来。大屏幕被分割,传来雪风视角。三架JAM从后方向Llanvabon包抄,漆黑的机翼在双星太阳的照耀下发出不祥的闪光。Llanvabon正在作大G力回避动作。JAM射出两枚飞弹。
“防卫空军团战机两架,已经紧急起飞。”
“没那个必要。”零说。
两架JAM转头迎击雪风,一架前去拦截Llanvabon。雪风直飞过去,像是要与JAM对冲,却在半途突然垂直上升甩开了JAM。迅速制动,她倒转成机首向下的俯冲攻击形态,对空机炮开始射击。两架JAM立刻散开,以惊人的速度向高处的雪风直飞过去。此时,被剩下的一架JAM紧咬不放的Llanvabon向左侧翻转,飞弹漏过机体自爆。虽然受到了弹片波及,Llanvabon还是很快地恢复了平飞状态。JAM随之急转拦截。然而Super Sylph的优势不可小觑,布鲁伊中尉猛地拉起机头,机身整个竖起超过90度,如同发起攻击的眼镜��,几秒钟后机身复归原位。JAM措手不及,一下子冲到了Llanvabon前面。中尉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雷达上显示一架敌机消失,B-7全力脱离战斗空域中。
JAM的分散攻击正合雪风的意。引擎全开,一个横滚,她绕到了其中一架JAM的侧面。锁定,短距离导弹两枚发射。
准将回头看了零一眼。零紧盯着屏幕画面,右手攥成拳头。雪风视野中只剩下一架JAM,幻影般来回闪现。
“解决它。”零低声说。仿佛真的听见了似的,雪风忠实地执行了命令。
<MISSIONCMPL_>
跑道上,Llanvabon缓缓滑行着。消防中队和医疗班立即围了上来,警报灯一闪一闪。布鲁伊中尉和诺瓦科夫斯基少尉爬下战机,两人似乎都没有受伤。
“战况如何?”等候多时的零问道。
“还活着。”布鲁伊中尉漫不经心地回答,“感谢少校的关照。我应该请你一杯黑啤,还是请雪风一桶燃料?”
“不想被扣休假的话就把嘴闭上,”零冷冷地说,“剩下的话留到去我办公室作报告的时候再说。”
中尉和少尉草草敬了个礼离开了。零将视线投向不远处。在那里,紧随Llanvabon其后降落的雪风正收起机翼,姿态是一如往常的优雅从容。
4.
英格兰的夏天虽然色彩明艳,其实相当温和。中纬度的天空蓝得很纯净,连云朵都很少,即使有也总是飘渺的几条白丝。阳光虽然强烈,却没有烫人的感觉。比起菲雅利的双星太阳威力小了不止一倍。
杰克看着艾丽西亚在一片青翠的山坡顶上费力地扔着回力镖。琳说得对,那东西对她来说的确是太大太重了。真不知道她为什么每次放假都要跑出来玩这个。
“你每个假期都过来,不和朋友一起出去吗,艾丽西亚?”吃午饭的时候,杰克问道。
艾丽西亚把盘子里的玉米粒拨弄了好半天,之后才回答道:“奎妮之前要我和她一起去打网球来着。”
“没答应吗?”杰克又问。
艾丽西亚摇摇头:“不喜欢。”
这就是杰克在关于她的朋友们的话题上能得到的所有回答。他对此深感不安。就算在同性格孤僻怪异的人们进行所谓“斗争”方面经验丰富,他却无法将那种情形套用在自己的女儿身上。而且在他看来,艾丽西亚与“孤僻”一词相去甚远。望着那个刚刚捡回回力镖的瘦小身影兴致勃勃地向自己跑来,他更加深信着这一点。
“还是回不来呢,爸爸。”她说。布满汗水的脸上红扑扑的。
“下次帮你做个更轻更小的。这个对你来说不称手。”杰克说,“来吧”。他接过回力镖,比了比角度用力投出去。回力镖呼啸着飞远了,又稳稳地拐了个大弯转了回来。
“真棒啊,”艾丽西亚说。然后她跑到一边,模仿着杰克的手法扔起来。
“你也给她讲故事么,杰克?”一直在旁边站着的琳问道。
“很少讲,”杰克坐回草地上回答,“她早过了这年龄了。何况也没有时间。”
“那也还是讲过咯?”
