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生凌韻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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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春捲傳奇
藝文
世界副刊
陳漢平(1月&2月徵文:有故事的一道菜) 2023-01-21 02:02
膾炙人口的美食,能賞心悅目、滿足味蕾。而膾炙人口的歷史傳奇,則是盪氣迴腸、感動人心。美食加上歷史,是飲食文化的至高境界。
一年之中每個重要節慶,都有一種具代表性的美食,加上一段富吸引力的歷史,將原本就繽紛綺麗的喜慶氣氛,點綴得更精彩萬分。
端午節有粽子,清明節有春捲,中秋節有月餅,元宵節有湯圓,除夕有火鍋,春節有年糕。西方國家的節日,也有具象徵意義的美食。感恩節有火雞,萬聖節有南瓜,復活節有彩蛋,國慶日有烤肉。
清明節,細雨紛飛,行人斷魂,漂泊天涯的遊子,只能藉酒消愁。那是個懷念故鄉和先祖的節日。代表著清明節的美食是:春捲。
在我故鄉金門,除了清明節吃春捲,到了冬至和春節,也會吃春捲。因為根據金門、廈門、泉州和閩南一帶的傳奇故事,春捲的起源,歸功於明朝進士金門人蔡復一的夫人李氏,李氏是潮州太守的孫女。童年時,每逢清明、冬至、春節,春捲上桌時,我最喜歡聽母親講述這段曲折動人的口述歷史。
在金門,春捲稱為「砌餅」,音如「七餅」,或許因為它由多種食材堆砌而成。它聽���來也像「擦餅」,也許由於餅皮超薄,製作時師傅手抓一把麵團,迅速在發燙鐵板上一「擦」,就是薄薄的一張餅皮。小時候等在爐邊欣賞師傅施展「擦餅皮」功夫的畫面,如今仍在腦海之中。
母親擅於烹調,在家中吃春捲,不僅是一道菜,而是一桌「春捲宴」,調好的主菜以高麗菜、胡蘿蔔為主,放在圓桌正中央,周邊圍繞著大碟小碟的各式內餡食材,包括了烤鴨、烤肉、雞絲、蟹蝦蚵等海鮮,還有蛋皮絲、花生粉、香菜、蘑菇、紫菜、海苔、蔥薑蒜,和各種鹹甜酸辣的醬料。
將餅皮攤開鋪在圓盤上,是五味俱全的調味盤,如藝術家五彩繽紛的調色盤,每人依照自己口味,選擇內餡食材,創造出各自獨特的風格滋味。
春捲的特色,是內餡的變化性和可塑性,任何珍貴食材,包括蘆筍、松露、魚子醬、干貝、鮑魚、海參、烏魚子,皆可使用為內餡食材。除此之外,我最喜歡的是家中一種特殊的「甜春捲」,母親說那是外祖父異想天開所創造出來當作早餐的「創意甜春捲」,春捲皮裡包著的,是金門特產的花生貢糖,和一段掰開的香脆油條。母親引述外祖父專門為形容這種「創意甜春捲」所寫出的兩句閩南語押韻聯語:「洋菸番仔火,貢糖油炸菓。」他口中的「洋菸」是當時流行的英國555牌香菸,「番仔火」是火柴,「油炸菓」是油條。這種吃法堪稱是別出心裁的人間美味。
鑑賞美食也像品嘗美酒一樣,要看它的體態和靈魂。春捲的各式海陸葷素食材,各有婀娜的風姿,醬料如同胭脂粉黛,有的濃妝豔抹,有的淡掃娥眉,小菜則如金飾玉珮,畫龍點睛、錦上添花。餅皮在攤開和捲起之間,如同羽衣霓裳蘿裙,凌空旋轉飛起,吸引全場目光,令人嘆為觀止。
春捲的好處很多,和粽子、月餅、湯圓、年糕相比,春捲比較有益健康,它以蔬菜為基礎,其他配料可以各自斟酌。春捲包好之後,可煎可炸,風味各異。形狀則可大可小,可作主餐,也可作開胃菜。
春捲已經���一步國際化、全球化,它傳到歐美國家,演變出小型袖珍炸春捲,稱為「蛋捲」(Egg Roll)。近年外國超級市場,還出現以義大利「皮薩食材」為內餡的蛋捲。
傳到了東南亞,有時用白色半透明餅皮,春捲(Spring Roll)變成了「夏捲」(Summer Roll)。夏捲內餡常包括鮮蝦、絲瓜、椰子粉,帶有熱帶的夏日風味。
「每逢佳節倍思親」,春捲吃在口中,心裡感受到人生的溫馨、甜美、幸福。這時再想到動人心弦、感人肺腑的傳奇歷史,胸中則興起一種傷春悲秋的情緒,令人低迴不已。
童年時,母親所講述那段春捲起源的歷史,在金門、廈門、閩南一帶,家喻戶曉。
根據「精簡版本」,明朝萬曆年間,金門出了一位神童,名叫蔡復一,天賦異稟,文武全才,十一歲時就寫出一篇文情並茂的〈范蠡傳〉。他考中進士後,任刑部主事,一鳴驚人,掌理當年轟動一時的「石星案」。其後出任雲貴總督,屢建軍功,獲封為兵部尚書,並被賜予尚方寶劍。《明史:蔡復一傳》上說他「好古博學,善屬文,耿介負大節」。他最獨特的人格特質是力疾從公、夙夜匪懈、廢寢忘食,因此他的夫人李氏,才發明了容易握食的春捲,使他能一邊工作、一邊吃。
當年母親如數家珍、娓娓道來的,則是「豪華加強版」,可以媲美一部章回小說,其中有許多「戲劇化」場景和情節。它像《今古奇觀》、《拍案驚奇》的故事一樣,包括了一些「正史」之外的趣味民間傳說,故事內容精彩、曲折、離奇。小時候吃春捲時,聽到這段口述歷史,每次我都聽得如痴如醉、目瞪口呆。
當時我就在想:故事裡那位權傾一時的宰相石星,既能治國,又懂命理,文章武略也與眾不同,究竟是怎樣一位厲害人物?而「石星案」又是怎樣一宗離奇的重要案件,為何明朝皇帝要下旨問罪?位高權重的宰相會因此下台?而掌理此案的刑部主事蔡復一如何地廢寢忘食、心力交瘁?以致蔡夫人李氏需要想出「包春捲」的辦法來照顧他。
我長大之後,愛書成癖,也養成了一種「考據癖」,凡事���愛「打破砂鍋問到底」,窮追不捨,總要查證到���落石出,才肯罷休。春捲是我最愛吃的美食,史書是我最愛讀的類別,清明節是個重要節日,金門又是我的故鄉,春捲由來的傳奇故事,其中來龍去脈,當然值得下一點功夫心思,抽絲剝繭,好好弄個清楚。
於是我找到了《明史》和其他一些參考史料,對照分析、詮釋解讀,最後對這段歷史,總算理出了一些頭緒,對金門春捲的人文意義,有了更深層的瞭解。
根據歷史考證起來,故事中的「石星案」,確實是個影響重大的案件。故事裡的宰相石星,在正史上是兵部尚書,當時確實位高權重,是朝野注目的焦點,因為在明朝萬曆年間,亞洲地區發生了一場重大戰爭。
萬曆二十年,日本幕府大將軍豐臣秀吉出動二十多萬大軍,發動了「朝鮮戰爭」。他計畫在拿下朝鮮之後,「用朝鮮之兵為先鋒,以入於明,合三國為一。」
當時朝鮮是明朝的屬國。日本大軍倏然來襲,韓王措手不及,一路敗退到鴨綠江,立刻向明廷請援,掀開近代第一場中日大戰。
那場「三敗俱傷」的戰爭,徹底改變了中日兩國的命運。發動戰爭的豐臣秀吉,折損了幾十萬大軍之後,抑鬱而死,將日本天下拱手讓給了德川家康。
明廷受到的重創,更為嚴重,《明史》上說:「喪師數十萬,糜餉數百萬。」明廷元氣大傷,滿清趁機坐大,最終導致了明朝的覆亡。
誰需要為這場戰爭負責呢?在日本,禍首當然是發動戰爭的豐臣秀吉。而在中國,當時馳援朝鮮的,雖然有名將李成梁的兒子李如松、李如柏、李如梅等英勇善戰的李家將,然而明廷進行「中日談判」時,卻錯用了一個市井庸人,名叫沈惟敬,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的一場「封貢和談」鬧劇,等於火上加油,使戰事更為加劇。兵部尚書石星,雖有才學,卻缺乏「危機處理」能力,用人失當,受到拖累,成為究責的目標。
當時這宗「石星案」上有聖旨、下有輿情,掌理案件的刑部官員們,壓力之重,可想而知。廢寢忘食,沒時間吃飯,大概只能形容其一端。
每一種危機,都是激發創意的良機。在��危難關頭,蔡夫人李氏發明了可握食的春捲,恰得其時。
春捲誕生於五百年前,當年中國正面臨國際化、全球化的衝擊和挑戰。這五百年來世界局勢的鉅變,超過了之前的五千年。
萬曆十一年,天主教耶穌會傳教士利瑪竇到達中國,將天文學、幾何學、地理學引入中國,從此之後,國際競爭進入另一個新的時代。福州、廈門、泉州、潮州,當年都是對外通商的大港,居民和南洋及歐亞各地關係密切,深切體驗到國際化的喜怒哀樂。
吃著春捲,想起五百年來全球發展的危機和挑戰。心中存著這些跨越時空的感懷,美食吃在口中,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寄自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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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霞
H:成功的演員!
林青霞的珍貴照片,那時沒有美顏,你有一半都沒見過
http://goez1.com/p160462.asp
維基百科介紹:
第42屆香港國際電影節
女演員羅馬拼音Lin Ching-Hsia英文名Brigitte Lin國籍 中華民國籍貫山東萊陽出生1954年11月3日(65歲)
 中華民國臺灣臺北縣三重鎮(今新北市三重區)職業演員、作家語言
國語
粵語
英語
山東話
教育程度三重國中
新北市私立金陵女子高級中學宗教信仰佛教配偶邢李㷧(1994年結婚)兒女長女:邢愛林
1996年1月2日(23歲)
次女:邢言愛
2001年6月10日(18歲)父母父親:林維良(1930-2006)
母親:林麻蘭英(1931-2002)親屬姐:林莉
哥:林成森
妹:林麗霞出道地點 臺灣出道日期1973年出道作品《窗外》代表作品《窗外》
《滾滾紅塵》
《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
《白髮魔女傳》活躍年代1973年~1994年網路電影資料庫(IMDb)資訊
獎項
金馬獎最佳女主角
1990年 《滾滾紅塵》 – 沈韶華
其他獎項最佳女主角 – 亞太影展
1975年 《八百壯士》 – 楊惠敏
中國電影百年百位優秀演員
百年中國電影史上的10大女明星
Close
林青霞(1954年11月3日-),臺灣女演員、作家。1973年年僅19歲的她以瓊瑤的電影《窗外》正式出道,是1970年代後期台灣最著名的瓊瑤式愛情片巨星之一,與秦祥林、秦漢、林鳳嬌並稱「二秦二林」。林青霞從影時間長達21年,1994年結婚後即淡出影壇,她息影前已演出超過一百部電影,有一半是文藝愛情片,她曾於1976年以《八百壯士》楊惠敏一角獲得第22屆亞洲影展最佳女主角;又於1990年以《滾滾紅塵》女作家沈韶華一角贏得第27屆金馬獎最佳女主角獎。林青霞的從影代表作不勝枚舉,她不僅是極少數能橫跨文藝、武俠兩種極端類型的代表明星,也是走紅時間最長、從未被時代潮流吞沒的傳奇。
簡歷
林青霞籍貫山東萊西望城街道林泉莊村(萊西於1941年從萊陽劃出單獨設縣)。父親林維良出生於山東萊陽,幼時接受私塾教育,畢業於北平醫學院;對日抗時期,林維良懷抱一腔報國之志毅然從戎,成為國民黨軍隊中的一名下士軍醫。幾年後,林維良認識同在軍隊後勤處製作被服的山東老鄉麻蘭英。母親麻蘭英是山東青島姑娘,身材高大,相貌秀美,性格豪爽。後勤處長非常欣賞林維良,從中牽紅線促成了他們的姻緣。父母結婚後,生下大姊林莉,可是此時國民黨開始大撤退,只好將林莉交給林維良的弟弟扶養,跟隨部隊匆匆去台灣,一別30多年,直到1987年,林維良夫婦幾經輾轉,才找到早已為人母的林莉。
林維良夫婦一開始落腳在臺灣臺北縣三重鎮(現新北市三重區)麻蘭英在台灣懷孕生下哥哥林成森,後來又生下林青霞。此時父母親已經退役,移居嘉義縣大林鎮的眷村「社團新村」。林維良在眷村開了一間小診所,麻蘭英則在家中接一些女紅來做,以補貼家用。最後,妹妹麗霞出生了。
林青霞幼時眷村的房子是臨時性建築,一幢幢地排著,規格全都一樣:一個家庭只有一間臥室加一間廚房,全村共用一口井,一家五口擠在一張床上。
早年生涯
林青霞出生於臺灣臺北縣三重鎮(現新北市三重區),旋即移居嘉義縣大林鎮的眷村「社團新村」。她在家中排行老三,有一姐(林莉)、一兄(林成森)、一妹(林麗霞),姐姐從小被寄養大陸的叔叔家。
踏入影壇
1972年,大學聯考落榜的林青霞在西門町遇上星探楊琦,經由他的介紹參加了宋存壽所導演的新片《窗外》的試鏡,獲選為第一主角江雁容的演員。
林青霞的父母並不希望她參加電影演出,甚至林母林麻蘭英因此事病倒。林青霞自行向片方提議,找一個社會上有名望的人來說服她的父母。於是片方請託一名山東籍國大代表做為說客,方促成此事。林母仍是諸多不安憂煩,帶著林青霞拜訪片中飾演她父母的演員了解情況,並懇求他們對女兒多加關照,又閱讀了劇本才稍安心。
宋存壽的八十年代電影公司因為陸建業合作而得到《窗外》的版權(陸的電影公司拍攝1966年黑白片版窗外時向瓊瑤買下電影版權),然而原著瓊瑤並不希望此電影再次拍攝。她曾寫信希望宋存壽停拍,然宋未從她所願,最終兩方對簿公堂。官司的結果是瓊瑤勝訴,《窗外》不���在台灣上映,於是宋存壽只得在香港發行。
愛情文藝片時期
1974年,劉家昌以《純純的愛》、《雲飄飄》捧紅林青霞,接續了70年代前期開啟文藝片盛世、婚後淡出影壇的台灣第一代玉女超級巨星甄珍,而成為70年代後期臺灣最受矚目的文藝愛情片明星。
1976年,以《八百壯士》楊惠敏一角獲得第二十二屆亞洲影展最佳女主角。
1978年,應邀為法國遠東戲院開幕剪綵。期間,接受法國銷路廣大的「法蘭西晚報」、「震旦報」及「巴黎競賽周刊」的記者專訪;法國國營電視台並特別為她錄製一個為時三十分鐘的電視訪問節目。當選時報週刊主辦之十大影星金甌獎讀者票選活動冠軍。
1979年,中華民國同美斷交,林青霞響應「影視業演藝人員職業工會」發起的全民捐款活動,捐贈《雁兒在林梢》的部分片酬八十萬元,連同林父捐贈的二十萬元,合計一百萬元,做為國防建設基金。
1980年,與秦祥林在美國訂婚。1981年,應邀參加美國總統里根的就職典禮。美國加州州務卿為表揚林青霞在電影方面的成就,頒贈給她「加州榮譽公民證」。演出香港新浪潮電影愛殺,為林青霞由早期「不食人間煙火」銀幕形象轉型的第一步。
多元角色時期
1984年,與秦祥林解除婚約。同年,美國孔子文教基金會總會鑑於林青霞在電影事業上表現優異,贈予「傑出女性獎」(第二屆)。同年,主演香港電影《君子好逑》,她在香港演戲至1987年10月又回台灣[1]。
1987年,林青霞向新聞局請示與大陸接觸的分寸。1988年,大陸導演謝晉籌拍「最後的貴族」,欲邀林青霞擔任女主角李彤,兩方接觸後林青霞有意參加演出,然而合作計劃最終因政治因素破局。
1989年,「林青霞電影個展」在美國華盛頓甘迺迪中心舉行,共展出《窗外》、《刀馬旦》、《夢中人》、《警察故事》等四片。於香港接受「十大性感美女」選拔頒獎。膺選台北市「勞工楷模」(台北市勞工局主辦、評審)。
1990年,以《滾滾紅塵》女作家沈紹華一角贏得第二十七屆金馬獎最佳女主角獎。1992年,她以東方不敗一角成為「賣埠女星」媒體以風雲再起來形容此時的她。此角開始林青霞後期的反串形象,取代了早年「不食人間煙火」的文藝片女主角形象。
1993年,獲中國表演藝術學會獎金鳳凰獎特別貢獻大獎。時人雜誌國際���文版創刊二號的娛樂記者票選活動﹣四大天王,四大女皇中,得到女皇組第二高票。
結婚、淡出影壇與寫作

林青霞在香港星光大道上的手印
1994年,嫁給香港商人邢李㷧,暫時為她的明星生涯劃上休止符。
2000年,38821號小行星以「林青霞」來命名。
2004年底開始於報刊雜誌發表文章。
2005年,時代雜誌網站出現All-TIME 100 Movies專題,其中將傲江湖2東方不敗中林青霞的演出歸在Great Performances項目下。在2005年由時代雜誌背書,對林青霞的表演高度肯定,這情況十分特別。中國電影表演藝術學會為慶祝中國電影誕生一百週年,選出自1905年到2005年來的「中國電影百年百位優秀演員」,林青霞列名其中,同年中國大陸老牌電影集《大眾電影》評選出「百年中國影史上的十大女星」林青霞亦列名其中。
2008年6月,為法鼓山公廣告『心六倫』代言生活倫理。9月出席聽障奧運倒數活動,錄製廣播廣告,獻「聲」北市府接線生,宣傳聽障奧林匹克運動會。10月出席《東邪西毒》終極版紐約國際記者會。12月受邀擔任第四十五屆金馬獎頒獎嘉賓,為其暫別影壇十多年後首次於台灣公開出席電影活動。
2009年3月,受邀擔任第三屆亞洲電影大獎頒獎嘉賓 ; 演講處女座「思沙龍第一季之二:青春,夢想,歲月——從窗外談起」。8月八八水災捐款300萬元。
2011年,出版第一本散文著作《窗裡窗外》。2012年,為卡地亞與故宮合辦的「皇家風尚:清代宮廷與西方貴族珠寶特展���開幕剪綵。2013年1月,受邀為文化部「閱讀新浪潮」首位文化大使。10月世界影音遺產日「搶救臺灣老電影」擔任守護大使。11月受邀擔任第五十屆金馬獎頒獎嘉賓。
2014年,出版第二本散文著作有聲書《雲去雲來》。2015年,參加湖南衛視綜藝節目《偶像來了》。2016年,《我們的那時此刻》紀錄片,林青霞舊片出現在電影中,電影宣傳時列名於演員表內。
2018年,香港國際電影節第四十二屆焦點影人,「雲外笑紅塵—林青霞」專題選映她擔綱演出的十四部主要作品,同時出席3月31日於香港文化中心舉行的香港名家講座,與影迷分享她對電影、藝術及生活的獨特感受。第20屆義大利烏甸尼遠東電影節終身成就「金桑獎」,主辦單位亦精選幾部代表作,舉辦回顧展。
2019年3月5日出席《滾滾紅塵》數位修復版在台上映首映會。同年11月3日,林青霞身穿黑色旗袍慶祝六十五歲大壽。[2]
家庭
林青霞婚前曾與秦祥林和秦漢交往,1994年6月29日與香港富商邢李㷧在舊金山結婚,其後告別影壇,隨夫居於香港,兩個女兒邢愛林及邢言愛分別在1996年1月2日與2001年6月10日出生。
2002年12月4日凌晨2時,71歲的林母(麻蘭英)因憂鬱症在台北市仁愛路四段12樓的寓所(仁愛雙星大樓)跳樓身亡。
2006年初林父(林維良)因消化道疾病住進台北仁愛醫院時,林青霞每月皆兩道穿梭香港與台北兩地相伴,5月9日更花百萬新台幣租私人飛機準備接送父親到外國治療卻未能成行,最後於2006年5月11日中午1時許以76歲病逝於仁愛醫院。
作品
電影作品
年代作品名角色原著1973年《窗外》江雁容瓊瑤1974年《雲飄飄》李中江《古鏡幽魂》素素《純純的愛》林純純《純情》《雲河》梁新蘭《長情萬縷》林珊珊《女記者》沈馥慧《愛的小屋》洛小語《青青草原上》方夢蘭1975年《女朋友》夏小蟬瓊瑤《愛情長跑》徐立屏《在水一方》杜小雙瓊瑤《煙雨》季春霞《熱浪》夏小雨《翩翩情》翩翩《水雲》水樵嚴沁《長青樹》羅亞男《小姨》婉菁《雲深不知處》白衣女子1976年《八百壯士》楊惠敏《秋歌》董芷筠瓊瑤《追球追求》方美涵《明天二十歲》《戀愛功夫》夏小雲《我是一沙鷗》柳燕梅瓊瑤《海天一色》《海誓山盟》依蓮《金色的影子》(又名《昨夜 今夜 明夜》)《楓葉情》李錦文 《不一樣的愛》宋小瑜《狼來的時候》(又名《鬼馬俏醫生》)方潔1977年《異鄉夢》葉華苓《奔向彩虹》張曉虹瓊瑤《金玉良緣紅樓夢》賈寶玉曹雪芹《我是一片雲》段宛露瓊瑤《溫馨在我心》(又名《情朦朦霧濛濛》)李惠芬《幽蘭在雨中》秋夢1978年《月朦朧鳥朦朧》劉靈珊瓊瑤《真白蛇傳》白素貞《晨霧》杜小夢《沙灘上的月亮》羅小路《無情荒地有情天》殷梅真《處處聞啼鳥》沈亞倫《綠色山莊》(又名《留下一片相思》)方亦築嚴沁1979年
年代作品名角色原著1973年《窗外》江雁容瓊瑤1974年《雲飄飄》李中江《古鏡幽魂》素素《純純的愛》林純純《純情》《雲河》梁新蘭《長情萬縷》林珊珊《女記者》沈馥慧《愛的小屋》洛小語《青青草原上》方夢蘭1975年《女朋友》夏小蟬瓊瑤《愛情長跑》徐立屏《在水一方》杜小雙瓊瑤《煙雨》季春霞《熱浪》夏小雨《翩翩情》翩翩《水雲》水樵嚴沁《長青樹》羅亞男《小姨》婉菁《雲深不知處》白衣女子1976年《八百壯士》楊惠敏《秋歌》董芷筠瓊瑤《追球追求》方美涵《明天二十歲》《戀愛功夫》夏小雲《我是一沙鷗》柳燕梅瓊瑤《海天一色》《海誓山盟》依蓮《金色的影子》(又名《昨夜 今夜 明夜》)《楓葉情》李錦文 《不一樣的愛》宋小瑜《狼來的時候》(又名《鬼馬俏醫生》)方潔1977年《異鄉夢》葉華苓《奔向彩虹》張曉虹瓊瑤《金玉良緣紅樓夢》賈寶玉曹雪芹《我是一片雲》段宛露瓊瑤《溫馨在我心》(又名《情朦朦霧濛濛》)李惠芬《幽蘭在雨中》秋夢1978年《月朦朧鳥朦朧》劉靈珊瓊瑤《真白蛇傳》白素貞《晨霧》杜小夢《沙灘上的月亮》羅小路《無情荒地有情天》殷梅真《處處聞啼鳥》沈亞倫《綠色山莊》(又名《留下一片相思》)方亦築嚴沁1979年《一顆紅豆》夏初蕾瓊瑤《成功嶺上》《雁兒在林梢》陶丹楓瓊瑤《一片深情》文嘉宜《情奔》若萍《難忘的一天》田雨秋《彩霞滿天》殷采芹瓊瑤1980年《碧血黃花》陳意映《一對傻鳥》沈蓉《金盞花》韓佩吟瓊瑤1981年《愛殺》Ivy《中國女兵》溫靜怡1982年《紅粉兵團》方慧君《紅粉遊俠》胡芳苓《慧眼識英雄》沈韻白《燃燒吧!火鳥》衛嫣然瓊瑤《槍口下的小百合》小涵《脂粉奇兵》1983年《新蜀山劍俠傳》瑤池仙堡堡主《午夜蘭花》蘇蘇古龍《四傻害羞》莫海倫《我愛夜來香》艷紅《黑白珠》關雪珠《一九三八大驚奇》怪盜羅平《迷你特攻隊》雷莉1984年《君子好逑》JoJo《情人看刀》凌兒古龍《七隻狐貍》林小姐1985年《警察故事》Selina,台譯:沙蓮娜1986年《夢中人》悅香《刀馬旦》曹雲《英雄偶像》May1987年《橫財三千萬 (香港電影)(英語:The Thirty Million Dollar Rush)》修女《奪命佳人》梁美鳳《旗正飄飄》秦鳳1988年《今夜星光燦爛》杜彩薇1989年《驚魂記》林楚翹1990年《滾滾紅塵》沈韶華三毛1992年《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東方不敗金庸《正宗絕代雙驕》花無缺古龍《新龍門客棧》邱莫言《鹿鼎記II神龍教》龍兒金庸《暗戀桃花源》雲之凡1993年《東方不敗之風雲再起》東方不敗《追男仔》程小東《白髮魔女傳》練霓裳梁羽生《白髮魔女傳 II》練霓裳梁羽生《黑豹天下》青青《射鵰英雄傳之東成西就》三公主金庸1994年《新天龍八部之天山童姥》李滄海/李秋水《重慶森林》戴黃金假髮的女人《火雲傳奇》「火雲邪神」映霞《刀劍笑》名劍《東邪西毒》慕容嫣/慕容燕金庸《六指琴魔》黃雪梅倪匡2016年《我們的那時此刻》林青霞
電影作品 其他
年代作品名1998年《美少年之戀》擔任旁白2001年《遊園驚夢》擔任旁白
舞台劇
年代作品名角色1991年《暗戀桃花源》雲之凡
有聲作品
年份作品名歌名唱片公司2002年天作之合34首 驚世合唱精選專輯夢中情華納唱片1992年《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 電影原聲帶只記今朝笑、天地醉BMG唱片《暗戀桃花源》 電影原聲帶許我向你看、放輕鬆滾石唱片1983年陶大偉1983創作專輯親親我的愛飛碟唱片
綜藝節目
年代節目名2015年《偶像來了》
文學作品
書籍
年份書名出版社ISBN2014年《雲去雲來》天地圖書、時報出版社、廣西師範大學ISBN 97895713610932011年《窗裏窗外》天地圖書、時報出版社、廣西師範大學ISBN 9789571354071
獎項
金馬獎
金馬獎
More information: 年份, 獲提名 …
年份獲提名獎項結果1980年《碧血黃花》第17屆金馬獎最佳女主角提名1982年《慧眼識英雄》第19屆金馬獎最佳女主角提名1990年《滾滾紅塵》 – 沈韶華第27屆金馬獎最佳女主角獲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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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太影展
More information: 年份, 獲提名 …
年份獲提名獎項結果1975年《八百壯士》 – 楊惠敏第21屆亞太影展最佳女主角獲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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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電影金像獎
More information: 年份, 獲提名 …
年份獲提名獎項結果1984年《新蜀山劍俠》第3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主角獎提名1986年《警察故事》第5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主角獎提名1993年《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第12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主角獎提名《絕代雙驕》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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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告代言
2008年 : 法鼓山公益廣告 《心六倫》 生活倫理
1993年 : 東週刊
1990年 : 鍋寶
1989年 : 花王 倍安日衛生巾
1988年 : 福特 天王星汽車
1986年 : LUX 力士香梘
重要評論或學術性文章
Venus, armed Brigitte Lin's Shanghai Gesture. By Howard Hampton FILMCOMMENT SEP-OCT.,1996
Brigitte Lin Ching Hsia: last eastern star of the late twentieth century by Tony Williams (中譯 林青霞:20世紀末最後的東方明星 收錄於華語電影明星一書,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年初版 )
Stars as Production and Consumption: A Case Study of Brigitte Lin 蔡明燁
All-TIME 100 Movies Great Performances Brigitte Lin, Swordsman [3]
SHINING STAR 女神接班人林青霞 電影雙周刊344期 1992 Jun 11-24
《雲外笑紅塵—林青霞》第42屆香港國際電影節專題特刊,2008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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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遠的林青霞》(日語專訪傳記),鐵屋彰子,第14章。
^ 【65歲生日】林青霞穿旗袍歡慶牛一 「每年生日都是最快樂的時候」. 明周娛樂. 2019-11-05 [2019-11-16] (美國英語).
^ Brigitte Lin, Swordsman II Best Movies of All 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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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電影資料庫─ 林青霞
財團法人國家電影中心─ 林青霞
法鼓山─做好心六倫的奉獻 好願就會實現─ 林青霞
表演工作坊─暗戀桃花源遠流(1991)─ 林青霞
莫拉克風災─林青霞捐款300萬元
第04屆金鳳凰獎特別貢獻大獎─ 林青霞
第四十二屆香港國際電影節
第20屆義大利烏甸尼遠東電影節
外部連結
林青霞的新浪微博 
林青霞在網際網路電影資料庫(IMDb)上的資料(英文)
在AllMovie上林青霞的頁面(英文)
林青霞在香港影庫上的簡介
林青霞在豆瓣電影上的簡介(簡體中文)
林青霞在時光網上的簡介(簡體中文)
前任:
張曼玉金馬獎最佳女主角
1990年繼任:
張曼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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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你可以💕 你也做到了🎸 抓緊時間享受音樂享受自己想做的吧💕 . #0617 #致理 #凌韻吉他社 #LWGC #44屆 #45屆 #末成 #音樂走慢了我們的時間 #謝謝社團幹部 #謝謝你們 #今天的所有人 #一日凌韻人 #終生凌韻魂 #IG滿滿的都是與你們的回憶 #givemelove #💕 #很開心有你 #水母與鹿的相遇 #럽스타그램 #햇살데일리(創 。create 展演中心에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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クチナシ - 梔子 -〈 後日談 〉
*我個人需要救贖所以畫蛇添足了,但想保留原文餘韻的,請略過這篇。
***
透過一層層薄雲,日光照在遠方積雪的山頭上,反射的光線穿過車窗,顯得加倍刺眼。彷彿永遠沒有盡頭的道路向山麓蜿蜒而去,坐在緩慢地搖擺著的巴士裡,茶褐色頭髮的青年撐著下巴,半閉著眼,無意識地看著景物不斷向後滑行。經過一個彎道,放在隔壁空座位上的外套滑落了一隻袖子,露出裹在外套裡的一朵梔子花。
青年一直帶著那朵花,即使他怎麼也想不起來是誰送給他的。縱然他自己也覺得奇怪,但更奇怪的是,從他離開那間舊宅以來,那朵花不曾枯萎,只是一直散發著芬芳。 那是一股令人感到安心的香氣。然而,每當那股芳香傳進鼻腔,一股莫名的酸楚便隨著湧上內心。那種感受讓他���煩意亂,像是被什麼撕裂了胸腔,卻又找不到源頭。 真是夠了——縱使他不只一次這麼想,卻又怎麼也無法扔了它。
半年過去了,大學放了寒假。考慮了許久,他向打工的地方請了幾天假,背著行囊,跳上新幹線,坐上那輛一天只有一班的巴士。 從暖和的暖氣車上跳了下來,室外的冷空氣令他打了個哆嗦。他穿上外套,把花握在手上,走向那條依舊陌生的小路。
老房子襯著寥無生意的遠山映入眼簾,比上次造訪時多了一份蕭瑟。院子裡的雜草泛著黃褐色,空空的樹枝吊著幾片殘破的枯葉,青年不自覺地走向後院,來到了灌木排列而成的樹籬前。 那排樹籬也同樣地沒有生氣,唯獨在角落的一株灌木,雖然有些垂頭喪氣,卻依然綴著一絲綠意。枝頭上沒有花朵,然而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一瞬間便認出——那是一株梔子木。
「——不要忘記角落那一株梔子花。」 一瞬間,彷彿誰在向他提醒一般,青年像是記起了什麼忘卻已久的、該做的事,只是,提醒的是誰、該做些什麼,他卻恍恍惚惚地想不起來。 外頭站著有點冷,他拉緊了外套,走進屋裡。
簡單弄了點東西填飽肚子,青年著手開始整理環境。這次並非為了掃除而來,他無意打掃得太認真,但真要說起來,為了此行的目的究竟該做些什麼,他也著實沒概念。 總之先像上次一樣多少做點事吧——一邊漫不經心地撢著不怎麼厚的灰塵,他一邊感謝半年前的自己的勤奮。 不知是不是因為漫漫長路帶來的勞累,只是這樣簡單不費力的工作,竟讓他覺得身體沉沉地使不上力氣,不住地打著哈欠。畢竟還有幾天的時間,沒什麼好急的——這麼一想,青年收拾了一下,洗洗手和臉,便拉出棉被鋪了躺下。梔子斜斜地插在玻璃杯裡,淡雅的花香不著痕跡地在身邊盤旋,沒過多久,他就進入了沉沉的睡夢之中。
***
刺骨的風撲打在身上,風聲在耳邊呼嘯,寒意逼得他睜開了眼。不知何時,他竟站在一片荒野之中。放眼望去,沒有任何活物的氣息,鉛灰的雲壓得天空像要���下,草葉啪噠啪噠地不祥地響著,背脊一陣冷,青年不由得握起了拳頭。 他從未到過這個地方,面前的一草一木都不曾出現在他的生命之中。然而就算理智上明白,身體深處湧出的不適感卻令他無法忽視——他,曾在這裡,經歷過什麼令人絕對不願想起的事。
一陣腳步聲響起,青年反射地回過頭,視野裡,出現了一名男性。 男人頂著風,以一定的速度不疾不徐地向青年走來;他穿著黑衣,繫在腰上的紅布在沒有色彩的世界如火焰般翻飛。 他在青年不遠處的前方停了下來。青年瞇起被風吹得乾澀的雙眼,吃力地看著對方注視著自己的模樣。他看見那個男人紫色的腰帶間插了一把刀,一條爬蟲類的黑色紋身盤在左臂,而同樣瞇起的眼裡,閃著淡淡的金光。
那個男人長得和自己一模一樣。
如同一記悶棍敲在頭頂,有什麼猛然出現在青年的腦中。 他抱住頭,疼得咬緊了牙。難以理解、卻又再清晰不過的斷片不斷閃過,彷彿電流來回流竄在全身,世界轟然作響。 痛楚折磨著他,而那個男人只是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的掙扎。
鏡子裡映照的金眼和龍的紋身。大雨前夕在狂風裡奔跑的樣子。月光下披著白布的人影。 怒放的梔子花。
「⋯⋯嗚、⋯⋯」 只不過片刻的時間,卻彷彿一輩子一般漫長。青年總算從千刀萬剮般的苦痛中被解放,他壓著額角,冷汗從顫抖的眼角邊流下。 他在天旋地轉之中努力地支撐自己的重量,明明隨時都會倒下,他卻只是怒目瞪視著眼前的男人,艱難地站著。 他想起來了,那撕心裂肺的痛,並不單單只是軀體的痛。
「與其一直瞪著我,不如有話直說吧。」 男人開了口,依舊沒有表情。然而,即使在風的喧噪之中,青年也分辨得出那個聲線。 和自己一樣的聲線。
「⋯⋯你這傢伙⋯⋯」青年幾乎低吼了出來。「既然你在,那時候為什麼不幫他!」 他無法理解,那時這個男人為何能夠默不作聲、為何只是冷眼旁觀,卻不願意伸出援手。明明那個透明得就要消失的、過往時光的殘影,用盡了歲月等待著的,不是自己,而是這個男人。 這個名字如同咒語一般的男人。
「⋯⋯看來你也理解了『我』是誰,」男人的語��依舊平緩,「既然如此,你怎麼會認為『我』在的狀態下,還能讓『你』存在?」 「⋯⋯⋯⋯!」 青年一時語塞,而男人並沒有理會,只是繼續說下去。 「你已經離『那個世界』太近了,才會讓原本早就永眠的我醒來。」他瞇起眼,「你根本不該再到這裡來,枉費了『他』為你指的路。」 「什⋯⋯!」 除了狂風的呼嘯,四周依然一片死寂,但青年一瞬間理解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正是老宅院建立前的那片荒野。 是山姥切國廣將刀的斷片埋葬的荒野。 而眼前的男人,正是在此——
「不過,一開始把你帶到這裡來的,一定是我吧。」男人幽幽地說。「⋯⋯命運,真是個難笑的笑話,不是嗎。」
「你打算怎麼做?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 青年握緊了拳頭。比起一無所知,眼下取回了半年前的那些記憶,確實讓他心裡清明了些。然而要說服自己已經達成了目的,這樣還遠遠不夠。 他沒辦法把那一切當作是夏日的一場夢、一段回憶,然後一走了之。 「連他希望你忘記的事都想起來了,那傢伙,真是白忙了一場。」 「喂⋯⋯你就沒辦法做些什麼嗎?」打斷了男子的輕嘆,青年不死心地追問。 「⋯⋯你聽不懂嗎,這不是你能涉足的事。」 「那你就甘願接受這種結局嗎!」 「⋯⋯⋯⋯」 一陣漫長的沉默。過了許久,男人垂下了眼簾。 「⋯⋯他說,他累了。」風聲幾乎掩蓋了他的聲音,青年卻聽得一清二楚,就像是那聲音不必透過空氣便能傳進耳裡。「是我造成的結果,我沒有資格再做什麼。」 「是啊,全都是因為你。」青年的語調中透露著壓抑著的怒氣。「留下這種後果讓人承擔,你卻只要繼續睡下去就可以撒手不管了,真方便啊,你這個『幽靈』!」 就算不在了,依舊陰魂不散地充斥著每個角落的、幽靈。 男人不悅地皺起了眉頭,深邃的眼中隱約閃著金光。「連生命的輕重都不明白,還真有臉說這種話。」 「到底是誰不明白?我說的是:你負不起的責任,由我來負!」 男人愣了一秒,冷哼一聲。「你又知道什麼是責任了?好啊,就讓我來告訴你。」他說著,伸手拉緊皮質的半掌手套,「做好越過界線的覺悟了嗎,」
——要說執念,我也一樣有。
他向青年伸出手,抬起下巴示意對方交出手上的東西,青年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那朵梔子竟出現在自己的手中。 青年握緊了白花,手臂收緊在身側,用眼神��出了「拒絕」的回答。 「⋯⋯也對,那是你的,這,才是我的——」
男人後退幾步,閉上眼睛、張開雙手,深吸了一口氣;霎時間,他的雙臂間捲起了旋風。旋風逐漸擴大,從渦旋的中心伸出一段枝葉,枝葉迅速生長,最終長成了一株一人高的灌木。 他輕輕彈指,樹上瞬間綻放數不清的花朵;而隨風飄散的芳香之中,出現了一個白色的身影。
「⋯⋯⋯⋯!」 在青年驚詫的視線中,花瓣般的白影飄然落地,如初生的嬰兒,緩緩地張開眼睛。沾著露水的新葉似的眼瞳中,映照出的是一抹熟悉的人影。
「⋯⋯大俱、利伽⋯羅⋯⋯」
白影發狂似地撲向男人展開的臂彎,聲嘶力竭地喊著那個仿若咒語的名字。 「大俱利伽羅、大俱利伽羅、嗚⋯⋯大俱利伽羅⋯⋯」 「啊啊⋯⋯是我,國廣。」 「⋯⋯、大俱利伽羅、大俱利伽羅——」 淚水沾濕了朱紅的髮梢、指尖深深掐進男人橄欖色的皮膚,深怕稍一鬆手,抓緊的一切都將如流沙一般消逝。
「等很久了吧。⋯⋯上次見到你,不過就像是幾天前的事而已⋯⋯」 「⋯⋯嗚、你⋯這個笨蛋⋯⋯」 「是啊,是我太蠢了。」男人輕輕地撫摸著那頭金色的髮,在激動得漲紅的耳邊柔聲說著。「不過,為這種笨蛋癡等了幾百年的你,也一樣傻。」 「大俱利伽羅⋯才是、笨蛋⋯⋯我才沒有、在等⋯⋯」 白布覆蓋的身影顫抖著,止不住的抽咽隨著風,飄進青年的耳裡。
「⋯⋯國廣,你聽我說。」男人懷中的身軀一顫,緊了緊泛白的指尖,沒有回應。「你知道我很愛你,對吧⋯⋯?」 「⋯⋯⋯⋯、⋯嗚⋯⋯」 「言語具有力量,我需要聽你說出來。」 男人輕拍著緊繃得抽搐著的背,就像安撫初生的嬰兒。「——國廣。」他再次輕聲催促。 「⋯⋯我、嗚⋯知、道⋯⋯」 用盡全身力氣才擠出來的回應嘶啞著、夾著抽泣,男人卻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那就好⋯⋯」他深吸了一口氣,視線越過在狂風中搖擺的梔子樹梢,金色的眼眸不動聲色地看向青年。「國廣,你要答應我——」 「不要、我不⋯⋯要⋯⋯」 臂彎裡一頭金髮搖得凌亂,男人卻只是繼續說下去:「我知道你做得到,國廣。」 「⋯⋯不我、做⋯不到⋯⋯」
青年靜靜地走向兩人,像是理解了男人無聲的指示。 「我的執著會跟著靈魂,一起活在那副身體裡。」支撐起懷中的重量,男人輕輕撥開過長的金色瀏海,將那道因淚水而模糊的視線引導至反方向。「別把這當作是終點。」 青年沒有說話,只是再次前進了幾步,向前方伸出手。吹亂的髮��之下,他棕色的裡沒有一絲猶疑。 「⋯⋯⋯⋯」 哭泣聲平息了下來,眼眸中通透的綠卻依然溢著悲傷。 「⋯⋯國廣,答應我,」男人摘下頸間的掛鍊,執起蒼白而冰冷的手,連同掛鍊一起交到了那隻等待著的手中。「答應我,會好好守護『他』——」
——就像你從不放棄守護「我」。
狂烈的陣風吹起,拍打著葉子,鳴起如警笛般的急促聲響;電光在雲層中閃現,震耳欲聾的雷鳴一瞬間抹消了所有聲音。 「不能再待下去了,走吧。」男人看著遠方的雲隙,神色說不出的凝重。 「等、等一下⋯⋯!」 「這裡有『死』的因緣在牽絆著,再不走,他就永遠回不去了。」回過頭,男人雙手捧起泛了一層鉛灰的金色頭顱,直直望向綠色的眼眸深處。「你也很清楚,對吧。」 替那頭凌亂的金髮覆上白布,在額前輕輕點上一個吻,男人低聲地說道:「⋯⋯不要再到這裡來了,我不在這裡,你也不在。」 男人瞥了青年一眼,用力一推,面前的兩人便向後倒去。他拔出刀猛地一揮,劈開了地面,陸地瞬間崩裂,無數的碎塊和兩道人影一起無止盡地墜落下去。 最後,朦朧的綠眼中映照出的,是飄飛的赭紅,與一樹白花。
***
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頰上,微弱,卻足以令人切實地感受到它。被這小小的衝擊喚醒,青年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他動了動身體有些僵硬的身體,手心裡一塊金屬牌子陌生地泛一絲冰涼;斜射的光線之下,他依然能辨認出視野之中低頭望著自己的人影、新葉似的綠瞳、和那眼角的淚痕。 「⋯⋯願望達成了嗎?」他輕聲地問。 「⋯⋯⋯⋯」山姥切國廣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咬緊嘴唇,微微地點了頭,白皙的臉龐滑過一滴淚水。 「那,你願意跟我回去了嗎?」
窗邊玻璃杯裡插著的梔子花,一枚白色的花瓣無聲地、落下。
*** *** 2018.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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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力州《紅盒子》金馬影展世界首映 日本導演諏訪敦彥、女星田中麗奈來台會影迷
將於11月3日展開的金馬影展,今日公布多部亞洲及華語新作參展。其中最受矚目的包括金馬獎最佳紀錄片《奇蹟的夏天》導演楊力州費時十年拍攝的紀錄片《紅盒子》正宗導演版將舉行世界首映。日本女星田中麗奈也隨《親愛的外人》(Dear Etranger)導演三島有紀子一起來台會影迷。此���,金馬也公布了今年另一位焦點導演諏訪敦彥,這位深受法國明星青睞的日本導演將帶著尚皮耶李奧主演的《獅子徹夜未眠》(The Lion Sleeps Tonight)來台,影展也會選映他多部代表作。其他勢必造成轟動的佳作還有滿島光與永山絢斗譜出亂世戀曲的《海邊的生與死》(Life and Death on the Shore),以及菲律賓導演拉夫狄亞茲去年勇奪威尼斯金獅獎的《離開的女人》(The Woman Who Left)等。
2017台北金馬影展
楊力州將於金馬影展舉行世界首映的新作《紅盒子》,除了帶領觀眾深入台灣布袋戲的興衰變遷,更聚焦在國寶藝師陳錫煌與大名鼎鼎的父親李天祿之間的矛盾親情,一方面保有他感性動人的筆觸,也在風格上作出自我突破。香港女導演白海入選2016金馬創投會議的《白色女孩》,在攝影大師杜可風、日本男星小田切讓與金馬獎最佳男配角白只攜手合作下,順利完成,將回到金馬參展放映。曾一同角逐金馬獎最佳新導演的忻鈺坤和李霄峰也各自帶來新作重返金馬,風格與規格也都有大規模的進展。忻鈺坤的《暴裂無聲》有足以媲美《目擊者》的懸疑刺激卻又直指中國經濟開發背後的黑暗,拳拳到肉。李霄峰以冷血謀殺揭開人性的《追.蹤》則展現了陽剛詭譎的魅力,還奉送糾葛虐戀。而每部作品都在金馬影展放映的李睿珺,這回則帶來入選本屆坎城影展「一種注目」單元的新作《路過未來》,身兼製片的演技派女星楊子姍也再展現強大的演技實力。
菲律賓國寶導演拉夫狄亞茲去年獲得威尼斯最佳影片金獅獎的《離開的女人》,融合女性復仇故事與托爾斯泰小說大膽影射東南亞問題,在影迷殷殷期盼下,終於登上台灣大銀幕。而集結淺野忠信、田中麗奈與宮藤官九郎等日本明星的《親愛的外人》,與滿島光、永山絢斗主演的《海邊的生與死》,對感情的著墨都有超乎尋常的細膩糾結,也讓他們展現��具層次的演出。還有寶萊塢迷必看的《寶萊塢之一代梟雄》(Raees),天王沙魯克罕白手起家建立私酒帝國,華麗群舞加上超炫槍戰,絕對令影迷大呼過癮。更特別的是今年不讓寶萊塢專美於前,金馬首度以阿富汗的《沒萊塢天王》(Nothingwood)揭開超狂電影奇人一手打造阿富汗影壇傳奇的真實秘辛,影癡不能錯過。
繼先前公布的阿基郭利斯馬基,金馬影展公佈了本屆第二位焦點導演,那就是深受法國新浪潮影響的日本名導諏訪敦彥,影展除了將選映他驚豔影壇的首部劇情長片《愛情二重奏》(2/Duo)、獲得坎城國際影評人費比西獎《二分之一的母親��(M/Other)、向法國新浪潮大師雷奈致敬的《廣島別戀》(H Story)、獲得〈電影筆記〉年度十大影片的《現代離婚故事》(A Perfect Couple)、透過孩童視角觀看成人世界的《由紀與妮娜》(Yuki & Nina),也將盛大推出他與新浪潮傳奇明星尚皮耶李奧合作的新片《獅子徹夜未眠》。諏訪敦彥將應邀來台舉辦講座,暢談他獨特的演員調度與長鏡頭手法,如何將戲劇化情節與真實的生活況味結合得天衣無縫。
2017金馬影展將於11月3日至24日在in89豪華數位影城、台北新光影城、台北日新威秀影城與台北新光影城展開,10月22日開始售票,購票資訊與場地訊息請上金馬影展官方網站。
《紅盒子》 金馬獎最佳紀錄片導演楊力州費時十年製作的《紅盒子》,紀錄已故布袋戲大師李天祿之子陳錫煌,在高齡79歲時,帶著供奉戲神的紅盒子另創劇團,雖成為國內外肯定的人間國寶,卻面臨傳統布袋戲的沒落消亡。影片不僅紀錄八旬長者的傳承使命,也探究陳錫煌與父親兩代國寶間的矛盾與心結,大銀幕呈現老師傅為戲偶注入靈魂的掌中技藝,將傳統布袋戲的獨特魅力,重新帶回常民生活。
《白色女孩》 《香港三部曲》監製白海初執導筒的《白色女孩》,邀來四座金馬獎最佳攝影杜可風聯合執導兼掌鏡、日本男星小田切讓,與金馬獎最佳男配角得主白只攜手演出,講述香港最後一條漁村裡的蒼白少女,在父親形同牢籠的過度照顧下,她一邊追尋離家母親的蹤跡,也試圖聆聽自己內心的聲音。影片將宛如香港縮影的漁村,賦予當代政治經濟寓言,交織成一部熱帶黑色現代童話,探問港島何去何從。
2017台北金馬影展
《暴裂無聲》 擅以複雜人物關係與情節揭開黑暗人性的新銳導演忻鈺坤,第二部長片《暴裂無聲》繼《心迷宮》後再次以凌厲的影像、生猛的情節,描述失去聲音與兒子的礦工、走失女兒的背德律師和權力頂峰的煤礦老闆,三人之間牽一髮動全局的角力關係。忻鈺坤更熟練操縱類型精髓,邀來宋洋、姜武、袁文康等實力派演員加持,將懸疑、犯罪與拳拳到肉的動作場面精采結合。
2017台北金馬影展
《追.蹤》 曾以《少女哪吒》入圍金馬獎最佳新導演的李霄峰,與新銳演員辛鵬二度合作的新作《追.蹤》,講述一名無業男子遭冷血割喉,十年過去,真相未明,警探念念不忘,案情終有迴響,循線追索竟意外牽扯出一段虐戀糾葛。影片藉由迷幻光影鏡射社會現實,以錯綜複雜的殘酷謀殺,穿刺當代富足生活背後的階級爭鬥與人性陰暗,演員精彩詮釋角色的極端情緒和轉折,高超演技令人讚嘆。
2017台北金馬影展
《路過未來》 《告訴他們,我乘白鶴去了》、《家在水草豐茂的地方》中國導演李睿珺,入選坎城影展「一種注目」單元的《路過未來》,以鏡頭直擊中國因打工潮而漂泊他鄉的一代人,為家打拼,卻也因此失去家而流落城市。李睿珺不獵捕奇觀、不借煽情博取同情,而是透過鏡頭照看中國當代經濟地形上的貧富、社會現實的差距。《致青春》楊子姍褪去以往輕巧俏麗,沉入都市谷底,訴盡無根一代人的深沉悲哀。
2017台北金馬影展
《離開的女人》 菲律賓國寶級導演拉夫狄亞茲去年奪得威尼斯影展金獅獎的《離開的女人》,將俄國文豪托爾斯泰的短篇小說〈天網恢恢〉搬至東南亞時空,描述被貴族情人陷害入獄的女子,做了30年冤獄後決定展開復仇,卻發現周��人事已非,唯一不變的只有菲律賓嚴重的貧富差距與權力不均。擅以影像解放電影時間的拉夫狄亞茲,在這部將近四小時的作品裡,以一貫優美的黑白攝影,悠長而流暢的敘事節奏,精準勾勒出當代菲律賓的社會圖像。
《親愛的外人》 《幸福的麵包》日本女導三島有紀子改編知名作家重松清同名小說的《親愛的外人》,描述淺野忠信飾演遊走兩個家庭的父親,和妻子繼女同住,與親生女兒卻只能久久見一次面,沒想到妻子意外懷孕、自己突被降職,繼女更吵著找自己的親生父親,好不容易平衡的生活被迫打亂。導演透過繼父母與子女間的情感著墨,含蓄卻動人地探討現代家庭的本質。淺野忠信與拋棄形象飾演渣男老爸的名導編劇宮藤官九郎,以及飾演天真妻子的田中麗奈,三人精湛的表現也獲得蒙特婁影展評審團特別大獎的讚賞。
《海邊的生與死》 日本導演越川道夫以作家島尾敏雄和妻子島尾美穗的作品為靈感的《海邊的生與死》,以第二次世界大戰末期為背景,南方小島的年輕女教師愛上前來駐守的部隊中尉,沒想到對方卻是自殺特攻隊一員,隨時都有可能為國家而死。導演巧妙融合男女之間對戰爭、國族、愛情與親情的不同觀點,充滿詩意韻味。滿島光與突破尺度的演出與深厚的表演力道,和《重版出來!》永山絢斗譜出動人的亂世戀曲。
2017台北金馬影展
《寶萊塢之一代梟雄》 寶萊塢天王沙魯克罕與印度導演勞胡多拉奇亞合作的《寶萊塢之一代梟雄》中,飾演白手起家的商人,靠著精明的頭腦與勇氣,建立起龐大的私酒帝國,成為萬人之上的黑道首領,就在人生達到高峰時,過去的新仇舊恨卻一觸即發。寶萊塢不可少的華麗群舞場景,這回更結合炫目槍戰,絕對令人大呼過癮。沙魯克罕精湛詮釋在法律與道德間掙扎的黑道大哥,也讓全片充滿戲劇張力。
2017台北金馬影展
《沒萊塢天王》 曾任職法國權威電影雜誌〈電影筆記〉的女導索妮雅珂蘭倫,首部紀錄長片便入選坎城影展導演雙週的《沒萊塢天王》,將帶領觀眾前進烽火連天的阿富汗,看自詡為「沒萊塢��天王的電影奇人沙林珊辛,如何無師自通、自成一格,一手打造阿富汗影壇,宛如中東的艾德伍德,透過一張張與影迷的珍貴合照,一句句電影班底的幕後感嘆,見證電影夢如何救世界。
《獅子徹夜未眠》 深受法國新浪潮啟蒙的日本導演諏訪敦彥,新作《獅子徹夜未眠》邀來《四百擊》新浪潮台柱尚皮耶李奧,飾演年過古稀的老牌演員,因對死亡困惑,而遲遲無法在鏡頭前死一回。他偶然一夜遇見摯愛茱麗葉的魂魄,兩人徹夜未眠地漫步街頭,回顧昔日美好記憶。影片精巧地讓尚皮耶李奧來回銀幕兩端,牽起現實與夢境;而老演員與小劇組對照,彷彿新浪潮又拿起攝影機拍了老邁的尚,悠悠訴說一場電影的前世今生。
2017台北金馬影展
《愛情二重奏》 諏訪敦彥驚豔影壇的首部劇情長片《愛情二重奏》(1997),找來剛以《愛情白皮書》出道的西島秀俊,詮釋演員夢一直受挫的男主角,希望藉由和女友結婚讓生活有所改變,沒想到卻慘遭拒絕,原本合拍的愛情旋律,即將畫下休止符。導演大膽遊走在虛實之間的影像邊界,刻意捨棄已完成的對白,全都由現場演員即興發揮,並以跳躍式的手法拍攝,穿插類紀錄片式的訪問,捕捉更純粹的寫實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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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分之一的母親》 《二分之一的母親》(1999)延續前作《愛情二重奏》的寫實風格,諏訪敦彥再次以綿密細膩的生活細節,貼緊情感的深層底蘊,描述小秋與離婚的男友同居,某天男友卻將和前妻所生的孩子帶回家中照顧,不僅令兩人的關係產生變化,也讓她的身分也越顯尷尬,二分之一的母性和二分之一的愛情,她究竟該留下或離開。諏訪敦彥為了更貼近真實,影片開拍前完全沒有腳本,而是靠導演和演員不斷討論後才發展出故事大綱和對白,揪心又溫暖的內容更獲得坎城國際影評人費比西獎的殊榮。
2017台北金馬影展
《廣島別戀》 出生於廣島的諏訪敦彥,《廣島別戀》(2001��以劇中劇的手法致敬法國名導雷奈的經典作《廣島之戀》,找來《巴黎野玫瑰》碧翠絲黛兒飾演受邀來廣島重拍《廣島之戀》的女演員,卻因資金問題暫停拍攝,滯留日本的她索性與編劇同遊廣島,一個不會說日語,一個不懂法文,卻一同在二戰原爆遺址的記憶殘骸中,走入時代的風景,展開另一場跨越文化與歷史的影像思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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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離婚故事》 法國〈電影筆記〉年度十大影片推薦的《現代離婚故事》(2005),在沒有台詞腳本,僅以幾頁故事大綱展開拍攝,描述一對人人稱羨的完美夫妻,突然宣佈離婚,分手繼續當朋友的兩人,結伴前往巴黎參加好友婚禮,曾經擁有過的親暱與默契,如今卻成了為難與尷尬。諏訪敦彥邀來《愛情賞味期》威尼斯影后的華薇莉泰德奇,與《瑪歌皇后》男星布魯諾托德西尼精采對戲,兩人充滿能量的即興演出,碰撞出自然真實的張力與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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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紀與妮娜》 諏訪敦彥與法國演員西波里特吉拉多特共同執導的《由紀與妮娜》(2009),則講述一名9歲的日法混血女孩由記,因父母分居被迫要與母親返回日本,為了不與情同姊妹的好友妮娜分離,她們決定放手一搏展開最後的冒險計畫,讓大人能聽見她們的心聲。諏訪敦彥特別以長鏡頭捕捉小女孩真實自然的演出,並以小孩的視角照看成人世界,在文化種族、時代與記憶的交錯對話中,展現了最美麗動人的真摯情感。
2017台北金馬影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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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幾年西餐不斷在「台味化」著墨,用法式傳統料理手法,巧妙融入台灣既有的在地文化、食材甚至是生活習慣,本季國賓飯店西餐行政總主廚凌維廉,將台灣當地的食材及飲食文化習慣結合,用分子料理重組食材的技藝解構台灣味,一絲一絲抽出台灣人記憶中熟悉的味道,再一層一層鋪蓋到西式餐點上,這些料理骨子裡保有西式料理的精神,卻披上台味的外皮。例如虎蝦的調味則用台灣人在味覺上很熟悉不過的「蒜蓉鮮蝦」為底調;一般常見的凱薩沙拉融入經典的台式古早味「白菜滷」元素;爐烤鱈魚則拆解了台灣街坊巷弄餐館中常見的「豆酥鱈魚」的味道;從台北到高雄各地都有代表名店的「麻辣鍋」則將味型、鍋底及火鍋料都在鴨胸中精采呈現,9月23日起推出全新菜色。
「虎蝦」經過香煎的虎蝦肉質飽滿緊實且香氣四溢,台味十足的蒜蓉鮮蝦的醬汁搭配得恰到好處,經過酥炸的冬粉增添酥脆口感,清炒水蓮的口感則清甜爽脆。「凱薩沙拉」以台式小吃「白菜滷」為發想,將豬皮烘乾油炸成酥脆口感,取代麵包丁,放上蘋果絲瓜、蘆筍及起司薄片,讓經典沙拉帶有台菜的靈魂。「鴨胸」以台式「薑母鴨」為靈感,香煎後的鴨胸鮮嫩紮實,微微麻辣濃香的醬汁格外誘人,佐以麻辣湯底的元素,搭配口感紮實而綿密的自製板豆腐,以及形似米血糕的香脆黑米餅,一口咬下香腴鴨肉與其豐厚脂肪在口中化開融合,焦脆的鴨皮帶出新的口感,粉紅色的鴨肉則軟幼嫩口。「爐烤鱈魚」台灣人非常喜愛的豆酥鱈魚,取出豆酥元素,製成薄片放在澳洲鱈魚一起爐烤,搭佐的茴香奶油醬汁香料味濃厚,與豆酥呼應出更深沉的豆香,而醃漬黃瓜則增添另一層次的爽脆滋味。
「炙燒鮪魚」鮪魚的炙燒香氣、蛤蜊的濃郁鮮香及紫蘇油的清爽開胃相互激盪出難以形容的夢幻美味,而辣味芥末醬突出的味道則讓整道菜的風味更上一層。「鵝肝」肥潤的鵝肝與烤到酥脆的布里歐麵包是天生絕配,大黃根特有的酸度恰巧平衡鴨肝的油脂,莓果香氣及文旦柚點綴出清爽解膩滋味,開心果碎的脆口也增添多層次口感,整體風味融合酸、甜、清爽,在舌尖產生一股多滋多味的餘韻。「魚子醬蒸蛋」在口感細緻的蒸蛋上鋪上厚厚一層來自義大利北部Beluga頂級魚子醬,甘鹹海味在蛋液與清爽柴魚的淡淡鮮甜襯托下更顯突出。「藍龍蝦」藍龍蝦的主要產地位於法國布列塔尼,平均200萬隻普通龍蝦中才會出現一隻,數量相當稀少,搭配帶有濃濃海洋風味的龍蝦精華美乃滋,中式料理中常用的鳳眼果搭配入菜則意外的協調,彷彿一場舌尖上的極致的海味交響樂。配菜部分則新增香氣四溢而多汁的「烤蒜味奶油蘑菇」及脆口中帶著馥郁奶香及香料氣息的「爐烤香料白花菜」兩款,讓顧客能夠搭配主餐享用。
本季的舒芙蕾換成花生口味,「花生舒芙蕾」選用新鮮花生烘烤出堅果香氣,再細火掛霜增添焦糖風味,不摻一滴水研磨成濃醇花生醬,香氣完美融入舒芙蕾中。「蜜桃烏龍慕斯」將自帶夢幻粉色的紅寶石巧克力,包裹茶香滿溢的烏龍茶慕斯,並藏有新鮮白桃果餡,茶香與果香在口中激盪交融,回甘茶香讓人回味。「多香果巧克力」產自中南美洲地區的牙買加胡椒,因具有丁香、肉桂、胡椒等多重香氣,因此被稱為多香果,將現磨多香果混入以70%法芙娜巧克力製作的絲滑甘納許,可可芬芳相互纏繞,威廉洋梨雪酪的清爽花果香,點綴一絲涼意。「野莓白乳酪」選用法國百年品牌CACAO BARRY的58%巧克力製作圓形球體,以新鮮莓類與紫蘇酒製作野莓醬,滾燙澆淋在巧克力球上,悄悄消融的同時,隱身許久的驚喜也緩緩登場,唇舌間幽微的酸香芬芳,搭佐略帶鹹味的焦糖鹽之花冰淇淋,層次十分豐富。
詳細菜色介紹
虎蝦 NT$800
這季虎蝦以蒜蓉鮮蝦醬為基底,再搭佐炸冬粉、水蓮。水蓮經過蝦的提味總是能完整的釋放鮮甜,先把薑末、蒜碎及蔥碎炒香後,再加入蝦頭及殼炒香,再把大白菜替換成蕃茄丁,與蕃茄糊略炒後,再放入白酒、醬油、柚子汁煨煮。經過香煎的虎蝦肉質飽滿緊實且香氣四溢,與帶有蝦醬香氣的醬汁基底完美融合,經過酥炸的冬粉增添酥脆口感,清炒水蓮的口感則清甜爽脆,妝點得恰到好處,層次十分豐富,入口時有著無限驚喜。
炙燒 鮪魚 NT$500
鮪魚取中段簡單醃漬後,搭配柚子油醋、日本家庭中常用的薄鹽醬油、柚子醬汁、薑末、芝麻油、迪戎芥末醬、去籽紅辣椒製成的辣味芥末醬。鮪魚肉質鮮嫩搭配蛤蜊湯凍及紫蘇油更能提升鮮味,蛤蜊湯凍選用新鮮活蛤與氣泡酒、月桂葉及薑絲蒸製出100%蛤蜊精華湯汁,與各式香料煮滾後製成鹹鮮味十足的湯凍。鮪魚炙燒後清爽不膩口,蛤蜊醬帶出的海味精華無比鮮甜,以綠紫蘇葉、菠菜葉及薑末、葡萄籽製成的紫蘇油帶有一股清新,而柚子油醋酸香滋味,兩者的清爽滋味恰巧平衡了入口後鮪魚因為口中溫度慢慢釋出的油脂,瞬間鮪魚的炙燒香氣、蛤蜊的濃郁鮮香及紫蘇油的清爽開胃相互激盪出難以形容的夢幻美味,而辣味芥末醬突出的味道則讓整道菜的風味更上一層,而炙燒過的鮪魚氣息讓人唇齒格外留香。
鵝肝 NT$800
選用口感滑嫩、油脂豐富的匈牙利鵝肝,煎至外皮焦香後,大黃根野莓醬、蘿勒油、開心果、文旦柚一起享用,秋季特有的食材搭配,令人滿足得回味再三。肥潤的鵝肝與烤到酥脆的布里歐麵包是天生絕配,鋪上偏酸的大黃根野莓醬,最上層再放上檸檬蘿勒泡泡。大黃根特有的酸度恰巧平衡鴨肝的油脂,莓果香氣及文旦柚點綴出清爽解膩滋味,開心果碎的脆口也增添多層次口感,整體風味融合酸、甜、清爽,在舌尖產生一股多滋多味的餘韻。
凱薩沙拉 NT$400
這季的沙拉調味是以台式小吃「白菜滷」為發想,關鍵食材豬皮也巧妙的運用在沙拉中。將蘿蔓生菜、甜度極高的蘋果絲瓜及美國蘆筍都片成薄片,搭配香氣厚實、口感滑順的凱薩醬令人著迷。將豬皮上多餘的脂肪去除,入鍋煮至豬皮軟而不爛,烘乾至完全乾燥後油炸成酥脆口感,取代原有的麵包丁。上桌前將沛戈里諾羊乳酪起司在鐵板上刷熱,取鏟子刮下半融乳酪置於盤中,色彩繽紛的季節時蔬搭配鹹甜交織的醬料,豬皮香脆口感,台灣本土食材及西式經典沙拉的完美搭配,挑起對美食渴望的味蕾。
魚子醬蒸蛋 NT$800
選用來自義大利北部的Beluga頂級魚子醬,遵循傳統方式育養純種俄羅斯鱘魚,圓潤、飽滿、滑溜、色澤清透又明亮。蒸蛋的口感十分細緻,表面光滑如鏡面,入口如同布丁般軟嫩,所有的關鍵就在溫度的控制,將蛋打散後拌入柴魚湯汁,再倒入蛋殼中,經過濾網過篩的步驟才能成就如鏡面般光滑的表面,用90度蒸製七分鐘,由於溫度的細微變化都會影響蛋的熟度,所以掌握蒸製時間特別重要,為了讓蒸蛋沒有孔洞,所有的動作都要輕而慢,避免激起太大的氣泡,取出時輕輕搖晃,讓蛋液凝固慢慢即可,最後放上極高品質的頂級魚子醬。魚子醬的甘鹹海味在蛋液與清爽柴魚的淡淡鮮甜襯托下更顯突出,而蒸蛋極度輕盈婉約的姿態則挑逗了味蕾。
鴨胸 NT$900
選用生長在秀姑巒溪的櫻花鴨,水質優良且環境優美,讓鴨隻可在天然的環境中生長,且戲水有益櫻花鴨增加肌肉強度,提升口感。此次將櫻花鴨胸風味更為濃縮,經過七日的乾式熟成,讓肉質與味道更為幼嫩豐郁,且櫻花鴨肥瘦均勻、皮薄肉豐。這季以台式「薑母鴨」為靈感,並佐以麻辣湯底的元素,首先用麻油慢煸老薑,放入鴨肉將皮煎上色加入米酒用大火把酒精燒至揮發,把湯汁濃縮至一半後加入蔬菜料及甘草略炒,同時取另一鍋放入辛香料與蔥白、豆瓣醬、乾花椒、乾辣椒及草果炒香並將香氣完全釋放,再倒入鴨肉湯底中一同燉煮成香料鴨汁。吃麻辣鍋時必吃的配菜,行政主廚也選擇用化學作用自製口感紮實而綿密板豆腐,蛋殼洗淨煮沸晾乾,放入密封罐以白醋醃漬四天製成醋酸鈣水,黃豆煮滾打至綿密細緻,過濾掉豆渣做成豆漿,慢慢倒入醋酸鈣水攪拌,靜置後呈豆花狀,放到檜木豆腐模具中用重物壓置除去多餘水份,讓豆花凝固成緊實的板豆腐狀。而用黑米、黑胡椒及竹炭粉製成的香脆黑米餅,靈感也是來自於也是麻辣鍋必備的米血糕。香煎後的鴨胸鮮嫩紮實,微微麻辣濃香的醬汁格外誘人,一口咬下香腴鴨肉與其豐厚脂肪在口中化開融合,板豆腐扎實的口感搭配得恰到好處,脆口的黑米餅增添豐富層次,反而有畫龍點睛之美,醬汁厚醇香甜、滋味鮮美,焦脆的鴨皮帶出新的口感,粉紅色的鴨肉則軟幼嫩口,整體香氣逼人且嚐之回味無窮。
爐烤鱈魚 NT$1200
在台灣許多餐廳常見到豆酥鱈魚這道菜色,嚴格來說這是道台式川菜,「豆」是指用了發酵黃豆,「酥」則是指把剁碎的黃豆炒酥。嚴選來自澳洲的鱈魚,用澄清奶油將辣豆瓣醬及辣椒碎以小火炒香,過濾後用熱油浸泡豆酥後,將香草磨成粉調味,再把豆酥壓製成薄片,出餐時放置在煎過的鱈魚上烤,鱈魚經過高溫釋放出油脂恰巧與豆酥薄片結合,而白胡椒粒、香菜籽、百里香、甜菜頭及蒜粉等香料研磨成粉後調味,反而提升了較沉的豆酥香氣。另外搭佐的茴香奶油醬汁,以干蔥、磨菇、茴香頭、茴香籽等食材加入魚湯、白酒燉煮濃縮湯汁,匯集精華後放入打發鮮奶油及茴香葉,醬汁中使用了三款酒類,包括苦艾酒、茴香利口酒及白酒,與茴香激盪出香氣馥郁的一股清新滋味,與豆酥呼應出更深沉的豆香,而醃漬黃瓜則增添另一層次的爽脆滋味。
藍龍蝦 NT$2700
藍龍蝦的主要產地位於法國布列塔尼,當地平均海水溫度為22度左右,非常適合各類海洋生物繁殖與生存,從這裡出產的海產等同於品質保證,是知名的高級海鮮產區。藍龍蝦數量相當稀少,平均200萬隻普通龍蝦中才會出現一隻,因此身價極高。一般龍蝦的肉質可能會因年齡大而少了鮮嫩感,但藍龍蝦的肉質卻不受年齡影響,不管生長了多久或體型大小,厚實的龍蝦肉都能保持彈性的口感,以氮氣冷凍方式,將龍蝦原汁原味的保留再空運來台,味道依舊濃郁又兼具清爽與鮮甜。用奶油炒香干蔥、蒜碎及藍龍蝦塊,再加入法式傳統龍蝦料理中的必要元素干邑白蘭地、各式香料、蕃茄、乾花椒及雞湯等,用清爽的元素盡量凸顯藍龍蝦的鮮甜。鳳眼果口感近似板栗,微甜而香氣足,在廣東常用於煲湯或悶燒肉類,而這次的醬料則搭配鳳眼果起司泥,鳳眼果煮熟後剝去黑色外皮及淡褐色半透明中間皮,取最內部乳白色質軟的果仁,蒸熟後加入百里香後壓成泥狀,加入帶有微微的甜味與新鮮的奶香、口感濃郁滑順的義大利馬斯卡彭乳酪,並一起打發成綿密泥狀。布列塔尼的水域具有多種海洋微量元素,龍蝦在生長過程中所吸收的海洋元素精華堆積在體內,取出蝦膏的部分,與蛋黃、迪戎芥茉醬、葡萄籽油及干邑白蘭地均勻攪拌後,製成帶有濃濃海洋風味的美乃滋,搭配肉厚鮮嫩的藍龍蝦格外鮮爽宜人,匯集海洋精華的原味於盤中,中式料理中常用的鳳眼果搭配入菜則意外的協調,彷彿一場舌尖上的極致的海味交響樂。
配菜-烤蒜味奶油蘑菇 NT$280
蘑菇及香菇、奶油及蒜碎的搭配,總是格外合拍而美味,撒上巴薩米克醋及新鮮百里香碎後,捻上些許的黑胡椒及鹽,烤20分鐘,完整保留其多汁的水份。香料氣清新氣息與蘑菇烘烤出的水份完美融合,奶油水將湯汁緊緊吸附在蘑菇上,巴薩米克醋鮮甜而後韻微嗆酸的濃郁滋味,勾勒出輕薄不厚重卻具有深度的奶油香醇。
配菜-爐烤香料白花菜 NT$220
當季的白花椰菜特別甜美,取下白花的部份汆燙。白花菜梗的部分則打碎製成白花泥,主要是用奶油將干蔥炒軟後,加入月桂葉、百里香、巴西里及碎白花梗、鮮奶油煮至軟化,再放進辣根醬、咖哩粉攪拌打至細緻。再將白花泥與白花菜拌勻,以現磨豆蔻粉點綴,放入鑄鐵鍋灑上起士絲烤上色。白花菜外表被黃黃一層起司覆蓋,脆口中帶著馥郁奶香,而突出的咖哩香料味則增添一股清寡鮮美,白花菜的生菜味被帕瑪森的溫潤乳香馴服,搭配厚重的主食享用格外爽口。
花生舒芙蕾 NT$400
新鮮花生烘烤出堅果香氣,再細火掛霜增添焦糖風味,不摻一滴水研磨成濃醇花生醬,香氣完美融入舒芙蕾中,如同其法文原意「蓬鬆地脹起來」,有著���縱即逝、若有似無的空氣口感。突破傳統法式框架,研發屬於台灣人的花生口味,搭配它的「最佳拍檔」法芙娜70%黑巧克力醬,濃醇滑順讓整體香氣更提升,可享受「甜點二吃」的體驗。搭佐清爽的柑桔雪酪,為厚實甜蜜中帶來一抹清新。
蜜桃烏龍慕斯 NT$400
今年六月才引進台灣的「世界第四種巧克力」-紅寶石巧克力,A CUT在全新菜單中搶先使用!自帶夢幻粉色,主廚保留紅寶石可可的天然莓果香氣,搭配加州白桃讓風味更加乘。粉嫩外殼下包裹著茶香滿溢的烏龍茶慕斯,並藏有新鮮白桃果餡,茶香與果香在口中激盪、交融,最終達到平衡,記憶點十足。透光晶凍下是來自法國的馬斯卡邦乳酪,交織起覆盆子果泥的酸香甜蜜。搭佐以百分百楓糖製作的冰淇淋與荔枝泡泡,有著蛋白霜的空靈輕盈、棉花糖的柔軟,同時又帶有果凍的Q彈,新奇食感令人印象深刻。
多香果巧克力 NT$400
胡椒也能入甜點?產自中南美洲地區的牙買加胡椒,又稱多香果,因具有丁香、肉桂、胡椒等複合香氣,因此得名。將現磨多香果混入以法芙娜70%巧克力製作的絲滑甘納許,是主廚經過不斷嘗試才找到風味、香氣皆能匹配的一款巧克力,同時使用在鋪底的金融家蛋糕中。溫和又個性十足的香料氣息,與可可芬芳互相纏繞,威廉洋梨雪酪的清爽花果香,點綴一絲涼意。金桔醬的濃嗆酸度在焦糖的中和下轉為溫順,頂端妝點極富視覺效果的蜂巢糖,增添甜蜜。
野莓白乳酪 NT$400
選用法國百年品牌CACAO BARRY 的58%巧克力製作圓形球體,內餡被包覆的嚴實也勾引起好奇心。以新鮮草莓、覆盆子與帶點草本氣息的紫蘇酒製作野莓醬,滾燙澆淋在巧克力球上,悄悄消融的同時,隱身許久的驚喜也緩緩登場。來自法國的頂級伊斯尼乳酪,乳脂風味圓潤飽滿且口感滑順細緻,搭配自製野莓醬的酸甜風味,味蕾瞬間甦醒。唇舌間幽微的柑橘芬芳,來自香氣細膩的黃檸檬蛋糕,搭佐略帶鹹味的自製焦糖鹽之花冰淇淋,整體層次豐富,視覺效果十足。
A CUT STEAKHOUSE
Open Daily:11:30am-3:00pm/6:00pm-10:30pm
TEL:02-2571-0389
ADD:台北國賓大飯店 台北市中山北路二段63號B1
本季國賓飯店西餐行政總主廚凌維廉,將台灣當地的食材及飲食文化習慣結合,用分子料理重組食材的技藝解構台灣味,一絲一絲抽出台灣人記憶中熟悉的味道,再一層一層鋪蓋到西式餐點上,這些料理骨子裡保有西式料理的精神,卻披上台味的外皮 近幾年西餐不斷在「台味化」著墨,用法式傳統料理手法,巧妙融入台灣既有的在地文化、食材甚至是生活習慣,本季國賓飯店西餐行政總主廚凌維廉,將台灣當地的食材及飲食文化習慣結合,用分子料理重組食材的技藝解構台灣味,一絲一絲抽出台灣人記憶中熟悉的味道,再一層一層鋪蓋到西式餐點上,這些料理骨子裡保有西式料理的精神,卻披上台味的外皮。例如虎蝦的調味則用台灣人在味覺上很熟悉不過的「蒜蓉鮮蝦」為底調;一般常見的凱薩沙拉融入經典的台式古早味「白菜滷」元素;爐烤鱈魚則拆解了台灣街坊巷弄餐館中常見的「豆酥鱈魚」的味道;從台北到高雄各地都有代表名店的「麻辣鍋」則將味型、鍋底及火鍋料都在鴨胸中精采呈現,9月23日起推出全新菜色。 「虎蝦」經過香煎的虎蝦肉質飽滿緊實且香氣四溢,台味十足的蒜蓉鮮蝦的醬汁搭配得恰到好處,經過酥炸的冬粉增添酥脆口感,清炒水蓮的口感則清甜爽脆。「凱薩沙拉」以台式小吃「白菜滷」為發想,將豬皮烘乾油炸成酥脆口感,取代麵包丁,放上蘋果絲瓜、蘆筍及起司薄片,讓經典沙拉帶有台菜的靈魂。「鴨胸」以台式「薑母鴨」為靈感,香煎後的鴨胸鮮嫩紮實,微微麻辣濃香的醬汁格外誘人,佐以麻辣湯底的元素,搭配口感紮實而綿密的自製板豆腐,以及形似米血糕的香脆黑米餅,一口咬下香腴鴨肉與其豐厚脂肪在口中化開融合,焦脆的鴨皮帶出新的口感,粉紅色的鴨肉則軟幼嫩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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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在單位都有想日的女人,我對我們單位的兩個女人也是成天想入非非,楊嵐就是其中一個。楊嵐今年34歲,雖不是頂尖的漂亮,卻很有味道,十分耐看,而且身材極佳,163公分,101斤,小巧的乳房,柔弱的腰身,修長的美腿,讓人一看就忍不住地產生淫慾,陰莖就會蠢蠢欲動。 但楊嵐生性高傲,不容易接近,但越是這樣,我就越想日到楊嵐。楊嵐和我不是一個科的,但楊嵐兼著我們的出納。這天,我隨意看著楊嵐的帳本,忽然我一驚,原來楊嵐做了一筆假帳,���污了一萬多元。驚完之後,我又一喜,這個冷美人,我終於抓住你的把柄了,看你怎麼辦? 我把帳本複印了一遍,然後給楊嵐說了。楊嵐嚇得花容失色,看著平時冷冷的美女可憐地望著我,我只說了一句:「你要是想我不說出來的話,就到對面的XX 賓館開一個房間,把房號給我說。」 漫長的一個小時過去了,我的手機終於響了起來,「1012房……」楊嵐的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見。 我買了啤酒和小吃來到房間,門沒鎖,楊嵐坐在窗邊的椅子上,楊嵐紮著挑染成黃色的頭髮,上身穿著白色的寬邊吊帶的絲質被心,隱隱能看到乳罩的輪廓,下身是及膝的柔絲綠裙,露出膝下那雙白晰的小腿,足下是一雙黑色的細高跟鞋,襯得163公分的身材更顯得修長。 完美的瓜子臉上脂粉未施,因為心事重重而顯得很憔悴,卻顯出分外的風情。 邊喝酒邊東拉西扯的,我並不急著日楊嵐,反正都是到手的獵物,我要慢慢地享受楊嵐。 快兩個小時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我的淫慾也一點點地膨脹起來。我把手放在了楊嵐白晰細膩的手上,楊嵐一驚,趕快把手往裡縮,卻被我緊緊拉住。 「楊嵐,其實我喜歡你好久了,你答應讓我日一次,我就保證給你保密。」我趁著酒性說著下流話。 「小聶,算了嘛,我有老公,我一定想法把錢還回去……」楊嵐低著頭說。 「都到這裡來了,你未必還不明白我要做什麼啊?」我擠到楊嵐身邊,摟住楊嵐小巧的肩膀。 楊嵐扭動身體想擺脫我,我卻更加地貼著楊嵐的身體,把已經開始硬起來的陰莖頂在楊嵐側過去的屁股上。 「答應讓我日一次,我就不告發你。」聞著楊嵐那奪人魂魄的迷人的體香,我強行把楊嵐的頭扳過來,和楊嵐接吻。我不顧楊嵐的反抗,吻住她的香唇,用舌頭頂開她的牙齒,伸了進去。 楊嵐的嘴裡吐氣如蘭,溫溫濕濕的有一種很香的味道。 「把舌頭給我!」我命令到。 楊嵐被迫把香舌伸進哦嘴裡,我吮吸著,攪弄著楊嵐幽香的舌頭,把口水努到她的嘴裡,讓她吃下去。 看著楊嵐因羞澀屈辱而變得緋紅的而頰,我彷彿在夢境中一般。我強忍著胸口澎湃的情緒,盡可能放鬆自己,手隔著衣服在楊嵐柔軟的乳房上揉捏,那柔嫩中帶著堅挺,綿軟��充滿質感的乳房讓我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燒。 我貪婪的感受著,把陰莖使勁往楊嵐的屁股上頂,因為楊嵐帶著乳罩,我找不到楊嵐的乳頭,我便從她衣服的下擺把手伸進去,伸進乳罩,把玩著楊嵐那對白皙堅挺的豐乳,像揉麵團一樣肆意的揉捏著,盡情的享受著那飽滿滑膩的手感。 楊嵐想開口說話,舌頭卻被我死死糾纏著,只發出含糊不清的幾聲「嗯……嗯……」 我緊緊箍住楊嵐的柔軟細腰推搡著她,終於把楊嵐柔弱苗條的嬌軀壓在了床上,我火熱膨脹的陰莖正頂在楊嵐柔軟平坦的小腹上。 我急不可耐解開了楊嵐的乳罩,把上衣從她頭上退去,楊嵐雪白的乳房立即暴露在我眼前,高聳的乳房上,一雙紅色小巧的乳頭隨著我對乳房的捏揉顫動著,一股成熟女人特有的體香若隱若現…… 我誓無忌憚地捏弄著楊嵐柔軟的乳房,捏著紅色的乳頭,另一支手已經迫不及待地伸向了楊嵐的下身,我拉開薄薄的裙子,揉搓著楊嵐的陰部,楊嵐穿著一條粉色的內褲,分外地誘人,我拉下她的內褲,把手伸向她神秘的陰部。 楊嵐柔弱白嫩的身體全部暴露在我的眼前了,優美的曲線,玲瓏的身材,暴露無遺。細腰、豐臀、修長的大腿,生了小孩的身材不但一點沒有走樣,而且比以前更成熟,更誘人,楊嵐的乳房高聳挺拔,而且飽滿柔軟,雙腿白嫩修長,隨著年紀的增長,楊嵐的肉體,更充滿成熟女人的韻味。 楊嵐的的陰唇很乾,由於緊張沒有一點點的淫水,我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插進她的陰道,我只覺得裡面又緊又乾,一股熱氣直饒手指。 由於緊閉的陰道裡被忽然插進一根手指,楊嵐又羞又痛,身體僵直地向前挺,但由於被我緊緊壓著,她自然是沒法掙脫掉我的手指,嘴裡「嗚……嗚……」的哀求聲不絕於耳。 我的手指開始在楊嵐的陰道裡來回地抽插,不時地上下划動著陰唇,慢慢地,陰道裡開始濕潤起來,有淫水滋潤在陰唇上,使我的手指開始順滑起來。 這時我的陰莖已經是硬到了極限,想日楊嵐的慾火越來越強,再也不知道什麼惜香憐玉了,我握著粗大的陰莖對著楊嵐的陰道狠狠地插進去。隨著楊嵐的一聲慘叫,楊嵐的身體被我日得身體向上挺躬起來,雙手無力地推打著。 我分開楊嵐夾緊的大腿,抱著她纖細的腰枝,感覺到她在抽泣著,但我用手握住陰莖,將屁股後移,不顧一切地把我的陰莖死命往她陰道裡插,隨著楊嵐身體的震動和她那梨花帶雨的大聲哭泣,我因為強烈的快感而不停地抽插著。 日著楊嵐,我發現楊嵐的批是如此的舒服、順暢、柔軟而溫暖,包���感、磨擦感、潤滑感都調配得恰到好處。楊嵐的陰道雖然生了小孩以後,寬鬆了一些,但卻是軟軟的,非常的溫暖,非常的濕潤,非常的潤滑,插在裡面很舒服。只覺得楊嵐的陰道把我的陰莖一道道地箍住,一陣子說不出的快感傳過來。 我清晰的感覺著楊嵐的柔嫩身體,感到楊嵐的陰道不停的產生痙攣,吮吸著我的陰莖。我的龜頭在楊嵐體內15厘米的深處感受到了楊嵐灼熱的緊縛感,那裡,感覺陰莖被四周柔軟而熱燙的陰道腔肉包裹著,舒暢得無以復加,彷彿整個世界都已經不存在,只有從那一個地方傳來的火熱而柔軟的吸引才是真實的。 我全身的慾望也由此勃發,楊嵐的陰道很緊,我只感覺到楊嵐的陰道包住我的陰莖,很潮濕,很溫暖,夾著陰莖抽動,帶給我相當大的快感,我毫不留情地開始用力抽插著。 「啊……啊……好痛……輕點……求你輕點……」楊嵐慘叫著。 楊嵐的眼睛緊閉著,眉頭皺得緊緊的,嘴巴微張,臉上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我從沒想到,這個平時風度翩翩,冷冷不近人的美婦人,今天在我的的陰莖下如此的可憐,這帶給我無限的快感,我日得更用力了,一下一下地日的楊嵐死去活來。 我把楊嵐的腿分到最開,並往上舉,把楊嵐擺成淫賤的V形,批張到最開,我跪伏在楊嵐的兩腿間,把粗大的陰莖插到最深。 楊嵐頭髮散亂眼睛緊閉,微張的嘴唇發出可憐的呻吟,楊嵐兩隻又白又嫩的修長大腿被我拚命抬起,雪白的肉體隨著我屁股的扭動而搖晃。 我向楊嵐的陰到做著一次次的沖壓動作,大幅度地前後抽插,時而把粗硬的陽具全部插進楊嵐的陰道裡,然後用力扭動著屁股,讓陰莖在楊嵐陰道裡面做半旋轉的攪動頂撞…… 楊嵐的下身已經完全在我的控制之下,我每用力地攪動一下,楊嵐就發出一串「啊……啊……好痛……輕點……」的哀求聲,柔軟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痙攣著,而我把全部的神經都集中在龜頭同楊嵐陰道壁嫩肉的擠壓磨擦中,每一下的抽插,都要發出一身粗重的喘息,極度地享受其中的快感。 楊嵐雖然生過小孩,但陰道日起仍然相當舒服,陰道內肌肉彈性良好,觸感極佳,我的龜頭狠狠地頂在了楊嵐陰道深處的子宮���,令這個賤貨痛苦不堪。 我低頭看著我日楊嵐的地方,楊嵐的陰唇隨著我的抽插不斷翻來覆去,我的陰莖也被楊嵐的淫水侵得發亮,而楊嵐的乳房更不斷地上下搖晃,楊嵐平時整潔的頭髮也凌亂不堪,種種情形,讓我更加興奮,我越發用力地日著楊嵐…… 「啊……痛……輕點……求求你了……」 聽著楊嵐的哀求聲,我越發使勁地日著她,用盡全力地抽插著陰莖,每一下都日到子宮的深處,楊嵐的反應也越來越強烈,她使勁地抓著我的肩,呻吟連連…… 我被楊嵐抓得好痛,不過越痛我就越用力地日她,更是用力地捏著她的乳頭。 「啊……好痛……」 隨著楊嵐近乎哀��的慘叫聲,我的陰莖也硬到極點,看著楊嵐嬌好的面容扭曲著,整潔的頭髮凌亂��散,那種痛苦、屈辱的表情,楊嵐的乳房被我用力而粗暴地捏的變了型,下身更是被捅的不停地顫動,我大力地日著楊嵐,劇烈的動作把床都弄的咯咯做響。 楊嵐開始還斷斷續續地呻吟幾聲叫疼,後來就只能不停的大聲慘叫,慘叫聲一陣高過一陣,我身上積累了幾個星期的慾火全部都噴發在她的身上,粗暴地衝擊著她嬌弱的軀體,楊嵐幾乎被我日得幾乎昏了過去。 我粗硬的陰莖深深地日進楊嵐的陰道裡面。楊嵐的紅嫩的陰道口隨著我陰莖的抽動正翻出翻進,陰道裡流出乳白色閃亮的淫水,已順著會陰淌到屁股兩側…… 我日得楊嵐不時發出「叭嘰、叭嘰」的水聲,我的陰莖沾滿楊嵐晶瑩的淫水,閃著亮光,每次抽動,都把楊嵐的嫩肉帶出來,又重重地送回去,楊嵐豐滿的雙峰也隨著跳動,烏黑柔順的長髮遮住了楊嵐美麗的臉龐…… 我調整了一下姿勢,扶穩楊嵐的雙腿,又是一陣狂風暴雨般的來回抽插。 「啊……啊……啊……」楊嵐再次慘起來。 真的忍不下去了!我咬著牙,再使勁狠狠地抽送十多下,一種要射精的感覺傳輸到龜頭,熱血全湧上大腦,陰莖漲大到最粗。 楊嵐似乎感覺到什麼:「不要啊……不要射在裡面……求你了……啊……」 此時的我哪管得到這些,我死死抱緊楊嵐的纖腰,盡最大的力量日著她…… 一股熱精終於噴薄而出,一股一股向楊嵐的深處射去。我只覺得陰莖發出一陣陣抽搐,龜頭熾熱得像座火山,噴射出火燙的精液。 「不……啊……」楊嵐哀叫著,一面拚命地地扭動身體想擺脫我,一面瞪大雙眼,看著我渾身發顫,顯然,楊嵐知道插在自己體內的陰莖正在射精,她拚命地推著我,一行清淚從美麗的眼中流出。 我嚎叫著,肆無忌憚地把精液全部射在在楊嵐的陰道深處。 此刻的楊嵐淚流滿面,全身發顫,兩手緊緊緊抓住被單,小腿在發抖、陰戶在痙攣,屈辱無奈地吸收著我射進去的精液。 我粗硬的大陽具深深地在楊嵐緊窄的陰道深處一跳一跳地跳動了十來次才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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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生交換女友