“很久以前,是的。”杰克的目光依旧追随着艾丽西亚的动作,“喂!跑下坡的时候慢点儿!”
“也像你给我讲的故事一样前后不一?”琳笑道。
杰克依旧背对着她。良久,才说:“故事不是越改才越完美吗。”
“从专业角度看来,还有另一种可能,”琳语气温和地说,“越改越偏离初衷,偏离事实。”
“对报告文学来说,那可真是糟透了。”杰克抬起头说,“你这口气怎么那么像艾迪斯。”
“艾迪斯?”
“前任SAF战斗心理医师。唠唠叨叨的受不了。”
“哦,你是说佛斯大尉吗,”琳又笑了,“之前收集素材的时候也联络过她。虽然碍于机密和对隐私的保护,并没有很多交流,但她在观察分析方面相当厉害,所以受感染了吧。毕竟这也是记者所需要具备的素质。结果却是我变唠叨了吗?”
“哪里是这个意思,”杰克揉着草茎,“不过在某些方面你们确实很像,比如……对工作的令人惊异的狂热,以致于工作性质深入骨��了。我没在讽刺您,Jakson女士。”他抬手看了看表。
“说到佛斯大尉……”琳扫了一眼杰克的手表,忽然想起佛斯大尉提到过的、杰克的好友深井零将这块表归还给他的情景。当时她正想从大尉那里了解原FAF成员撤回地球后的普遍心理状态,大尉听说她与杰克多有联系后才告诉她的。
“从菲雅利回来后,他一看见那块表就会暴跳如雷,”佛斯大尉正是拿杰克当的例子,“对我嚷嚷着‘是呀,他确实还给我了,但是时候不对。我叫他用完了给我,结果他用都没用就叫你把这东西像扔垃圾似地扔还给我。这是耍赖,是违抗上级。我应当立刻关他禁闭的。可惜那时候我不在场……’之类的话。FAF的各位都或多或少出现了这种行为,将从菲雅利撤回时所体会到的种种负面的抽象感情集中到某一个物件上,把它当做怨怒的对象。那也没办法嘛,JAM就算是作为仇人也没有实感,而且遥不可及。”
“艾迪斯怎么啦?”杰克问。
“没什么。”琳打住了。
“我要叫艾丽西亚回来了。”杰克站起来,冲女儿招了招手。风正起得舒服,步行回家的路途肯定会很愉快。
“那我也先告辞了。”琳戴上墨镜,说道,“最后还有一句话,杰克。没有亲眼见到的东西就不成现实,在与JAM的战争中,许多人正是因为这个丧失了地球人的资格。你曾经与我一同批判过这点,还记得吧?”
“您还生活在地球人和菲雅利人的时代吗?”注视琳片刻后,杰克反诘道,“您不用旁敲侧击了,我也不过是个人类,恕我不能免俗。”说着,他已经开始招呼往这边来的艾丽西亚。琳看着他,终究没有把话题继续下去。
“那……明天我还能听到故事的后续吗?”她问。
“只要您不把它们写成报告或者任何东西,怎样都行。”杰克回答,接过艾丽西亚手里的回力镖,扛在肩上,“走吧,艾丽西亚,回去洗个澡。和Jakson女士说再见。”
艾丽西亚冲琳挥挥手,然后率先往家的方向跑去。杰克在后面慢慢地走着,沉默地从脑中驱赶着琳刚才的话语。快点长大吧,艾丽西亚。就要到家的时候,他发觉自己正这么想着,同时又为这个想法战栗不已。长大了的艾丽西亚还会是他的艾丽西亚吗?