我是個挺開放的人,曾嘗試過與好友交換女友的。
那次我與女友及一班好友到離島的渡假屋渡假,因為大家都是大學同學,所以下午時大家也玩得很盡興,連一向以害羞出名的女友也玩得很放。大家碰碰撞撞,互相吃吃豆腐也不大在意。 吃完晚飯後,大家回到渡假屋,有人提議玩撲克牌,輸了的要被罰喝啤酒。 大家也知道我女友酒量很淺,加上班中(先說我的女友,她是班中第二名出名的美女,第一名的美女一早已給同班另一男生追去了,真可惜!不過那天她也有去……)早有傳言她喝醉後比平時更美,所以那晚她就成了眾矢之的,更揚言不准我代飲。 不知他們是否早有預謀,我連輸十多局,喝得有點醉。跟著的十多局也是我女朋友輸。結果我女友因為見我喝得太多,不願我再替她喝,所以她也很快喝醉了,迷迷糊糊的躺在我大腿上睡著了。 玩到後來,所有的酒也喝光了,有人竟提議以分組的形式來玩,男女朋友一組,先由男方玩,輸得最多的,其女友要脫去身上面的一件衣服;更有人提議要玩激一點,除脫衣服外,更要讓其他人(包括女孩)各摸一會,限時必須滿一分鐘,而被人摸過的地方其他人不准再摸,男方倒過來亦然。為了增加難度,有人居然提出第一個被摸過的地方,到第二個時亦不准再摸。在一番擾攘後,終於決定兩樣一齊罰。 我首先抗議,不是因為我怕女友被摸,而是因為我女友喝醉了不能參賽。 於是有位女同學立即拿出濕毛巾替她敷面,結果她柔柔轉醒(雖仍醉得腳步浮浮)。她聽到此提議後,雖然很反對(主要是因為她挺害羞的性格,但一到床上……),但經不起我們的再三哀求,她終於答應了,況且我們也未必會輸。 我們立即分成6組(那次渡假共有6對情侶參加)。 結果第一局是一個叫阿基的同學輸了,他的女友阿欣要脫去身上的一件衣服兼站出來給人摸。她平時也是個玩得之人,加上大家也是同學,她不信我們會太過份。所以她毫不做作的就立即脫去了襪子,更大方的站出來。我們也只是摸摸她的頭髮、手、臉等毫不重要的位置。 但隨著可以被摸的位置及可脫的衣服越來越少,我與女友也開始越來越膽戰心驚。因為我女友到現在只脫剩下胸罩與底褲了(而我也只脫剩了一條底褲與面褲),剛才那局我女友已經要被人摸肚、左右腰、左右臀、左右大腿內側、左右小腿內側及左腳背,跟著下去應��輪到乳房等敏感位置了。我更發現她的底褲上已有明顯的濕痕(因為她的大腿內側是最敏感的部位,剛才她被兩個女孩子摸時已明顯的忍著不叫出聲了)。 而剛才提議輸了要讓其他人摸的阿力更是脫得一絲不掛,8寸長的陽具更已充份地勃起,雄赳赳的對著我們。班花阿君更只脫剩了底褲,雖然用手擋著嫣紅的兩點,但仍難完全遮掩其美麗的33C酥胸。 結果最無定力的我,因只顧望著班花的33C而忘了出牌,害得女友要將胸罩也脫下來,更要讓其他人摸她的34B胸脯及私處。 雖然她極力忍著體內澎湃的性慾,但最終也敵不過淫亂氣氛下帶來的快感,終於叫出了美妙的呻吟聲,令我褲底下的陽具早脹得快要破褲而出。 阿基、阿發、阿旗等小子更被引得伸出手去撫弄我女友的身體,他們一邊摸一邊偷看我的反應,見我呆在一旁毫無反應(其實我已看得呆了),阿基變本加厲,用雙手在我女友的乳房上大力搓揉,更大力的捋弄著她那對不堪一「捋」的乳頭。 只見我女友的乳頭被他一搓一捋後,雙腿立即變得無力的向前軟軟一跪。幸好尚有阿軍……的手指,他正用手指隔著我女友的底褲搓揉著她敏感的陰核,若沒有他在下面托著,恐怕我女友早已跪倒地上。 而阿力的女友阿麗與阿軍的女友阿珠均是好玩的一族,加入了凌辱的女友的行列。阿麗在她的大腿輕搓著,像彈奏鋼琴的手勢,在她的大腿內側彈奏著一曲催情的樂章,同時把頭伸到我女友的私處下,看著阿軍的手指在我女友的私處上連著底褲把手指插入我女友的陰道內攪動。而阿珠則從後吸啜著我女友的頸項,說要替我請她吃咖喱雞呢! 面對上下多路的夾擊,我女友早已被弄得失去了理志,只懂忘情的呻吟著。 我偷看其他的女孩子,發現阿發的女友班花阿君早已看得呆了不懂反應,雙手已不再掩著33C上動人的嫣紅兩點,任人一飽眼福,真想把「她們」一口含在嘴裡。而她的底褲也已明顯被自已的淫水弄濕,露出一灘濕痕。 阿欣偷偷的把手夾在私處上,很明顯是在自慰,但看到我向她望過去,便立即把手抽出,但手中泛著的水光卻出賣了她。她也發現自己的醜態,臉上泛起桃紅。 阿旗的女友阿萍雖側著臉詐作不看,但卻偷偷的瞄著事件的進行,害得嬌喘連連。 我女友幾經辛苦才連滾帶爬的回到我身邊,脫離他們的魔掌,死命的抱著我嬌喘不停。望著她胸前起伏的嫣紅兩點,和那條已被自己的分泌濕透了的、被撥到了一邊露出大半個陰戶的內褲,真想按著她大幹一場。 其實眾人早已玩得血脈沸騰,想跟女友來大戰一場,只差一條導火線而已。 阿欣就在此時提出:「時間已不早,不如玩多一局就睡覺吧!」我們也不反對,但阿基卻提出既然是最後一局,罰則定要加倍。我們也覺有道理,於是要他提出罰則。 他想了一會就提出,罰的一對男女雙方均須將身上所剩的衣物統統脫下,一件不留外,更要當眾做愛並讓在場所有人任意撫摸。 我們聽後無不嘩然,他卻使出一招激將法,謂無膽的可立即退出。年少的我們哪堪激將法的威力,於是大家一致贊同。 就這樣,6名女孩各懷著緊張的心情出牌。 可能提議是由自已的男友提出,所以阿欣的心情特別緊張,多次出錯牌,結果這局他們輸了。 正所謂作繭自斃,今回阿基也輸得心服口服了。他豪氣的站起來,邊脫去身上僅餘的內褲,邊說:「男人大丈夫,講得出做得到。」更將阿欣按在地上,將她僅餘的胸圍與底褲當場脫下。在阿欣還未來得及反應時,已用嘴封住了她的嘴唇,一手在她那32D的乳房上搓揉,另一隻手已伸到她的私處輕揉她的陰核,不需兩下手勢,阿欣已潰不成軍,只懂在他身下婉轉啼鳴。 阿基眼見時機成熟,立即提著足有8寸以上的陽具對準阿欣的陰道口,毫不費力的全根沒入阿欣的陰道內。二人隨即發出舒服的歎息聲。一整晚忍著的慾火就在這刻得到發洩,阿基立即大力的在阿欣身上起伏。 我們均全神貫注看著眼前的一幕,全個房間就只剩下阿欣的愉快呻吟聲與阿基的隆重呼吸聲。 我女友死命的抱著我,赤裸的乳房死命的緊貼著我的裸背,我感覺到她的心臟跳得像快要跳出來似的。 突然阿基狂叫一聲,將阿欣反起來坐在他身上,阿基則在她身下不停聳動,32D的酥胸在空氣中趺蕩有致。在各人都目瞪口呆期間,阿基提醒我們尚有一樣罰則未罰。我們初時以為自己聽錯,在他的催促下我們才如夢初醒般走過去。 但我們一直站在他們身邊有點不懂反應,直至阿力大叫:「我頂唔順啦!」然後才毫不客氣的搓揉起阿欣的乳房。其他人立即一湧而上,我第一個摸向他們的交合處,在阿欣的陰核上不停捻弄,阿欣被多路夾擊下呻吟聲更烈,不須阿基的聳動,自己動起來。其他人也不分先後的搓弄阿欣身上各個敏感部位,一時間情況極度混亂。 其他女孩子看著我們的瘋狂行為,只懂站在一邊發呆,不懂反應。 阿力第一個退出戰局……他轉身按下自己女友阿麗,將她身上僅有的內褲撕下,身下8寸的陽具即時插入她的陰道內。只見阿麗死命的緊抱著阿力,雙腳纏住他的腰肢,讓阿力在身上不停聳動,發出動人的叫聲。 我回頭看著自己的女友,雙眼中的慾火像要燒溶她以的。她看見我眼中的慾火,被嚇得一步一步往後退,我撲向她,她轉身就跑,卻被我捉著她的腳裸拉回來。我一下子壓在她的背上,順手將她的底褲脫下,一手摸上她那濕透的陰戶,一手就脫下自己的底面褲,從後把7。5寸長的陽具插入她的蜜穴內。 緊窄的陰道把我的陽具夾得滴水不漏,陽具就像浸淫在一缸大暖水內似的,舒服異常,不期然發出一聲爽快的呻吟。身下的女友也叫出美妙的浪叫。 我一面抽插,一面將她的屁股抬高,採用後插式,邊插邊搓揉她的34B的酥胸,同時將她轉向望著廳中各人。 此時廳中各人已佔據各個有利位置,正「埋頭苦幹」著自己的女友。 阿發將班花阿君平放在桌子上,自己側站在桌邊,一邊搓圓按扁著她的33C胸脯,一邊大大力的捅著班花那粉紅色的陰道,底褲仍掛在她那不堪一握的足踝上,可看出她們的結合是多匆忙。 估不到阿發雖然生得矮矮細細,下面卻足有10寸長,從我的角度看過去,他每一次抽出插入,也把班花那粉紅色的小陰唇拉出翻入,而阿君也配合著他的抽插而把屁股抬高來迎合。 阿旗則將阿萍擱在電視機的茶几上,將她的腿大大張開,夾在兩腋下,一前一後的聳動著屁股,而阿萍的手則環抱著他的頸項,把頭擱在他的頸側咬噬著。 阿力亦有樣學樣,將阿麗放在茶几另一邊,學著阿旗般抽插著,唯一不同的是,阿麗早已經不起阿力8寸陽具的反覆抽插而昏死過去,整個人軟軟的只靠阿力摻扶著而不致於躺到另一邊阿萍的身上。 阿軍與阿珠平躺在我們身邊埋頭苦幹著,35B的巨乳在阿軍的抽送下整齊有致的上下擺動著。雖然她躺在地上,雙乳卻並沒有因地心吸力而扁塌下來,相反更是高高聳起,兩粒乳頭更是向上直指。 而阿基則躺在我身邊,讓阿欣坐在他身上上下套弄,並不時偷看著我女友的34B胸脯。我知道他一直窺覬著我女友的巨乳,更常藉故在她身上吃吃豆腐,我看在眼內,不期然想到一些變態的心理。 我將搓揉著她乳房上的手鬆開,更大力的從後抽插,讓她的34B的巨胸在空氣中更激烈的趺蕩著。望著他偷看我女友的眼神使我更興奮,陽具在女友的體內更加壯大,只抽插多幾下,精液就像缺堤的河水般勁射入女友的子宮內。她同時亦到了高潮,陰戶像吸盤般一下一下吸吮著我的陽具,像要搾乾每一滴精液。 同時間,阿基亦在此時把精液射入阿欣體內。 我們均滿足的抱著女友在喘息著。我與阿基的陽具分別從女友體內脫出,白白的精液分別從兩個飽滿的陰部內溢出,但我們均無力再去清理。 滿屋的叫春聲伴隨著一聲接一聲的滿足呻吟而歸於平淡,整間屋也充斥著淫穢的精液與淫水���味道。 當一切歸於平淡時,我輕撫著女友的粉背,她像一頭滿足的貓咪蜷伏在我的身邊,身上散發出激情後的滿足感。 我偷偷的偷看屋中各人,發現每個人也浸淫在滿足的餘韻中。 班花阿君剛好躺在我對面,雙腿張得大大的對著我,一絲絲白色的精液,從倘開的陰戶中慢慢滲出來,最後一滴滴滴到地上,在地上形成一個小潭。 我幻想著與班花大戰的情景,下面的陽具不其然再次勃起。 突然,一隻柔軟的手搭在我陽具上面並上下套弄著。我駭然發現躺在我身邊的阿欣正張開大大的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望著我,像責怪我不該偷看別人的女友,但下面的一隻手卻沒有停下來,繼續搓弄著我的陽具。 我驚訝的望著她,她卻向我報以捉挾式的一笑。她在我耳邊挑逗著:「剛才女朋友被其他人摸透了,想不想摸摸其他女孩子補償呢?」我尚在猶豫之間,阿基已轉過身來。阿欣鬆開我陽具上的手,轉向阿基的陽具上,並在他耳邊嬌嗲道:「阿豪想摸人家呀!」我尚未來得及反應,只聽見阿基笑笑的對阿欣說:「你喜歡嗎?」阿欣扭動著貼在我陽具上的屁股:「唔……我不依!」說話間,阿基已將阿欣推向我,並對我說:「我很疼阿欣,只要她喜歡什麼也可以。」之後他在我耳邊細細聲說:「小心一點,她很大食的呢!」但還是給阿欣聽到了,引來阿欣的連串笑罵。 在我尚在發呆間,阿欣已張開她的櫻桃小嘴吞噬著我的陽具,感覺就像趺進一片溫暖的汪洋中,我舒服得發出一聲呻吟聲。阿欣的小嘴在我的陽具上上下套弄,吹奏功夫絕不比我女友遜色,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此時阿基坐到我的女友身旁,伸手在她平滑的背肌上輕撫。他一邊摸一邊望著我,像徵詢我可否再進一步。我心想既然剛才也讓他們摸過了,兼且現在他女友也正在我胯下替我吹蕭,我無理由阻止他呢!更加上我也想看看我女友在另一男人胯下婉轉啼嚶的媚態,於是我點點頭容許他的所為。 於是他將我尚在享受著激情餘韻的女友抱起倚在他身上,雙手攀到她那對乳房上撫弄。尚未清醒的她尚以為是我在作弄她,喃喃的道:「阿豪,不要再弄我了,我夠啦。」但阿基反而變本加厲,雙手更用力搓揉著她的乳房,並用腳將她的雙腿分得更開,用腳跟磨擦著那尚在淌著精液的陰戶。 尚在高潮頂峰的她哪堪如斯刺激,沒多久已再攀上一次高潮。但她尚未知在她身後的人不是我,而是阿基呢! 看著自己女友被好朋友凌辱,那種感覺真的很剌激,胯下的陽具像快要爆炸了。阿欣像有感應似的,立時吐出我的陽具,爬到我身上和我接吻,並用陰毛磨擦我的陽具,像砂紙般的感覺(她的陰毛也真硬)使我想射精的感覺得以舒緩。 我一邊吻著她,雙手一邊在她的乳房上搓揉,並用手指在她的乳房上捻弄。 誰知道只是輕輕的捻弄,她已經整個人軟了,身體在我的身上不安份的扭動,並想較正下體將我的陽具套入體內。 我雙手繞到她的屁股上,把她托起,然後盤膝坐起來,當著阿基面前鬆開雙手,讓阿欣的身體趺下,陽具剛好套入她的陰道內,剌激得她尖叫起來。我亦同時發現,阿欣的陰道原來是那種被稱做「名器」的陰道,其陰道壁重重疊疊,一層疊一層,向上伸延,把我的陽具包得像在重門深鎖內,一下一下的把我的陽具吸啜入內,我忘情得大歎一句:「好舒服呀!」此時,我女朋友才從我的喘息聲中,驚覺到在她身後挑弄著她的並非我而是另有其人。猛然回頭想知道身後的是誰,但阿基已搶先一步,一手掩著她雙眼,一手按在她陰阜上,將她的屁股壓向他的下身,讓自己的陽具緊貼著她,並在她的耳邊吹氣,詢問她:「你猜一猜我是誰?」我女友極力掙脫他的懷抱,但被阿基按壓在地上。 她顫聲道:「你是阿基?怎會這樣?」阿基把她拉起,從後擁她入懷,很安份的把雙手放在她的小腹處,在她的耳邊訴說:「我很愛阿欣,她喜歡的事我從不反對,只要她喜歡,我就沒有意見。 她喜歡刺激我就讓她去尋求刺激。」他續說:「你看看他們,幹得多快活!我見到阿欣快樂,我也會快樂。」我女友望著正在瘋狂交合的我們,眼神有點迷茫。 此時阿欣正雙手勾著我的脖子,在我身上像打樁機般在我身上拋動。 阿基續在她耳邊說:「你看著阿豪快樂,你也應該感到快樂的,是嗎?況且剛才我也摸得你洩了一次身呢!」我女友聽到他最後一句,雙頰立即紅得像火燒似的,將頭埋在他的懷裡。 阿基托起她的頭,她羞得不敢把眼睛張開。只聽得「嚀唔」一聲,她的唇已給阿基封著,口腔更被他的舌頭侵入。只見阿基得勢不饒人,瘋狂的吸啜著我女友口內的津液。她已被吻得神智不清,一雙34B的豪乳盡在阿基之掌握之內。 我示意阿欣停一停,欣賞一下他們的表演。 阿基一手搓弄著我女友的乳房,一手已伸到她的陰核上揉弄,弄得我女友身心俱顫,整個人像飛出九霄雲外。若不是她的嘴早被封著,她早已發出銷魂的叫聲了。 阿基見時機成熟,在她的耳邊問:「我可否與你做愛?」我女友以蚊子般的聲音說:「我不知阿豪介不介意?」我立即說:「只要你喜歡就行!」她驚訝的張開眼望著我,發現我與阿欣正看著她,羞得立即把頭再次埋入阿基的懷內。阿基趁其不為意,將8寸長的陽具一下到底插入我女友體內。她終於叫出銷魂的呻吟聲,整個背部弓起來配合著阿基的抽送。 我在一邊亦把阿欣放倒地上,用盡全力去抽插她的陰戶。 阿基一邊插著我女友一邊對我說:「阿雯的陰道好窄,夾得我好舒服呀!」我回敬道:「阿欣的重門深鎖更好哩!」我們彷彿有著默契似的,各自將對方女朋友推向最高峰,像比賽般誓要胯下的女人發出被對方更銷魂的淫叫聲。而她們也配合著把氣氛推向更淫穢的高峰,叫床聲愈來愈淫蕩。 其他人紛紛被我們的淫聲浪語驚醒,呆呆地看著我們的瘋狂行徑。 阿基邊操著我女朋友邊說:「大家也是年輕人,應經歷多些不同經驗。況且大家剛才已經看也看過,摸也摸過彼此的身體。大家也感到很快樂。能令自己的另一半感到快樂,是做情人應有的責任。我阿欣喜歡尋刺激,我讓她與阿豪做愛去尋開心,我自己也感到快樂,相反阿豪亦然。為了讓自己的另一半快樂,所以我們便交換來做愛。若果大家不介意,我們今夜便一起開心吧!一於互相交換女朋友做愛。阿豪你意下如何?」我和應道:「我不反對。」大家聽完阿基的意見也面面相覷,幾個男孩的眼神中也流露出對其他女孩身體的窺覬。 此時,阿基叫了一聲:「我要射啦!」說完就將整根陽具用力頂入我女友緊窄的陰道內,並伏在她身上,將精液一下一下的射入我女友的子宮內。 熱刺刺的精液,燙得她再一次高潮,瘋狂的忘情尖叫,整個人弓起來,把阿基的陽具迎入陰道的更深處。 被吸啜著陽具的阿基大聲對我說:「阿豪,你女友想吸乾我呢!」射完精後,阿基把陽具抽出,滾到一邊休息。我女友的陰道因為先後被兩道濃精射入,陰道已不能再容納多餘的精液了,隨著阿基陽具的抽出及洩身時的陰精,精液像噴泉般向外噴射出來。 望著自己女友的淫態,我再也支持不住了,隨著一聲低沉的哮叫,我也把精液射向阿欣的陰道深處。阿欣配合著高聲呻吟,並加快抽插的頻率,她像是意猶未盡似的,在我射精後仍繼續套弄,直至我的陽具軟軟的脫出來為止。 她脫離我的懷抱坐在一邊,伸手將陰道上的精液沾到口中,邊吸啜著手中的精液,邊問:「誰想跟我做愛?」 男孩們大家面面相覷,其實也想躍躍欲試。最後還是阿力最勇敢,第一個撲到阿欣身上,撐開她雙腿,一聲不響就將陽具插入她濕漉漉的陰道內。 阿欣再次發出歡愉的叫聲,阿旗、阿軍也倣傚他,爬到阿欣身邊,瘋狂的撫摸著她,並等候阿力做完後,輪到自己接力上。 此時,阿發則趴到我女友身上,尚在回味著高潮餘韻的她,跟本無力反抗,一下子已被10寸長的陽具插入。 只聽得她「呀」一聲,呻吟道:「好脹呀!」當然啦,她胯下的陽具足足有成10寸長,兼粗如小孩的腕臂。 阿發聽見她的呻吟,抽插得更加賣力,在他的不斷抽送下,我女友很快便獲得另一次高潮,整個身體興奮得弓起來,再重重的躺回地上,昏死過去。而阿發則不理會她的死活似的仍在瘋狂抽插,並一邊讚歎道:「阿雯的陰道很緊啊,插得我好舒服呀!」阿旗與阿軍被我女友的淫叫聲與阿發的呻吟聲吸引了過來,轉而向我女友進攻,阿旗坐在她的頭頂處,讓起碼有7寸的陽具貼著她的秀髮,雙手則伸到她的雙乳上搓弄;阿軍則坐到她左邊,捉著她的手在套弄自己近8寸的陽具,並俯身含啜著從阿旗指縫間露了出來的乳頭。 我女友在三重刺激下再度轉醒過來,還未來得及思想究竟發生什麼事,體內的快感再次將她的情慾推向頂峰,高潮再一次在她體內爆發。 我爬到她的身邊,捉著她的手去搓弄自己因見到她被其他男人幹得花容失色而再次勃起的陽具,並在她耳邊問道:「你被我以外的男人幹著是否很興奮呢? 知不知現在正有多少個人幹著你?」她羞澀的張開眼,望到自己正被四個男人幹著,驚嚇得立即再閉上雙眼,但仍難忍體內澎湃的快感,呻吟聲不絕。 我俯頭吻著她的紅唇,舌頭伸入她的口腔內攪動,吸啜著她口內的津液,胯下的陽具再次硬朗起來。 我抬起頭環視四周,發現除了阿力與阿欣的那對外,阿基正佔有著阿軍的女友阿珠(也難怪,他一向喜歡大胸脯的女孩),他正享受地吸啜著阿珠35B頂上的兩粒紅梅,一隻手已在她的陰道內攪動。可看出她仍有些微爭扎,但卻敵不過體內的快感,下身在迎合著阿基指頭的抽送。 突然聽到我女友悶啍一聲,原來阿發已將她反轉身,採用她最愛的後插式。 而阿旗則將陽具插入她的口內,讓我女友替他口交。只見她的幼嫩小陰唇,在阿發10寸長的陽具抽出時,整個被拖反出來,而在插入時,則全個連著大陰唇被推入陰道內。除此之外,阿發的每一下推送均讓她口中阿旗的陽具全根沒入她的口中,阿旗活像將她的口當作陰道般抽插。 另一邊傳來一陣的浪叫聲。原來阿基已擺正阿珠的身體,雙手握著她的35B豪乳,8寸的陽具一對正陰道口就狠狠地插入去。阿珠迎合著阿基的抽送,配合著上下起伏,口中發出含糊不清的淫叫聲。 我再次環顧四周(應該說是在挑選獵物),發現阿麗已躺在地上撐開雙腿,雙手放在自己那仍在流著剛才阿力射過精液的陰道上搓揉,但顯然得不到滿足,身體不安地扭動。 阿軍也看到此番光景,先一步爬過去,一手捉著她的足踝,將她拉近自己身邊,跟著整個人壓上去,用舌頭頂開她的嘴唇,吻將下去。雙手也沒有閒著,一邊搓揉著她那對32C的乳房,一邊撥開她陰唇上的手,將手指插入她陰道內攪動。 可能阿麗真的太興奮了,竟一反平日矜持,雙手捉著阿軍的陽具,硬把它拉往自己的陰道口。阿軍亦樂意滿足她,將8寸的陽具插入她體內。 隨著阿軍的插入,阿麗舒服得不停淫叫,雙腳更撐得高高,十隻腳趾像痙攣般弓起,一看便知她已經進入高潮。阿軍在她身上不顧她死活的拚命抽插,隨著阿麗一聲:「我舒服死啦!」跟著整個人軟軟的躺回地上,任由阿軍在她身上繼續活動。她除了口中仍啍著歡愉的呻吟外,整個人真的像死了般攤在地上。 阿萍與阿君則坐得遠遠的呆看著屋中發生的一切。我慢���的走過去,繞到她們後面,伸出雙手一左一右的分別抄起她們的乳房搓揉。我終於得償所願,阿君的乳房終於在我的掌握之中! 我左手順時針的搓著阿君的33C胸脯,右手逆時針的搓著阿萍的33B乳房,兩隻食指放在她們的乳頭上捻弄。慢慢地我發現她們的乳頭已經凸起,口頭開始發出含糊不清的呻吟聲。她們雙雙叫道:「阿豪不要,我不想呀~~呀!」最後的一聲「呀」,是因為我用拇指與食指分別鉗起她們的乳頭再彈回去,刺激得她們忘情的呻吟。 我將她們壓在地上,一邊揉弄著阿君的左乳,一邊含著她右邊的乳頭,而右手的三隻手指同時插入阿萍的陰道內攪動。由於有著阿旗剛才射進去的精液的潤滑,所以能夠毫無困難的把三隻手指全插進去。 一時間,淫聲浪語響徹耳邊。 阿君嬌喘著求我收手道:「阿豪,不要再弄啦,我受不了了!」阿萍更大膽的淫叫道:「阿豪,求你不要再用手指弄我,我要你的……」卻再也說不下去。 我很艱難才能夠捨棄口中的櫻桃,在她耳邊逗弄她道:「你想要什麼?」說話其間,更大幅度的在她陰道內攪動,拇指則在她的陰核上輕佻。 「我……我想要你……你的陽具。呀~~」原來在她說話期間,她已經被我的手指弄上了一次高潮,陰道像吸盤般,一下一下地吸吮著我的手指。 被我壓在身下的阿君也不安的扭動著,看見阿萍已經給弄得次高潮,我好應照顧身下的玉人,況且還是一具我朝思暮想的胴體。 我抱著朝聖般的心態,慢慢的從她的額角吻起,通過鼻尖,痛吻她的香唇。 她亦熱烈的回應著我,舌頭伸入我的口內,任由我吸吮。 此時,我聽到阿發說:「啊!好舒服呀!我忍不了要射啦!」我藉著繼續吻向阿君像熟椒般堅挺的乳房的機會,偷偷望向我女友那邊。見到阿發的屁股一下下的收縮著,而我女友只懂不停扭頭狂叫:「啊~~裡面好燙呀~~你的精液好熱啊~~」阿發顯然正用他的精液來灌滿她的陰道。 一如剛才那樣,她的陰道將不能再保留的精液像噴泉般噴灑出來。只見她尚未回氣時,阿旗已將他的陽具又再次插入她緊窄的陰道內。 「啊~~阿旗……讓我休息一下~~呀……」顯然阿旗跟本就沒有理會她的哀求,一下一下的把全根7寸長的陽具大大力的在她的緊窄陰道內衝刺著。 看著他的陽具在她的陰道內一進一出時,內裡的精液隨著他的抽插而被擠出來,那種淫亂的感覺使我差點忍不住要立即將阿君「就地正法」。 我強忍心中的慾火,我一定要慢慢享受這具我一直夢寐以求的玉體。 忽然眼角人影一閃,原來阿軍已把阿麗「插翻了」,轉向攻擊仍在高潮中的阿萍。反觀阿麗則像死魚般躺在地上,動也不動。 只見他摸了摸阿萍的陰道口,二話不說就將8寸長的陽具插進去。並不停的以「每秒二十」(誇張了)的頻率上下抽動。 阿萍經過剛才的一次高潮後,似乎仍未得到滿足,在阿軍的抽插下仍奮力把腰身抬高來迎合阿軍的抽插,浪叫聲更是一浪接一浪。 我決定不再理會身邊的一切,專心享受身下的尤物。 我再次吸吮著這對朝思暮想的蓓蕾,雙手搓揉著那對33C的乳房,感覺就像一團麵粉般嫩滑。 那對蓓蕾在我的口中再次硬挺起來,阿君體內的淫火又再次被我誘導出來,口中呢喃著歡愉的浪語。我慢慢的向下吻去,雙手則仍繼續攀在她的酥胸上,捻弄著她的乳頭。經過她那不盈一握的22寸纖腰和那可愛的小肚臍,終於到達那只在夢中見過而未知實貌的三角地帶。 柔軟細緻的一小撮陰毛,剛好把那飽滿的陰阜覆蓋著;倒三角形的尖端連接著一道粉紅色的小縫,點點的水光佔滿了整個美麗的陰道口。雖然剛才不久前才被阿發的10寸大陽具插翻了陰唇,但現在郤像處女般緊緊合了。 原以為在這麼近陰道口的距離一定會聞到精液的腥臭,誰知道不單聞不到腥臭味,還隨著愛液的分泌,滲出淡淡的處女幽香(若你曾有過處女的女友,你一定會聞過此種香味。縱使她距離你有十尺之遙,只要風向正確,你也會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彷彿精液從未沾污過她的下體般。 我輕輕的翻開她的陰戶,發覺除了尚有些少精液仍黏在粉紅色的陰道壁外,再沒有一滴精液流出來。 我伸出舌頭,輕輕的由陰唇下方向上舔弄,直至那粒已凸出的小陰核上。當我的舌頭與「她」一接上,陰道內像扭開了一個水龍頭般,愛液像缺堤似的洶湧而出,而她口中的呢喃式呻吟亦變成了淫蕩的浪叫:「呀~~好舒服呀~~不要停~~呀……」我的舌頭繞著她的陰核一圈一圈的捲動,再含入口中吸吮並同時用牙齒輕噬著。只見她被逗得全身發抖,浪水比長江的洪峰來得更洶湧澎湃。 我將雙手插入她的屁股下,將她下身輕輕托起,舌尖沿著正澎湃著愛液的肉縫向下舔去,一面撫摸那兩團嫩滑的臀肉,一面用舌尖輕刺著她的肛門。 熾烈慾火刺激得她拚命扭動下身來逃避:「阿豪呀~~不要再弄啦,我受不了啦~~」雙手猛扯我的頭髮,想把我拉到她身上去。 與此同時,阿旗的口頭發出一陣低沉的吼鳴,而阿雯也同時大呼:「啊~~好爽呀,呀~~呀~~你射得我裡面好滿好燙!」又有一個人把精液灌注入我女友的陰道。 阿基亦同時呻吟道:「我要射啦!」跟著用力握緊阿珠的35B巨乳,把屁股用力向前頂,陽具全根沒入阿珠的陰道內,再把濃濃的精液注入。阿珠則死命的捉住阿基的雙手,雙腿緊纏他的屁股,令他更貼向自己。 我見阿君也爽得差不多了,該是我佔有她的時候了。 我順從地爬到她身上,陽具正好貼上她的陰道口,嘴唇貼到她的耳邊吹了一口氣,道:「我要把你帶上天堂,插到你向我求饒,保證你會食髓知味。」 她羞羞的望著我道:「你壞呀,我不依~~呀~~」說話間,她已經用手抓著我的陽具,把它引入我一直想得到的桃園洞內。陽具被陰道壁緊緊包裹著,緊窄的程度,比我的女友更甚。 我在她的耳邊說:「你下面好緊啊,插得真舒服,真羨慕阿發能天天把你插爽!」說罷,更用力地抽插。 身下的玉人被我那幾下用力的抽插弄得秀眉直蹙,喘著氣在我耳邊道:「阿豪,不要這般大力,我今次才第三次,受不了。」我驚訝得停下了所有動作:「什麼?」她雙頰升起了兩團紅暈,把頭埋在我的胸膛裡道:「什麼什麼啊,人家今次才第三次啊,聽見了沒有?求你不要這麼粗魯嘛,我真的受不了!」我驚異的問道:「那麼剛才不是你的第二次麼?第一次在何時?」她的臉更熱(因為此時她的臉正埋在我的胸口處,所以,我只能感到她的臉在發燙,而看不到她的臉是否更紅。但我相信她的臉定紅得連��陽也失色),嬌羞地嗔道:「你叫我怎答你啊?!」我再用力地抽插了幾下,然後笑道:「你不答我,休怪我無情。」她喘著氣道:「好啦!我答你就是,求你不要再這般弄我。我的第一次是在昨天。滿意了吧?」我驚訝的道:「阿發居然能夠忍到昨天才上你,真是奇跡!過程如何?」她抬起頭直視著我道:「我只應承答你何時發生,沒有應承將過程講給你聽(結果她也有把那次過程說給我聽,但那已是第二個故事,有機會定會與大家分享,現在不在此細表)。況且我現在只想與你快樂,其他事我不想理會。再繼續疼人家好嗎?」「好,但以後一定要說給我知。」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你剛才不是說不想的嗎?為何現在卻想我繼續疼你呢?」她嬌呼一聲,把頭埋入我胸內,羞澀的道:「人家第一次見這種場面嘛,又第一次在這麼多人前赤身露體,更要在男友面被你們輪流玩弄,人家什麼矜持都沒有了。」望著她楚楚可憐的表情,我有點於心不忍,決定見好就收。 我再次投入對她的「耕耘」,陽具在她緊窄的陰道中輕輕推進,她一直緊抓著我雙肩,感受著我給她帶來的陣陣快感。原來她的陰道除了緊窄外,還很短,我每次的插入總不能把整根7寸半的陽具全根盡沒,總感覺到尚有三份一剩在外時,龜頭就已經接觸到她的子宮頸。陣陣酥麻的感覺不斷從龜頭尖端傳上大腦,爽得我混身打顫。 我一面享受著從下身傳來的快感,一面俯在她耳邊問:「原來你的陰道這麼短,阿發十寸長的陽具怎能進入?」她嬌喘著說:「他很溫柔……呀~~(我正嘗試把陽具再插入些,下身暗運腰力,把陽具再插入些……好像有點兒撐開了她的子宮頸呢!)哪像你這麼粗魯……呀!不要再入了(我把陽具再插入了點,真的!她的子宮頸被我頂開了,龜頭被更窄的肉團包著,還感到被一下一下的啜吸著,那種感覺真爽!)呀~~我要死了!」說罷真的爽昏了,而子宮頸則不停的有規率地收縮著,子宮內像缺堤般湧出一浪又一浪的熱泉,直把龜頭爽死了! 我不得不停下來,強忍使我差點一洩如注的快感。我輕輕的點吻她的額頭,她亦在此時柔柔轉醒,但卻連動一根指頭,甚至說一句話的力氣也欠奉。 為了讓她得到休息,和使自己的快感消退,我轉移視線望向屋中其他各人。 身邊的阿軍仍以驚人的速度抽插著阿萍,她彷彿像一頭雌老虎般,除了屁股很有節奏的迎合著阿軍的衝刺外,更用牙用力的咬著他的肩頭。口中的浪叫聲也只局限於喉嚨內,低沉而性感。 阿力則爬回阿麗身邊,按撫著剛被阿軍插昏了的她。 阿基依然擁著阿珠,雙手仍放在那對大肉球上搓揉,眼神正望向我這邊。我們兩人眼神一接上,均向對方報以一個會心微笑。 而阿欣就拖著一串由陰道流出來的精液,爬到仍躺在地上休息的阿發身下,扒開他雙腳直達他軟趴趴的陽具,一張口就將混和了我與阿基的精液及我女友與阿君愛液的陽具含入口中舐弄。阿發被她吮得呻吟不絕,高呼好爽。 而阿欣高高翹起的陰戶則吸引了阿旗,他抓著我那仍未清醒的女友的手放在他的陽具上搓弄,直到接近堅硬的半軟狀態才放開她,走到阿欣後面,把陽具插入仍滿溢著精液的陰道內,阿欣配合著他左右搖擺著屁股。 我此時才留意到我女友阿雯。她整個人像虛脫了一般,秀髮凌亂地被汗水黏在面上;櫻唇微張,艱難但滿足地喘著氣;34B堅挺且佈滿爪痕的乳房隨著呼吸起伏有致,乳頭高高翹起;42寸的修長雙腿,因剛才不停地張開供人抽插,現在仍未懂得合上;整個陰戶被白花花的精液糊滿著,陰毛也被清液漿得緊貼在陰阜上,兩腿間的地上也佈滿了被陰道擠出來的精液。 此時身下的阿君開始不安地扭動,我知道她想我繼續插她,但我故意整她:「終於醒啦,爽不爽?」她歎息一句道:「太舒服啦!想不到原來做愛是這麼刺激!」接著她羞答答的道:「我現在又想了,可否繼續?」料不到不須逗她,她也自己要求。我故意說:「若我不想再動呢?」「那我自己動好了!」說畢,真的把下身向上頂。 「好啦!好啦!我投降就是了!但我要你先給我看一些東西。」她奇道:「我什麼也給你看過、摸過了,你還想看什麼?」我快速地把陽具從緊夾著我的子宮頸內拔出,一股濃調的的愛液從她的子宮內噴出,灑濕了我倆的大腿。她亦因突如其來抽出的刺激而被帶上了一次高潮,全身興奮得痙攣起來,緊緊的抱著我。 我在她耳邊說:「我就要看你洩身的樣子。」她緊摟著我:「啊~~你好壞啊!」我再次插入她那剛被開墾不久的陰戶中,因為有她剛才的大量愛液滋潤,所以更容易把陽具頂入她子宮內。經過十數下的抽插,終於能夠把整根陽具盡插入她的陰道內,感覺到有三分一的陽具進入了她的子宮。當初時我嘗試把陽具再頂多些入她子宮時,她也有些不舒服的感覺而秀眉直蹙,強忍著脹滿的不適。但當我一下一下的深入,慢慢撐大她的子宮頸時,她的快感急速標升,最後更挺起下身迎接著我的插入。 子宮頸像鯉魚嘴般的吸吮著,加上她的淫聲浪語,我終於不能自控地一洩如注,把濃濃的精液直接注入她的子宮內。滾燙的精液使得她又再攀上一次高潮,全身抖擻不停,陰道內的陽具更被一浪接一浪的收縮壓得不能動彈,連最後一滴的精液也被擠了出來。 在我享受著餘韻的同時,陽具也慢慢從陰道內滑出來(應該說因軟了而被擠了出來)。我吻上她滿佈汗珠的鼻尖和因滿足而緊閉的眼簾,然後滿足的躺過一邊休息,但雙手仍不忘繼續輕撫這具完美的胴體。 原來阿軍比我更早完了,早抱著阿萍在我身旁休息。而我女友阿雯身邊則換上了阿力,因為他剛才在阿欣身上發洩過了,陽具還是軟趴趴的。他擁著阿雯半坐著,兩隻手分別在她的乳房及濕漉漉的私處上撫摸,而阿雯半合上眼睛,享受著他的愛撫,半開的櫻唇呢喃著滿足的呻吟。 阿軍半撐起來,看著阿君因興奮而微微呈現粉紅的玉體奇道:「阿豪,你剛才沒有射精嗎?想保留實力再戰下一場呀?」我奇道:「有呀。你為何這樣問?」此時阿萍亦半撐起來,望了望阿君的完美陰戶,奇道:「真的一滴精液也沒有啊!」其他仍在休戰的各人都被我們的對話吸引而望過來,阿君也因我們的對話而離開我的懷抱,坐起來望向自己的下陰,除了有一絲絲蛋白色的水狀物流出來之外,真的沒有一滴精液流出。她也覺得奇怪的問:「為何會這樣?」我忽然心中有一絲明悟,坐起來道:「我明白了!因為阿君的陰道非常短,所以當我全根陽具插入後,龜頭已經穿入了她的子宮內。我射出的精液跟本沒有經過她的陰道而直接射入她的子宮內,而當我拔出後,子宮頸自然收縮合上,將我的精液完全包裹她的子宮內,所以此時一滴精液也沒有流出來。而且她的子宮頸還很敏感,只要一被侵入,她就會立即洩身呢!」當我把她的身體特徵告知各人時,她羞得把臉埋入我頸項間,雙手亂捶著我的胸口,不依的道:「羞死人了,將人家的秘密像公諸於世般說出去!」我笑笑道:「就算我不說出來,今晚後還不是人人也知道?」她「嚶唔」一聲,把頭埋得更深,顯然知道今晚難逃要給在場各人玩弄的命運。 突然阿發開腔道:「原來她子宮頸也可以被插入,早知如此我就不用次次遷就著,不敢把整根陽具插入啦!」阿君猛然回頭驚顫道:「什麼?」我笑罵阿發道:「阿君怕了你的超級陽具呢!你的陽具這麼粗大……」我未說完,阿欣已吐出口中阿發的陽具,搶著道:「他的陽具真的很粗啊! 我把嘴張到最大也不能全根含入口中呢!何況阿君的陰道這麼短,你想把阿君的陰道也插爆嗎?我也有點怕了你!嘻嘻!不過我卻心思思想試一試,肯定會高潮疊起呢!」阿基怪叫道:「���你嘗過他的滋味後變得非超級陽具不歡的話,我豈不是滿足不了你?」阿欣促狹的說:「那也不要緊,最多我們每次做愛時也叫他一起來。阿雯,你說好嗎?」阿雯在阿力的懷中坐起羞道:「為何問我,關我什麼事?」阿欣正被阿旗插得快到高潮,喘著氣道:「呀……啊……呀……好舒服啊! 插入些,大力些……阿雯啊,除了……呀……除了阿君外,現在只有……呀……只有你被阿發的……呀……的大肉棒插過,感覺如何你最清楚,呀……我就快高潮啦,再插大力些……呀……是否只有他的肉棒才能滿足你呢?啊……我高潮來啦!呀……好……」說罷,已經整個人軟攤地上,而阿旗仍舊奮力做著抽送動作。 阿雯羞澀的道:「我才沒有你這般淫蕩呢!」阿旗笑說:「看來不需阿發的大陽具也能滿足她哦!阿基你大可放心了。」阿發此時苦著臉道:「那我豈非不能盡情享受阿君?」我笑說:「那也不是沒辦法,我遲一些再教你!呀~~」我慘叫一聲,因為阿君很用力地打了我的陽具一下:「你想我死麼?教他把這麼大的陽具插入我裡面。」阿基此時放開了阿珠,走到我們身邊,向阿君道:「你遲些被阿發插不插死我不知道,但肯定你將會被我插得欲仙欲死!」然後轉向我道:「阿豪,該輪到我嘗一嘗班花的滋味了,我也想一嘗被子宮頸吸吮的滋味呢!」阿君淒然道:「阿豪,你害死我啦!」我哈哈一笑,將阿君送入阿基的懷抱,笑著對她說:「我怎麼是害你呢,剛才被我的陽具插入子宮時,你不是興奮得忘了自己身在何方嗎?我是幫你發掘性感點,讓你享受性愛樂趣呢!」我說完後,起身讓阿基佔據我的位置,然後走去微笑著的阿珠身邊。背後隱約傳來阿君的耳語:「我不懂。」阿基說:「不要緊,我教你,遲些你也會像阿欣般純熟。」我坐下擁著阿珠24寸的蠻腰後,望向阿基他們,原來阿基在教著剛失身於阿發不久的阿君口交。只見阿君羞答答的把他的陽具含入口中,生澀的吸啜著那仍軟趴趴的陽具。 我擁著阿珠蠻腰的手開始不規矩起來,攀上那對35B的豪乳。阿珠突然按著我的手道:「你先回答了我的問題,我才讓你繼續!」我呆道:「什麼問題?」她的手仍按著我在她酥胸上使壞的手,但沒有推開,一本正經道:「你是否與阿基夾計,今晚來玩弄我們?」我大呼冤枉:「怎會呢?你也看到,我的女友也正被人玩弄著。」我續把剛才被阿欣挑逗的情形原原本本的說出來。 阿珠聽完後說:「想不到阿欣這麼大膽。還好,你們不是夾好的,否則我一定心有不甘。」我奇道:「為什麼呢?」「雖然我也從中得到享受,但始終有被玩弄的感覺。」她頓了頓續說:「原本人家一直都只忠於阿軍一個,沒想過會將身體交給第二個。誰不知,今晚卻什麼也變了,還要一次過讓六個人玩弄自己的身體。你們讓我覺得自己像個淫蕩的女人呢!」我聽完後感到很是內咎,像做了壞事般想把放在她豪乳上使壞的手縮回,但她卻把我的手抓得更緊,不讓我縮開。我驚奇的看著她,她笑笑的對我說:「但現在什麼也沒關係了,反正阿軍也與其他女孩歡好,我也好應享受一下瘋狂的性趣。反正年輕,瘋狂一下,甚至……」我看見她臉紅得連頸也紅了。她以蚊子般的聲音續說:「甚至淫蕩一下也不為過,可能還會變成曰後美好的回憶呢!」說完後主動的吻上我的臉,我亦以熱情的火吻作為回應。 此時,我聽到阿發對阿旗說:「該輪到我了。」 我與阿珠像有默契般停下來,齊齊望向阿發那邊。只見阿旗將陽具抽出,並將仍在高潮中癱瘓在地上的阿欣抱起。雙手兜在她大腿上,像兜著孩童放尿般,將她雙腿分到最開,一步一步的走向阿發。而阿欣則死命抱著阿旗的頸項,兩人的嘴唇沒有離開對方。 我亦見到阿基在享受阿君給他的口舌服務的同時,也不忘轉頭望著自己的女友。 阿旗將阿欣抱到阿發胯下,而阿發也準備好,雙手扶正10寸長的陽具。阿旗把阿欣的陰戶對正阿發的陽具後,他便慢慢把阿欣放下。當阿發的陽具一接觸到她的陰道口時,阿欣立即混身打顫:「呀!好大啊!」陰道口慢慢被撐開,10寸長兼如孩兒臂粗的陽具一寸一寸的沒入阿欣的陰道。每進一分均會傳來一聲阿欣歡愉的呻吟:「呀~~好粗啊,頂得我下面好脹呀……我就死啦……」當10寸的陽具完全插入後,阿欣只能伏在阿發的胸膛上喘息。 「啊,實在太脹了,好難受啊!呀~不要動……讓我休息一會……啊……」說話間,阿發已經抱著她的腰、曲起雙腳,由下而上抽動起來,弄得阿欣的淫叫聲,充斥著這小小的空間內。 阿發開口問道:「親愛的,被插得爽嗎?」「啊……太爽啦……呀……高……高……高潮啦……」說罷,整個人軟軟的挨在阿發身上,任由他繼續抽插。 阿基此時抱起阿君並將她翻轉,用狗仔式從後插入阿君短窄的陰道內。只聽見阿君夢囈般浪叫道:「啊……不要一下子插太入,我會受不了,慢慢續步續步來,啊……是這樣了,慢慢來,啊……」懷中的阿珠像受到感染般,一手伸到我胯下,捉著的陽具上下套弄。我亦將焦點轉回懷內的玉人身上。尋回櫻桃般的嘴唇,狠狠的吻上去。一隻手搓弄她的豪乳,並用拇指與食指捋弄如春草般高高凸起的乳頭;另一隻手游過那不盈一握的纖腰,滑到飽滿的陰阜上,伸出一隻手指沿著陰阜上的芳草摸向那一線天般的桃園洞口。 洞口上已沾滿了潺潺的愛液分泌,我順著合緊的陰道口上下撫摸,已弄得她嚶嚀淫叫,捉著我陽具的手已不懂得上下套弄只緊緊的把它捉著,舌頭在我口腔內更大幅度的打著轉,胸口因急促的喘息而起伏更大。 我手指順著發浪的淫水捅入了她的陰道內,拇指在她的陰核上輕捋。弄得她輾轉反側。口唇於與我分開,發出美妙的浪叫。 那邊廂,阿力把我女友弄得淫聲大作,其淫亂程度絕不比阿欣遜色。雖然我很想知道阿力如何弄得我女友如此興奮,但卻離不開阿珠的火辣糾纏。於是我順勢將阿珠壓在身下,撥開她雙腳,把已脹得赤痛的陽具狠狠的插入她的陰道內,弄得她發出滿足的浪叫。 原來她的陰道又別有一番風味,每一番插入均會引發連鎖性的抽促,一下一下的吸啜著我的陽具,像個黑洞般,要出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把陽具從陰道深處抽出,再插入,再被內裡的引力抽扯入去。每一記活塞運動均會擔心陽具被壓力抽扯攪碎。 我學著阿基,一面抽插一面把玩她那對35B的豪乳,同時抬頭望向阿力那邊。原來,他們正進行69式。阿雯躺在地上從下含著阿力仍半軟的陽具,而阿力的頭則枕在她雙腿中間,起勁地吸啜著阿雯的陰核。阿雯最受不得的就是被舌頭黏弄陰核,故被弄得淫聲大作。 至於阿旗則已走到阿麗身邊將她抱起擁入懷中,阿麗自然的與她兩唇相接熱吻起來。阿旗捉著她的手放到自己仍堅挺的陽具上撫弄,雙手則放到阿麗身上,從頸項開始挑逗她,沿著身體兩則,一直撫弄下去,滑到嫩滑飽滿的乳房,在上面輕搓慢揉一番後,雙手繼續向下挺進,滑到她的小蠻腰後,轉而向背脊探進,雙手插入她的屁股下,將她下半身托起,陽具則在她的陰唇外輕磨慢研,引得阿麗心癢癢,幾次抬起小蠻腰,想將陽具套入肉洞內,但阿旗則像吊她癮頭般,永遠與她的肉洞保持一定距離外挑逗她。 只見阿麗被他引得輾轉反側,口中呻吟聲刺激到我的性慾,腰下更加運力急插,阿珠被我的猛烈急攻插得不能控制的高呼好爽,猛抬腰肢來迎合我的進攻。 不出數分鐘,她已達到高潮,一陣暖和的陰精從子宮內奔騰而出,燙灼著我的龜頭,陰道壁更因高潮的反應,把我的陽具夾得更緊。而她在一聲:「啊……我死了~~」及全身抽搐後,軟軟的躺臥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而我不得不停下來,因為她陰道內的抽搐把我的陽具夾得牢牢,想抽出也不行。 正在享受著下體被緊夾著的快感的我,突然被兩下快活的呻吟聲驚醒,原來阿麗及我的女友阿雯均被阿旗及阿力插入而發出滿足的浪叫聲。 一時間,整間渡假屋就只剩下滿是春意的淫聲與浪語,除了我及阿軍外,其他人均沉醉於性愛的歡愉之中。 阿軍與阿萍經過剛才一場激戰後,二人仍擁著對方在休息,但雙方的手均沒有閒著,仍互相撫摸著對方身上各個敏感點。而我身下之阿珠因剛才之高潮,仍處於昏迷狀態中,下陰一搐一搐的吸啜著我的陽具,那種銷魂蝕骨的感覺,比起真正的活塞運動更要刺激。幸好剛才已經發洩過三次,否則必會被她吸啜得射出來! 望向阿君與阿基,他們正以女上男下的方式交媾著。阿君雙手按著阿基的胸口,下身套著阿基的陽具一上一下的大幅度上下拋動著,口中「依依啊啊」的叫出醉人的呻吟聲,看來她已習慣了讓男人的陽具深深扎入子宮內的感覺。 我一邊享受著下身傳來的吸啜快感,一邊問道:「阿基,被子宮頸緊啜的感覺爽不爽?」阿基一臉讚歎的語氣道:「很爽呀!原來阿君的陰道是這麼好插!又窄又敏感!」阿君嬌喘道:「我~~我不依呀!被你們這班男人玩弄,還要被你們口舌上佔便宜!」阿珠開始悠然轉醒,下身的抽搐感覺也慢慢消退,我輕吻她的紅唇,柔聲問道:「舒不舒服呀?」阿珠從興奮的餘波中恢復過來,紅著臉讚歎道:「好爽啊!原來一邊被自己的男友看著,一邊與別人的男友做愛,可以是這麼興奮的!我跟阿軍從來也未試過這種感覺呢!」我一面聽著,一面再慢慢抽動。 另一邊的阿欣被阿發按在地上瘋狂地抽插,呻吟聲早已變成「依啊」的嗚咽聲,連喉頭也變得沙啞,可見阿發給她的滿足是如何巨大,相信她今晚也難以再應付其他人的進攻了。 阿珠此時喘著氣在我耳邊道:「阿豪,讓我休息一會吧,我夠了。」我笑笑,特意在她陰道內再狠狠的抽插多幾下,才道:「真的夠了嗎?」邊說邊從她的陰道內把陽具抽出來。一團白花花的愛液伴隨著我抽出的陽具噴灑出來,連我的陰囊也被噴得濕透,還滴著她的愛液呢! 「嘩!好多水呀!」我望著濕透的下身道。 阿珠擂著我的胸口不依地道:「都是你幹的好事呢!」阿軍此時插口道:「原來我女朋友是這麼淫蕩的啊!」阿珠不依地撤嬌道:「還不是你們班男人衰,連自己女友也交換來玩。若不是你們,我們會變得這樣嗎!」我與阿軍笑著一起道:「若你們不願意,我們怎能夠令你們就範呢?」一直沒有開聲的阿萍此時插入支持阿珠道:「我們這般淫蕩,只是要滿足你們的變態心理!」我們各擁著別人的女朋友,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笑罵著,完全不察覺阿基已抱著阿君向我們走近。 原來阿君因高潮而昏死過去,阿基不想她太過辛苦而放過她。只見阿君偎在阿基的懷抱內,33C的乳房因激烈的性愛而顫抖,胸口一上一下的大幅度起伏著,髮鬢上佔滿了晶瑩的汗珠。 阿基我與阿軍兩對人之間坐下,放下爽昏了的阿君,好奇地問道:「說什麼來著,說得這般開心呢?」我搶著說:「我們正說著我們的女朋友都是淫蕩的!」此句話又引得兩女嬌嗔笑罵。 此時,我女友阿雯的滿足浪叫聲響徹整間渡假屋,原來阿力將她翻轉身,令她雙手爬在地上,從後面狠狠插入她的陰道內,雙手攀前到34B的乳房上大力搓弄著,下身大幅度的抽插著,每一下插入均全力衝刺,下身撞到她的屁股上,發出淫亂的「啪、啪」聲。 阿欣雖然處在性慾的迷亂中,但聽到我女友的淫叫聲後,彷彿不甘被我女友專美,在阿發的抽插下叫出比我女友更淫穢的浪叫聲。而阿麗則因為承受不了阿旗連續不斷的抽插,連續不斷的高潮刺激,使她第三次昏厥了,任憑阿旗如何再悉力抽插,她也只得「嗚、嗚」的低鳴。 高潮的浪叫聲不斷發自阿雯與阿欣倆的壇口,此起彼落,有如一場淫叫聲的競賽。渡假屋中除了淫聲浪語外,就什麼也聽不見。 阿欣突然高聲地「呀~~」了一聲,一下子蓋過了阿雯的浪語,跟接著的是一團接一團白花花的精液從他們倆的交合處被擠出來。原來阿發在阿欣的體內發射,滾蕩的精液把阿欣推向史無前例的高潮。 最後,阿欣軟軟的趴在阿發身上無力的喘著氣,屋中就只剩下我女友阿雯的無力淫叫,看來她也支持不了多久。至於阿旗則因為見到阿麗已經暈厥,早把陽具抽出,擁著阿麗在我們身邊休息了。 廿對眼睛均以阿力與阿雯為焦點,欣賞著他們的性戲。此時阿力已將我女友整個人按平伏在地,雙腳併攏著,而阿力則雙手按在她的肩膊上,兩腳大字形跨在她雙腿外側,下身不停地挺動,把硬梆梆的陰莖在她陰道內抽送,肚皮與她的豐臀撞擊及陰囊拍在她大腿根上,發出一下接一下清脆的「霹啪」聲。阿雯可能受到從未試過的姿勢刺激(我從未試過以此種方法跟她做愛),呻吟聲比剛才更大了。 可能受到廿對眼睛注視的刺激,阿力很快就要射精了,只見他奮力地再插多幾下,突然把陽具從她的陰道抽出,把她反轉身,和著數股精液及阿雯淫水的陽具一下子就插入她的口中,並同時在她口中發射。 我驚叫一聲:「衰仔,喝我頭啖湯!」因為跟阿雯做愛那麼多次也未試過在她口中發射(但經過這次後,她彷彿喜歡了口中發射,只要一有機會,她就會把精液吞下。真要多謝阿力呢!這是後話)。 但阿力彷彿充耳不聞,仍舊一下接一下的把精液勁射入阿雯的口中,把她的腮龐也充脹了。雖然阿雯表現有點不滿的掙扎著,但因為阿力按著她的頭,無奈下,她只有把口中溢滿的精液一咕嚕的吞下去,但仍舊有一道精液從他口角邊流了出來,構成一幅令人窒息的淫蕩畫面。 就在大家屏息靜氣看著此淫蕩的畫面時,突然阿力慘叫了一聲:「呀~~」然後按著下體跌坐一旁,向阿雯抗議道:「你幹麼咬我呀!」阿雯眨眨眼做著鬼臉道:「誰叫你未經我同意下,就逼我喝下你的精液啊! 這是給你的小小懲罰呢!」接著曬道:「你不用這般作狀罷,我又不是咬得很大力!不過若再有下次,我一定給它咬下來!」說罷,還裝腔作勢了一番,其他女孩也一起起哄幫著阿雯說話。 阿雯邊坐入我懷中取代阿珠的位置,邊對阿力說:「看你下次還敢不敢!」說著雙手纏上了我的頸頊在我的耳邊說:「豪,對不起!我第一次吃下的精液並不是你的,你不會怪我吧?我應承你下次一定替你吸出來,再全部吞下呀!」我笑道:「我一定不會放過你!不過見到你吃下阿力精液的同時,我也很興奮呢!」她一手向下探去,捉著我的陽具撫弄,媚道:��你壞呀!看到我被人欺負也這麼開心!」突然屋中爆出一陣的歡呼聲,原來眾女一致達成譴斥阿力的方案,要他今晚吞下所有在場男生的精液。 「什麼!」不止阿力,連我們各男生也驚叫起來。 「我才不願讓他含我呢!」阿發第一個反對。 誰知阿力的女友阿麗郤說:「誰說要他含你們呢!就算我願讓他去做,其他女生也不肯讓自己的男朋友給他含啦!我們決定的是讓你們的精液射入我們的陰道內,然後要他從我們的陰道內吸出來!」阿力聽後,哭喪著臉說:「連阿麗你也這麼對我嗎?」阿麗哼一聲說:「誰叫你欺負阿雯呀,她可是我們的好姊妹呢!」阿欣唯恐不亂般說道:「記得要一滴不剩的全吞下。」阿雯突然提議道:「除了將精液射入陰道內之外,也可以射入我們口中,再傳給他呀!」說完還吐吐舌。 「什麼!?」這回輪到眾女生齊喊。 阿雯吐著舌頭說:「其實,原來精液也蠻好吃呢!」我聽完後跟她耳語道:「那麼我們以後做愛也要餵你吃精液喔!」她手中捋玩著我的睪丸道:「你若不肯餵我,我就給你咬斷它!」阿珠道:「我反對,若你把所有精液都吞下,用什麼來懲罰阿力啊?」阿軍以促狹般的口吻道:「你是怕自己一時忍不住吞下吧!」阿基舉手道:「我也膽心阿欣會如此!」其他的男生齊聲道:「啊!原來阿珠與阿欣也喜歡吃精液的!」阿珠立時撲殺阿軍:「你居然連這種事也說出來。」二人此時均摟打作一團來耍花槍。 而阿欣則諾諾大方的,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我們坐看著阿珠與阿君打情罵悄,也感開懷。 其實此時全屋的人均赤裸裸的肉帛相見,卻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的感覺。可能經過了剛才的瘋狂,大家已經習慣了對方的身體,兼且剛才全身各處均已經被撫摸過,也「深入」認識過,所以此時此刻也混忘了身體的暴露,或就算記得也覺沒什麼大不了,所以大家也沒有找尋衣服遮掩的意思!除了阿君坐得較端莊雙腳合攏並起外,他的女孩子均張開雙腿坐著,整個陰戶張開得大大,連陰戶尚在滴著精液也不理。看正跟阿軍扭打著的阿珠,雙腳大刺刺的張開著,整個人跨在阿軍身上,陰戶淌開著對著我們。哈哈,粉紅色的陰唇多美麗! 就在他們扭打間,最多鬼主意的阿基提出了一個點子:「既然我們現在這般同在間屋中各自交換女友,不如我們來玩一個類似音樂椅的遊戲。」我奇道:「音樂椅?怎樣玩?」 其他人聽後也用神傾聽,連阿軍與阿珠也停止「耍花槍」。 只見阿基長身而立,胯下的陽具也因他的突然起站而上下幌動。他走向放了音響的桌子,隨手拿起一隻CD說:「我們將所有女朋友頭向頭的圍上一個圈,然後我開始放音樂,以一首歌的時間,盡情與懷中人做愛。一曲既終時,我們就順時針方向互換,以一隻CD12首歌為限,到最後仍未射精的男生及仍覺高潮未夠的女生為勝,若到最後仍有多個男生未射的話,則由仍有餘力應付的女生來繼續引導男生射精。若到時男多女少,女的就難免要同時手口並用了。又若如果男少女多,剩下來的女生可以用盡任何方法去挑逗仍在苦幹的男生。還有沒有問題?」阿雯問道:「勝出者有什麼獎勵?」阿基笑一笑說:「問得好!男生勝出者的獎勵,由你們女生決定;而女生勝利者的獎勵,則由我們男生決定!不得異議!」我們一致通過,於是分開了男、女兩組各自商議。最後由阿基提出的意見被接納,女生們也有了決定。 最後,由阿雯宣佈:「勝出的男生可於跟著的一個月內,隨時邀請在場的女生與他共渡一晚,除可單獨約會外,更可同時邀請數位在場女生陪他。唯一切支出須由男方負責!並須事前知會其男友。男方不得異議!女方除生理週期外,不得推卻男方之邀請。」我們男生聽後無不嘩然,阿軍更大聲叫囂:「各位,原來我們的女朋友是這樣開放的!」我也叫道:「真看不出啊!」阿欣反駁道:「你們到時真的敢約會我才說啦!」阿旗說:「若哪個勝出的不敢約你們,我願代勞!」阿珠取笑他道:「阿旗,你是否認為自己一定會輸,所以買定個後補位?不過,不得轉讓!死心吧!」阿旗一時為之語塞,阿基更落井下石般:「阿旗,你糗了啦!好,到我講我們的決定!」他清清喉嚨說:「基本上,將你們的決定內容,男女生的字眼倒過來就可!」結果,他被眾女生拆台……我為他解圍道:「好啦,我們的條件也談妥了,可以開始了吧!」阿雯突然以狡猾的口吻說:「我們好像忘記了阿力的懲罰喎……」阿麗馬上接口道:「誰說忘記了?一樣照罰。我們是好姊妹,我一定替你報仇!」阿發乘機揶揄阿力道:「阿力,不要被嚇到起不了頭喎!」阿力則苦笑搖頭以作回話。我悄悄的在他耳邊說:「不用苦惱,一會後,她們什麼也記不起了。」他奇道:「為什麼?」我說:「一會兒後,他們被幹到欲仙欲死時,連老爹姓什名誰也忘了,還怎記得罰你!」他然���悟道:「又是喎!你不惱我喝你頭啖湯嗎?」我笑說:「惱啊!不過想起她今後願意次次吃下我的精液就火氣全消了!」他明瞭道:「她以此作補償嗎?」我說:「心照啦!」此時,阿基叫道:「大家準備好了嗎?」原來就在我們談話間,女生們已經排好了次序。 她們頭對頭的躺在地上圍了一個圈(請看下面圖示),並擺出了各種撩人姿態。 欣雯 珠君 麗萍阿欣躺在地上,雙腿曲起並大大的張開,而雙手則托著自己的乳房,一副性飢渴的樣子(這樣的淫亂派對也是由她而起的呢);阿珠則臥著,一手支頭,一腿平伸,一腿曲起,另一隻手則不停在乳頭上打圈,更不停向各男生拋媚眼,一副淫婦的表情(真想立刻將她撲倒地上,再插她一個天翻地覆);阿麗平躺在地上,雙腿合攏,雙手蓋在陰戶上(還未插過她,不知她的陰戶又是怎麼的一番光景呢?);阿萍俯臥在地上,雙腳曲起向天,一下一下的踢著,潮滑溜溜的屁股向天(剛才沒有拓著她屁股來狠狠插她,真是一種遺憾,一會兒定要保留實力,狠狠的從後幹她一次);阿君最是含羞答答的一位,曲起雙腿坐在地上,從雙腿間可一窺她嬌嫩陰戶的面貌,稀疏的陰毛下是一條窄窄的粉紅色陰道口(真擔心她那嬌嫩的小穴能否受得起一會兒的瘋狂呢?);我的女友阿雯用手肘半撐起自己的上身,胸口挺起,使之更為突出,另一隻手放在自己的陰道口,模仿著自慰的動作,又將陰戶上的淫水抹上自己的乳房上,野性的眼神勾引著在場的每一個(騷貨,何時變得這麼淫蕩?)。 阿珠不耐煩的問道:「你們班男人轉夠圈未呀?看夠了吧!」阿軍道:「我們在研究著,為什麼我們的女朋友會一晚間變得這麼淫蕩?」阿麗曬道:「還不是我們的男朋友使我們變成這樣的呢!」阿雯加入道:「我們擺出這般誘惑的姿勢,無不是為滿足你們這班男人呢! 最好你們未插入就已經忍不住射出,免得我們幸苦呀!」阿發叫道:「兄弟們,她們看不起我們喎,我們立即上陣,給點顏色她們看看!」阿基宣報:「好,性愛音樂椅現在開始!第一個對手由自己女友開始!」隨著音樂一起,大家即時撲到自己的女友身上去。 我一擁著阿雯,二話不說就將漲得發痛的陽具插入她的淫穴中。她亦相當配合我的動作,當我一插入,她雙腿立即纏上我的腰。同一時間各人也已經順利進入各女生,淫叫聲又再次響遍這小小的渡假屋。 在一遍呻吟聲中,阿雯一邊嬌喘著,一邊說:「阿豪,我……我好興奮啊! 不……不要停啊!你知不知道,剛才對於勝利者的獎勵是我提出來的呢!啊……插大力一點,入一點,是……是這樣了,啊……來了……」我也喘著氣問:「那……那又怎樣?」她呻吟著說:「那是為你而設的,我知道你一定能夠勝出的。呀~~再深一點,插深一點!」我一邊抽插,一邊與對面插著阿珠的阿軍相視一笑,一邊奇道:「為什麼這麼說,你認為我一定能勝出嗎?」她笑說:「以你平日與我做愛的記錄,我知……啊~~快一點,啊~~我知你一定行的。你平時也保持45分鐘以上啦,現在又已經射了三次,你一定能破記錄的!」我不禁驕傲的道:「三小時也行啊!」(誇了點吧,不過當時真的有這個信心。)但又不禁膽心道:「但若果有人比我強呢?」她滿有信心的說:「我對你有信心。」我問道:「若真的不是我勝出,你一個月內也要被人隨傳隨到,你會否覺得為難?」她說:「提議是我提出的,我無悔,只怕你會覺得不值,因到時就不像現在般公平交換了,我是只屬那個勝利者。」我說:「認賭服輸,我相信其他男孩也這樣想的!」她安心的說:「那就好了!不過我對你有信心!啊~~再大力點……兼且我知道你一直想嘗試以一敵二的滋味,若你能勝出,你就可以一償心願了,你想以一敵六也可以呢!啊~~就是這樣……再插入一點……所以,我就提出了這個建議!」我感動的吻上她的嘴,說:「你對我真好!好,我保證一定能勝出!你這麼乖巧,我就讓你先爽!」說完後,我馬上把她翻轉身,從後狠狠的插入,並學著阿力般將她整個人壓下,平伏在地上,雙腿合攏伸直。而我雙腿則跨在外面,下身一下一下的奮力抽插。 只聽見阿雯被這個姿勢插得不能自己的聲嘶力竭的叫喊著:「啊~~啊~~阿豪,你怎懂得這個姿勢?啊~~插得我好爽呀!啊~~好舒服啊~~我喜歡這個姿勢啊~~啊……」我附在她的耳邊說:「我剛才看見阿力用這個姿勢來插你時,你不知多享受,我就知道你喜歡這個姿勢了!現在爽不爽呀?」她大叫了一聲:「啊~~好爽啊……插大力點……」就在同一時間,阿君與阿發也同時大叫了一聲。 阿發呻吟道:「啊……終於盡入了!子宮頸夾得我好舒服呀……」阿君則呻吟道(我覺得似慘叫多一點):「啊……不要……你太大了,我的子宮就快被你插穿啦……」原來阿發倣傚我與阿基般用陽具頂開了她的子宮頸,整根陽具插入了她的陰道! 我與阿基不約而同的警告阿發:「你不要弄傷阿君啊,我們還想再跟她做愛呢!」阿發回應道:「我已經很小心的了,其實你們看看她,她不知多享受我的侵入呢!」我們同時回看阿君,真的發現她雙腿已纏上了阿發的腰肢,下身一下一下的向上拋動,迎向阿發的進攻,我與阿基看到此光景不禁相視一笑。 就在阿雯被我插得欲仙欲死之時,一首歌曲已終結。當我抽離她身體之時,她已整個人軟攤在地上,嬌喘連連。 我順時針方向轉向阿欣身上,大家也是老相好了,一切盡在不言中。我與她對望一下後,我的陽具已順利滑入他的陰道內。重重疊疊的陰戶,重門深鎖,感覺直迫阿君的幼嫩緊窄陰戶。 阿欣一面爽叫,一面附在我耳邊說:「原來你這麼厲害的,若你真能勝出,我要你第一個約會我!讓我試試你的滋味!我很想嘗試不停地做愛45分鐘的滋味!」我望著她失笑道:「你這個小淫婦,居然斗膽偷聽我與我老婆仔的對話!」她回應道:「你們就躺在我的身邊,說些什麼我也可以聽得一清二楚啦,何需偷聽呢?啊~~雖然阿發真的很大,卻沒有你插得我舒服啊!啊~~再插大力點!」她一邊在我耳邊說,一邊在我耳邊呵氣如蘭,有時更吹氣入我耳內,雙手更伸到我的屁股上,有一下無一下的輕按著我的菊花圈。 我心中一笑,決定要教訓她一下。我學著日本色情片的動作,一面插入,一面腰肢運力轉圈,並依《素女經》的教導,作九淺一深的抽插。 初時,她還可以張開眼的滿是笑意的看著我,但不出一分鐘,她已不能保持滿有信心的笑容,轉為一副淫蕩的飢渴表情,雙手從玩弄我的屁股,轉為緊緊的擁著我;雙腳更死纏著我的腰肢,整個人掛在我的身上。我保持著一貫的速度與節奏,繼續抽插她,感受名器所帶來的吸啜快感。 那邊廂,阿雯與阿發這對老相好,也在埋頭「樂」幹著。只見阿雯仍保持著剛才被我抽插的姿勢,被阿發騎著,承受著阿發那異於常人的陽具猛烈進攻,她只能出氣多入氣少的淫叫著,雙拳緊緊的握著,像承受著很大的痛苦。 我心痛的問她:「雯,是否不行了?不要死撐!」阿雯的呻吟聲中夾雜著對我的回應:「啊~~不……我太……太舒服了,啊~~舒服到……啊~~舒服到我不懂說話!啊~~阿發……再入……再入一點,啊~~我想試……啊~~我想試一試……子宮……啊~~子宮被……被插入的滋味,啊~~是……是了……啊~~慢慢來,一下……啊~~一下一下的深入,啊~~我感到……我感到你已頂到我子宮頸了,再入點,啊~~不要退出,呀~~插入了,插入了,啊~~原來真的這麼舒服……啊~~若我勝出,我定第一個約你,啊……」到最後,她已不是在回應我的了! 回看阿君那邊,只見阿旗每一下抽插也戰戰兢兢的,唯恐會弄傷阿君似的,不敢有太大動作的插入。阿基也看到了,他對阿旗說:「阿旗,你這樣遷就著,阿君反而會不高興,她喜歡全根盡入式,突破她的子宮頸呢!」阿君叫道:「不要,像現在這般就好了。剛才阿發太瘋狂了,現在我下面還有點脹痛的感覺呢!」阿旗也回應道:「你們都聽到了,剛才我一抱著她,她就已對我說不要太粗暴,就讓她慢慢回復吧。嘻,正好讓我也回一回氣,我不想這麼快就出局!」就在我們對話間,第二首歌也在此時完結,我迅速抽離阿欣的身體。我雙手捏著她的兩邊臉腮說:「嘻,你的鬼計不能得逞了,用來對付阿發吧!」她軟攤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的對我說:「我原本是想為阿基去除一個對手的,殊不知卻被你弄得我現在連一個手指頭也動不了。一會兒還要應付阿發的巨大陽具,看來,我今天想嬴出女子組的冠軍也不行了!你真行,若將來阿基沒有時間陪我時,我一定找你!」她最後幾句是附在我耳邊說的,聲音小到險些兒連我也聽不到。 我捏著她的臉腮,扭一扭道:「你這個小淫婦!快替我與阿基去除其他對手吧!」 說完後,我又轉過去阿珠身上去(又是老相好啊!)。此時的她已經給我有一種虛脫的感覺,像一堆爛泥般躺在地上。 我問她:「還行不行啊?」她喘著氣說:「行!我還未試過阿發的粗大陽具,怎捨得現在退出!」我搖頭笑道:「又一個淫婦!」她說:「怎說也好,這樣淫亂派對的刺激,一生人也未必能遇到一次,做一次淫婦又何況?」我笑著命令道:「淫婦,翻轉身來,讓我插你一個天翻地覆!」她無力的對我說:「你幫我吧!我全身乏力呢!」我笑一笑,幫她翻身雙手雙腳支地。我���清楚她陰道位置後,一揮陽具,狠狠的插入了她的陰道。下身一面不停在她的陰道內進進出出,雙手則向前掏著她的35B豪乳在玩弄。 突然聽到阿基叫道:「啊!阿麗又爽暈了過去,看來她要退出了。」我們循聲望去,發現阿基已經將阿麗抱離「戰圈」,看來今晚也無緣與她做愛了。 阿基返回時,對著阿萍說:「阿萍,由現在起,辛苦你了。」承受著阿軍進攻的阿萍,幾經艱辛才能夠吐出一句回應道:「你想怎樣啊? 啊……」阿基說:「阿麗退出了,圈內的下一個女生要接力應付多一個男生了!」阿萍說:「那你想我怎樣?」阿基走近她說:「你想用口,還是讓我與你肛交?」阿萍立即道:「我寧願用口,肛交很痛的呢!」阿軍說:「那你就現在翻轉身讓我插你吧!我可不想向前推進時,吻上阿基的屁股!」阿萍不依道:「讓我這樣平躺讓你插多幾下好嗎?我喜歡男上女下的姿勢多一點!」「好,那就讓我插多你幾下吧!」說完後就奮力狠狠地插多了她十多下。趁她爽過了頭時,阿軍乘勢將她翻轉了過來。 阿基亦趁著阿萍正爽得張口大叫時,順勢將陽具插入她的口內,令得她只能「唔、唔」的悶哼著。 而阿雯那邊廂呢,阿旗將她抱在身上,採取坐姿的抽插著。只見阿雯已無力支撐自已的身體,雙手掛在他的身上,倚著阿旗,有一下無一下的呻吟著。他們結合之處,更是可用一塌糊塗來形容,阿雯的屁股與阿旗的大腿被白花花的分泌槳滿了! 至於阿欣就真的被插得連呻吟聲也叫不出來,整個人大字形的攤在地上,任由阿發不停在她身上聳動,雙乳一下一下的拋動著。 懷內的阿珠「依、依、啊、啊、再大力些、再入些」的浪叫著,下體的分泌早因不停的磨擦而變成奶白色,槳滿了整個陰戶,並沿著大腿流往地上。 阿君則被阿力扯高扯直雙手過頭按著,雙腳被擱在他的雙肩上,被深入的抽插著。只見她眉頭深鎖,連叫喊也欠奉,不知是痛苦還是享受。阿力卻像看不見般,繼續奮力抽插。 注意力突然又被阿基的呻吟聲吸引了過去:「啊~~阿萍,你吸得我好舒服啊~~啊~~原來你懂得毒龍鑽,你舔得我的屁眼很爽呀~~啊~~是啊~~舔回我的龜頭啊~~呀~~啜得我很舒服啊……」就在此時,第三首歌曲也完結了,我們也開始交換對手。當我把陽具從阿珠的陰道抽出時,還帶出了一團白花花的分泌物,「噠」一聲跌在地上。而阿珠則無力再支撐自己的身體,整個人攤在地上喘著氣,恥部正好對準了那一灘分泌物爬了下去。而我的陽具上也滿是她的分泌,直把我的陽具也包裹著! 此時,阿君嚷道:「我不行了,我的陰道很痛啊!」我立即望向她張開了的大腿盡頭,發現她的陰唇真的紅腫了,更有一絲血絲從陰道內滲出。阿發立即愛憐的走過去呵護她,又抱又親,更跪下來親吻她的陰唇。 阿基起哄道:「阿力,又是你幹的好事!」阿力一副無辜的樣子正想抗辯,阿君已先一步替他解圍:「也不關他的事,其實剛才我與阿豪幹時,也開始覺得有點痛,幸好他很溫柔,我也漸漸適應了。 我見大家也這麼好興致,不忍掃大家的興,所以就忍著沒有說出來。但音樂椅這遊戲實在太瘋狂了,一個接一個的跟我做愛,完全無休息給我,所以我真的頂不住了。」我有點歉意的道:「原來你剛才與我做愛時已開始覺得痛,我全不發覺,真對不起!」她笑了笑,說:「不要緊,是我自願參加的。其實你也很溫柔,弄得我很舒服。」阿基厚著面皮的問道:「那麼我呢?」阿君促狹的皺一皺鼻子道:「比阿豪差些少溫柔啦!」阿雯不放過我般,道:「阿豪,你被班花盛讚,是否覺得飄飄然呢?」我回應道:「當然啦!你也未讚過我溫柔呢!」阿軍說:「喂!現在不是打情罵俏的時候呢,我們是否還繼續?」阿君說:「不用管我了,讓我走過一邊,休息一會就行了!」說畢,就想站起來,但耐不了下身的腫痛,旋即又跌坐地上。阿發連忙抱起她,把她放到阿麗身邊,吻一吻她的嘴,說了幾句情話後就回來,重新加入戰團。 此時,阿麗也甦醒了。兩個女孩子就坐在一邊,一面說閒話,一面觀看著我們的遊戲。 因為有兩個女孩子先後退出,所以,現在的戰況是四女對六男。根據規則,多出的兩個男生有權選擇哪一個女孩作為他的對手。而被選定的女孩則有權決定誰與她性交、誰與她口交等。 根據次序,現在的配搭是:我與阿萍;阿發與阿珠;阿旗與阿欣;阿力與阿雯;剩下阿基與阿軍沒有對手。 阿基選擇了阿雯,他自言喜歡大乳房的女孩;而阿軍則選擇了阿欣,因為四個女孩中只有阿欣肯讓他肛交! 一輪抉擇後,遊戲終於在第五首歌開始前回復。 阿力與阿基一擁著阿雯就很有默契般將她翻轉過來成狗仔式,阿力一摸準了陰道的位置,就將挺立不倒的陽具插入了我女友的陰道內;阿基則跪在我女友前面,將陽具插入她口中,並搖擺著腰身,將她的口當作陰道般抽插。阿雯承受著上下兩面的攻擊,一臉爽昏了的樣子,因為口中又有一根陽具插入,呻吟遂變成了從鼻孔中哼出的悶叫。 阿軍則把阿欣抱起,放到阿旗身上,並協助阿旗將陽具插入她的陰道內。自己則俯到阿欣身上,用手在們的交合處掏了點阿欣的分泌,塗在她的屁眼及自己的陽具上,慢慢將陽具插入她的屁眼內。只聽見阿欣放聲大叫道:「啊~~兩根陽具同時插進來了,很爽啊~~我一直都希望嘗試同時前後兩個洞都被插入的感覺啊!我終於試到啦!真的很爽呀……啊~~你們試著一個出一個入……啊~~你們配合得很好啊~~我的天啊……」阿基雖然享受著我女友的口舌服務,仍不忘取笑自己的女友,道:「你這個淫婦!若一會兒後我們全部未射精,而又只剩下你一個時,再叫爽也不遲!」阿欣邊浪叫著邊回應道:「啊~~我喜歡呀……同時有六根陽具跟我玩弄! 我要前後上下,雙手都用盡來玩……嘻,最好全部一齊射到我身上來!啊~~阿軍,不要怕我痛,再插入一點……啊~~你們好卑鄙啊,誰叫你們同時將陽具一齊插入的……啊……好脹啊~~不要一齊抽出,啊呀……又一齊插入……脹死我了~~」原來,在阿欣幻想著同時玩弄六根陽具的時候,阿軍跟阿旗打了個眼色,兩人配合著一齊抽送,誓要將她幹死。 在阿軍準備插入阿欣屁眼的時候,我擁著懷內的阿萍,在她耳邊訴說:「終於可以跟你快樂快樂了!」她撒嬌般地說:「若你這麼想得到我,剛才也不會只用手指,然後又丟下我啦!」我說:「阿媽說得對,寧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女人是最記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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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合神離 by 某年某月(困倚危樓)
文案
先是為了報恩,沈默成了季先生的床伴, 隨後為了讓沈默的前男友定心和妹妹交往, 冷漠強勢的季先生令沈默成了他的情人。 關係有點複雜,沈默無意也無力改變什麼。
貌合神離的戀人在他人眼中是什麼樣呢? 季明軒對待沈默的態度看似毫不在乎, 隱藏其中的心意卻漸漸嶄露端倪。 只是當沈默終於明白自己的感情, 一直守候他的人卻已經不在身邊了。
第一章
「周揚明天回國。」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沈默正跪在地上,用嘴為季明軒解決慾望。 他一雙膝蓋在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跪得發疼,嘴裡含著灼熱的男性器官,冷熱交織,滋味絕不好受。而周揚這個名字就像一柄生了鏽的鈍刀子,猛然捅進他的心窩裡,剎那間鮮血四濺,有種神魂出竅的錯覺。 接著沈默被一陣劇痛扯回現實。 季明軒抓住他的頭髮,強迫他抬起頭來,問:「怎麼?只是聽見舊情人的名字就沉不住氣了?」 沈默嘴裡還含著季明軒的東西,只能搖著頭「嗚嗚」了兩聲,討好地探出舌頭舔了舔。 季明軒舒服地喟嘆一聲,在沈默嘴裡肆虐的器官又脹大了幾分。他目光漫不經心地從沈默身上掃過,彷彿已經看穿了一切,卻又懶得揭穿他,只是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再含深一點。」 沈默連忙賣力地吞吐起來。 他這方面的技術一直不好,看了許多GV也不見長進,這一晚又頻頻走神,惹得季明軒也沒了興致,只在他嘴裡發洩了一次就結束了。 沈默走進洗手間漱口時,發覺鏡子裡的自己真是陌生。他頭髮長了很多,劉海幾乎要遮住眼睛了,嘴唇微微紅腫,嘴角還殘留著白色濁液。 他擰開水龍頭,聽水聲嘩嘩地響起來。 周揚…… 他跟周揚的故事,似乎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沈默漱口漱到一半,聽見外面傳來關門聲,走出洗手間一看,季明軒果然已經走了。想必是他還沒盡興,又出門另找樂子了。 沈默自我檢討了一下,也覺得自己太不應該,竟然敢在季先生的床上心不在焉。好在季明軒從來不缺溫柔貌美、床技高超的床伴,沈默只小小內疚了一下,就心安理得地上床睡覺了。 他睡眠向來好,常常是一夜無夢,這晚卻破天荒地作了個夢。 他夢到高中時期的學生宿舍,逼仄狹小,高低鋪上凌亂地放著書本和習題集。天色已接近黃昏,半間屋子鋪滿了霞光,餘下的則籠在幽微的昏暗中。 周揚把他圈在屋子的一角,低下頭尋找他的嘴唇。 寢室外面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兩個人都這麼年輕,緊張得出了一身汗,他微微抬起眼睛,看見周揚下巴上青澀的胡茬…… 然後沈默就醒了。 夢裡不知身是客。 沈默睡得半張臉都麻了,用手使勁搓了幾下才恢復知覺。他洗漱後下樓吃早飯,發現季明軒早已衣冠楚楚地坐在餐桌旁看報紙了。 沈默抬頭看了看時間:「季先生今天不用去公司?」 季明軒瞥他一眼,視線又落回報紙上:「我今天要去機場接機。」 沈默呆了一瞬。 接誰?周揚? 季明軒知道他誤會了,失笑道:「安安也是今天回國。」 沈默這才真正清醒過來。 季安安是季明軒的寶貝妹妹,周揚的青梅竹馬,周季兩家一直竭力撮合兩人,三年前更是送兩人一起出國留學了。 如今周揚回國,季安安當然形影不離。 沈默給自己倒了杯水,卻聽季明軒接著說道:「你也一起去。」 沈默差點打翻水杯:「季先生……」 季明軒仍舊頭也不抬,只是緩緩轉動左手無名指上的銀白色戒圈,問:「有意見?」 沈默手上也戴著枚一模一樣的戒指。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最後說:「沒有。」 季明軒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道:「吃東西吧。」 沈默食不知味。 九點整出發去機場,沈默為了彌補昨晚的怠慢,主動取過大衣給季明軒穿上。白天的季明軒只比夜裡更為英俊,往前走了幾步後,忽然轉回身來,朝沈默招了招手。 沈默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季先生……」 季明軒嘴角微翹,聲線格外溫和:「沈默,你是不是叫錯了?」 沈默終於記起了自己的身份。他走過去握住季明軒的手,改口道:「明軒。」 「嗯,」季明軒親暱地靠近他,在他耳邊道,「別忘了我們是什麼關係。」 沈默從善如流,立刻答:「戀人。」 他頓了頓,又在心裡加一句,假的。 演戲從來不是沈默的強項,若是換成季明軒包養的那些小明星,應當能配合得更好。 可惜偏偏是他沈默。 想到季明軒不得不紆尊降貴地跟他在一起,沈默實在覺得過意不去。