女儿长大了就会自己飞走。曾经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尽管场合完全不同,现在却有了一语成谶的味道。那时候面对雪风的零难不成就是这样的心情?自己却还说着“你们之间没有感情介入的余地”这样的话。从前的情形涌了上来,似乎要与眼前的景致混淆。……究竟是从前更像梦,还是现在更像梦呢?他叹了口气。回到家的时候,杰克还在为这个思绪所困扰着,没有一刻安宁。
回力镖已经挂回了墙上。他坐在自己的书桌后面,默默凝视着它。旁边,一个上锁的小玻璃柜里陈列着不多的几件他还愿意留着的东西:让他破了相的回力镖三号机零件,一个香槟酒瓶塞,几张他从牌桌上赢回来的餐券,还有一个显得相当突兀的、配有华丽缎带的勋章。
勋章是六角形的,由纯金制成,正面精细地雕刻着当时FAF最新锐战斗机FFR-41MR的浮雕。背面是FAF橄榄枝与妖精少女环绕地球的军徽图案,还有一行细小的字:
Lt. REI FUKAI 战神勋章。由于地球方面没有找到任何与零有密切关系的亲属,它被送到了杰克这里。
杰克扯着嘴角轻笑了一下。
这上面有你的雪风啊,零,怎么还不来拿?不怕我把它私吞了么?
5.
完成了机体检查的零滑进雪风的后座。他很想打开MacProII,但又不知道该和雪风说些什么。询问战况之类的根本就没有必要,与战术计算机和其它战机的联机也由雪风自己完成。情报分析的结果在自己的办公室都能看到。而现在与雪风闲聊的话肯定不被理睬,更何况她不会闲聊。
尽管如此,就算只是一句“干得漂亮”,零也渴望着能把自己的话传达给雪风,不管她能否理解。
他放松地靠在了座位上,体会着雪风怀抱中独特的安心感,想找点能与她多待几分钟的理由。他确实太久没有和雪风一起飞过了。是他的错。他是脆弱的人类,所以这是必然的结果。雪风会因此和他一样郁郁寡欢吗?
大概不会吧。只要能够迎击JAM,她就不会有什么烦恼。自己只用在她茫然无措的时候调整好她的情绪就行了。这是许久之前就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对于现在的零来说,只要雪风还需要自己,是否在驾驶舱里与她一起作战应该不成问题才对。
“怎么,深井少校,又来与雪风聊天吗?要不要我帮你向准将申请,把办公室搬到雪风的驾驶舱里呀?”机库里突兀地响起了高跟鞋的声音,佛斯大尉的一头金发进入了视野。零哀叹一声,后悔自己没找个理由把她的入库许可给取消了,甚至相信雪风也和他一起在心里发着牢骚。
“又怎么了?”零说,“每个星期把我叫去诊察室两次还不够吗?你觉得我闲到能够随时听你发表对我的最新研究报告吗?”
“不,分析完了上次雪风出击的事件后,我决定来表扬你。”佛斯大尉说,“最近与她处得很不错啊。刚把你们分开的那会儿,准将非常担心你的状态,好像你一发火雪风就会立刻在机库展开对地攻击一样。不过我想,有复合生命体的基础,你要做的也就是适应现状,虽然过程会比较漫长。现在看样子已经差不多接受了——在地面上与雪风并肩作战这件事?”
“绝对称不上乐意。”零回答。
“雪风也能够意识到你在这里看着她,”佛斯大尉拿笔点着记录板继续道,“如今终于可以下结论说,之前神经连接的过渡阶段很成功。”
“还有别的事吗?”零打断道,“我要回办公室了。”但他动也没动。
“有啊,准将的口信,把你叫去。有特别任务。”好像是为了确认零的反应,佛斯大尉顿了一下,“你的愿望要实现了,零。”
从准将那里回来后,零叫来了桂城少尉。
“是特别任务,准将要派雪风出击,你先自己研究研究。”零扔给他一叠资料,让他自己翻看。
桂城少尉浏览了一会儿手中的纸张:“这是……疑似JAM的新据点?不是常有的事情么?从早期侦察的结论看,这规模也不是很大吧,怎么让准将下达特别任务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出发前去调整雪风的电子系统吗,少校?”
“准将的命令是,让我们两个乘雪风出击。”零说,“没有写在资料里的内容由我口述给你。这次对新据点的攻击目的是探查它的作战实力,顺便观察周边JAM基地的动向,确定在今后的进攻中JAM对此据点的对口支援可能来自何方。攻击有两波,第一波是由TAB-6的303中队发起的佯攻,负责引出JAM的空中警戒力量。真正的主力部队将由TAB-16起飞。雪风负责这次战斗的情报收集任务。”
后面的话桂城少尉显然听明白了,让他疑惑的是前半部分:“我们两个?不是雪风自己就能——”
“根据这次新据点出现的时机,特殊战的战术计算机认为,不排除伦巴特给JAM提供了支持的可能。所以这次的任务必须要有人类参与。”零回答,“最后得到的情报也将由我们三个——你、我和雪风的判断组成。了解?”
“……了解。”
“任务细节都在这里了。最终的飞前检查在明天上午0820。现在解散。”
再次握住雪风的操纵杆时,零有种莫名的震颤感。隔着飞行手套,好像有股热量从右手溢散到全身,随着自己的血脉搏动,如同肌肉重新附于骨骼。几个月来,他再次真切地感受到了雪风有着另一种意义上的生命。用谁也听不到的声音,他轻声念道:“我回来了。”
后座的桂城少尉已经开始对雪风的电子系统进行最后的全面检查。显示屏上,白色的字符流畅地滚动着。雪风的心情看上去也很不错。完全没有执行特别任务前的紧张气氛。即便如此,零却没有感到轻松。
“一切正常,少校。”
“提个忠告,少尉,”零说,“我和雪风同时出现的话,被JAM盯上的概率是百分之百。做好准备吧。”
“了解。请下最高命令,少校。”桂城少尉回答。
“即使我们死了,雪风也会回来。”零冷静透彻地说,“一定会回来。”
< EVERYTHING IS READY,Maj._ >
升降机载着雪风缓缓上升,加挂弹药、燃料补给,最终来到跑道。在异行星清晨明亮的天幕下,菲雅利基地壮观的地面建筑流光溢彩,让人有种飞翔俯瞰的冲动。
零望着���顶青色的天空和无限延展的血色大道。现在的自己不会成为雪风的负担么。他想,但又觉得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与他不同,雪风依然持有她自己的那份自由。
……想要抛弃我的话,随时都可以。
< WELCOME BACK, Maj. FUKAI_ >
主显示屏上,雪风的意志闪烁,如同给他的回答。
“FAIRY DEP, B-1, airborne.”……
“GOOD LUCK.”
引擎怒吼起来,雪风昂首蹬开大地。风之女王,凌空而起。
6.
“后来呢?”佛斯大尉问。她没穿白大褂,而是穿了一件绛红色的毛衣,随意地搭配了一条牛仔裤。现在是可以任意支配的私人时间,闲谈对象也随她喜欢。在等待回答的空隙中,一片霜红的叶子落在肩膀上,被她掸开了。秋天啊,她想,其实更适合沉默吧。
“后来?”坐在她旁边的琳回答,“当然是安全返航了。回力镖战队毕竟还是那个回力镖战队。你喜欢这个结尾吗?”
“至少把故事这么讲出来的人会喜欢。”佛斯大尉仍然像工作时那样把自己的立场摆在一边,“不怎么高兴的反而是您啊,Jakson女士。在担心什么?”
“就这么放着不管吗?”琳问,“虽说FAF没有了,你仍然是个军医呀,而且承担着调整前FAF成员心理状态的任务。”
“那是在取得他们本人同意的前提下。”佛斯大尉指出,“杰克显然没走这条路。他决定自己来。”
“……通过讲没有听众的故事吗?”
佛斯大尉端详了一下琳的表情,突然笑了:“您一脸严肃做什么。您当真直接教训杰克说‘这是逃避现实,快点清醒过来’了么?”