到機場時時間還早,季明軒抽空打了三通電話,發了兩封郵件,然後那巨大的鐵鳥終於降落下來。 沈默曾經憧憬過跟周揚一起離開,直到後來才知道,任何自由都要付出代價。所以他現在一隻手和季明軒交握著,看著周揚和季安安遠遠走過來,好一對璧人。 季安安比周揚小兩歲,正是青春逼人的年紀,穿一件粉色的斗篷大衣,戴一頂小小的貝雷帽,小鳥一般撲進季明軒懷裡。 「大哥!」 季明軒拍拍她背,問:「在外面過得怎麼樣?」 「樣樣都好,只是沒有大哥。」 季明軒聽得笑起來:「一年四、五趟飛過去看你。」 季安安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四、五趟怎麼夠?」 季明軒哈哈大笑。 沈默在旁邊看他們兄妹團聚,忽然眼前的陽光被一道高大身影擋住了。 沈默轉過頭,首先看到的是周揚的下巴。 他始終記得親吻上去的味道,當時周揚正蓄著鬍子,扎得他一顆心微微發癢。幾年不見,周揚比印象中更高了些,鼻樑上依舊架著無框眼鏡,斯文又穩重。 兩人目光相遇,並不像電視裡演得那麼蕩氣迴腸,沈默一句「好久不見」卡在喉嚨裡,正猶豫該不該說,季明軒已搶先介紹道:「這是沈默。」 又指著周揚道:「周揚,我妹妹的男朋友。」 男朋友三個字自然是種提醒。 沈默只得伸出手去,說:「周先生你好。」 周揚沒有同他握手,只是看著他道:「真巧,我跟沈先生是高中同學,沈先生不記得了嗎?」 若是以前的沈默,肯定要尷尬得無地自容了。但他跟了季明軒幾年,唯一的進步就是練厚了臉皮,笑一笑說:「不好意思,我記性比較差。」 他們寒暄太久,季安安開始喊餓了。 季明軒立刻轉回去哄她:「午飯想吃什麼?」 「海鮮。」 季明軒向來是千依百順的好哥哥,這時卻說:「海鮮不行,改天我再單獨請你吃吧。」 「為什麼?」 季明軒一隻手搭上沈默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是最曖昧的那種方式,說:「這傢伙海鮮過敏。」 周揚的眼神變了變,沒有說話。 季安安雖然是一副大小姐脾氣,然而並不嬌縱,擺了擺手道:「那就吃別的吧。」 一邊說一邊悄悄打量沈默。 季明軒不動聲色,一路握牢沈默的手。 他們最後去了季明軒常去的一家西餐廳,地方不大,但是情調不錯。季明軒開了一支紅酒,拿酒杯時恰好秀出左手上的戒指。不愧是常跟小明星廝混的人,演技大方自然,毫無矯揉造作之感。 沈默佩服得五體投地,簡直想為他鼓掌喝彩了。 席間季安安說得最多,從英國的天氣一直聊到了她的韓國同學,周揚一貫的安靜,而季明軒則是最忙的一個,既要聽季安安說話,又要照顧沈默。沈默不習慣吃西餐,季明軒便幫他切好了一份牛排,末了還說:「下次去吃你喜歡的烤鴨。」 連季安安都語氣發酸,說:「大哥你再這麼肉麻下去,我可要吃醋了。」 季明軒沒說話,只笑著沖沈默眨眨眼睛。 沈默受寵若驚。 幸好,他是有自知之明的。 人人都知道季先生脾氣不好,只對自家人和顏悅色,如今他是沾了季安安的光,方得他溫柔相待。 一直沉默不語的周揚忽然開口道:「沈先生喜歡吃烤鴨?」 沈默道:「我確實更偏愛中餐。」 周揚深深看他一眼,說:「我跟你同班三年,從來不知道你對海鮮過敏。」 「症狀不是很嚴重,可能周先生沒注意到吧。」 季安安心無城府,看不出兩人間暗潮洶湧,插嘴道:「你們既然是同班同學,怎麼說話還這麼客氣?」 周揚扯了扯嘴角:「我跟沈先生不是很熟。」 說完低下頭繼續吃東西。 他從前就不愛說話,沈默正相反,一件小事也能說上半天。有次兩人吵架,周揚衝他吼:「沈默,沈默,你就不能人如其名嗎?」 後來跟季明軒在一起,沈默果然變得安靜了。 因為知道說得再多,也沒人會聽。 沈默稍微走了一下神,冷不丁聽見季明軒問:「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季安安的臉一下就紅了:「哥……」 「難不成要談一輩子戀愛?就算我同意,周家的二老也不會同意的。」 「我們才剛回國,還有一堆事要忙呢。我跟周揚商量過了,等他事業穩定下來,我們再考慮別的。」 季明軒取笑道:「不怕男朋友跟別人跑了?」 「不怕,周揚可不是那種三心二意的人。」季安安說著,用胳膊撞了撞周揚,笑容十足甜蜜,「是不是?」 周揚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是用眼睛瞧著沈默。 沈默如坐針氈,站起來道:「我去一下洗手間。」 中午吃飯的人不多,洗手間裡也一樣冷清。沈默用冷水洗了把臉,覺得應當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了,抬頭一看,卻見季明軒也映在鏡中。 「季先生。」 季明軒雙手抱著胳膊,意味深長地笑笑,說:「舊情復燃了?」 沈默忙道:「沒有……」 「一頓飯吃下來,就見你和周揚兩個人眉來眼去了。」 「是季先生看錯了。」 「是嗎?」 季明軒上前一步,伸手捏住沈默的下巴,問:「你今天見到安安了,覺得她怎麼樣?」 沈默不敢不答,老老實實道:「季小姐天真可愛,很討人喜歡。」 「那個傻丫頭,從小就喜歡周揚。」季明軒眼底難得現出一點溫情,手指慢慢撫過沈默的眉眼,「我不管周揚是愛男人愛女人還是愛植物人,反正既然安安喜歡他,他就只能是季安安的人,懂了嗎?」 季明軒語氣淡淡,跟平常談生意時的口吻並無不同,但沈默是清楚他的手段的,他要是敢說一個不字,明天就連骨頭也找不著了。他從牙齒縫裡擠出幾個字:「我明白,我不會再跟周揚扯上關係的……」 「很好。」季明軒給了一棍子,又賞他一個甜棗,放柔聲音道,「你只要乖乖配合,那就什麼事情也沒有了。」 說著,手指順著沈默的脖子滑下去,探進他襯衣的領口。 沈默嚇得臉都白了,提醒道:「季先生,這裡是公共場所。」 「噓,你是想把全餐廳的人都叫過來嗎?」 季明軒向來說到做到,沈默為了不發出聲音,只好使勁咬住自己的嘴唇。 季明軒十分瞭解沈默的身體,只是稍微撩撥兩下,他蒼白的臉孔就染上了紅色。季明軒輕笑一聲,手指專注地玩弄沈默的胸口,忽然間重重一按—— 「嗚……」沈默忍不住叫出聲來。 季明軒將他按在洗手台的鏡子上,用膝蓋分開他的腿,手從他大衣的下襬伸進去。 沈默完全落入了季明軒的掌中。 他雙腿微微打顫,理智被情慾所支配,腦子裡糊成一團,唯有季明軒是他的解藥。他主動摟住身上這個男人的肩膀,小聲地、求饒似的叫:「季先生……」 季明軒肆意地撫弄沈默的弱點,問:「你叫我什麼?」 「明軒……」沈默渾身發顫,嗓音帶著點勾人的甜膩,「季明軒……」 「乖。」季明軒低頭親吻沈默的發頂,手指飛快地動了幾下,終於讓他得到了極致的快感。 沈默深陷在迷幻般的餘韻中,身體軟得不行。季明軒一手攬住他的腰,將另一隻被弄髒的手湊到他嘴邊。 沈默正要去舔那幾根修長的手指,卻聽季明軒低聲笑起來,對著門外道:「周揚,你看夠了沒有?」 沈默聽到這個名字,頓時清醒過來,想要回頭去看,卻被季明軒牢牢按在懷中。過了一會兒,門口響起周揚的聲音:「你們出來太久了,安安不大放心,讓我過來看看。」 「哦,沒事,沈默身體有些不舒服。」 「要不要上醫院?」 「不用,我讓司機先送他回家就行了。」 周揚突然直呼他的名字:「季明軒——」 季明軒笑笑:「你跟著安安叫我大哥就行了,反正要不了多久,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他吐字清晰,特意將「一家人」三個字唸得很重。 周揚安靜了片刻,接著就響起了離去的腳步聲。 沈默聽那腳步聲越來越遠,覺得全身的力氣都隨之而去了。季明軒一鬆開手,他就跌坐在了洗手台邊。 季明軒沒有管他,只是不緊不慢地摘下手上的戒指,開了水洗手。沈默忍不住問:「季先生剛才是故意的?」 季明軒專心洗手,反問道:「你說呢?」 沈默便知道答案了。 季明軒一雙手生得十分好看,洗完手重新戴上戒指時,瞥了沈默一眼,道:「信不信周揚很快就會跟我妹妹訂婚了?」 沈默點點頭:「信。」 他看向自己的左手,慢吞吞道:「季先生想做的事,沒有哪一樣是做不到的。」 季明軒眯了眯眼睛,看不出是喜是怒,轉身道:「走吧。」 他喝了酒不能開車,因此叫司機送沈默回了別墅。沈默的身體並無不適,但應付了季明軒這麼久,確實有種說不出的疲倦感,一進房間就倒頭睡下了。
這一覺睡得很熟,醒來時已是晚上十點多了。沈默沒吃晚飯,打算去樓下弄點吃的,沒想到一進廚房就撞見了季安安。 兩個人都有些尷尬,最後還是季安安先開口道:「沈大哥。」 沈默不知道季明軒是如何解釋兩人之間的關係的,只能含糊地應了一聲,問:「你也沒吃晚飯?」 「吃過了,不過現在又餓了,想找找看有沒有宵夜。」 「我正打算煮麵,不如一起吃吧。」 季安安看似嬌生慣養,卻並不挑食,連聲說好。沈默正好從櫃子裡翻出半筒掛面,便燒了水一起下鍋煮了。季安安在旁邊打打下手,順便跟他閒聊幾句。 「沈大哥的身體好點了嗎?」 「嗯,只是有點累,現在沒事了。不好意思,害你沒吃到海鮮。」 「沒關係,大哥說了會補償我的。」 「你們晚飯沒有一起吃嗎?」 季安安微微羞澀,道:「我是去周家吃的晚飯,好久沒見到周伯伯周伯母了。」 沈默「哦」了一聲,說:「聽說你們兩家是世交,周家二老想必很喜歡你。」 「周家和季家確實有不少生意上的來往,我跟周揚從小一起長大,不過他這個人悶得很,什麼事情都要我主動,直到後來去了國外……」季安安抿了抿嘴唇,自言自語道,「聽說彼此都是初戀的話,感情會更加穩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煮麵的水開了,沈默一開鍋蓋,熱氣就撲面而來。他使勁眨了眨眼睛,輕聲說:「……那是當然的。」 季安安畢竟年紀還輕,有些不好意思,轉開話題道:「都過十點了,大哥怎麼還不回來?」 沈默往鍋裡加了兩個雞蛋,道:「他晚上應酬比較多。」 「沈大哥的脾氣真好。」季安安好奇道,「你跟我哥是怎麼認識的?你們兩個是一見鍾情,還是日久生情?」 沈默沒想到季安安會問這個,手被熱水燙了一下,連忙又縮回來。 他遲遲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久到季安安都覺得奇怪了,他才望一眼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平靜道:「季先生……救過我的命。」
第二章
若沒有季明軒,他或者是已經死了,或者是比死了更加不堪。 沈默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了。可惜以身相許也是門技術活,他專業素質不過關,常常被季明軒嘲笑在床上像條死魚。 季先生今晚又是夜不歸宿。 沈默臨睡前認真反省了一會兒,覺得確實該磨練一下自己的技術了。 他很少作噩夢,偶爾夢到了,必定是重複同一幕場景。他獨自站在寂靜的黑暗中,急著打一通電話,電話號碼是一直刻在心尖上的,熟得不能再熟。 但是打不通。 熱戀時通過多少電話,甜言蜜語聽到耳朵起繭,偏偏是這一天,他怎麼也打不通了。撥了無數次,對方一直都是關機。 沈默怕得不行,撥號碼的手指微微發抖,黑暗中驀地伸出一隻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腳踝—— 沈默是被早上的鬧鐘吵醒的。他睜眼看了一下時間,想起今天是週一,應當去公司上班了。他的工作也是季明軒安排的,在季氏下面的一家小公司,負責資料整理這一塊。工作很清閒,每天無所事事,基本上就是混日子的狀態。 同事都說沈默脾氣好,隨遇而安,讓幹什麼幹什麼。有時分配他一些亂七八糟的雜活,他也都一一完成了。這天午休時,部門經理又來找他,讓他幫忙畫一張宣傳圖。 沈默搖搖頭,說:「我不會畫。」 「你大學不是學美術的嗎?」 沈默只是說:「我真的不會。」 經理也不勉強,點點頭走了。 到了下午,沈默就在茶水間聽到了關於自己的傳言。 「看不出來,那個沈默還挺傲的。」 「你不知道嗎?人家可是有後台的。」 「他走的是誰的關係?」 「就是那一位……」 「季先生?不可能吧,他最近不是跟那個電影明星傳緋聞嗎?」 「有錢人嘛,怎麼可能只有一個情人。」 沈默左耳進右耳出,只當沒有聽見。他回到辦公室後,拿了支筆在紙上畫起來,但是右手抖得厲害,像那一天他拚命撥那通電話時一樣,畫出來的線條歪歪扭扭,完全不成樣子。 他盯著這張紙看了很久,然後揉成一團扔進了紙簍裡。 沈默有三年沒畫過畫了。 他家庭條件不佳,讀大學時勤工儉學,在廣場上給人畫肖像。有時一坐半天也沒有生意,周揚便跑過來給他當模特兒,那真是最快活的一段時光。 後來他跑了好幾家醫院,醫生都說他右手的傷已經痊癒,對日常生活並無影響,他沒辦法再拿畫筆,應該是心理障礙所致。 沈默就沒再繼續治療了。反正他跟了季明軒後,不用再靠畫畫吃飯,以前的一切都成回憶,通通忘了才更好。 下班後沈默走路回家。剛走出公司大門,手機就響了起來,他正想看看是誰打來的,忽然聽見有人叫他:「沈默!」 沈默回頭一看,見一輛黑色汽車緩緩停在路邊,車窗搖下一半,周揚坐在駕駛座上,對他說:「上車。」 他還是老樣子,說話簡潔明了,一句廢話也不肯多說。沈默卻不再是從前的沈默了,他站在原地沒動。 周揚道:「請你吃頓晚飯而已。」 沈默問:「季小姐呢?」 周揚皺了皺眉,道:「跟她有什麼關係?」 「只有我們兩個人單獨吃飯,恐怕不太合適。」 「就算我們分手了,總還是高中同學吧,難道不能一起吃頓飯嗎?」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霞光將周揚的側臉勾勒得格外俊秀,他看著沈默道,「小默,上車。」 沈默想起從前的許多個黃昏,他坐在教室的角落裡,一遍遍在紙上畫周揚的臉。他閉了閉眼睛,終於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沈默沒料到周揚會請他吃海鮮。面對那一桌子菜,他實在無從下筷。周揚也沒動筷子,問:「你真的對海鮮過敏?」 「吃過後身上會起疹子,不過不是很嚴重。」 「你以前怎麼不說?」 沈默笑笑。 他以前是為了不掃周揚的興。戀愛中的人都是如此,為愛人吃苦也覺得甜蜜。 周揚要了菜單重新點菜,自嘲道:「季明軒也知道得比我多。」 沈默心想這是理所當然的,季先生在跟他接觸之前,早派人將他的底細查得一清二楚。他是典型的完美主義者,就算演戲也要面面俱到。 新點的菜還沒上桌,周揚倒了杯茶給沈默,問:「你這幾年過得怎麼樣?」 整整三年,多少個日日夜夜,沈默只用兩個字做了概括:「不錯。」 「我以為你會從事畫畫相關的工作。」 「現在這樣更好,工作清閒工資又高。」 「季明軒呢?我聽說他男女不忌,常跟那些小明星鬧緋聞。」 沈默扯動嘴角,道:「季……明軒這樣的身份,難免會惹上一些花邊新聞。不過傳聞就只是傳聞而已,他對我怎麼樣,你昨天也親眼看到了。」 提到昨天的事,周揚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沈默假裝沒看見,喝了一口茶道:「你呢?從國外回來,怎麼好像變瘦了?」 「異國他鄉,單是食物就比不上這裡了。有一回生病,家人朋友都在千里之外,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多虧了有安安照顧我……」 沈默真心道:「你跟季小姐確是天生一對。」 周揚沒有作聲,隔了一會兒,倏然握住沈默的手,道:「沈默,你是不是還欠我一個解釋?」 「什麼?」 「當初為什麼跟我分手?」 「為什麼?」沈默將這三個字重��一遍,想了想道,「我也記不清了,大概是性格不合吧。」 「我們從高中時就在一起了,這麼多年的感情,怎麼可能性格不合?」 「性格也包括很多方面,譬如……身為周家的獨子,你父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嗎?」 這句話正戳中周揚的軟肋。 他表情僵了僵,道:「我父母都是老派的人,確實不會接受我跟一個男人談戀愛,不過我說過了,我會想辦法說服他們的。」 沈默慢慢撥開周揚握著自己的那隻手:「你所謂的辦法,就是跟季小姐一起出國?」 「……果然是因為這個。」周揚嘆了口氣,道,「是,我當初為了讓父母安心,接受他們的安排去了國外。不過我當時跟安安一點關係也沒有,而且我一下飛機,就立刻買了機票回來找你。結果呢?你卻對我避而不見,過了大半個月,才打來電話跟我提分手。」 「我以為你是氣我去了國外,現在回想起來……」周揚冷笑一下,說,「你該不會那個時候就已經爬上季明軒的床了吧?」 沈默懵了一瞬。 彷彿突然發生地震,腳下地動山搖,耳邊轟鳴陣陣。只是一轉眼,一切又恢復如常,他仍舊坐在餐廳裡,美食美酒,鳥語花香。 但他已受了重傷。 五臟六腑統統移位,攪得心肝肺都疼起來。 沈默張了張嘴,連說話的力氣也無。 所以他沒有說,周揚回來找他時,他正躺在醫院的加護病房裡。就像他沒有說,三年前的那一天,他曾經害怕又絕望地給周揚打過無數個電話,而彼時周揚正坐在萬米高的飛機上,跟季安安在一起。 這一頓飯又是不歡而散。
沈默沒讓周揚送他,自己走路回去。到家時已快八點了,幾間屋子的燈都暗著,顯然季先生跟季小姐都未回家。沈默這幾天格外疲倦,徑直回自己房間睡覺了。他進了門剛要開燈,忽聽黑暗中響起一聲咳嗽。 沈默嚇一跳,旋即認出這是誰的聲音,道:「季先生?你這麼早就回來了?」 又說:「你怎麼沒有開燈?」 邊說邊去找電燈開關,卻聽季明軒道:「不必開燈了,你先過來吧。」 沈默的雙眼逐漸適應黑暗,隱約看見季明軒獨自坐在窗邊,窗外是這個城市絢爛的夜景。他摸索著走過去,半路上不知被什麼絆了一跤,差點摔在地上。 季明軒適時伸手扶他一把。 沈默正要道謝,卻冷不防被季明軒扯進了懷中。夜晚這麼安靜,他一頭撞上季明軒的胸膛,聞到淡淡的煙草味。 沈默抬了抬頭,問:「季先生吃過晚飯了嗎?」 季明軒「唔」了一聲,說:「本來想找你一起吃飯的,不過你最近好像忙得很。」 沈默這才想起下班時接到過一個電話,當時他正好被周揚叫住了,沒來得及看是誰打來的。 「不好意思,我……」沈默不擅長說謊,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藉口來。 季明軒早已猜到一切,鬆開手道:「聰明人知道吃一塹長一智,而笨的人總會掉進同一個坑裡。沈默,你說你是不是笨得無可救藥了?」 沈默小心翼翼地道:「我笨一點沒關係,只要季先生夠聰明就行了。」 不知是不是這句話取悅了季明軒,沈默聽見一陣低笑聲。 「你晚上跟周揚一起吃飯了?」 「是,」沈默連忙表決心,「不過我以後不會再跟他單獨見面了,他和季小姐才是天生一對。」 「你明白就好。」 季明軒仍是笑笑,因著夜色模糊,叫人捉摸不透他臉上的表情。他的手指輕輕拂過沈默的髮梢,然後說:「脫衣服。」 沈默鬆一口氣,連忙動手去解自己的衣鈕。 脫得差不多時,季明軒朝他勾了勾手指。沈默立刻會意,主動分開雙腿坐到季明軒身上去。 季明軒將兩根手指伸到他嘴裡,沈默便認認真真地舔了起來。他於情事上實在沒什麼天分,但一直相信勤能補拙,每次都配合得非常賣力。 季明軒看在他如此努力的分上,總算沒有挑剔他糟糕的技術,等手指被舔濕後,就探進了他身下緊閉的小孔。 沈默「嗯」了一聲,身體一陣顫抖。 季明軒也動了情慾,在他耳邊喘息道:「放鬆。」 沈默雙手攀住季明軒的脖子,竭力抬高腰部,方便他手指的進出。沒過多久,他後面的小孔就變得又濕又軟,一張一縮地等待更強悍的進入。 季明軒耐心極好,並不急著佔有他,而是用手指不停地玩弄他的身體。時而搔刮柔嫩的內壁,時而又重重按上那敏感的一點。快感不斷累積,卻又遲遲得不到宣洩,沈默難耐地扭了扭腰,連前面也翹了起來,硬硬地抵在季明軒腿間。 「季先生……」沈默全身緋紅,求饒似的叫了一聲。 季明軒眸色一暗,撤出手指道:「你自己來。」 沈默低頭拉開季明軒的褲鏈,用臀縫在那滾燙的男性器官上蹭了蹭,接著掰開自己早已濕潤的後穴,將那龐然大物一寸一寸吞了下去。 季明軒雙手扣住他的腰,重重往上一頂。 「啊……」沈默的一顆心簡直要跳出來,胡亂叫著季明軒的名字,「季先生……」 季明軒只把他抱得更緊,不斷在他體內進出著。沈默好似在海水中顛簸,每每以為將要獲救時,都有更高的浪潮將他淹沒。 季明軒這晚的勁頭特別好,到後來沈默都沒有力氣了,啞著嗓子說:「季先生,我不行了……」 季明軒這才放過他,抱著他上了床,抬高他的雙腿又是一輪衝刺。最後一個兇猛地挺身,���牢釘入他的身體。 沈默全身像是觸了電一般,不住地顫抖起來。 季明軒藉著幽微的亮光看著他,突然低下頭來吻他。 他們雖然上過無數次床,卻很少有這樣親密的舉動,沈默愣了愣,反射性地扭開了頭。季明軒叫了聲「沈默」,追過來吻住他的唇。 他吻技高明,親吻中帶著一種溫柔勁兒,沈默差點沉迷下去。就在這時,季明軒笑了一下,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第三章
沈默第二天早上起來照鏡子,發現嘴角果然破了一個口子,季明軒留下的咬痕清晰可見,遮也遮不住。 如果他就這樣去公司的話,恐怕流言蜚語又要滿天飛了。不過……這應該正是季先生想要的效果吧? 沈默嘆了口氣,洗漱過後,帶著嘴角的傷下了樓。 遠遠就聽見飯廳裡傳來季安安的笑聲。季家兄妹相談甚歡,沈默走過去同他們打了聲招呼,季安安抬頭道:「沈大哥……」 話才說到一半,視線就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咦?沈大哥,你的嘴怎麼啦?」 沈默坐下來道:「沒事,昨天不小心磕了一下。」 「怎麼磕能磕成這樣?看起來像是……」 「安安,」季明軒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道:「吃東西。」 季安安看一眼季明軒,又看一眼沈默,忽然間恍然大悟,露出一副瞭然的神情,笑著說:「是是是,我吃早飯,你們聊吧。」 季明軒並不搭理沈默,沈默也沒什麼好說的,兩個人都只埋頭吃東西,最後還是靠季安安活躍氣氛,說她今天要去面試一份工作。 季明軒道:「何必自己出去找工作,來公司幫我不是更好?」 「我又不是沈大哥,才不想跟大哥你朝夕相對呢。」 正說著話,季安安的手機響起來。她側過身去接電話,連聲音裡都滲著甜味:「是,我已經吃好了。嗯,這就出門。」 季明軒道:「看來是你想朝夕相對的那個人來接你了。」 季安安並不否認,只說了一句「你們慢慢吃」,就匆匆忙忙出了門。 沈默彷彿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他想起從前跟周揚在一起時,也是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跟那個人見面。然後他回過神,發現季明軒正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季先生……」沈默有點作賊心虛。 季明軒「嗯」了一聲,伸出手來捏住他的下巴,仔細看了看他的臉,問:「嘴唇上的傷還疼嗎?」 沈默連忙說:「不疼。」 季明軒便彎起嘴角,低頭親吻他的唇,又故意用舌頭碰了碰他的傷口。 沈默只覺微微刺痛,抗議道:「季先生……」 季明軒等親夠了才放開他,義正辭嚴道:「給你消毒。」 沈默呆了一下,只好說:「謝謝。」 季明軒笑如春風,起身道:「該去上班了,我送你。」 沈默跟了季明軒三年,始終摸不透他的脾氣,有時候上一秒還談笑風生,下一秒就翻臉無情了,總之就是陰陽怪氣、喜怒無常,唯有乖乖聽話才是最好的應對方式。 所以沈默坐季明軒的車去了公司。 他嘴上的傷引來不少好奇的目光,不過大家都是文明人,至少沒有當著他的面說閒話。 幾天后沈默的傷口痊癒,而季安安也順利找到了工作。這天恰逢週末,季明軒照舊有事要忙,季安安跑來敲了敲沈默的房門,問:「沈大哥,你今天下午有空嗎?」 「有,什麼事?」 「再過幾天就是周揚生日了,我想給他挑個禮物,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沈默這才想起周揚的生日是在冬天,他儘量不去回憶往事,竟然真的忘記許多。他猶豫著如何婉拒才好,季安安已接著道:「年年買禮物都要想破頭,正好沈大哥你跟周揚是老同學,應該能幫我參謀參謀。」 沈默苦笑道:「我跟周揚不是很熟。」 「沒關係,幫我提東西也好。」 沈默最不會拒絕人,被季安安軟磨硬泡,最後還是跟她一起出了門。 季安安直奔常去的百貨公司,沈默當免費勞力,第一次知道陪女人買東西這麼麻煩。光是在男裝櫃檯就折騰大半天,沈默幫忙試衣服試到手都酸了。之後季安安又看中一款袖扣,在兩個款式間舉棋不定,還是沈默替她拿主意,乾脆兩款都買了。 季安安想了想說:「也好,另一款正好可以送大哥。」 她買到禮物心滿意足,看看時間也不早了,就提議去附近的餐廳吃飯:「是大哥推薦的一家店,據說那裡的招牌菜不錯。」 沈默早已精疲力竭,只想坐下來歇一歇,當然沒有意見。 那家店離得不遠,兩人步行過去,進了店才知道需要預約。季安安只好報上季明軒的名字。偏偏有這樣巧的事,這時又有新客人進來,沈默一抬頭就看到季明軒。 季安安十分驚喜,道:「大哥也來這裡吃飯?」 季明軒怔了怔,問:「你們兩個怎麼在這裡?」 季安安扯住沈默的胳膊,道:「大哥你天天忙工作,我只好讓沈大哥陪我了。」 又說:「我們倆沒訂位子。」 季明軒摸摸她頭髮,笑道:「放心,不會讓你餓肚子的。」 接著轉頭問他身旁的人:「不介意一起吃飯吧?」 他身旁這人名叫趙奕,是個樣貌不錯的小明星,近來似乎人氣竄升,頻頻在各類活動中出鏡。沈默看過他演的幾部電視劇,只覺真人比電視上更具魅力。 趙奕微微一笑,氣度好到無可挑剔:「當然沒問題。」 季明軒早已訂好了位子,包廂還算寬敞,坐四個人綽綽有餘。 趙奕落座後,望一眼季安安和沈默,道:「季先生不給我做一下介紹嗎?」 季明軒指了指季安安,道:「我妹妹。」 卻並不介紹沈默。 「原來是季小姐。」趙奕遲遲等不到下文,只好自己猜測,「這位是季小姐的男朋友嗎?」 季安安「噗嗤」一聲笑出來。 「錯了,」季明軒低頭翻看菜單,慢條斯理道,「這位是未來的季太太。」 趙奕的笑容僵在臉上。 連季安安都差點被茶水嗆到。 不過趙奕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多年,畢竟是見過世面的,很快就調整過來,道:「季先生真愛說笑。」 季明軒沒有反駁,只把菜單往桌上一扔,說:「點菜吧。」 季安安和沈默都是第一次來這家餐廳,趙奕便做主點了幾個菜,一面又詢問兩人的口味:「這家的招牌菜是一定要點的……季小姐能吃辣嗎?」 很是八面玲瓏。 沈默望塵莫及,只在一旁喝茶。 剛才季明軒的笑話把其他人嚇了一跳,他倒是最鎮定的一個。三年前他病癒出院後,曾經跟季明軒簽過一個協議,當然一切都很敷衍,就連兩人手上戴的戒指都是季明軒的秘書臨時買來的。 沈默當時神思恍惚,覺得一切都像作夢一樣,並沒有什麼真實感。他甚至想,幸好周揚不是三心二意的花心大蘿蔔,不然季明軒為了妹妹的幸福,不知要結多少次婚? 這家店上菜速度挺快,味道也不錯,尤其是那道招牌的烤乳豬,烤得金黃金黃的,外焦裡嫩、肥而不膩,季安安吃得讚不絕口。她聽說趙奕是明星後,倒是起了好奇心,忍不住打聽一些娛樂八卦。 趙奕也是能說會道,一件無聊至極的小事,也能描述得生動有趣,把季安安逗得笑個不停。 還是趁他們聊天的間隙,季明軒才問一句:「安安,今天逛街逛得怎麼樣?」 季安安道:「多虧了有沈大哥幫我,已經買到送周揚的禮物了。」 季明軒瞥了沈默一眼,說:「原來是給周揚買禮物。」 季安安忙取出先前買的那款袖扣,道:「也給大哥你買了。」 又特別加一句:「這個是沈大哥選的。」 沈默正想澄清,季明軒已經一聲不響地拆了包裝,直接把袖扣戴上了。 趙奕捧場道:「沈先生的眼光真不錯。」 季明軒笑笑,說:「馬馬虎虎。」 這一頓飯吃得還算盡興。 期間季安安去了一趟洗手間,季明軒出去接一通電話,包廂裡只剩下沈默和趙奕兩個人。 趙奕道:「是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嗎?沈先生好像吃得很少。」 「沒有,我本來飯量就小。」 趙奕的目光落在沈默的左手上,說:「跟季先生戴的像是同一款戒指。」 沈默拿不準該不該承認,便只是含糊地應了一聲。 氣氛瞬間變得有些沉悶。 趙奕往自己杯中倒了點水,突然問:「沈先生是住在錦繡山莊那套房子裡嗎?」 錦繡山莊在H市的黃金地段,房價高得嚇死人,沈默沒多少積蓄,當然買不起那邊的房子,何況他從三年前起,就一直住在季明軒的別墅裡。這事沒什麼好隱瞞的,沈默如實道:「不是。」 趙奕頓時微笑起來。他相貌本就生得好,這麼一笑之下,更覺滿室生輝。 沈默奇怪道:「趙先生怎麼突然問這個?」 「沒事,」趙奕眨一下眼睛,說,「是我認錯人了。」 趙奕點到即止,沒再多說下去。 沈默過了一會兒才回味過來,敢情季明軒在錦繡山莊也有一套房子,而住在那裡的人才是趙奕真正的情敵。至於他……恐怕趙奕評判一番之後,認為他還不夠情敵的資格。 包廂裡的暖氣打得太足,沈默覺得有些氣悶。 恰好季安安從洗手間回來,季明軒也打完了電話,順便把帳結了,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先走吧。」 停車場離得有些遠。 夜裡涼風陣陣,站在路邊等司機開車過來時,沈默被風吹得耳朵都紅了。季明軒正好站他旁邊,十分自然地抓起他一隻手,連自己的手一起塞進了衣袋裡。 沈默彆扭了一下:「季先生。」 季明軒若無其事,問他:「什麼事?」 「……���什麼。」 沈默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趙奕,實在不明白季明軒是怎麼想的。難道是生活缺乏刺激,想找點樂子,看他的情人們打一架?沈默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實力,覺得他的床技肯定是屬於中下水準,不過打架似乎還行。 他正考慮跟趙奕打起來時該先出哪只拳頭,就感覺季明軒握了握他的手,問:「周揚的生日是哪一天?」 沈默的一顆心都提起來,條件反射似的回答:「我不記得了。」 季明軒點點頭,又問:「你自己的生日?」 這個沈默當然答得上來,誰知答完後季明軒接著問:「我的生日呢?」 沈默張口結舌。 他作夢也想不到季明軒竟然會這樣考他。季先生隨口就能報出他的生辰八字,他卻沒有這麼好的記性。 夜色迷離,季明軒側過身望牢他,黑眸裡倒映著這個城市最動人的夜景。 沈默手心裡快要滲出汗來。 季明軒忽而一笑,鬆開他手說:「就知道你記不住。」 這時司機已經開了車過來,季明軒替季安安開了車門,道:「路上小心。」 「大哥不跟我們一起回去嗎?」 「我還要送一下趙奕。」 待沈默坐進車裡後,季明軒「砰」一聲關上車門,對司機比了個手勢。汽車緩緩發動,沈默坐在後座上,透過後視鏡看著季明軒的身影一點點變小。 他路上趕緊補功課,旁敲側擊地向季安安問起季明軒的生日。 季安安道:「大哥的生日最好記了,就是立春那一天。怎麼?沈大哥這麼早就開始準備禮物了?」 沈默笑了笑,心想,他有的季明軒都有,他沒有的季明軒也有,還能送些什麼? 他當晚是想著這個問題入睡的,結果到了第二天晚上,季明軒也沒有回來。倒是趙奕上了娛樂新聞,有記者蹲守在他家樓下,拍了一張模糊不清的照片。 新聞的標題很吸引眼球,但是並沒有多少實質性內容,只在網上掀起了一輪粉黑罵戰。 季安安認真研究了一下那張照片,然後鬆了口氣說:「不是大哥。」 其實照片只拍到兩個人的背影,又是光線極差的晚上,能認得出是季明軒才見鬼了。但季安安還是安慰了沈默一番:「大哥應該是在忙工作,他跟那個趙奕一看就只是普通朋友。」 沈默臉上掛住笑容,說:「那是當然的。」 演戲演到身心俱疲。 自小就是這樣,他明明比旁人更努力,卻永遠也拿不到第一名。開頭是學習,後來是畫畫,再後來是愛情,現在連當季明軒的情人,他也是吊車尾的那一個。 沈默雖然情緒低落,但好在沒有自暴自棄,既然天分及不上人家,只好付出加倍努力。他犧牲睡眠時間下載了一堆GV,存在一個名為「學習資料」的資料夾裡,邊看邊寫心得體會。 正全神貫注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沈默隨手接起來一聽,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沈默,是我。』 沈默自然認得出周揚的聲音。他手忙腳亂關了視頻,手機在手中握了好一會兒,才問:「你怎麼知道我的號碼?」 『是安安告訴我的。』 「哦……」沈默差點忘了還有季安安,「這麼晚了,找我有事嗎?」 周揚猶豫了一下,說:『我聽到一些傳聞……是關於季明軒的……』 「是明軒跟那個趙奕的事嗎?我也聽說了,不過一切只是誤會。」 『我知道的恐怕比你更多一些。』 「恭喜,你可以把消息賣給八卦小報了。」 周揚安靜了片刻,說:『沈默,能不能出來跟我見個面?』 「我說過不會再單獨見你了。」 『如果你跟季明軒過得很好,我當然不會再來打擾你。但事實並非如此,我聽安安說,你是為了報恩才會跟他在一起的。』 沈默有點後悔跟季安安說那麼多了。不過他演戲演出了心得,想也不想就說:「明軒確實救過我一次,但這件事只是我們相識的契機,後來……我們當然是真心相愛才會在一起的,否則兩個毫無感情的人,怎麼可能朝夕相處三年這麼久?」 沈默說到最後,簡直連自己都要相信了。 但周揚仍舊說:『我想見你一面。』 「見了面又能如何?」 『我……』周揚的聲音透過電話傳過來,低沉得有些不真切,『我可以帶你走。』 沈默猛地抓牢手機。 三年前的他每一天都在等這句話。只要周揚肯說出口,就算天涯海角他都會跟著走。 但是他始終沒有等到。 今時不同往日。周揚有太多的責任太多的顧慮,而他亦是一樣。 「你是周家的獨子,你父母不會同意的。」 『就算他們不同意也無所謂,我沒有進我父親的公司,我打算自己創業。』 「那麼季小姐呢?」 『安安……我會跟她說清楚的。』 沈默默不作聲。 『小默,』周揚又用從前的稱呼叫他,『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嗎?是天河公園。那時候我們還在念高中,下雪天傻乎乎地跑去看梅花,結果坐公車還坐過站了……』 沈默當然記得。 他還記得自己當時有多開心,一路上說了數不清的話。真是不可思議,他偷偷喜歡了這麼久的周揚,竟然也一樣喜歡他。 而如今周揚正在他耳邊說:『小默,我明天在老地方等你。我們……重新開始吧。』 沈默一下清醒過來,道:「我明天還要上班。」 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過一會兒鈴聲又響起來,沈默見是周揚的名字,乾脆關機睡覺了。 這夜季明軒依舊沒有回來。
沈默第二天請了假沒去上班。他也沒去赴周揚的約,只是留在家裡大掃除。家政每週會過來一次,平常並不需要沈默幹活,他只有心情不好時才會做這個。 專注於某件事時,很容易忘記煩惱。 天氣是越來越冷了,陰沉沉的像是快要下雪。沈默看了看一直關機的手機,將家裡的每一扇窗都擦了一遍。他想起第一次跟周揚約會,也是差不多的天氣。他站在刺骨的寒風中等待周揚,冷得直跺腳,但是心中只覺得甜蜜。 時光一旦過去就永不回頭。 這世上或者有許多人可以破鏡重圓。 但,絕不會是他和周揚。 這一天過得格外漫長。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就在沈默專心擦拭地板上的一塊污跡時,門鈴聲響了起來。他扔下抹布跑去開門,門一開,竟是季明軒站在外面。
第四章
「季先生?你沒帶鑰匙嗎?」 季明軒沒說話,一手撐在門上,眯起眼睛看著沈默。 沈默上前一步,聞到一股撲鼻的酒味。 「季先生今天喝酒了?」 季明軒說:「一點點。」 季明軒酒量很好,有時候出去交際應酬,客戶都喝趴下了,他依然神采奕奕,回到家來還能處理文件。沈默跟他在一起三年,就沒見他喝醉過,因此並沒放在心上,轉回身去繼續擦地板。 誰知季明軒進了客廳,手扶著牆壁慢慢滑下來,最後竟坐在了地上。 沈默吃了一驚,連忙過去扶他。這時才發現他一隻手套不見了,左腳不知是不是踩到了水潭裡,連鞋子也都濕透了。認識這麼久,他從來沒見過季明軒如此狼狽的樣子。 沈默將人扶到沙發上坐下了,問:「季先生是喝醉了嗎?」 季明軒抬了抬頭,仍是盯著他看,像是在仔細辨認他的面容。 沈默便知道他醉得不輕了。 「我去泡杯蜂蜜水吧。」 喝醉了的季明軒比平常脾氣更好,既不吵也不鬧,只安安靜靜坐在沙發上。等沈默倒了水回來,他就著沈默的手喝了一口水,然後伸手碰了碰他的臉頰,低聲問:「……沈默?」 醉得連他這個枕邊人也不認得了。 沈默無奈,卻還是耐著性子答:「季先生,是我。」 季明軒又問:「你怎麼在這裡?」 沈默被他問得好不尷尬,說:「季先生忘了嗎?我一直住在這裡。」 季明軒「嗯」了一聲,不知為何竟笑了起來。他本就相貌英俊,微笑時更是連眼神也是勾人,柔聲說:「沈默,你再靠近一些。」 沈默從未見過這樣溫柔的季明軒,不由自主地往前湊了湊。 季明軒又是一笑。 就在沈默毫無防備時,他忽然扯住沈默的胳膊,重重往懷中一帶。 沈默一下撞進季明軒懷裡。他看不見季明軒的表情,只感覺有溫熱的氣息拂過耳際,那人的嗓音微微低啞,一字一字道:「抓到你了。」 彷彿獵手終於捕獲了等待已久的獵物。 沈默心頭一顫。 下一秒,整個天地都翻覆過來,他被季明軒翻身壓在了沙發上。 「季先生?」 季明軒低頭咬了咬他的後頸,喘息道:「別動。」 沈默心中害怕,掙紮著想要逃開,但很快就被季明軒捉了回來,手腳都被牢牢按住。季明軒剝下他的褲子,早已硬挺的部位抵在他臀縫間,好似野獸交合的姿勢。 但因為沈默太過緊張,季明軒試了幾次都進不去。他只好放慢攻勢,取過桌上喝了一半的蜂蜜水,倒在手上當作潤滑。 半溫半涼的水將沈默的下身弄得一片濡濕,季明軒的手繞到前端,輕輕撫弄他的敏感處。 最原始的慾望從身體深處燃燒起來,沈默難耐地扭了扭腰,嘴裡發出嗚咽似的低吟。 季明軒扳過他的頭與他親吻。 舌頭掃過齒列,引來一陣難以形容的顫慄,季明軒輕輕啃咬他的唇,哄誘般地叫他:「沈默。」 「唔……季先生……」 「再把腿分開一點。」 沈默身體都軟了,根本使不上力氣。 季明軒便收攏五指,掌控住了他一切快感的來源。 「啊……」沈默急促地叫了一聲,背脊上傳來陣陣酥麻,卻又始終得不到解脫,只能聽季明軒的話,儘量將雙腿分得更開。 「好乖。」 季明軒獎勵似的親了親沈默的眼睛,然後挺腰而入,盡根沒入那白皙的臀間,徹底佔有了他的獵物。 「啊……」 沈默痛得厲害,低低叫了一聲,身體不自覺地顫抖起來,是一種即將被馴服的姿態。 季明軒想到這一點,深埋在他體內的器官又脹大了幾分。他脫了沈默的衣服,一邊在那濕軟的孔穴中進出,一邊親吻他光滑的裸背。 頂到某一處時,沈默情不自禁地弓起身體,叫道:「季先生,不要……」 季明軒沒有理會,雙手扣住沈默的腰,不斷地頂弄那一點。沈默依舊覺得痛,但痛楚中更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快感,沒過多久,前端就射出了黏濁的液體。 季明軒又在他體內插了幾下,然後一個重重的撞擊,也跟著射了出來。 情事結束後,沈默想起身去洗手間,卻被季明軒扯了回來,兩個人一塊躺在沙發上。 沈默看了看時間,說:「季先生,季小姐快回來了。」 「沒事,」季明軒吻了吻他耳後的肌膚,道,「安安今晚不回來。」 他一手攬著沈默的腰,另一隻手順著山巒般的曲線撫摸下去,最後來到剛被蹂躪過的穴口,試探著伸進一根手指。 沈默哆嗦了一下,小聲地叫:「季先生。」 已帶著求饒的意味。 但是季明軒很快又探入了另一根手指,哄他道:「剛才做得太急了,我看看你有沒有受傷。」 沈默那裡微微紅腫,但好在沒有流血,裡面全是季明軒射進去的東西,被兩根手指一攪,便發出黏膩的聲響。 這聲音在空蕩蕩的客廳裡顯得格外淫靡,季明軒扯開那小小的穴口,咬著他耳朵道:「看來沒有受傷,你這裡變得又濕又軟了……」 沈默渾身發燙,稍微動了一下,就有白濁的液體從他兩腿間淌下來。季明軒用手沾了一些,慢慢抹在他胸口上。 沈默還未從高潮的餘韻中緩過來,身體正是最敏感的時候,被他這麼一碰,立刻又起了反應。他往裡縮了縮,不住地說:「季先生,我不行了……」 「可以的。」季明軒邊說邊用手指揉捏他的乳尖。 「唔……」 沈默悶哼一聲,明明身體已到了極限,乳頭卻還是挺立起來,被季明軒挑起了更多的情慾。 過了片刻,季明軒下身又硬了起來,便彎起沈默的一條腿,從側面進入他的身體。有了之前的潤滑,這次進入得格外順利,季明軒也不像先前那麼急切,只抱著沈默緩緩抽送,雙手不時撩撥他的慾望。 「啊……季先生……」 這又是另一種難熬的折磨,沈默在季明軒的前後夾擊下,很快又到達了頂點。 季明軒卻遠遠沒有結束,他之後又換了幾種姿勢,直把沈默折騰得嗓子都啞了,才在他體內發洩出來。 他們在沙發上睡了一夜。凌晨時季明軒抱沈默去沖澡,又在浴室裡要了他一次。沈默被弄得全身痠軟,只能用雙手攀住他的肩膀,差點連腿都合不起來。
第二天早上醒來時,窗外的天色亮得出奇。 沈默睜開眼睛,感覺身上的骨頭像是被打散了一遍又重新裝起來,隱隱地泛著疼。季明軒熟睡未醒,一隻手仍搭在他腰上。 臥室的窗簾沒拉上,沈默勉強坐起身往窗外一望,只看見白茫茫一片。 原來昨夜下雪了。 地上一片狼藉。沈默不知季安安什麼時候回來,急著去撿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卻聽身旁的季明軒道:「再睡一會兒。」 沈默回過頭,見晨光正灑在季明軒臉上。「季先生醒了?」 季明軒半合著眸子,說:「嗯。」 「季先生昨天喝醉了。」 季明軒沒作聲,只是把沈默重新按回了懷裡。沈默知道很多人清醒後會忘記喝醉時發生的事,他摸不準季明軒是不是這個情況,不過時間倒是不早了。 「季先生,我上班快遲到了。」 季明軒懶懶地說:「那就再請一天假。」 沈默怔了一下,問:「季先生怎麼知道我昨天請假了?」 季明軒睜開眼來看他一眼,反問:「你忘記自己是在哪家公司上班了?」 沈默當然知道他上班的公司是季氏名下的,但難道一個小員工請假也會報告給老闆知道嗎? 季明軒伸出手道:「手機給我,我幫你打電話請假。」 沈默的手機就放在客廳的茶几上,他忙取了過來。季明軒拿在手裡看了看,道:「關機了。」 沈默這才想起他一直忘了開機。他不能說是為了周揚,只能解釋道:「可能是這幾天太忙了。」 季明軒沒有多問,隨手開了機。 手機一開,立刻響起一串簡訊提示音。 季明軒笑著睨他一眼,說:「有人給你發了一堆簡訊。」 沈默知道那是誰發的,卻說:「應該是騷擾簡訊。」 「要看一下嗎?」 沈默的心一跳,聽見自己的聲音說:「……都刪了吧。」 「你確定要刪?」 「嗯。」 季明軒意味不明地笑笑,說:「將來可別後悔。」 沈默道:「不會。」 季明軒便當著他面刪了簡訊。 沈默靜靜坐在旁邊,彷彿看到許多回憶從眼前呼嘯而過。或許他真正懷念的並非周揚,而是那些太過美好的年少時光。 不過已經過去三年之久,任誰也該往前看了。 季明軒用手機給沈默的上司打了個電話請假,接著又給自己的助理撥個電話,說是今天上午不去公司了。然後把手機一扔,朝沈默招了招手道:「再陪我睡一會兒。」 這樣下雪的天氣,窩在家裡睡覺真是再愜意不過了。 既然季先生都發話了,沈默就難得地偷一下懶,重新躺回了沙發上。 客廳裡的暖氣開得很足,季明軒摟住沈默的腰,下巴擱在他肩上,很快就睡著了。沈默應當有許多心事的,但不知為什麼,竟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已快中午了。 沈默起身收拾了一下客廳,穿好衣服後回頭一看,見季明軒竟還在熟睡。 「季先生,該吃午飯了。」 「季先生?」 沈默叫了幾遍季明軒也沒反應,他伸出手推了推,觸到季明軒手腕時,只覺燙得嚇人。 沈默大吃一驚,連忙又探了探他的額頭,果然也是滾燙一片。 他這才知道季明軒是生病了,繼續睡在沙發上自然不妥,他費了些力氣才把人弄進房間。季明軒迷迷糊糊地上了床,一倒頭又睡下了。 沈默怕他餓著,去廚房煮了一鍋白粥,盛好後端進房裡��叫了季明軒起來吃東西。 季明軒精神不濟,不過還是把粥吃了。 沈默悄悄觀察他的臉色,道:「季先生好像生病了。」 季明軒不甚在意地說:「只是有點累而已。」 「是發燒了。」沈默道,「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季明軒一聽醫院兩字就皺起眉頭,想也不想地說:「不用。」 「那我找醫生過來?」 「一點小病而已,不必麻煩了。」 「可是……」 「別吵。」季明軒躺回床上,乾脆拉高被子矇住了臉,「我睡一覺就好了。」 沈默有些哭笑不得。 他沒想到季先生這樣的人,生了病竟然不肯看醫生。 他回想起昨夜的情事,多少有點良心不安,懷疑季明軒是不是被他榨乾了才會生病。他翻箱倒櫃找出退燒藥來喂季明軒吃下了,又盡心守在床邊照顧。 季明軒高燒不退,睡得不太安穩,睡夢中忽然叫了一聲:「沈默。」 沈默忙撲過去握住他手,道:「季先生,我在。」 季明軒沒再出聲,緊皺的眉頭稍稍舒展一些。他掌心亦是灼熱,沈默剛想鬆開手,就被他反手握住了。 沈默掙了兩下沒有掙開,只好讓他握著。
時間過得飛快。 直到漫天霞光從窗外映進來,沈默才發現自己竟然這麼坐了一個下午。 季明軒的病情還算穩定,但家裡的藥已經吃完了。沈默趁天還沒黑,趕緊換了身衣服出去買藥。路上的積雪化了大半,但走路仍舊不方便,正好季明軒的司機還沒下班,沈默就坐了車出門。 路上司機老張跟他聊起季明軒喝醉的事:「季先生前天晚上去見了一個人,昨天一整天都心情不好,後來更是喝得爛醉,連路都走不穩了。」 「季先生的鞋子都濕了,是不是摔了一跤?」 老張可不敢說季明軒的壞話,打了個哈哈道:「季先生本來要去錦繡山莊的,可是昨晚雪下得那麼大,季先生又醉得厲害,我怕路上出事,還是送他回家了。季先生沒有生氣吧?」 沈默聽到錦繡山莊四個字,不由得怔了怔。 老張又問一遍:「沈先生,季先生有沒有生氣?」 沈默「哦」了一聲,說:「沒有。」 他想起季明軒昨晚回來,隔了好久才認出他。 他下意識地轉了轉左手上的戒指,心想,原來如此。
第五章
老張開起車來又快又穩,不多時就到了藥店門口。沈默下車買了藥,坐回車上後,覺得胃部隱隱作痛。他過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下午只顧著照顧季明軒,連午飯也忘了吃。 回到家時天都黑了。沈默隨便吃了點東西,又給季明軒重新煮了粥,和新買的藥一起喂他吃下了。 因為沒去看醫生,沈默始終提著一顆心,整個晚上都守在季明軒床邊,隔半小時就給他量一次體溫。 好在熱度總算降了下來。 到了後半夜,沈默實在堅持不住,靠在床邊睡了一覺。 他剛睡著就開始作夢。夢見大雪初霽,路上白茫茫一片,所有人都在低頭趕路。地上積雪未化,有些地方還結了冰,走起路來相當費勁。 但有人握著他的手跟他一路走。 沈默非但不覺得辛苦,反而說不出的開心,邊走邊跟那人說話。 「今天在公司又被同事排擠了。」 「其實我還是更喜歡畫畫。」 都是他平日絕不會說的真心話,奇怪的是身旁的人一直沒有出聲。 沈默轉頭道:「周揚,你怎麼不說話?」 那人頓住腳步,說:「我不是周揚。」 沈默定睛一看,只見那人長身玉立、相貌英俊,卻是季明軒。 「季先生……」 季明軒冷笑一聲,甩開了他的手。沈默像是突然不會走路了,一下撲倒在冰涼的雪地上。 他的心一悸,猛地驚醒過來,聽見季明軒的聲音說:「你怎麼睡個覺也能滾到地上去?」 說著開了床頭的壁燈。 沈默還陷在剛才的夢境中,怔怔看了他一會兒,才醒悟到自己是從床上滾下來了。他一點點從地上爬起來,表情仍有些茫然。 季明軒掀開被子道:「過來。」 沈默帶著一身寒氣鑽進被子裡。季明軒懷中十分溫暖,熱得他有些不舒服,忍不住往旁邊挪了挪。 但很快又被季明軒撈回來。 季明軒用一條胳膊圈住他,說:「別動,你是還想再摔一次嗎?」 沈默便不敢亂動了。他走了困,有點睡不著了,問:「季先生是被我吵醒的?」 「睡了一整天,本來也睡夠了。」 「季先生的身體好點了嗎?」 季明軒低下頭,額頭與他的額頭碰在一處,說:「已經好了。」 沈默只覺得一片熱,也分不出有沒有退燒,想了想道:「最好還是去一下醫院。」 季明軒立刻露出厭惡的表情,說:「不去。」 沈默沒想到他這麼討厭醫院。他記起三年前自己住院的時候,季明軒好似來醫院看過他。 後來他傷癒出院,大概有半年的時間,每天都過得渾渾噩噩。有時候只是坐在窗口看車來車往,一天也就過去了。他幾乎沒有多少那段時間的記憶,只記得自己因為交不起房租被趕了出來,是季明軒將他帶回別墅,之後又給他安排工作,讓他的生活重回正軌。 那半年裡究竟發生過什麼事?為什麼他會毫無記憶? 沈默怎麼也想不起來,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 季明軒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到了第二天就已經退了燒,可以坐在床上處理公司的事了。季安安一直沒有回來,沈默乾脆多請了一天假陪他。 季明軒也不客氣,盡情使喚沈默幹這幹那,午飯前竟還報出一串菜名來。幸好沈默廚藝不差,挑著做了幾道菜,勉強讓季先生滿意了。 下午沈默出門採購,回來後發現自己的幾件衣服和一些洗漱用品全都跑去季明軒房裡了。 沈默提起這事的時候,季明軒正用筆記型電腦發一封郵件,頭也不抬地說:「你這幾天不是要照顧我嗎?搬過來睡才更方便。」 「我以為季先生的病已經好了。」 季明軒適時咳嗽一聲,說:「還沒痊癒。」 沈默只好問:「季小姐什麼時候回來?」 「安安出去旅行了,要下周才回來。」 「季小姐一個人去的?」 季明軒扯動嘴角,抬起頭來看了沈默一眼,說:「你覺得可能嗎?」 沈默立刻明白了:「她是跟周揚一起去的?」 季明軒點點頭,又說:「是十二號那天走的。」 十二號就是下雪的那一天。 周揚說想跟他見個面,在第一次約會的地方等他,但沈默沒去赴約。周揚等不到他,轉頭就跟季安安走了。 如果他去了會怎麼樣? 沈默望瞭望窗外明晃晃的陽光,沒讓自己再想下去。 季明軒又在家裡休息了兩天才去公司。沈默也重新回去上班,繼續他混日子的生活。同事依然對他不友好,日復一日沒什麼變化。 唯一的改變就是季明軒。 他從前除了忙工作,還有各種應酬,常常三更半夜才回家,夜不歸宿也是家常便飯。這段時間卻像變了個人,天天按時上下班,晚飯也是回家吃,每天下午就已把菜單發到沈默手機上。 連司機老張也說:「季先生總算是收心了,晚上不必開車出去,不知輕鬆多少。」 沈默道:「那你豈不是少了加班費?」 老張倒也看得開,說:「情願多點時間陪老婆孩子。」 季明軒卻不知為什麼修身養性。 他性格反覆無常,沈默不敢隨意亂猜,若是不小心猜錯了,豈非太過尷尬?
過完這個星期後,季安安終於回來了。 她去了某太平洋上的島國,著名的度假勝地,回來時皮膚曬得微紅,穿當季的時髦套裝,眼波溫柔得如同海水。 季安安一進門就取出買給沈默的禮物,笑著說:「可惜周揚家中出了點事,要急著趕回來,否則還可多買一些。」 「已經夠多了。」沈默問,「那邊好玩嗎?」 「當然。海水實在是藍,我們白天乘小艇出海,到傍晚時才回來,晚上就手牽著手在沙灘上散步,月光下的沙灘比白天更迷人……真想一直留在那裡。」 季明軒道:「不過出去一趟,心都玩野了。」 季安安轉回身抱住他的胳膊,道:「多謝大哥送我機票,下次你跟沈大哥一起去玩吧。」 沈默抬頭望向季明軒,問:「是季先生安排你們去旅行的?」 兩人視線相遇,季明軒從從容容道:「是我。」 季安安道:「那天大哥拿出機票,真是嚇我一跳,時間這麼趕,連東西也來不及收拾。」 「這樣才是驚喜。」 「不過確實玩得開心,而且周揚……」季安安驀地臉紅一下,停下來看著季明軒道,「大哥,我有話跟你講。」 沈默相當識趣,立刻說:「我去準備晚餐。」 說完就進了廚房,留他們兄妹倆在客廳說話。 已經是吃晚飯的時間了,窗外飄進來飯菜的香氣。食材都是現成的,沈默從冰箱裡取了幾棵菜出來洗。 他想到十二號那天,周揚約了他在老地方見面,也正是同一天,季明軒給季安安準備了飛機���。 難道只是巧合? 如果他那天去赴約了會怎麼樣? 可能又撲一個空,一個人在大雪中等到天黑。 是水太涼了,沈默的手抖了一下,冷得鑽心刺骨。他連忙關了水,聽見季明軒從外面走進來,問他道:「要不要我幫忙?」 沈默說:「不用不用,很快就好了。季小姐是不是餓了?」 「沒有,她玩得太累,先回房間休息了。」 季明軒說完後並不離開,只是靠在門邊上看著沈默忙碌。沈默洗完菜後又削了幾個土豆,切土豆的時候就在想,是做成紅燒的還是咖哩的? 剛想問一問季明軒,就聽季明軒開口道:「安安剛才跟我說,周揚向她求婚了。」 沈默一刀切下去,刀口有點斜,把土豆塊切得太大了。 啊,他想,那隻能做咖哩味了。 他低著頭,繼續一刀一刀地切土豆。 季明軒深深看他一眼,道:「安安已經答應了。」 「那多好。」沈默滿腦子都想著一會兒怎麼做咖哩土豆,機械似的說,「戀愛談久了總是要結婚的。」 季明軒站在門邊看了他片刻,然後轉身走了。 吃晚飯時沈默舉杯向季安安道賀,又問到婚禮是什麼時候。 季安安只喝了一點飲料,但是一張臉卻紅了,說:「沒有這麼快結婚,不過大哥說應當先訂婚。」 「這件事我會跟周家的長輩商量。」季明軒拍了拍沈默的手,道,「以後周揚跟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沈默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竟也能算在那個我們裡。 季安安吃了一口菜,取笑道:「沈大哥今天可失手了,咖哩土豆做得太鹹了。」 沈默也嘗了一口。 真是咸,鹹得都帶出苦味來了。但他還是嚥了下去,平靜道:「我下次做成紅燒的。」 晚上沈默又忘了要搬回自己房間的事,仍舊跟季明軒躺在一張床上。他以為自己會睡不著的,沒想到一夜好眠。第二天還睡過頭了,醒來時季明軒已經去了公司。 他跳起來洗漱一番,匆匆忙忙趕去上班,結果還是遲到了一點。不過也沒人管他,同事們只是瞥了他一眼,又接著聊起八卦來。 「現在的有錢人幺蛾子就是多,動不動就在外面養小情人。」 「噓,你是怕別人聽不見嗎?」 「養情人還是好的,最可笑的是弄出私生子來,聽說那個周家……」 「哪個周家?」 「就是那個有名的……」 「哦,我聽說周家只有一個獨子啊。」 「現在不是啦,前不久從外頭領了一個私生子回來,已經二十來歲了,現在人人喊他二少。」 「這麼大的私生子?那豈不是還要搶起家產來?」 「這倒未必,若是周家和季家聯姻……」 後面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沈默再也聽不清了,不過這隻言片語,已經足夠令他驚訝。說到H市鼎鼎有名的周家,除了周揚家不作他想。但私生子是怎麼回事?難道周揚還有個弟弟? 這事實在不算什麼秘密,沈默甚至不用四處打聽,只是跟季安安聊天時套了幾句話,季安安就全都說了出來。 「的確有這麼個人,是周伯父年輕時的舊情人生的,只比周揚小了兩歲,前不久已經認祖歸宗了。」 「我昨天回來時見過他一面,長得一臉輕浮相,很會花言巧語,周伯父倒是挺喜歡他,還安排了他進公司做事。也是為了這個緣故,周伯母才急著打電話叫周揚回來。」 「原本週伯父和周伯母相敬如賓,不知多少人羨慕,誰知竟會出這種事。」季安安嘆一口氣,但旋即又笑起來,「不過我跟周揚不一樣,我們倆是青梅竹馬,這麼多年的感情,誰也比不過的。」 沈默覺得胸口發悶,又跟季安安聊了幾句,就回房間休息了。隔一會兒季明軒忙完了公事,也躺到床上來。 關了燈之後,沈默在一片黑暗中說:「這樣對季小姐不公平。」 「什麼?」 「她以為她跟周揚是真心相愛的。」 季明軒說:「難道不是嗎?」 沈默靜了一下,道:「十二號那天,周揚原本約了我見面。」 季明軒「嗯」了一聲,絲毫也不驚訝。 沈默的心怦怦直跳,他早就懷疑季明軒知道這件事,但是到了此時此刻才得到確認。 那兩張飛機票……果然是故意的嗎? 「就算約了你見面又怎麼樣?他最後還是選了安安。」 「那是因為季先生使了手段。」 季明軒輕哼一聲:「你以為是我威脅了周揚?錯了,我可沒有這麼大的本事。我不過是提前告訴他一個消息,讓他知道他父親在外面還有一個私生子。他並非周家唯一的繼承人,他的任何舉動,都可能影響到他在周家的地位。我把所有的利害關係擺在周揚面前,然後……」 季明軒笑了笑,說:「是他自己做出了決定。」 周揚會做出哪種選擇,沈默三年前就已經知道了,如今不過是再重複一遍而已。他的一顆心早已麻木,只是在為季安安擔心。 「如此得來的,只不過是虛假的愛情。」 「如今只有中學生才談情說愛,成年人講究的是利益,你知道周季兩家聯姻,能帶來多少好處嗎?至於愛情……」雖是在黑暗中,但沈默想像得出,季明軒定是露出了不屑一顧的表情,「不管喜不喜歡,先把人綁住了再說,反正日子過久了總會有感情的。」 「若一直沒有感情呢?」 「那樣,」季明軒彷彿笑了一下,低聲道,「一輩子也已經過去了。」
第六章
簡直就是自欺欺人。 當然沈默也知道,多數商業聯姻都是如此的。 「這豈不是跟周揚的父母一樣?」 季明軒冷冷道:「不然呢?難道要像你跟周揚那樣私奔嗎?」 沈默呆了呆。 季明軒似也覺得自己失態,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翻了個身背對著他睡覺了。 沈默一時卻睡不著了,回味了一下兩人剛才的談話,半邊臉頰隱隱發燙。 季明軒最後的私奔兩個字用得實在是好,他年少無知的時候,可不正作過這樣的夢?只不過這個夢,後來被現實狠狠擊碎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膽子,竟敢這樣同季先生說話。就算季明軒的愛情觀跟他天差地遠,那又有什麼關係?他何必針鋒相對,非要跟季明軒爭個對錯? 是沒必要。 更是沒資格。 前男友快結婚了,被拋下的人有點情緒也正常——沈默用這個理由說服了自己,終於沉沉入睡。 他第二天又起晚了,緊趕慢趕才沒遲到。同事們依然在辦公室裡聊八卦,私生子一事在周家掀起軒然大波,但是在其他人眼裡也不過是無聊時的談資罷���。過了一夜,話題又已翻過一輪,眾人興致勃勃地聊起娛樂圈的事。 「就是那個趙奕,最近剛紅起來的那個,人人都說他是有後台的。」 「在娛樂圈混的人,哪個沒有靠山?」 「但他相貌確實好,且又會做人,從前一直默默無聞的,近來真是時來運轉,部部戲當主演。」 「是眼光好,跟對了人。」 說完一眾人都笑起來。 沈默覺得有點熱,起身開了一扇窗透氣。 晚上回到家發現季安安在生悶氣,一問才知道季明軒原本答應了陪她吃飯,結果臨時又有應酬。 「一年到頭都在應酬,也不知道能一起吃幾頓飯。沈大哥你怎麼受得了?」 沈默能怎麼答?只得說:「習慣了。」 接著問:「怎麼不找周揚陪你吃飯?」 「周揚正為了家裡的事焦頭爛額呢。」季安安嘆了口氣,道,「不過沒關係,大哥說很快就能解決了。」 對季明軒真是全心全意的信賴。 沈默張了張嘴,終究什麼也沒有說。或許季明軒說得對,周揚跟季安安各取所需,這樣也能過完一輩子。 沈默原本以為季明軒跟從前一樣,應酬著應酬著就睡外面了,不料到了晚上十點多,他還是回家了。季明軒身上帶著一點酒氣,但是眼神清明,完全不見醉意。 果然喝醉酒的季先生是難得一見的。 「季先生回來了?」 「嗯。」 「季小姐在抱怨你沒陪她吃飯。」 「我知道。」 季明軒洗了個澡就躺下睡覺了,統共只跟沈默說了兩句話。第二天他補上了欠季安安的那頓飯,全程呵護備至,卻連眼風也不掃沈默一下。 如此過了幾天,沈默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季明軒是在跟他冷戰。 印象中這還是第一次。以前季明軒若是不想理他,十天半個月不回家也就是了,這次卻不一樣,應酬到再晚也要回家睡,然後故意用背脊對著他。 沈默不用想也知道,是那天晚上說的話得罪了季先生。他倒是不怕被冷落,反正在公司已當慣了透明人。就像他對季安安說的,很多事情漸漸就習慣了。 不過他想,應當是時候搬回自己房間了。 並不是戴一式一樣的戒指就是情侶。 也不是躺在一張床上就一定能交心。 這世上有一個詞,叫做同床異夢。 沈默一個人悄悄搬了房間。他晚上沾了枕頭就睡著了,誰知第二天醒來一看,發現季明軒仍舊躺在他旁邊。他呆了一瞬,還當是自己夢遊了,過了一會兒才清醒過來,確定是在自己的房間。 季明軒睡得正熟。 這時天色已亮了一半,晨光靜靜照在他臉上。他雙目緊閉著,頭髮也有一絲凌亂,看上去比平常少了幾分氣勢,倒是顯得更年輕了些。 沈默湊近一點,能看到他長長的眼睫投下的陰影。 就在這個時候,季明軒忽然睜開了眼睛。他眸色烏黑,目光直勾勾望過來,與沈默撞個正著。 沈默不知為何有些心慌,稍微避開一點,問:「季先生醒了?」 季明軒好似還沒睡醒,又望了他一陣,才點頭道:「嗯。」 「季先生昨晚怎麼睡在這裡?」 季明軒慢慢坐起身,坦然道:「我們兩人若是分房睡,豈不是會讓安安起疑?」 並不提他從前夜不歸宿的事。 沈默嘴笨,一時也不知如何反駁,而季明軒已經做了決定:「這幾天先住你這裡吧。」 說完就掀開被子下了床。 季明軒穿襯衫的時候,沈默無意中注意到,他還戴著季安安之前送的袖扣。看得出季明軒是真心寵愛這個唯一的妹妹,沈默沒辦法,只好配合著把戲演下去了。
這天剛好又是週末。 季明軒吃完早飯就去公司了,季安安不用上班,便換了位子坐到沈默身邊來,問:「沈大哥,你跟我哥是不是吵架了?」 沈默沒想到還是被她看出了端倪,嘴上卻說:「沒有,我跟明軒……好得很。」 季安安並不信他,道:「別的我不敢說,但大哥是不是心情不好,我還是看得出來的。他這幾天明顯是在生悶氣。」 沈默不好承認,只能繼續裝傻。 季安安道:「我母親過世得早,父親又整天忙公司的事,我差不多是大哥一手帶大的。大哥雖然脾氣不好,但對自家人可是寵得要命,你們要是真吵架了,你只要哄哄他就好了。」 哄季明軒? 季先生又不是小學生,讓他怎麼哄? 沈默光是想像一下那個畫面就覺得可笑。他跟季明軒的冷戰還沒結束,季安安跟周揚訂婚的日子倒是先定下來了。 可能也是周家最近情況複雜,急著要和季家聯姻,所以訂婚的日子選得很近,訂婚宴則是選在H市最有名的王朝酒店。 沈默本來想藉故不去的,但禁不住季安安軟磨硬泡,最後還是決定去走個過場。
訂婚那天天氣極好,到場的多是周季兩家商場上的朋友,沈默沒見著什麼熟人,便一個人隨處走了走。酒店大廳裡金碧輝煌,懸在頂上的水晶燈尤其漂亮,不斷變換著絢爛色彩。 沈默看得正出神,忽聽有人叫他:「沈先生。」 沈默一回頭,就看見一身白西裝的趙奕。趙奕本來相貌就好,白色又格外襯人,在人群中也似閃閃發光,舉手投足都能吸引目光。 沈默沒想到會遇上他,怔了一下才道:「趙先生也來了?」 「周家跟季家聯姻,可是本市的一段佳話,我當然要來湊湊熱鬧。而且我的那張邀請函……」趙奕沖沈默一笑,說,「是季先生親手給我的。」 沈默聽他提起來,才想起自己好幾天沒見過季明軒了。他晚上睡得沉,季明軒最近又忙著訂婚的事,也不知有沒有回家來睡。 趙奕四下看了看,問:「怎麼不見季先生?」 沈默道:「明軒朋友多,在忙著招呼客人。」 「季先生真是大忙人。」 「一貫如此。」 沈默對上趙奕,總覺得有些尷尬,原本想敷衍幾句就走開的,不料大廳的燈在這時暗了下來。 接著音樂聲響起,周揚跟季安安攜手走了出來。兩人都穿正裝,周揚的黑西裝配上季安安的純白小禮服,真正是一對璧人。全場唯一的一束光打在兩人身上,晃得人有些眼暈。 沈默遠遠瞧著,覺得一切都不真切。他對周揚的印象還停留在三年前,對眼前這個即將成為季安安丈夫的男人,反而感到陌生了。 沈默過了一會兒才發現,季明軒也站在不遠處。 季明軒的目光掃過來,彷彿在他身上停頓了一下,然後又飛快掠了過去。 沈默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他聽見旁邊有人竊竊私語:「季家淨出俊男美女。」 「妹妹都快結婚了,當哥哥的卻還沒動靜。」 「季先生的花邊新聞可不少,且他若是想結婚,多少名媛淑女任他選。」 趙奕也聽到這番話,看了沈默一眼,輕輕佻一下眉梢。 沈默愈發覺得不自在起來。 好在訂婚宴就是走個流程,周揚跟季安安切完了蛋糕、倒完了香檳,一切便告結束。兩人擁吻時,大家紛紛鼓掌祝福,沈默在人群中拍得兩隻手都疼了。 隨後燈光重新亮起來。季安安當沈默是自家人,徑直走過來找他說話。她剛在台上喝了點酒,兩邊臉頰紅撲撲的,更添了一分豔色。她左手已戴上了訂婚戒指,在水晶燈下折射出耀眼的光。 季安安拍著胸口道:「剛才真是緊張。」 「人人都這樣。」沈默真心道,「恭喜。」 季安安笑著抿一口酒,問:「我看大哥今天心情不錯,你們是和好了嗎?」 沈默想也不想,道:「當然。」 季安安不無羨慕:「我跟周揚……最好似你和大哥。」 沈默說:「你們只會比我們更好。」 兩人正說著話,遠遠看見趙奕端了酒杯去找季明軒。 季安安也聽說過一些緋聞,有點不大高興,小聲嘀咕道:「他怎麼也來了?」 邊說邊拉起沈默的手,道:「我們過去找大哥。」 沈默掙扎不脫,只好被她拉著走。 半路上跟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擦肩而過。那人長相普通,只是眉骨處有一道深深的疤痕,看起來頗為打眼。 沈默只瞥了他一眼,一張臉瞬間變得蒼白,兩條腿像是重逾千金,整個人僵在原地,連一步也邁不開去。 季安安回頭道:「沈大哥,你怎麼了?」 沈默被她握著的那隻手也是冰涼冰涼的,道:「剛才那個人……」 「誰?」季安安回頭張望一番,說,「哦,你是說臉上有疤的那個人?他是周伯母找來的保鏢,負責訂婚宴的安保工作,好像還是周揚的遠房表哥。」 「他長得凶神惡煞的,確實挺嚇人。」季安安悄聲道,「聽說他是在道上混的,從前還坐過牢,前不久才剛從牢裡出來。」 沈默臉上一點血色也無,過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低聲說:「……我知道。」 季安安沒聽清沈默說了什麼,接著道:「其實我也不太喜歡周揚這個表哥,不過周伯母要照顧親戚,也是沒辦法。不管這人是什麼身份,只要我們不去惹他就沒事了。」 沈默說:「是。」 聲音不自覺地有些顫抖。惹到那人會有什麼下場,他是最清楚不過的。 季安安到這時才覺得不對勁,叫道:「沈大哥?」 沈默仿若驚弓之鳥,竟被這一聲嚇到了。 他立在人聲鼎沸的酒店大廳裡,竟像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一天。那真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天,周揚有事要回家幾天,他自己一個人出門買東西,作夢也料不到會被綁架…… 「沈大哥?你還好吧?」季安安又叫一聲。 沈默猛然回過神,勉強鎮定下來,說:「我有點不舒服,想去一下洗手間。」 季安安見他臉色確實不好,便鬆開了他的手問:「要不要叫大哥陪你去?」 沈默朝季明軒的方向望一望。 他正同趙奕說話,兩人不知聊到什麼,趙奕笑得十分開心,一雙眼睛只是黏在季明軒身上。 沈默搖頭道:「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好。」
他撥開人群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大廳裡的燈光有些太刺眼了,打在人臉上白晃晃的一片,無論男女老幼,眉骨處都似有一道猙獰疤痕。短短一段路,沈默走得極慢極慢,走進洗手間時額角全是冷汗,連鬢髮也被打濕了。 鏡子中映出來的臉白得嚇人,沈默只看了一眼,就低下頭去洗手。 冰涼的水嘩嘩衝著他的手。 他右手的傷早就痊癒了,手上連一點傷痕也沒留下,但他永遠忘不了曾經有人將他的手踏在地上,一根一根踩斷他的手指。 被綁架的時候,他原本有過逃跑的機會。他躲在草叢中,一遍一遍撥打周揚的電話,但是那個記在心尖上的號碼,偏偏怎麼也打不通了。 後來他被抓回去,才從那群人口中聽說,周揚是跟季安安一起出國了。多可笑,他這個被拋下的人,竟然最後一個知道真相。 當時他渾身是傷地躺在地上,手指被人踩得變了形,親耳聽見骨頭斷裂的咔擦聲,疼得叫也叫不出來。 真正刻骨銘心。 「噠、噠、噠。」 洗手間外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 沈默的手一抖,彷彿又回到了拚命逃跑的那個時候,他慌不擇路地躲進一間隔間裡,死鎖住了門。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最終轉進了洗手間裡,在每一個隔間前停留片刻,像是在尋找什麼人。 沈默怕得不行,從衣袋裡摸出手機,飛快地按下一串記得爛熟的號碼。 手機螢幕上立刻跳出季明軒三個字。 沈默呆了呆,怔怔看著這個名字。 他幾乎忘了身處何時何地,但還記得自己跟季明軒正在冷戰。 若是打過去,季先生會不會接電話? 他害怕那個臉上有疤的男人,害怕那段噩夢般的回憶,但是更怕撥了電話過去……依然是無人接聽。 可能季明軒只顧著跟趙奕說笑,根本聽不到電話鈴響。 沈默盯著螢幕上那三個字,看得眼睛都酸了,才用冰冷的手指按下了刪除鍵。 三年前的那一天,他叫了無數遍周揚的名字。 直到後來在醫院病房醒過來,他才明白一個道理,這世上除了他自己,誰也不會來救他。 腳步聲越來越近。 沈默深吸一口氣,一隻手抓著手機,另一隻手慢慢握成了拳頭。 那腳步聲在他藏身的隔間前停了下來,接著就響起了「咚咚咚」的敲門聲。 沈默身體抖得停不下來,他怕自己不小心發出聲音,連忙將手指塞進嘴裡用力咬住。就在這個時候,卻聽外面有人叫他道:「沈默。」 聲音是再熟悉不過的。 沈默渾身一震,彷彿忽然落進了某個夢境中。他身上僅剩的一點力氣也消失無蹤,手撐在門板上,小聲問:「季先生?」 是怕聲音太響,自己會倏然醒轉過來。 季明軒說:「是我。」 沈默安靜片刻,慢慢開了隔間的門。 站在門外的自然是季明軒。因為是季安安訂婚,他今日的穿著格外講究,西裝筆挺,氣宇軒昂。 他看著沈默道:「聽安安說你身體不舒服?」 沈默沒有作聲,只怔怔看了他一會兒,然後低頭去翻自己的手機。輸入一串號碼後,螢幕上再度跳出「季明軒」三個字,他這次沒有遲疑,直接按下了撥號鍵。 鈴聲很快響了起來。 季明軒表情微愕,但還是取出了手機。 沈默握著手機與他對視,耳邊傳來等待接聽的「嘟嘟」聲,緊張得手心微微冒汗。不知過了多久,手機裡響起季明軒略顯低沉的嗓音:『沈默?』 他撥了無數次的這通電話……終於有人接聽。 沈默腳下一軟,差點摔在地上。 季明軒及時扶住他胳膊,問:「怎麼回事?生病了嗎?」 「季先生……」沈默捉著季明軒的衣襟道,「我看到那個人了……」 「什麼人?」 沈默也不知如何形容才好,只是在眉骨處比劃了一下,道:「這裡……有一道疤。」 他說得沒頭沒尾,自己也覺得語無倫次,偏偏季明軒聽懂了。 季明軒「唔」了一聲,說:「原來是他。」 又說:「我倒是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從牢裡出來了。」 沈默反而覺得奇怪:「季先生還記得那個人?」 季明軒沒回答,只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直直望進他眼睛裡,問:「怕嗎?」 沈默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他也知道自己有點被害妄想了,當年他被人綁架,完全是因為周揚的緣故,現在他跟周揚毫無關係,誰會來注意他這個小人物? 但當時的恐懼深深刻印在身體裡,他實在控制不住。 沈默不說話,季明軒便沒再追問,握一握他的手道:「怎麼這麼涼?」 說完就脫了外套下來丟在他身上。 沈默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接住季明軒的西裝。 季明軒一邊動手挽起襯衣的袖子,一邊對他說:「在這裡等我回來。」 「季先生?」沈默一頭霧水。 季明軒沒理他,轉身朝門外走去,快到門口時,卻又回過頭望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揚,說:「等著。」 沈默已經習慣聽他的話了,也生不出別的念頭來,就抱著那件西裝在洗手間等他。 西裝上還殘留著季明軒的體溫。 說來也怪,只是跟他說了幾句話,沈默就覺得定下心來,先前的種種恐懼竟如潮水般退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喧譁聲。 沈默不知出了什麼事,連忙循聲跑了出去。走了沒幾步,就見通往大廳的走廊上圍了一圈人,遠遠的就能聽見別人的議論聲。 「真是想不到,那個季先生竟然……」 「是不是喝醉酒了?」 「誰知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沈默聽說跟季明軒有關,更是緊張了一下,抱緊懷裡的西裝,撥開人群往前面擠去���他好不容易擠進圈內,只見季明軒立在那裡,身上只穿一件襯衫,袖子挽到手肘處。他右手不知為何受了傷,滲出一點點血跡來。 而不遠處的地上則躺了一個人,眉骨處疤痕猙獰,但臉上卻掛了彩,樣子十分狼狽。 看到這樣一副場面,沈默就算是笨蛋,也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他呆呆立在原處。 季明軒目光一掃,很快發現了他。他沖沈默招一招手,若無其事道:「不是叫你等我嗎?」 沈默只覺心跳快得無以復加。 他一步步朝季明軒走過去。 他早已明白的,這世上除了他自己,誰也不會來救他。 但若是連自己也救不了自己呢? 那麼…… 那麼還有季先生。
第七章
沈默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季明軒身邊的,反正等他回過神來,季明軒已經握牢他的手了。 過了一會兒周揚匆匆跑過來,見季明軒跟沈默兩手交握,表情不禁一怔,但他很快掩飾過去,問:「出什麼事了?」 「沒事,」季明軒放下襯衣的袖子,淡淡道,「酒喝得有點多,不小心撞了一下。」 看現場的情形就知道他是睜眼說瞎話,但眾人雖然竊竊私語,卻沒有一個出聲反駁他。 周揚便也順勢道:「原來如此。」 季明軒伸手拍一拍他的肩膀,十分自然地說:「剩下的你幫我處理一下吧,妹夫。」 「是,」周揚的喉結上下滾動一下,道,「大哥。」 說完將目光轉到沈默身上,沈默還來不及與他對視,就已被季明軒拖走了。 沈默身不由己地跟著季明軒往前走,瞥見趙奕也站在人群中,但季明軒連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走出了酒店大廳。 大廳外有一處小花園,同樣花重金打造得美輪美奐,中間一條小溪緩緩流淌,周邊栽滿了各種不知名的植物。這一晚正好是十五,月亮又大又圓,月光悄然灑落下來,有種靜謐而美好的味道。 季明軒緩下腳步,說:「出來醒醒酒。」 沈默見識過他喝醉酒的樣子,知道他現在清醒得很,不過並不揭穿他,只是望著他的手道:「季先生受傷了。」 季明軒這才想起來,滿不在乎地說:「擦破點皮而已。」 沈默抓起他的手,藉著月光仔細看了看,見果然只是一點皮外傷,但打人能打成這個樣子,可見動手時下了狠勁。 他的心怦怦跳著,這時候仍像在夢中一樣。 或者他連作夢也想不到,季先生這樣的人,竟然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跟人打架。 他握著季明軒的手問:「要不要去醫院?」 接著又自言自語道:「這麼多人都看見你動手打人了,明天報紙上不知怎麼寫?」 季明軒好笑道:「怎麼寫?最多就是寫季家跟周家聯姻,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別的一句也不會多提。」 憑季明軒的本事,要壓下這件事,實在是輕而易舉。但越是這樣的人,越是自重身份,絕不肯在公眾場合失了風度。 所以季明軒今日這番舉動,不知讓多少人跌破眼鏡。 「季先生。」 「嗯?」 「你剛才……為什麼打那個人?」 沈默心中隱隱知道答案,可是又不敢確定,想聽季明軒親口說出來。 偏偏季明軒並不答他,只是反手扣住他的手,道:「陪我走一走吧。」 這處花園並不算大,稍微走幾步就到頭了。季明軒像是嫌走不夠似的,拉著沈默的手繞了一圈又一圈。 沈默見他始終不說話,便開始亂七八糟地想起心事來。他的思緒正不知道飄在哪裡,忽聽季明軒叫他道:「沈默。」 沈默茫然地轉過頭,這才發現季明軒已經停住了腳步,正低頭望著他。 朦朧的月色將他的五官勾勒得格外動人。 他靜靜望著沈默,像是已經看了許久許久,目光如水一般,溫柔地從他臉上拂過。 沈默的心又跳起來,忍不住道:「季先生……」 月光寂靜無聲。 季明軒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低下頭來,輕輕吻住了沈默的唇。