“还没来得及说就被顶回来了。”琳照实回答。
“不愧是当年正直的地球人的代表。”佛斯大尉调侃道,“您是本着什么态度迎难而上的我倒是很想分析一下。不过今天还是算了。从原则上讲,下面的话我一句也不该说。但既然我不是杰克的心理医师,从人情上讲还是能告诉您一些的。不过对这些话的准确性我也就不负责了。”
琳示意佛斯大尉继续。
“从人本身的角度来看,所谓的事实和现实并不是同一个东西。因为感知的工具有限,范围也有限。打个比方吧。火星是排在地球后面的行星,这是事实。但除非是天文学家或者是要飞往火星的宇航员,任何人都不会觉得这是和自己密切相关的、必须面对的现实。所谓的现实其实是由一个人的感官知觉所创造出来的一个领域。这和您所抱有的态度有相当的差异吧。”
“我只知道这是让人类无法凝聚的原因。”琳说。
“不错,那是因为缺乏使人们的感官统一的压力。这事已经被JAM证明过了。”佛斯大尉说,“但是在杰克身上发生的事情没那么复杂,归根结底也就是精神上受到打击罢了,并不能就此断定他的为人发生了改变。通路消失、FAF全面撤退他都接受得很坦然,唯独在深井大尉这件事上,他坚持着‘没有亲眼目睹的东西不能成其为现实’这一点。”
停顿片刻后,大尉继续道:“然而理性的介入让他的判断摇摇欲坠。现状是,深井大尉不存在于地球的任何一个角落。这成了他生活中的黑洞。他的感官都肯定了这个事实。本不是自己‘现实’的事实却被感知到了,而他对此无法作出解释,也无法违抗——就是这种矛盾让他痛苦不已。他必须找到一个东西把二者调和起来,填补黑洞,恢复自己生活的平衡。而重复地想着‘零并没有消失’这个单调的句子并没有这样的力量。于是他开始另行建造一个不与客观状况冲突的现实。对,就是你转述给我的那些故事。……
“……说是故事,那些东西其实并没有完整的情节结构,有时候还自相矛盾。也很难找到叙述的重点。倒不如直接说那是杰克将自己脑中深井大尉……少校的日常语言化的结果。杰克是深井‘少校’在菲雅利继续的生活的旁观者和描述者。——于是这也成为‘现实’了,因为语言也是感知的一种,他只要讲出来就行了。”
琳思忖了一会儿:“我也是让那些故事成为杰克的现实的一个环节吗?”
佛斯大尉点头表示同意。
“但是……如果杰克将这些故事讲出来是为了自我治疗,为什么所有的故事中都没有出现他本人呢?他一直讲的,都是晋升为少校之后的深井大尉的故事。他让深井大尉接替了他的位置,而他自己好像就是目前退役回到地球的状态。把自己也讲进去,延续之前在菲雅利的生活不是更好么?”
“把故事讲得美满并不是他的目的。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是受了客观事实影响的缘故。杰克并没有拒绝接受FAF的撤退。而无法见到深井大尉也是他确实能够感受到的现实。说得更通俗点,这是他与现状妥协的结果。而这结果也是他能接受的底线。”
“可我依然觉得这是种危险的办法。再怎么成为了杰克的现实,也是他一个人的东西,毕竟还是虚构出来的——”琳坚持道。
“——所以和这个真实的世界势不两立,迟早会造成伤害?”佛斯大尉接着她的话往下说道,“特殊战的各位都或多或少把自己藏在自己的世界里,曾经的深井大尉也处在这样的状态之中。而且,就像您说的,冲突确实发生了。到处都是他人,磕磕绊绊,好像身处由许许多多主观意识个体构成的丛林。‘为什么总有人在我的世界里跑来跑去’是他们最常抱怨的话题。……
“……但杰克不一样。现在他所造出来的,是真正的‘我的世界’,没有别人跑得进去。相对的,这个世界中也没有人跑得出来。不会对他人有影响、也不被他人影响;除了杰克自己,谁也伤害不到,谁也取悦不到。就是如此。所以姑且就这么让他讲下去吧。”
佛斯大尉说完后,琳也陷入了沉默。她觉察到,这是她即使不认同也必须去理解的事情。她一直坚持,自己一路走来所笃信的事物应当促进人类的幸福。只要对发生的一切保持着直面的、诚恳的高尚态度,人们就可以成为一个整体,这种幸福也能够达到。然而对单个的人来说,总还有从集体的幸福当中得不到的东西。人需要作为“我”存在。如果单纯地追求最大限度的整体的福利,是不是也与唯效率论的、机械式的处理方式有了同样的倾向呢?