沈默一晚上沒睡好,第二天早上起來還昏沉沉的。他明明滴酒未沾,卻像喝酒喝高斷了片,許多記憶都變得模模糊糊的。比如周揚跟季安安那場盛大的訂婚宴,再比如那個讓他害怕到發抖的疤臉男人。唯一清楚記得的,就是季明軒挽起袖子跟人打架的樣子,以及……月光下的那個吻。 沈默抬手摸了摸嘴唇,過了一個晚上,依然有種微微發麻的錯覺。 他今天起得晚了,到樓下時季家兄妹已經在餐廳了,季安安正纏著季明軒追問昨天晚上的事。 「聽說周揚那個表哥以前是混黑道的,哥你怎麼敢跟他動手?你就不怕被他一拳撂倒嗎?萬一出了事怎麼辦?」 季明軒被她纏不過,只好答道:「我知道。不怕。不可能發生那種事。」 季安安的八卦之心沒有得到滿足,托著下巴道:「別人都說哥你昨晚喝醉了,但是據我所知,你的酒量應該沒這麼差。」 季明軒隨意道:「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季安安顯然並不滿意這個答案,見沈默剛好走過來,便問道:「沈大哥,你昨天也跟我哥在一起,你說他到底有沒有喝醉?」 沈默雖然知道前因後果,卻沒法向季安安解釋,幸好季明軒替他解了圍,轉移話題道:「安安,你今天是不是休息?」 「是啊,今天週末嘛。」 「下午有個車展,你自己去選輛車,就當是我送你的訂婚禮物。」 「車庫裡這麼多車擺著,隨便開哪輛都行,何必再買新的?」 「那不一樣。」季明軒笑笑,目光轉向沈默,「我今天有事要忙,你陪安安去吧,順便也看看有沒有中意的車。又不是沒駕照,沒必要天天走路上班。」 沈默沒想到會扯上自己,剛想開口拒絕,季安安已經搶先道:「行行行,我跟沈大哥一塊去,肯定能挑中合適的車。哥你儘管放心吧。」 邊說邊沖季明軒眨了眨眼睛。 季明軒「哼」地輕笑一聲,沒再多說什麼,吃完早飯就去公司了。 季安安回房間換了身衣服化了個妝,然後就纏著沈默一起出門。沈默自是磨不過她,只好陪她去了。
兩人在外頭吃了頓午飯。季安安一路上都在聊車的話題,問沈默喜歡什麼牌子、哪個型號、哪種排量的車。沈默平時對這些並不關注,一時也說不上好惡,便道:「你喜歡就好,我只是隨便看看,並不是一定要買。」 季安安瞧他一眼,忍不住笑了起來,說:「你以為大哥真是要送我訂婚禮物?他是想給你買車,又不好意思直說,所以才拿我當幌子呢。信不信你今天要是沒挑中車,他明天就扔給你一把車鑰匙,還是貴得要死的那種?」 換成以前沈默肯定是不信的,但經歷過昨晚的那些事後,他反倒有些不確定了。他從來都是直來直去的性格,不像季明軒連買個車都這麼迂迴,所以怎麼也猜不透季先生的心思。 沈默一心琢磨著季明軒的事,沒想到到了車展上,竟然遇見了周揚。 季安安也是驚訝,小聲說:「我只發了個簡訊給他,可沒叫他過來。」 但畢竟是熱戀中的人,能見面自是欣喜,她笑著對周揚道:「你怎麼也來了?」 「未婚妻要選車,我當然要過來看看。」 「你不是說家裡有事嗎?你那個表哥……」 「已經處理好了。」周揚的面色沉了沉,目光有意無意地從沈默臉上掃過,道,「他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看來要吃一點苦頭了。」 季安安立刻跳出來維護她哥,道:「我哥也不是仗勢欺人的人,昨晚會在訂婚宴上動手,肯定是有原因的。」 周揚點點頭:「我猜也是如此。」 他似乎不想多談這件事,道:「我們先去看車吧。」 季安安卻「咦」了一聲,指著不遠處說:「那邊那個不是你新認的弟弟嗎?」 昨天在訂婚宴上,沈默也遠遠見過周揚那個私生子弟弟,這時離近了再看,果然與周揚有幾分相像。只是兩人的氣質截然不同,周揚少言寡語,他弟弟周楚卻能說會道,一副花花公子的做派。 周揚對這個剛認祖歸宗的弟弟沒什麼好感,冷淡道:「他剛回周家沒多久,還沒買車,所以也跟過來看看。」 「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不用理他。」 季安安本身對周楚沒什麼好感,便挽了周揚的手往前走。沈默跟他們走在一起難免覺得尷尬,乾脆提出自己一個人到處逛逛。 季安安還惦記著季明軒分配給她的「任務」,反而是周揚道:「男人跟女人的眼光差得很遠,就讓沈默自己看吧。」 季安安這才答應,跟周揚攜手走了。 沈默記得季明軒從前也提過給他買車的事,不過都被他拒絕了,這次認真考慮了一下,覺得有輛車代步倒也不錯。當然用不著花季明軒的錢,他工作了幾年也有些積蓄,買輛經濟實用型的車還是負擔得起的。 既然動了這個念頭,沈默便專心看起車來,後來還真給他找到一輛合適的,剛想坐進去試試,就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沈默回頭一看,沒想到竟是周揚。 他四下看了看,並不見季安安的身影:「季小姐呢?」 「她去洗手間了。」周揚說著,伸手扯住沈默的胳膊,道,「我有幾句話跟你說。」 沈默立刻道:「我們之間沒什麼可說的。」 「沈默……」周圍人太多,周揚儘量壓低了聲音,「我今天原本不用來的,是聽安安說你在這裡,才特意過來找你。」 「別忘了,你昨天才跟季小姐訂婚。」 周揚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但他還是抓著沈默的手不放,道:「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沈默不想跟他在公眾場合鬧起來,只好跟著他往安全出口走去,到了樓梯間就不願意再走了,甩開他的手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周揚卻不作聲了,神色複雜地望了他許久,才開口道:「三年前,我去國外的那段時間……你是不是出了意外?」 沈默的身體微微一僵,過了一會兒才說:「這麼久以前的事,我已經記不清了。」 「昨晚季明軒動手打人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了,他這麼驕傲的人,怎麼會跟一個保鏢過不去?後來我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從我那個表哥嘴裡套出話來,他說,曾經帶人去找過你的麻煩。」 沈默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自己的右手。 周揚本就跟他離得極近,這時又往前走了一步,問:「我去國外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回來之後怎麼也聯繫不上你,當時你在哪裡?」 「現在再來說這些,有意義嗎?」 「當然有!我一直以為你是變了心才會跟我分手,但如果……」 「如果不是,又能怎麼樣?你要跟季小姐退婚嗎?你有沒有想過,你那個表哥跟我無冤無仇,為什麼要來對付我?」 周揚被問得啞口無言。 沈默見他這個樣子,忽然覺得好笑。 他也真的笑了一下,伸手替周揚整了整衣領。這是從前他們親密無間的時候,他常常做的一件事。 「你明明知道原因,只是不敢承認罷了。你的父母,至少是你的母親,早就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了。她特意找人來警告我,讓我——永遠別再出現在你的面前。」 周揚面色鐵青,問:「你當初……」 「不必再提當初的事了。」沈默替他整好了衣領,輕輕撫平襯衣上的皺痕,道,「還是珍惜現在吧。季小姐對你一片真心,你別辜負了她。」 三年前剛剛出事那會兒,沈默心中不是沒有怨氣的,但他現在的心態反而平和了下來。這世上無疾而終的愛情太多太多,沒必要為此尋死覓活。 他說完了該說的話,也不管周揚是如何想的,轉身走出了樓梯間。 走到出口時,忽聽「啪嗒」一聲輕響。 沈默隨意瞥了一眼,原來是有人靠在牆邊抽煙,那人剛好也抬起頭來看他,臉孔有幾分眼熟,竟是周揚的弟弟周楚。 沈默暗暗驚訝,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有沒有聽見他跟周揚說的話? 那個周楚倒是個自來熟的,細長的眼睛眯了眯,送沈默一個微笑。 沈默仔細想了想,他跟周揚的談話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因此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只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發生了這麼個小插曲後,他買車的心思也淡了點,接下來都是走馬觀花,什麼也沒看上。倒是季安安選中了一輛車,最後還是周揚簽的單。 雖然周揚家裡有事,沒辦法陪未婚妻共進晚餐,不過季安安還是心情大好,一路上跟沈默有說有笑的。晚上季明軒一回家,她就急著說了這件事。 季明軒含笑聽了,語氣裡不無惆悵:「原本是我想送你禮物的,沒想到卻被妹夫搶先了。」 季安安忙把沈默推了出來,道:「哥你要送就送沈大哥吧。」 季明軒這才看向沈默,問:「怎麼樣?有選中的車嗎?」 「沒看到合適的。」 「那就算了。」 季明軒語氣平淡,看不出是喜是怒。 沈默從前最怕他這個樣子,常擔心自己是不是罪了季先生。但現在卻不怕了,只是望向季明軒的右手。 季明軒昨天打人時手上受了點傷,回來後沈默給他上了藥,又翻箱倒櫃的找出OK繃來貼上了。那OK繃也不知是不是季安安的,上頭是卡通小人的圖案,���明軒早上就貼著這個去了公司,沒想到回來時手上仍舊貼著。 難道他在公司開會時手上也貼著這玩意? 季明軒也注意到了沈默的視線,輕咳一聲,將手背到身後說:「吃飯。」 吃過飯後季明軒先去洗了個澡,出來時已經撕掉了那張OK繃。沈默只當他是扔了,沒想到洗完澡刷牙時,發現季明軒的牙杯跟平常不太一樣。 原本素色的杯子上多了五顏六色的一塊,沈默拿起來一看,上頭那個可笑的卡通小人,可不就是季明軒貼了一天的OK繃? 他不禁心中一動,拿著那個杯子看了又看,然後默默放回了原處。 晚上季明軒睡得不太安穩。 關了燈以後還是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像是床墊下藏了顆豌豆,硌得季公主青一塊紫一塊的,怎麼也睡不著了。 沈默是睡眠特別好的那種人,一沾枕頭就能睡著,不過被季明軒這麼一鬧,也有點失眠了。他正猶豫著要不要數羊,就聽季明軒低低叫了一聲:「沈默……」 沈默又不好裝睡,只好應道:「嗯。」 「你沒睡著?」 「還沒。」 季明軒靜了片刻,忽然坐起身來,開了床頭的燈。 燈光微微刺眼,沈默不由得抬手擋了擋,迷糊中看見季明軒從枕頭底下摸出了一樣東西。 難道真有豌豆? 他正這麼想著,卻見季明軒像扔暗器似的把那樣東西扔了過來,接著用一種漫不經心的口吻說:「反正放在車庫裡也是積灰,你拿去隨便開吧。」 沈默怔了怔,坐起來一看,季明軒剛才扔給他的,竟然是一枚車鑰匙。 沈默在車展上逛了半天,一看車鑰匙上的標誌就知道價格如何了。他僅剩的一點睡意也消失無蹤,捏著那車鑰匙不知該不該收。 「季先生……」 季明軒卻不讓他把話說完,關了燈道:「好了,睡覺吧。」 這下季明軒倒是睡踏實了,失眠的人換成了沈默。他好不容易才睡著了,夢裡還夢見自己被人追殺,辛辛苦苦地躲了半天暗器,最後定睛一看,哪是什麼暗器啊?明明就是一地車鑰匙。
第八章
第二天季安安聽說這件事,悄悄笑了半天。 沈默猶豫再三,到週一時還是開著季明軒送的車去了公司。他怕自己若是不開,某位公主殿下又要動氣了。他最近才發現跟季明軒相處起來其實並不難,最要緊的是得順著毛摸。 季明軒很有分寸,送給沈默的並不是什麼豪車,只是價格畢竟擺在那裡,他突然開車去上班,還是惹來了一些關注。 好在沈默早就習慣了同事的冷嘲熱諷,只專心做好自己的事,當別人都不存在。 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覺就翻過了新年。 期間周揚給沈默打了幾通電話,沈默都沒有接。他跟季明軒原本是在打冷戰的,但經過訂婚宴那一晚後,一切就都煙消云散了。季明軒除非公司的事特別忙,否則都會回家吃飯,晚上也跟沈默同床共枕,簡直有點老夫老妻的味道。 但季明軒的心意究竟如何,他們之間的關係,到底是契約還是別的什麼,他始終沒給個明確說法。 沈默日子過得糊裡糊塗的,到了一月底的時候,才想起來快到立春了。 季明軒的生日正是立春。 他從前不知道也就罷了,如今既然知道了,又收了季明軒送的車,總要回一點禮才行。 提到買禮物這事沈默就頭疼,好在還有季安安給他出謀劃策。 「我哥要什麼東西買不到?送普通的禮物未免太沒意思了,不如……」季安安眼眸一轉,道,「你買兩張飛機票,跟他去國外旅遊一趟吧。」 「旅遊?」 「嗯,我跟周揚上次去的小島就不錯。沙灘、月光、海灣……實在浪漫得要命。有一天說好了乘遊艇出海,沒想到我上了遊艇一看——甲板上鋪滿了玫瑰花。」 這必然是周揚向季安安求婚的時候了,她說到這段回憶時,表情格外溫柔多情。 不過讓沈默同季明軒去那座島上?只怕不是浪漫,反是折磨了。 沈默不好直接否決這個建議,找了藉口道:「好是好,不過年底公司事忙,怕季先生沒有這個時間。」 「這個簡單,找我哥問問不就知道了?」 季安安說到做到,晚上吃飯時就旁敲側擊地問了起來。 只不過她問得太明顯,馬上被季明軒識破了意圖:「二月初的那幾天有沒有空?怎麼?你有什麼事嗎?」 「哥你只要說有空沒空就行啦,要是有空的話,可以跟沈大哥一起……」 「安安!」 沈默連忙出聲阻止。 季安安眨了眨眼睛,沒再說下去了。 季明軒的視線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若有所思地蹙一下眉,說:「這要查一下我下個月的排程。」 「那趕緊問你秘書。」 「急什麼?」季明軒瞥她一眼,慢悠悠道,「吃完飯再問。」 吃完飯後季明軒就進了書房。 沈默原本想在客廳看一會兒電視的,卻被季安安催著去問日程。 「快去快去,我哥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可能轉頭就忘了。」 沈默從來拗不過她,只好去了。 他可一點都不想去小島上玩,所以只打算去書房門口走一圈做做樣子。沒想到書房的門虛掩著,走到門口就能聽見季明軒在裡面打電話。 「沒錯,就是二月初的那幾天……什麼會議?嗯,無所謂……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往前挪或者往後推,總之那幾天要空出來……」 沈默聽得怔了怔,手已經放在了門把上,又遲疑著收回來。他在書房門口靜靜立了一會兒,然後轉身回了客廳。 季安安正坐沙發上看電視,見他回來了便問:「怎麼樣?我哥到底有沒有空?」 沈默有點心不在焉,想了想說:「大概有空吧。」 「有空就是有空,沒空就是沒空,大概是什麼意思?他行程還沒定嗎?」 沈默的心思早飄到別處去了,一時也沒有解釋。 季安安還想追問,手機鈴聲卻響了起來。她見是周揚打來的,忙回房間接電話去了。 沈默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客廳裡,又像訂婚宴的那個晚上,季明軒在月光下吻他時那樣,一顆心怎麼也定不下來。 他想著該找些事做,於是開了電腦瀏覽網頁,等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在查機票的資訊。 難道他真打算跟季明軒去那小島上?不不不,那可是周揚向季安安求婚的地方。 但若是季明軒安排出了時間來呢? 沈默竟認真為這個問題煩惱了一下。
臨睡前季明軒洗完了澡從浴室出來,邊擦頭髮邊問:「說吧,你跟安安究竟有什麼計劃?二月初……是我生日吧?」 沈默也是老實,見瞞不過去,乾脆就和盤托出了。 季明軒聽後,看著他道:「安安提了這個建議,然後你也同意了?」 沈默一開始根本不想去那個見鬼的小島,但是被季明軒這麼一問,竟鬼使神差地答:「只要季先生願意去,我當然沒意見。」 季明軒點點頭,微微沉吟道:「那個小島我不喜歡,另外換個地方吧。機票我會讓秘書去訂的,你這幾天把行李收拾好就行了。」 沈默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拍板決定了,不由得問:「季先生那幾天有空嗎?」 季明軒停頓了兩秒鐘,連眼睛也不眨一下,道:「我讓秘書查過行程了,這麼巧,那幾天剛好空得很。」 沈默「哦」了一聲,第一次知道季先生說謊的本領這麼好。 是季明軒藏得太深,還是他從前只管躲在自己的殼裡,根本沒去注意過? 出國游的事既然定了,談話就算告一段落,季明軒擦乾了頭髮就關燈睡覺了。只是剛躺下不久,他就想起一件事來,對沈默道:「我接下來幾天比較忙,晚上會晚點回來。」 沈默一聽就知道,他定是把工作都提前了。 年關將近,正是公司最忙的時候,季明軒匆匆忙忙做一番安排,也不知要費多少心力。但到了他嘴裡,就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正好有空」。 沈默想到這裡,忽然再也等不下去了。 他可以糊塗著過一時,但不能糊塗著過一世,有些話季明軒不肯說,那隻好由他來說。 他知道季明軒沒這麼快睡著,便開口叫了一聲:「季先生。」 「什麼事?」 「季小姐訂婚宴的那天,你為什麼動手打人?」 季明軒當初就沒有回答他,這時候仍是沈默。 沈默卻不肯被他敷衍過去,又問了一遍:「季先生?」 季明軒嘆了口氣,手在被子底下摸索著覆住了沈默的手,反問道:「你說呢?你覺得是為什麼?」 沈默的手被他這麼握著,只覺臉上也熱了起來。他慶幸房間裡沒有開燈,讓他有勇氣把接下來的話說完。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黑暗中問:「季先生……是不是有點喜歡我?」 房間裡安靜得嚇人。 沈默問出了那句話,緊張得手心微微出汗。 季明軒一直沒有作聲。 過了許久許久,久到沈默以為他已經睡著了,他忽然掀開被子,翻身壓在了沈默身上。 沈默驚訝道:「季先生,你……」 後面幾個字被季明軒的吻給堵住了。 他吻得十分用力,手從沈默的睡衣底下探進去,有些急切地揉弄他的胸口。 沈默的身體一陣顫慄,幾乎是立刻起了反應。他想起是有一段日子沒跟季明軒做過了,不過現在可不是貪圖情慾的時候,一不留神,豈不是又要被美色忽悠過去了? 他使勁掙紮了兩下,但是季明軒比他的力氣更大,很快就制住了他,將他的雙手按在頭頂處,嗓音暗啞地說:「別動。」 他呼吸略微急促,有點像喝醉酒的那個時候。 沈默果然不動了。 季明軒沒再繼續吻他,而是在一片漆黑中,用手指輕輕撫摸他的臉。從眉毛,到眼睛,再到鼻子,一處處地摸索過去,最後停在他的唇上,輕聲問:「沈默?」 那語調竟是說不出的溫柔。 沈默心中悸動,不由得應道:「季先生,是我。」 話音剛落,季明軒的吻就鋪天蓋地般落了下來。 沈默被他吻得喘不過氣來,早忘了自己原先在問什麼。 季明軒一邊吻他,一邊用手指玩弄他的乳頭。沈默這地方最是敏感,沒過多久,就求饒似的叫出來:「季先生……」 季明軒又吻了他一陣,才起身脫了自己的衣服,然後重新覆在沈默身上。他下身早已硬了,故意抵在沈默的胯間,慢慢磨了磨。 沈默被他磨得又是舒爽又是難受,下面硬得更厲害了,雙腿間濕成一片。 季明軒這才分開他的腿,真正進入了他的身體。 沈默只覺脹得要命,不由得往後縮了縮,季明軒扣住他的腰不放,重重頂了兩下。沈默被他頂得心尖發顫,忍不住「啊」地叫了出來。 季明軒見他確實受不住,才放緩了速度,在他體內慢慢抽插著。只插得幾下,沈默裡面就變得又濕又軟,緊緊纏著他不放了。 季明軒便彎起他的一條腿,讓自己進入得更深,每一下都撞在沈默的敏感之處。 沈默弓起身,胡亂叫著:「季先生……」 季明軒吮吻他的耳垂,道:「叫我的名字。」 沈默雙手攀住季明軒的肩,終於叫道:「明軒……季明軒……」 季明軒的眸子沉了沉,一點點從他體內退出來,然後再猛地一下撞進去。這一次進入得比之前還要深,兩個人都禁不住低喘一聲。 沈默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季明軒的親吻一路往下,最後落在他白皙的頸子上,用牙齒輕輕啃咬他的皮膚。 「沈默。」 季明軒仍舊用那種溫柔的語調叫他的名字,因為是黑暗中,便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危險。 但這樣的危險也叫人著迷。 沈默失神地應了一聲。 季明軒抓著他的手去摸兩人交合的地方。那地方一片黏濕,滾燙而又淫亂,沈默只覺得心都跳起來。 季明軒舔了舔他的脖子,像是隨時都會咬下去似的,用那低沉動聽的嗓音說:「我若是不喜歡你,怎麼可能對著你發情?」
沈默第二天早上起來照鏡子,發現脖子上有一處暗紅色的吻痕,是季明軒昨天晚上弄出來的。 昨晚……實在太過荒唐了…… 他到後來迷迷糊糊的,都不知道一共做了幾次,最後去浴室洗澡的時候,他一走路,就有液體順著大腿淌下來。 而季明軒昨晚的那番話,讓他到現在都覺得不真實。 季先生……竟然真的喜歡他? 是什麼時候喜歡上的? 可惜季明軒對這個問題避而不答,每次沈默一問,他就用美色轉移話題,隻身體力行地表現究竟有多喜歡。 沈默後來找了件高領的毛衣遮住那個吻痕才去上的班。 季明軒從這天以後果然開始忙工作了,不過無論多晚都會回家睡。兩人在一起太久,好似並不需要什麼甜言蜜語,只是沈默早上醒來,往往發現自己是躺在季明軒懷裡的。 季明軒的秘書辦事效率一流,沒多久就訂好了飛國外的機票,沈默一看,又是某個浪漫的島國,傳聞中的蜜月聖地。酒店之類的也已安排妥當,沈默只要抽空收拾一下行李就行了。 不過他剛悠閒了幾天,就被季安安抓了壯丁。季安安的婚期已經定下了,許多東西都要開始置辦起來。季明軒是只管付帳的,她在國內又沒什麼親密的朋友,最後只好找上沈默了。 剛好沈默現在有車,給她充當司機倒是不錯。
這天買完東西時間還早,兩人便順道去附近的王朝酒店喝了個下午茶。季安安尤愛這裡的一道甜品,沈默嫌太甜膩,只點了杯咖啡喝。 再過幾天就是二月了,兩人正聊著關於旅遊的話題,沈默偶一抬頭,卻瞥見了一道眼熟的身影。 那是一位容貌秀麗的女士,雖然年紀已經不輕了,但歲月似乎對她格外優待,並未在她臉上留下多少痕跡。她穿一身煙灰色的套裙,戴著同色的珍珠首飾,得體又大方。而周揚的弟弟周楚正笑嘻嘻地陪在她身邊。 沈默拿咖啡杯的手瞬間僵住了。 季安安見他這個神情,也回過頭去一看,立刻驚訝道:「咦,是周伯母。怎麼那個周楚也陪在她身邊?」 沈默沒有吭聲。 訂婚宴上他也見過這位周夫人一面,知道她出身豪門,有心機有手段,連周揚的父親也怕她幾分。當年他跟周揚……可不正是她一手拆散的? 季安安不知個中情由,起身道:「我們過去跟周伯母打個招呼吧。」 沈默自然是不肯的。他跟周揚雖然早已分手,但也不想這時候橫生枝節,因而側了側身,道:「我跟你的周伯母又不熟,還是不去湊熱鬧了。」 季安安嘀咕道:「以後不都是一家人了?」 但沈默既然不願意,她也沒有勉強,自己走了過去。 那位周夫人顯然對季安安這個未來兒媳十分滿意,一見面就親親熱熱地挽住了她的手。兩人說了幾句話後,周夫人幹脆拉著季安安往前走了。 季安安忙回頭朝沈默使了個眼色,沈默會意地點點頭,比了個會在原處等她的手勢。 周夫人這樣的身份,就算喝下午茶也不會太隨便,很快就有人領著他們進了VIP包廂。 沈默一個人繼續在外面喝咖啡。 下午的陽光太好,曬得人有些昏昏欲睡了。沈默隨手翻了幾本雜誌,倒是看到不少旅遊相關的內容。 他原本對這些不感興趣,這次也不知怎麼回事,竟認真查起攻略來。 是因為跟季先生一起去的關係嗎? 季明軒雖然表明了心意,他這邊卻還模糊著,是同樣有些喜歡呢,還是僅僅習慣了這樣的相處? 奇怪的是季明軒並不問他。 沈默覺得好笑,明明不是高中生了,卻有種剛談戀愛時的忐忑。 但他確實有些嚮往月光下的沙灘了。甚至忍不住想,他要不要學周揚那樣,在房間裡鋪一床的玫瑰花? 正想到這裡,他的手機忽然震了一下。 是有新簡訊進來了。 沈默低頭一看,竟然是季安安發過來的:『沈大哥,我身體有點不舒服,在樓上6018號房休息,你快過來一下。』 沈默嚇了一跳,連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記得季明軒提過幾次,說是季安安從小身體就差,若是身體有什麼不適,一定要趕緊去醫院。季安安性格開朗,看著不像體弱多病的樣子,不過臉色確實比平常人要蒼白一些。 沈默擔心她的情況,一邊朝大廳的電梯走去,一邊給她回了個電話。 但手機一直無人接聽。 沈默按下電梯按鈕,看著顯示幕上跳動的紅色數字,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季安安是跟周夫人一起進的包廂,現在她身體不適,自然有周家的人照顧,為什麼急著叫他過去?就算是把他當成了自己人,見到他才能安心,那麼直接打電話就成了,何必要發簡訊呢? 沈默的眼皮跳了跳,覺得這件事處處透著詭異。不過等電梯一到,他還是抬腳邁了進去,然後就給季明軒撥了個電話。 季明軒是真心寶貝妹妹,聽完後馬上說:『我這就過來。』 公司到這裡至少要三十分鐘,他想了想又道:『安安跟周家人在一起,應該不會出事,我只擔心她的身體……要是情況不對,你就叫救護車吧。』 沈默聽得一怔,心想季安安的身體有這麼差嗎?還是季明軒關心則亂? 不過他仍是答:「好的,我先聯繫上季小姐再說。」 掛斷電話後,電梯剛好到了六樓。 無論那條簡訊是不是季安安發的,她那邊肯定都是出了狀況。所以沈默沒有多想,徑直朝6018號房走去。知道季明軒稍後就到,沈默的底氣也足,管他陰謀陽謀,先去看了再說。 他走到6018號房門口,發現門是虛掩著的,裡頭隱約傳來些聲響。 「安安?」 沈默叫了一聲,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房間是個兩室的套間,外面的起居室空無一人,倒是從裡面的臥室走出來一個赤著上身的男人,嘴裡說道:「你拿個衣服怎麼去了這麼久?」 沈默與他打了個照面,兩人都是一怔。 「沈默?」周揚率先回過神來,問,���你怎麼在這裡?」 沈默沒有答他,只是問:「季小姐呢?」 「安安?她在樓下陪我媽喝茶。」 沈默鬆一口氣,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轉身就往門外走。 這時卻聽「砰」的一聲,是房門關上的聲音。 沈默快步衝過去開門,但不知房門被動了什麼手腳,竟是怎麼也打不開了。 「怎麼回事?」 周揚也過來搗鼓了幾下,結果當然以失敗告終了。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前因後果,沉下臉道:「周楚那個混蛋!」 沈默問:「是你弟弟設計的?」 「他故意把咖啡灑在我身上,然後開了個房間給我換衣服。」周揚望了沈默一眼,問,「你呢?」 「他用季小姐的手機給我發了條簡訊。」 「怎麼這麼巧,你跟安安也在這家酒店?」 「季小姐最喜歡這邊的一道甜品,我們最近常常過來吃。」 周揚眉峰一蹙,道:「今天是周楚提議來這裡喝下午茶的。」 不是偶遇,那就是早有預謀的。 沈默立刻想起車展的那天,周楚靠在牆邊抽煙的樣子:「恐怕你弟弟已經知道我們從前的關係了。」 周揚臉色微變。 沈默看得好笑,說:「怕什麼?難道他還要幫我們出櫃嗎?何況,我們兩個早就毫無關係了。」 周揚被他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但周楚費了這麼多心思把他們騙到一起,目的顯然不簡單。沈默不敢耽誤時間,用手機給酒店前台打了個電話,讓他們派人上來開門。接著想到季明軒還在趕來的路上,又打了一個電話過去。 「喂,季先生……」 沈默剛說了幾個字,就覺手上一空,手機被周揚搶了過去。周揚看了看螢幕上聯絡人的名字,把手機遠遠扔了出去。 沈默的手機不是特別結實,這麼一摔就自動關機了,他不由驚訝道:「你發什麼瘋?」 說著想去撿起手機,卻被周揚一把扯了回來。 「你以為季明軒是什麼好人嗎?」周揚捉著沈默的胳膊道,「他跟周楚一樣,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 沈默覺得後背發涼,道:「你胡說什麼?」 「當年的事我已經調查清楚了,是我的錯,不該瞞著你跟安安去國外。但你猜猜季明軒幹了什麼?」周揚冷笑了一下,一字一字說,「是他把你的身份……透露給我父母知道的。」 周揚這句話說得並不響亮,沈默卻覺耳邊像有什麼東西炸裂開來,震得他半天回不過神。 沈默有一段時間的記憶特別模糊。從他發生意外到後來康復出院,差不多有半年的時間,每天都過得渾渾噩噩的,除了一些瑣碎的片段,其他什麼���記不起來了。 比如被綁架的那天,他中途找機會逃了出來,先打電話報了警,接著又拚命撥打周揚的電話,但最後卻是季明軒救了他。 為什麼季先生比警察來得更快? 或者是警察先救了他,隨後季先生才出現的? 沈默怎麼也想不起真正的過程了。 也是因為他竭力避免回想當初的那些事,所以忽略了這個細節。但無論如何,季明軒肯定早已知道了他跟周揚的關係。 現在聽周揚這麼一說,許多回憶又如潮水般席捲而來,令沈默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一切就像計劃好的一樣,周揚剛剛出國,他就遭人綁架。是周父周母早就知道了他和周揚的關係?還是季明軒為了妹妹的幸福,要除掉他這塊絆腳石? 沈默想起季明軒那天晚上表明情意的樣子,心中泛起陣陣寒意。 他說的那句喜歡,又到底是真是假? 「季明軒是個利益至上的人,」周揚接著說道,「他處心積慮地拆散我們,只不過是為了促成周季兩家的聯姻。」 沈默反射性地為季明軒辯護:「他是為了妹妹……」 「你還真信他說的鬼話?他明知道我根本不愛季安安,還硬要將我們兩個人湊在一起,這真是為了妹妹著想嗎?」 這也是沈默始終無法理解的地方。 季明軒似乎對季安安太過寵溺了,只要是季安安想要的,他不管是非對錯,用盡辦法也要讓她如願。 「就算季先生用了手段,但這一切難道不是你自願的嗎?是你自願跟季小姐去的國外,你自願跟季小姐訂的婚,你明明不愛她,卻一直在欺騙她的感情。季先生布下了天羅地網,而一步步走進這陷阱裡的,卻是你自己。」沈默深吸一口氣,道,「如你所說,可能真的是季先生把我們的關係說出去的,但是那又怎麼樣?他要是不說,你就打算瞞上一輩子嗎?然後像現在這樣娶妻生子,讓我當你的地下情人?」 周揚啞口無言。 沈默想像得到,他的的確確動過這樣的心思。 他的手臂還被周揚抓著,兩個人離得極近,他從前愛過的人,依然是那副斯文俊秀的樣子。 沈默注視了他片刻,忍不住放柔聲音,低聲道:「真正相愛的人,是無論什麼陰謀手段都拆不散的。」 若是分開了,那必然是愛得不夠深。 周揚頹然道:「我們……真的不能重新開始嗎?」 沈默想也不想就答:「不可能。」 周揚點點頭,忽然一把將沈默抱住了,低下頭來吻他。 沈默吃了一驚,立刻抬起膝蓋踢他。周揚被他踢了個正著,「唔」地痛哼一聲,卻還是抱著他不放。正糾纏間,耳邊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兩人怔了怔,雙雙轉過頭去,只見原本緊閉的房門已被打開了,而站在門外的人——竟然是季安安。
第九章
她時常掛在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空洞到近乎麻木的神情,一雙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周揚。 周揚簡直不敢與她對望,失聲叫道:「安安……」 沈默一把推開周揚,道:「安安,你誤會了,其實……我是收到一條簡訊……」 他腦子裡一片混亂,覺得自己像是蹩腳言情劇裡的男主角,只能說一些毫無說服力的話為自己解釋。 顯然季安安並不信他。 「不用說了。」她從耳邊取下一個類似耳機的東西,道,「我什麼都聽見了。」 沈默呆了一下,很快明白過來,猜想是有人在這個房間裡裝了竊聽設備,甚至可能連針孔攝影機都有。 而這一切,應當就是那個周楚的傑作了。 他費盡心機把周揚和沈默騙到一起,為的就是讓季安安得知真相。對一個剛認祖歸宗的私生子來說,在周家的日子恐怕不會太好過,但他若是能破壞周季兩家的婚事,讓周揚少了季家這個靠山,情況可就大不相同了。 果然,接著就聽季安安道:「我原本還不相信你弟弟說的話,沒想到……周揚,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嗎?」 她往前走了一步,與周揚面對面站著,問:「你一直都在欺騙我的感情?」 周揚遲遲沒有回答。 直到季安安又問了一遍,他才長長嘆一口氣,抬手摘下自己的眼鏡,輕輕揉了揉眉心。他向來是個注重形象的人,這時也是一樣,重新將眼鏡端端正正地戴回去之後,才抬眼看向季安安,開口吐出兩個字:「沒錯。」 季安安的身體狠狠搖晃一下,臉上的血色霎時褪得乾乾淨淨。 周揚明明看見了,卻還是繼續說道:「我周揚,從來沒有愛過季安安。」 話音剛落,周揚臉上就挨了一拳。 出拳的人是沈默。他甩了甩右手,第一次知道動手打人原來如此暢快,或者他早就該痛打周揚一頓了。 他沒理會周揚的痛呼聲,轉頭去拉季安安的手,道:「安安,這件事複雜得很,我們換個地方慢慢說吧。」 季安安搖搖頭,仍舊看向腫了一隻眼睛的周揚,問:「為什麼騙我?」 周揚嗤笑一聲,捂著右眼道:「這應該去問你的好哥哥。若不是他威逼利誘,用盡了手段,我怎麼可能跟你在一起?又怎麼可能……跟沈默分開?」 季安安渾身一震,直到這時才看向沈默,問:「沈大哥,你跟我哥……也是假的?」 沈默不知怎麼回答才好,只說:「季先生已經在半路上了,等他來了再向你解釋吧。」 季安安卻不肯放過他,執拗地問:「原本你跟周揚才是一對,是不是?」 到了這個地步,沈默實在無法再說謊騙她,半天才道:「已經是從前的事了。」 季安安眨一下眼睛,接著就有淚水從她右眼中淌落下來,一直流到了腮邊。然後她牽動嘴角,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低聲說:「我明白了。」 沈默急道:「安安……」 季安安拂開他的手,烏黑眼眸直愣愣望著前方,嘴裡喃喃道:「原來都是假的……」 一邊說一邊轉過身,跌跌撞撞地出了門。 沈默見她情況不對,想要跟上去看看,卻被周揚捉住了手腕。 沈默回頭瞪他,氣道:「你為什麼這麼跟安安說話?」 周揚的眼鏡都被打歪了,樣子頗為悽慘,苦笑道:「今天這個情形,難道我還能繼續哄著她嗎?她遲早會知道真相的,早一些知道,總比被騙上一輩子好。」 沈默氣得只想再打他一拳,但因為擔心季安安,也沒這個空浪費時間了,掙開周揚的手就往外面走。 誰知走得太急,與外面衝進來的人撞了個正著。 沈默抬頭一看,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季明軒。他雖然早知道他會過來,真正見了面,心中卻是五味雜陳,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季明軒氣息微亂,也不知是不是跑上六樓的。他看了看沈默,再瞧了瞧房間裡的周揚,心中暗暗驚訝。不過臉上並未表現出來,只是問:「安安呢?」 沈默不敢隱瞞,直接道:「季小姐什麼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 「我跟周揚的事。」 季明軒臉色煞白,立刻問:「她人呢?」 「剛剛才跑出去。」 季明軒轉身去追。 沈默忍不住問:「季先生,當初把我跟周揚的關係透露給周家的人……是你嗎?」 季明軒身形一頓,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仍舊大步衝了出去。 沈默原本也想跟去的,但是突然沒有了邁步的力氣。 他是害怕聽到那個答案嗎? 事情發展成這樣,他跟季明軒又該如何收場? 沈默靠在門邊立著,心中一片茫然。就在這時,他聽見外面傳來季明軒的大喊聲:「安安——」 沈默像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整顆心都提了起來,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恐懼。 他忍不住回過頭去看周揚。 周揚也正看著他。 他們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驚惶之色。 周揚扶正了眼鏡,喃喃道:「沒事的,我瞭解安安的性格,她不會做傻事的。」 也不知是安慰沈默還是安慰他自己。 沈默急著去找季安安,不料腳下發軟,幾乎栽倒在地上。最後還是周揚扶了他一把。 因為這樣耽誤了一點時間,等他們循聲趕過去時,電梯門正緩緩關上。沈默匆匆一瞥,看見季明軒面沉如水地站在電梯裡,季安安閉著眼睛躺在他懷中,蒼白的臉孔上毫無血色。 接著電梯門就徹底關上了。 沈默沖得太急,差點一頭撞在門上。他定了定神,連忙按了下樓的按鈕。正好旁邊還站著幾個看熱鬧的人,周揚便向他們打聽了一下事情的經過。 「出什麼事了?嗯,就是有人暈倒了。不過剛剛那個高個子的男人好像是她的家人,應該是送她去醫院了吧。」 聽說季安安只是身體不適,而非出了意外,沈默總算安心不少。他心中越是焦急,電梯就來得越慢,等他和周揚趕到樓下時,季明軒已經開車送季安安去醫院了。 沈默也有開車過來,但不知季明軒去的是哪家醫院,想追也沒辦法追。 倒是周揚向酒店借了身衣服後,又恢復成一派斯文模樣,取出手機打了通電話:「對,季安安……給我查一下是哪家醫院……」 事情鬧得這麼大,周夫人當然也聽到了消息,匆匆從包廂裡走了出來。她見周揚跟沈默站在一起,明顯怔了一怔,但面上絲毫不露聲色,只招手叫周揚過去。 沈默遠遠看見周揚走過去跟她說了幾句話,接著就見那位周夫人勃然大怒,抬手給了他一個耳光。 周揚本來就挨了打,這下臉上更是五顏六色的,樣子好不狼狽。 周夫人教訓過兒子後,抿了抿嘴唇,朝沈默的方向看過來。跟秀美的外表比起來,她的眼神格外凌厲,像是能夠噬人。 沈默從前或許有些怕她,現在卻毫不在意了。他在酒店大堂裡等了半個多鐘頭,終於知道季安安被送去了哪家醫院。他不願跟周揚同行,便自己開車趕了過去。 沈默一路上有些心神不寧。 他始終忘不掉季明軒的那一聲大喊。印象中,季先生很少有這樣失態的時候。他說季安安的身體不好,到底是差到什麼程度?是受了刺激就會昏厥嗎?