她轻叹了口气,下意识地要拿出笔记本,但想了想,放弃了。
“时间快到了,我要回去工作了,Jakson女士。”佛斯大尉从长椅上站起来说,“谢谢您送的书,《入侵者》续作,我一定认真拜读。”
“也谢谢你,佛斯大尉,与你聊天很愉快。”琳跟着她站了起来。佛斯大尉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
“还有一件事想要询问您的看法,Jakson女士,”她说,“虽然只是出于我个人的好奇。”
“嗯?”
“您觉得这种编故事疗法有效果吗?”佛斯大尉偏着脑袋问。
琳笑了,耸耸肩:“至少他不再讨厌那块表了。”
再次见到杰克时,冬天已经只剩下尾巴了。穿着羽绒服爬坡让琳出了一身汗。她解下围巾,敞开领口,立刻觉得清爽了许多。田野间的空气特别干净清新,因为湿润,风并不凛冽。杰克一如既往地坐在坡顶,又大又重的回力镖躺在一边。风里传来口哨的声音。
“觉得我这次讲的故事怎么样,Jakson女士?”他问。
“这个啊,”琳说,“相当不错呢。”
杰克低下头,手里的匕首一直忙活着。他正在精心修改一个较为小巧的回力镖。
“我说杰克,”琳看着他,“只要你还活着,深井少校的生活也会这么一直继续下去,是吧?”
杰克并没有回答,只是站起来,掸去木屑,把手中的回力镖使劲掷了出去。薄薄的木片高高扬起,在空中回旋。不知是什么原因,湛蓝的天空总显出一种幻景般的青绿,如同有妖精飞舞。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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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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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美化江泽民
网上有很多悼念江泽民的文章,都是吹捧他的,把他说成是一个多才多艺的魅力型领袖。有一篇文章说,江泽民至少掌握了八门外语。其实他所谓“掌握”一门外语也就是会那么一两句、两三句简单的话,或者会唱一首歌而已,就被说成懂这门外语了。在这些外语里头,他水平最高的应该是英语,但他的英语程度仅限于偶尔会蹦出一两个英语单词或者一两句简单的英语对话,会念英文稿子。最高水平体现在会背一篇英文文章。他老炫耀会背林肯的《葛底斯堡演讲》,那只是很短的一篇文章而已。他实际上没有英语对话能力。例如,他很喜欢炫耀的跟华莱士谈笑风生的那次采访,在国内传成用英语接受华莱士的采访,但看了采访视频就会发现,他是通过翻译来接受采访的。华莱士的问题他大部分都要听翻译的,只有一些简单的问题不需要翻译。他基本上都是用汉语回答,只是偶尔会讲一句简单的英语,如此而已,所以很难说他掌握了英语。而英语已经算是他水平最高的外语了,更不要说其他的七门外语。
还有文章说江泽民是一个书迷,从小就喜欢读书,还晒出他大学时代的一张借书证,看上去好像是借了不少书。但是大部分都是理工科的专业书,以教科书为主,一小部分是文学书。这对一名大学生来说是很正常的,完全显示不出他阅读的量有多大、涉及的面有多广。而且,看这些书的借出和归还时间,有几本教科书都是过了两天或者几天之后就归还,明显不可能看过,拿来翻一下,发现不合适就退回去了。所以,借书多少是一回事,有没有真正地读下去是另外一回事。还有人说,他在上海的办公室里摆了几千本书。摆那么多书不等于就真正读过。
还有一些人晒了他写的旧体诗词。他那水平是上不了台面的,连入门都没有,也就比国内流行的“老干部体”稍微好一些。还有人说他会好几种乐器,这个我不懂,但是看文章描述,他吹来吹去或者弹来弹去的也就那么一两首曲子,最多算是入门级水平。所以,江泽民的“多才多艺”,往好里说是兴趣比较广泛,什么都喜欢玩一玩,但都是只懂一点点皮毛,就喜欢表演;往坏里说就是他很喜欢附庸风雅,喜欢显摆自己有才,属于表演型人格。
我们评价一个国家领导人,要给他盖棺论定,如果只是关注他究竟会几门外语、几种乐器,是很无聊的,应该看他究竟干出了什么样的政绩。江泽民这一代领导人跟现在的老红卫兵领导人还是很不一样的,毕竟受过了良好的教育,因为有一定的工作能力就一直被提拔,属于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技术官僚,所以比较务实。例如知道要算经济账,经济一定要搞好,所以就强调“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这是受邓小平的影响,甚至是受到了邓小平的触动。邓小平南巡讲话针对的就是江泽民,提出“谁敢不改革开放,谁就下台”,就是冲着江泽民去的。吓得江泽民赶快找了朱镕基,要搞好经济建设。但不管怎么样,他在经济改革方面还是做了不少事情,还是推动了中国经济迅速发展。
另外,他们这一代领导人对于西方国家其实是很羡慕的,不管公开怎么说,内心还是比较认同西方国家那一套。虽然在口头上反对全盘西化,但心里还是承认人家文明程度比较高。而且也知道,中国要发展,需要跟西方国家特别是美国搞好关系,想尽量融入国际社会的,包括当时花了很大的精力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特别是在跟美国搞好关系这方面,江泽民还是做得可以的。那时经过了“六四”,中国受到西方国家特别是美国的制裁,花了几年时间把关系修复了。还有,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遭到美国轰炸,没有因此就跟美国断绝关系,反而强调忍辱负重。所以,他跟现在这些战狼还是很不一样的。
但是在政治上,江泽民是非常保守的。虽然搞经济改革,但是反对搞政治改革,甚至倒退了。从胡耀邦、赵紫阳开始的政治改革,到了江泽民时代就停了,还走回头路,对舆论的管制更严了。当时的中宣部长叫丁关根,有一个段子说这表明他对人要盯着、关着、跟着,即在意识形态上是收紧的。前不如胡耀邦、赵紫阳时代,后也不如胡、温时代。互联网的管控、防火墙的建立、敏感词的设立、“维稳”都是在江泽民时代开始的。
在政治上,江泽民有一些做法也是倒退的。比如从邓小平时代开始反对个人崇拜,但是邓小平一死,江泽民就开始搞个人崇拜了。虽然没有现在的国家领导人搞得那么厉害,但那时已经开始有苗头,提出“以江泽民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就是突出个人、树��个人的核心形象,所以他得了一个外号叫“江核心”。虽然没有搞终身制,但是他任期到了以后并没有全部放权。虽然不当总书记、国家主席了,但是还当了5年的军委主席,实际上就是当了5年的太上皇。这些都是开历史倒车的做法,只不过习近平时代倒车开得更厉害了。
对江泽民的美化并不是现在才开始的,好几年前就已经开始了。他在网上还得了一个尊称叫“长者”,这个称呼来自于当年他训斥香港一名年轻记者的话:“我作为一名长者”如何如何。那段对话本来被人们认为是很可笑的训话,显摆自己见多识 广:“哪一个西方国家我没有去过?我跟华莱士谈笑风生。”“你们啊,too simple,sometimes naive。”作为一个国家领导人,说这种话本来是很失态的,当时都被人们当笑话、当小丑看,现在反而变成显得他还像个人,很有人情味、能说会道了。
这一方面是因为江泽民时代离我们越来越远,而人们对比较遥远的时代总是会倾向于留下比较美好的印象,也就是“过去的好时光”。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人们对现在这个“新时代”,对现在这些老红卫兵领导人非常不满。 江泽民跟他们一比显得形象很高大,是被他现在的同行们衬托出来的。现在江泽民死了,人们当然趁机利用这个机会,通过吹捧他来贬低、反衬现在老红卫兵领导人的无能。中国历来就善于借死人来打压活人,这种心态可以理解,因为没有言论自由,没法直接抨击现在的领导人,就只好通过美化以前的领导人来对比现在的领导人。但是大家不要忘了,现在的领导人习近平就是当年的江泽民隔代指定的接班人。
2022.12.01.录制 2023.08.16.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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