沈默連闖了兩個紅燈,才到了醫院門口。他一路找過去,最後在急救室外看到了季明軒。季明軒獨自一人坐在長椅上,原本筆挺的西裝變得皺巴巴的,看起來有種深深的疲倦感。 沈默不由得放慢腳步,一步步走了過去。季明軒像是有所感應,忽然回過頭望了他一眼。 那眼神說不出的寂寥。 沈默頓了頓。 季明軒反而放鬆緊蹙的眉心,說了句:「你來了?」 沈默走過去問:「季小姐怎麼樣了?」 「還在搶救。」 「她……究竟是什麼情況?」 季明軒指了指身旁的空位,道:「坐。」 沈默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季明軒調整了一下姿勢,雙手交疊著握在一處,像是陷入了許久之前的回憶中,過了一會兒才說:「安安比我小八歲。我記得她出生的時候正好是春天,風吹在身上暖洋洋的,還帶著一點花的香氣。安安從小脾氣就好,不哭也不鬧,見了人就一個勁地笑。」 季明軒說到這裡,臉上也露出了似有若無的笑容。 「安安長得特別像我的母親。可惜她生下安安不久就過世了。」季明軒嘆了口氣,說,「她有先天性心臟病。」 他頓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淡下去,道:「安安遺傳了這個病。」 沈默隱隱猜到一些端倪,現在聽季明軒說出來,才知他為何這麼寵著季安安。他從小失去母親,唯一的妹妹又體弱多病,自然將滿腔柔情傾注在了妹妹身上。 沈默不太會安慰人,想了想道:「現今醫學這麼發達,心臟病也不是治不好。」 「是,安安很小的時候就動了手術,可惜效果並不理想,誰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離開這個世界。」季明軒閉了閉眼睛,道,「我從小就想,無論安安想要什麼,我都要竭盡所能地讓她如願。我要她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過得開心快活。」 他恨不得傾其所有,將整個世界捧到妹妹面前。 可是…… 「可是她要的偏偏是周揚。」季明軒輕蔑地笑了一下,「哼,周揚。我向來不喜歡周揚,不過無所謂,只要安安喜歡就好。本來周季兩家聯姻,是所有人樂見其成的,只是沒想到……」 他瞧了沈默一眼,沒再說下去。 沈默默默在心底補充一句,沒想到出現了他這塊絆腳石。 「雖然出了點意外,但周揚還算懂得取捨,既然他肯配合,我也不介意給安安一個假象。只要那是……」他聲音有一些發顫,「能夠令安安幸福的假象。」 然而這樣的假像一旦被揭破,後果簡直不敢想像。 沈默想到還沒解釋過今天發生的事,便簡單說了一下事情經過。 季明軒靜靜聽著,只在聽到周楚的名字時皺了皺眉,最後道:「我知道了。」 他現在只關心季安安的身體,其他的事無暇顧及,只能等秋後算帳了。 沒過多久周揚也到了。他又換了身衣服,臉上的傷也簡單處理過了,不知是出於��疚還是真的擔心,一來就問:「安安呢?」 季明軒冷著一張,並不正眼看他。沈默也不太想跟他說話。周揚好不尷尬,也不好意思坐下來了,只站在牆邊等著。 氣氛安靜沈默,一分一秒都似煎熬。 好在季安安終於被推出了急救室,雖然還是昏迷不醒,但醫生說她的病情已經穩定,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了。 季明軒去了一趟主治醫生的辦公室,出來後臉色陰沉得嚇人。但無論周揚怎麼追問,他都是一言不發,只是用冷冰冰的目光掃了周揚一眼,說了一個字:「滾。」 周揚當然不肯離開,不過怕再刺激到季安安,倒是沒進病房,一直在外面守著。 沈默想到季安安是臨時被送過來的,什麼東西都沒準備,便去買了點洗漱用品回來。 到了半夜裡,季安安終於醒了過來。 沈默沒敢進去,只隔著玻璃看見季明軒彎下身跟她說了幾句話,然後動作輕柔地摸了摸她的頭髮。 季安安點一下頭,慢慢合上眼睛,重新睡了過去。 季明軒仍舊維持著那個姿勢注視著她,過了很久很久,才輕輕替她掖好了被子。 有那麼一刻,沈默由衷覺得,季安安定是他在這世上最深愛的人。 之後季明軒出了病房。 周揚和沈默立刻迎了上去。 季明軒只對周揚說了一句話:「安安說了,她不想再見到你。」 接著就轉頭看向沈默。 沈默捏緊手心,有種等待宣判的錯覺。 季明軒看了他一會兒才道:「我跟你說幾句話。」 醫院裡也沒什麼適合說話的地方,兩人最後找了個靠窗的角落站著。再過幾天就是立春了,風裡似乎能聞得到淡淡花香。 沈默的神經緊緊繃了一天,又沒怎麼休息過,這時候竟然有些走神。他想到若是季安安沒出事,他跟季明軒過兩天就要飛去那座小島上了,他彷彿聽到了沙沙的海浪聲…… 「沈默。」 是季明軒的聲音將他拉回了現實。 沈默一下回過神來,問:「季小姐怎麼說?她是不是……也不想見我?」 他早已做好了心裡準備,季明軒卻沒直接回答,只是說:「你之前在酒店問我,是不是我把你跟周揚的關係告訴周家人的,我現在給你答案。」 沈默的心一跳,驀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慌忙抓住季明軒的手道:「季先生,別說了,我不想知道了……」 季明軒反握住他的手,輕輕拍了一下。 十分尋常的一個動作,但是沈默覺得,季明軒再沒有比現在更溫柔的時候了。然後他聽見季明軒道:「是我。」
半個月後,沈默同季明軒的律師見了一面。 那天在醫院裡,季明軒對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他就已經預料到這一天了。無論那番話是真是假,他既然說出口來,就意味著兩人不可能繼續走下去了。 只是沈默怎麼也沒想到,竟連分手這種事,季明軒也不肯親自出馬,只叫了律師來跟他談。 該說他太理智了還是太冷血了? 或者對季明軒來說,從頭到尾都只是一份契約,現在契約作廢,當然要用最妥當的方法解決。 季明軒的律師姓陳,是個相貌堂堂的年輕人,一副專業人士的派頭,握著沈默的手作自我介紹。 沈默跟他寒暄過後,開口就問:「季先生呢?」 「去國外了。」陳律師一邊從公事包裡取出文件,一邊說,「季小姐的病情一穩定下來,就轉去國外治療了。」 沈默始終沒再見過季安安。現在打聽到了她的消息,也算是放心一些。 陳律師將帶來的文件一份份遞到沈默面前,道:「沈先生,根據您當年和季先生簽訂的協定,這些都是您應得的部分。」 沈默隨意掃了一眼,是一些股票和不動產,他雖然沒什麼概念,卻也知道肯定是價值不菲了。 季明軒真不愧是生意人,連感情亦是明碼標價。 沈默漠然地翻完那些文件,道:「季先生真是慷慨。」 陳律師微笑著附和道:「向來如此。」 他行事如此老練,想來也不是第一次替季明軒處理分手事宜了。沈默沒再想下去,拿起筆問:「我是不是只要簽名就行了?」 「是的。另外季先生也說過,您若是有其他要求,儘管提出來就是了。不過,」陳律師環顧一下四周,道,「這棟別墅是季小姐從小長大的地方……」 沈默立刻會意,說:「我明白,過幾天會收拾東西搬出去住的。」 他如此知情識趣,陳律師也輕鬆不少,指了指桌上的文件,道:「季先生出手大方,有幾處房產的結構佈局都不錯,等辦完了手續之後,沈先生隨時可以住進去。」 沈默點點頭,低下頭去簽名。 他覺得,作為一個剛剛被分手的人來說,他算表現得十分冷靜了。 可能是因為他和季明軒從未真正開始過? 從來都只有似有若無的曖昧,有一些小小的火苗還沒來得及竄起,便已經燒成了灰燼。 這樣也好。 沈默簽名簽到一半,聽見陳律師說:「對了,季先生說他從前送給您的東西,當然也都歸您所有,只是有一樣他希望能夠要回來。」 沈默抬頭問:「是什麼?」 車? 還是戒指? 無論哪一樣沈默都無異議,但是陳律師卻說:「是錦繡山莊的那套房子。」 沈默的手一顫,簽字筆在紙上劃出長長的一道痕跡,他卻渾然不覺,只是睜大了眼睛問:「你說什麼?什麼房子?」 「沈先生不知道?」陳律師比他更驚訝,低頭翻看了一下資料,然後篤定地說,「大約三年前,季先生將他在錦繡山莊的一套房子,轉到了您的名下。」 錦繡山莊這個名字,沈默曾聽人提起過幾次。 第一次是趙奕,將他誤認為了住在錦繡山莊的那個人。第二次是司機老張,說季明軒喝醉後嚷著要去錦繡山莊。 不用想也知道,這錦繡山莊的房子,必然是季明軒的金屋藏嬌之處了。現在怎麼會莫名其妙的到了他的名下? 難道是季明軒圖方便,一口氣買下整棟樓,叫他的情人們比鄰而居? 無論如何,這錦繡山莊肯定有古怪。 沈默轉了轉手中的筆,對陳律師道:「我想過去看看,能不能給我鑰匙?」 陳律師一愕,但仍舊維持住專業的微笑:「鑰匙不是應該在沈先生手裡嗎?」 沈默這才轉過彎來。 是,季明軒既然送他一套房子,當然不會不給鑰匙,但是他怎麼毫無印象? 三年前…… 正是他記憶最為模糊的那段時間,倒不是因為記性不好,而是他當時心灰意冷,對許多事情都不上心。每天看著太陽升起來,一轉眼又天黑了,簡直不知道日子是怎麼過去的。 季明軒就是那個時候送他的房子? 沈默自己也無法確定。不過他這幾年一直住在這幢別墅裡,如果真有鑰匙,肯定也不會在別的地方,所以等談話告一段落,送走了陳律師後,他就開始翻箱倒櫃地找了起來。 他本身是個戀舊的人,許多東西都捨不得扔掉,這麼一翻,倒是翻出不少亂七八糟的。比如幾年前用過的手機,泛黃的日記本,還有一些信手的塗鴉。最後在抽屜的角落裡,發現了一個已經積了灰的盒子。 是那種常見的禮物盒,盒蓋上還貼了個可笑的蝴蝶結。 沈默看到後愣了一秒鐘。 他對這個盒子有印象,記得是有一次他過生日,季明軒來他住的出租屋看他,順便把這個送給他的。季明軒送得隨意,他也收得隨意,甚至想不起有沒有打開過了��� 可能隨手就塞進了抽屜裡,也可能看了卻沒放在心上。他只記得過後不久,他房租到期被趕了出來,無家可歸的時候被季明軒領了回去,然後就有了那份契約。 沈默仔細一想,發現時間線有點矛盾。 也就是在簽約之前,季明軒已先送了他一套房子?這算什麼?付的定金嗎? 他打開盒子一看,裡面果然放著一把鑰匙。旁邊還附了一張紙條,寫了錦繡山莊那套房子的地址。字跡他很熟悉,確實是季明軒寫的。 沈默輕輕捏住那把鑰匙,決定這就過去看一看。 錦繡山莊的地段極好,雖然是在市中心,但是鬧中取靜,一條林蔭大道將其與市區的繁華隔離開來,別有一種清幽靜謐的味道。 沈默開車過去,循著地址找到了季明軒那套房子。 雖然過了三年之久,不過好在門鎖沒有換過,沈默開了門進去,見是一套四居室的房子,裝修得很精緻,到處都乾乾淨淨的,像是有人時常在打掃。 廚房和客廳的家具一應俱全,主臥和客房也都佈置好了,衣櫃裡有幾套衣服,都是季明軒的尺寸,想來他偶爾會在這裡過夜。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人生活的痕跡。 一切都是再平常不過的。 沈默有點洩氣。 像是一個人等著揭破一個塵封已久的秘密,結果發現自己撲了個空。 還剩下書房沒有看過,沈默不抱希望地推開那扇門,只看一眼就呆住了。 書房被改造成了畫室的樣子,是整套房子裡採光最好的房間,地上胡亂鋪著各種繪畫工具,牆上則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畫。 有風景的,有人物的,有隨手塗抹的草稿,也有精心裝裱過的,但所有的畫都是同一種風格,落款處的簽名也都是同樣的兩個字。 ——沈默。
第十章
手指鑽心地疼。 沈默挨不住那種痛,被迫從昏睡中清醒過來。他惶然地睜開眼睛,入目的儘是白慘慘的顏色:白的牆壁,白的床單,白的紗布……他茫然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是在醫院裡。他回想起昏迷前發生的事,身體本能地縮成一團。 他在回家路上遭遇綁架。廢棄的舊倉庫裡瀰漫著一股霉味,無止盡的毒打與折磨將時間拖得格外漫長,沈默的頭被按在地上,透過爬滿蜘蛛網的窗子,看著天色一點點暗下去,然後那無邊的黑暗中又透出一絲微光。 即使是意識不清的時候,他也一遍遍叫著周揚的名字。 但那個人始終沒來救他。 「周揚……」 沈默在被子裡瑟縮一下,不自覺地又叫了一聲。他的右手纏著厚厚的紗布,痛得幾乎要失去知覺,他想起那個臉上帶疤的男人一根根踩斷他手指時,曾笑著說周揚絕對不可能出現。 他跟青梅竹馬的女友一起去了國外,因此無論打多少遍電話,也是無人接聽。 手指被硬生生踩斷的聲音依然在耳邊迴蕩,沈默閉了閉眼睛,那聲響又變作了開門的聲音。 病房的門打開後,走進來一個高大的男人。 沈默以為是周揚,一抬頭卻看到一張陌生的臉。他心頭一空,說不出是種什麼滋味,只是突然覺得不再害怕了。 有什麼比他剛經歷過的一切更加可怕呢? 那個人年紀很輕,臉孔十分英俊,眼神冷得似冬日的夜。他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沈默,道:「醒了?」 沈默沒有作聲。 那個人接著道:「醫生說你已脫離危險期了,只是右手的傷最嚴重,以後可能會留下後遺症。」 沈默終於有了一絲反應,他嘴唇動了動,卻不是關心自己的手,而是吐出兩個字:「周揚……」 那個人的眼神彷彿更冷了些:「周揚人在國外,跟我妹妹在一起。」 他頓了一下,說:「我妹妹是季安安。」 沈默登時明白過來,說的是跟周揚青梅竹馬的季小姐。那麼眼前這個人……就是季小姐的哥哥?他不由得朝那人看過去。 對方也正靜靜望著他。 「忘了自我介紹,」那人抬手整了整領帶,說,「我姓季,季明軒。」 沈默自那天得知周揚的消息後,整整三天沒再說過話。第四天季明軒來病房看他,他突然開口道:「我想給周揚打個電話。」 季明軒微不可察地蹙一下眉,但依然點頭道:「可以。」 沈默已經能從病床上坐起來了,不過他一隻手裹著紗布,另一隻手打著點滴,根本沒辦法撥電話。季明軒親自幫他撥通周揚的電話號碼。 沈默十分冷靜,從頭到尾只跟周揚說了三句話。 「是我。」 「我們分手吧。」 「沒有原因,就是膩了而已。」 而後不顧周揚在電話那頭追問緣由,目光平靜地看向季明軒。 季明軒會意地掐斷電話。他端詳沈默一陣,問:「這麼輕易就跟周揚分手?」 沈默看向自己的右手,像事不關己一般說:「他們折磨我的時候說,我若是不跟周揚分手,下次出事的就是我的家人。」 季明軒揉一下眉心,拖過椅子在病床邊坐下了,說:「綁架你的歹徒已被抓捕歸案,等你身體好一些,警察會找你做筆錄。」 沈默點頭說「好」,問:「那天……是季先生救了我嗎?」 季明軒停頓數秒,然後說:「不是。多虧你出事前報了警,警方及時趕到。」 沈默又問:「季先生為何替我支付高昂醫藥費?」 「周揚跟安安走了,算是一點補償吧。」 沈默跟季明軒本就是陌生人,說完這些就無話可說了。季明軒略坐一會兒便走了,之後派他的助理來看過沈默幾次,他本人則沒再出現過。
一個月後,沈默病癒出院。 除了右手不能自如使用,其他傷口都只留下淡淡痕跡。但他每晚都會作噩夢。 他夢見自己在黑夜中奔逃,身後追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不斷撥打著同一個電話號碼,但電話那頭是「嘟嘟」的忙音,永遠無人接聽。終於自黑暗中伸出一隻手來,狠狠捉住他的腳踝,將他拖進無邊地獄。 沈默從夢中驚醒,不由得大叫:「周揚!」 小小的出租屋內空蕩蕩的,甚至能聽見回音。房子是他跟周揚一起佈置的,處處留有周揚的痕跡,但他知道,那個人再也不會回來。 沈默開始整夜整夜地不睡覺,一閉上眼睛,就彷彿回到那間廢棄的舊倉庫,他不停叫著周揚的名字,但始終沒有人來救他。 他原本已找到一份繪畫相關的工作,但既然右手廢了,工作也就黃了,好在家中還有一些面包泡麵可以充飢。他每天熬到堅持不住才昏睡過去,醒來就看著窗外發呆,日昇日落對他來說毫無意義,他甚至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 似乎只是短短幾天,又似乎一輩子也不過如此。 那天剛下過一場雨,雨過天晴,空氣格外的清爽。沈默剛拆了一袋面包打算吃著,就聽見門鈴聲響起來。他很久沒接觸過外人了,思緒變得有些遲緩,過了一會兒才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他背光立著,面容看上去模模糊糊的,有些不真切。 但沈默麻木已久的心彷彿突然活過來,幾乎就要跳出喉嚨。他把右手藏到身後,像是怕嚇著了對方似的,很輕很輕地叫他:「周揚。」 那人怔了怔,道:「我不是周揚。」 沈默眨一下眼睛,仔細地看著他,說:「你不是周揚是誰?」 邊說邊將他拉進屋子裡。 房間好幾天沒打掃過了,到處又髒又亂,沈默忙得團團轉,才收拾出一小塊能坐的地方,道:「你不是說只出去幾天,怎麼過了這麼久才回來?」 但周揚究竟去了哪裡?又是過了多久才回來?他竟然想不起來了。 那人並不坐下,只抱著胳膊打量沈默,又重複一遍:「我不是周揚。」 他從口袋裡取出一塊手錶,道:「有人在那間舊倉庫撿到這個,我猜應該是你的東西,所以順便送過來。」 沈默認出那是周揚送他的手錶,連忙接過來重新戴上了。可他依然想不起什麼時候弄丟的手錶,只是想一想,右手就隱隱作痛。 他不敢再想下去,瞥見桌上剛拆封的面包,便拿過來道:「你是不是還沒吃飯?一起吃吧。」 那人見了這面包���頓時臉色一變,捉住沈默的手道:「你吃發霉變質的東西?」 沈默被他捏得手腕發疼,不由自主地瑟縮一下,想起來周揚並不愛吃這些東西:「我記得冰箱裡還有些菜,我去給你下碗麵吧。」 他說著掙脫那人的手,但剛往廚房走了兩步,就覺一陣頭暈目眩。他站立不穩,差點摔在地上,幸虧那人眼疾手快,及時扶住了他的胳膊。 沈默頗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我昨天睡太晚了。」 他又一次低聲地叫:「周揚……」 那人這回沒再糾正他,只是說:「如果我今天沒來,你恐怕會餓死在這間屋子裡,等幾天后上報紙頭條。」 可是他還有面包吃啊。 沈默這樣想著,還沒出聲反駁,那人已拖著他往屋外走去。他力氣大得很,沈默怎麼也掙不開,只好跟著他走了。 他被帶到一輛車裡,有個助理模樣的人買了熱氣騰騰的粥回來,沈默被監督著喝下了一大碗。 他心中覺得奇怪。陽光那麼好,不知為什麼,所有人的容貌都是模糊不清的。當然周揚例外,即使在人群中,他也能一眼認出周揚。 那是他傾心相戀的人。 沈默想到這裡,心底忽然軟得不像話。 喝完粥後,他被那人帶去了醫院。同樣面容模糊的醫生問了他一些問題,有些答起來很容易,有些卻令他覺得莫名其妙。答完後,他又被拉去做了些檢查,那人跟醫生討論了一下他的病情,最後配了一大堆藥回家。 沈默撥弄著那些藥瓶說:「我沒生病。」 那人用眼角掃他一眼,平心靜氣地說了兩個字:「吃藥。」 沈默不知為什麼,竟然不敢違逆他的話,他乖乖倒水吃了藥。那人終究沒在屋子裡坐一坐,等沈默一吃完藥,他就打開門準備離開。 沈默追上去問:「周揚,你要去哪裡?」 那人腳步一頓,回過頭來看牢沈默,說:「我今天只是剛好路過,以後也不會再來了。」 沈默一陣茫然。 那人似乎猶豫了一下,慢慢伸出手來,手掌貼向沈默的臉頰,卻並未碰著他的臉,一字一句道:「周揚當然也不會來。是繼續逃避還是清醒過來面對現實,你自己選吧。」 說完收回手去,轉身就走。 沈默一路追下樓去,眼看著那人上了車,終於再也追不著了。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周揚為什麼要離開?他們明明這樣要好。 他右手又痛起來。 沈默急忙用另一隻手握住了。 天氣只晴朗了一個下午,到晚上再次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沈默沒有回出租屋,只在樓下的過道里站著,心裡空蕩蕩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雨雖然下得不大,但還是很快打濕了他的衣服。沈默縮了縮肩膀,固執地不肯離開。 他一晚上沒睡,到天快亮時,才靠在牆邊坐了下來。有早起上班的人陸陸續續從他身邊經過,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瘋子。 沈默也不禁想,他是不是瘋了?
這一天還是陰沉沉的天氣,雨不大,但纏纏綿綿地下個不停。沈默的頭髮也全濕了,不斷往下滴著水,他這時候倒不覺得冷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只是一心一意地等待著。 下午有一輛車開過來,在樓道對面停住了,沈默抬頭看了一眼,復又低下頭去。 快黃昏的時候,雨反而下得大起來。沈默頭頂的一點點屋簷完全擋不住雨了,他還是一動不動,連站起來的念頭也沒有。 那輛車同樣停在對面沒動。 等到天徹底黑下來時,車門突然打開了。 從車上走下來一個人。 沈默看他撐著傘越走越近,似乎聽見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那人最終在沈默跟前站定了,一言不發地望著沈默。 沈默站起來抱住他,叫道:「周揚!」 那人的身體微微一僵,過了許久許久,才嘆息著、輕輕環住了他。
沈默淋了一天的雨,到晚上果然發起燒來。他燒得神志不清,隱約知道有醫生到家裡給他打了退燒針。他在睡夢中不斷叫著周揚的名字,印象中有那麼一天,他也曾這樣叫過周揚,但周揚始終沒有出現。 而這一次,有人坐在床邊,牢牢握住了他的手。 沈默身體虛弱,病了好幾天才恢復過來,等他能夠起身下床時,家裡已經煥然一新了。原本亂七八糟的客廳被打掃得乾乾淨淨,冰箱裡塞滿了新鮮的蔬菜水果,一些老舊的家具也都換過了。他的周揚紆尊降貴地坐在沙發上,指揮家政煮粥給他喝。 沈默走過去道:「周揚。」 那人含糊地應一聲,取過桌上的幾瓶藥說:「這兩瓶是飯後吃的,一天兩次,每次兩片。這瓶是每晚睡前吃的,一片就夠了。還有這瓶是……」 他把每種藥的吃法都交代完了,然後說:「你每天按時吃藥,我三天后過來,帶你去醫院複診。」 沈默只記住了最後那句話,問:「你現在要走?」 「對。」 「不住下來嗎?」 那人靜了一會兒,說:「我有工作要忙。」 「可是以前……」 沈默話沒說完,那人的手機就響了,他接起來聽了幾句,淡淡道:「明白了,我這就回公司。」 他掛斷電話後,又轉頭叮囑沈默一句:「記得吃藥。」 沈默動了動嘴唇,還有許多話要講,但終究沒有說出來,只是目送著他離開了。家政煮完粥後也走了,沈默一個人喝了粥吃了藥,接下來無事可幹,只好繼續看著窗外發呆。 他不明白周揚為什麼要離開。 但是沒關係,他說三天后會過來的,不是嗎? 之後幾天,家政按時過來給沈默做飯,到了第三天,那人果然如約而至了。沈默簡直不知道時間是怎樣過去的,只有見到了他,面上才有了些生氣。 那人還是一樣冷淡,先問了他有沒有吃藥,隨後就開車載他去了醫院。沈默這次沒再做一堆檢查,只是跟醫生天南地北地聊了聊,複診就算結束了。臨走前他聽見醫生跟那人說:「是心理創傷後的應激反應,只能慢慢治療了。」 沈默覺得奇怪,他明明沒有生病啊。 回去的路上,他試著聊了好幾個話題,都被那人不冷不熱地敷衍過去了。沈默不明白周揚為什麼變了這麼多,以前他們剛在一起的時候…… 沈默恍惚了一下,他最近記性變差,以前的許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 他昨天晚上又沒睡著,這時陽光正好,車開得又快又穩,他不由得有些犯困了。但他不敢睡,強撐著眼皮看了那人一眼,又看一眼,看著看著,就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他夢見無邊的黑暗。 有無數雙手從地底下伸出來,死死捉住了他,將他按在地上,一點一點碾碎他的骨頭,把他的每一滴血每一塊肉吞噬殆盡。 「啊——」 沈默從噩夢中驚醒過來,發現天已經黑了,車子停在不知名的路口邊,而那人的臉近在咫尺,正認真地盯著他看。 沈默出了一身冷汗。 夢中的一切太過真實了,像是曾經真的有過那麼一次,他被活生生地撕成碎片。 那人伸出手來,微涼的手指輕輕揩去他鬢邊的汗。 沈默身體一顫,說:「抱歉,我不小心睡著了。」 那人問:「你作噩夢了?」 「是。」 「經常嗎?」 「……偶爾。」 沈默大抵是不擅長說謊的,那人立刻就拆穿了他的謊言:「你臉色這麼差,是因為晚上都不敢睡覺?」 沈默徒勞地否認:「不是的……」 那人卻不再多話,直接發動了車子。 沈默注意到他開車的路線不對,他再次緊張起來,說:「周揚,你開錯方向了。」 「沒有錯。」 「我們這是去哪裡?」 「回我家,你不適合一個人住在那間屋子裡。」 沈默向來是溫順的,人人都說他脾氣好,但他這時卻驚叫起來:「不行!」 那人問:「為什麼?」 沈默說:「不行,我要留在家裡,等……」 等什麼呢?等周揚?可是周揚已在他身邊了。 他腦子裡亂成一團,只知道必須等下去。他忘了行駛中的車多麼危險,差點撲上去搶方向盤。 那人只好剎停車子,回過頭凝視沈默。 沈默對望回去,毫不退讓。 那人只好妥協道:「好,我們回家。」 折騰半天,他們最後還是回了小小的出租屋。這房子是他們畢業後租的,周揚跟他一起佈置的,沈默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就不喜歡了? 他們晚飯叫了外賣,吃完後那人沒走,而是抱了被子睡在沙發上。 沈默愈加迷糊了:「為什麼不跟我一起睡?」 那人沒搭理他,只是招了招手道:「過來吃藥。」 沈默就乖乖吃了藥。 晚上睡覺的時候沈默沒關臥室的門,房門正對著沙發,這樣他一眼就能看到周揚了。道過晚安後,他關了燈,躲在被子裡悄悄看向那人。 沙發是太小了,那人身高腿長,睡在沙發上像隨時會掉下來。他在沙發上翻來翻去,沈默的目光便也跟著來來回回。 那人察覺到了他的注視,朝房間裡望過來。 沈默忙閉上眼睛裝睡。過了一會兒,他聽見那人自言自語般地問:「究竟在你眼裡,是所有人都像周揚呢?還是只把我認作他?」 沈默覺得好笑,怎麼周揚說起話來顛三倒四的?他睜開眼睛,篤定地說:「當然只有你是特別的。」 那人彎起嘴角,彷彿在黑暗中笑了一下,但絲毫也聽不出笑意。 沈默莫名心慌,叫道:「周揚?」 那人過了很久才應他,聲音比任何時候都要溫和:「睡吧,我在這裡。」
第十一章
沈默果然一夜好睡。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那人還在沙發上睡著。他一隻腳架在沙發上,另一隻腳落在地上,被子只蓋到腰間,身上的襯衫皺巴巴的。沈默這才發現他沒換睡衣,就這麼湊合著睡了一晚。 沈默怕吵醒他,輕手輕腳地進了廚房。他右手的傷還沒好,用起來不大靈活,不過下兩碗麵足夠了。等他把面端上桌時,那人已經起來洗漱過了,正打電話叫人送替換的衣服過來。 沈默就坐在桌邊等著。那人掛斷電話後,也跟著坐下來吃麵。 沈默邊吃邊問他:「好吃嗎?」 他抬了抬眼皮,面無表情道:「一般。」 卻三兩下把面吃完了。 沈默心裡說不出的高興。 那人工作確實是忙,吃完麵換過身衣服後就去公司了。但每到沈默複診那天,他總會按時出現。剛開始只有當天晚上會留下來過夜,後來他發現沈默幾乎每晚都會作噩夢,留下來的時間便漸漸多了。 客廳裡的小沙發很快升級成了大沙發。那人有時候會坐在那裡處理公事,有兩個助理專門為他工作,他們都叫他季先生。沈默有些搞不懂這是個什麼頭銜,他也分不清那兩個助理的長相,不過沒關係,只有他的周揚是特別的。 他時常安靜地坐在旁邊看他工作,只是瞧著他英俊的側臉也覺得踏實。 關於分房睡的問題,沈默也抗議過許多遍,但每次都被那人用「你身體還沒好」、「我工作太忙」等理由打發掉了。後來被沈默纏得煩了,他幹脆道:「我不舉行不行?」 沈默只好敗下陣來。 有那人每晚陪著,他已經不怎麼作噩夢了,每天吃好睡好,竟然還養胖了一些,右手的傷也逐漸痊癒了。 沈默就琢磨著要出去工作。他本來是找好了一家公司的,是繪畫相關的行業,但因為右手的傷耽誤了。 好在他還會畫畫。 他也只會畫畫而已。 沈默的畫具好久不用,藏在櫃子裡都已積灰了,這天等那人去上班後,他翻出來整理了一下,想著畫點什麼好呢? 他原本是想畫周揚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周揚的臉在他心裡始終像蒙著一層霧,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 算了算了,沈默想,等周揚回來了叫他做模特兒。 沈默考慮了半天,最終決定畫客廳裡的沙發床。他一邊哼著歌一邊準備工具,一切都是平靜而美好的,直到他握住那支筆。 已經傷癒的右手狠狠抽痛一下,他的手一鬆,畫筆就落在了地上。 沈默連忙彎腰去撿,但是怎麼也抓不住那支筆了。手指痛得像是要碎裂開來,沈默咬了咬牙,腦海裡驀地閃過一些畫面。 他被按在地上,一個刀疤臉的男人踩住他的手,一邊狠狠碾下去,一邊大笑著說了些什麼。 接著畫面變成了醫院的病房,陌生的男人對他說了相似的話,又說他右手傷得嚴重,可能會留下後遺症,影響到日常生活。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的手是怎樣受傷的? 沈默茫然地倒在地上,因為右手的疼痛而蜷成一團。他喘息片刻,仍舊試圖去握那支筆,剛剛握住了,手指就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太疼了。 他只好鬆開了再握,如此反覆數次,終於徹底放棄了這無意義的舉動。 他還是什麼也想不起來,但心中已經知道,他是再也不能畫畫了。 沈默在地板上躺了好久,久到太陽落山,外頭響起了開門的聲音。 是周揚回來了。 沈默總算恢復了一些力氣,急著站起來收拾東西。他不想讓周揚知道這件事。但剛收拾到一半,他熟悉的那個人就已經推門而入。 那人目光一掃,問:「你在幹什麼?」 「沒什麼,我……打掃一下屋子。」 沈默把畫具抱在懷裡,想一股腦兒塞回櫃子裡,但手忙腳亂間,反而撞上了桌角,懷裡的東西全都摔在了地上。 一地狼藉。 尤其畫筆更是滾了滿地。 沈默心慌意亂,怕被周揚看出點什麼,彎下身用左手一支支撿起來。心裡想著,等撿完了就再也不碰了。他一直低著頭,越到後面動作越慢,撿到最後一支筆時,那人忽然抬腳踩住了。 沈默呆了呆,不知道該不該撿。 而那人已經伸出手來,輕輕捏住他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 四目相對,那人的眼神狠狠震了一下。 沈默覺得奇怪,問:「怎麼了?」 那人沒有說話,只是那麼望著他。 沈默似有所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竟摸到一手濕涼。 沈默自知失態,胡亂用手抹了把臉,掩飾道:「我下午好像睡得太多了……」 那人深深看他一眼,眸色沉得看不出情緒。過了一會兒,才俯身撿起最後那支筆,塞進沈默手裡。 沈默的手指不自然地彎了彎,雖然勉強握住了那支筆,卻疼得臉色發白,求饒似的叫:「周揚……」 那人一鬆開手,畫筆又掉在地上。 他盯著沈默問:「會痛?」 沈默緩了口氣,習慣性地將右手藏到身後,說:「應該是我手上的傷還沒好,等好了就沒事了。」 他想了想,又道:「就算好不了也沒關係,最多以後不再畫畫了,我還能找別的工作。做銷售或者做保險都可以,說不定賺得還多些。」 那人始終沒有接話。 沈默自言自語完了,就匆匆躲進了廚房。他用冷水洗了把臉,等心情平復下來,才從冰箱裡翻出食材,簡單地炒了幾個菜。 晚飯吃得異常沉悶。 兩人各有心事,都沒怎麼開口說話。吃過飯後,那人開電腦發了幾封郵件,之後就躺在沙發上睡覺了。沈默睡在臥室裡,透過敞開的房門看向沙發上那道身影,見他一直翻來覆去的,似乎整晚都沒睡好。 沈默也是睡睡醒醒,第二天起來沒什麼精神。但他心中已有了主意,將所有跟畫畫相關的東西鎖進了櫃子裡,自己出門去找工作了。 他的病還沒好,認不清別人的臉,做不了銷售保險類的工作,但其他的活倒是好找,不過兩天功夫,就在附近超市找到一份理貨員的工作。他做的是兼職,也不必簽什麼合約,跟老闆談妥了工資就可上工了。 沈默做事細心、又肯吃苦,第一天試工就挺讓老闆滿意。他中午也沒回家,跟同事們一塊吃了工作餐。 下午他正站在貨架前理貨,突然聽見有人叫他:「沈默!」 那兩個字叫得又快又急,像是藏著某種難以形容的感情。 沈默認得這聲音,回頭一看,果然是他的周揚。 「周揚,你怎麼來了?」 那人沒穿外套,襯衫的袖子捲了起來,領帶也扯鬆了,與平日淡漠冷靜的樣子大不相同。他大步走到沈默跟前,一句話也沒說,只伸手一扯,直接將沈默扯進了懷裡。 沈默一頭撞在他胸口上,驚訝道:「怎麼了?」 那人雙手收得更緊,低聲叫他名字:「沈默?」 「嗯。」 「沈默……」 「嗯,是我。」 「沈默。」 沈默聽見怦怦的心跳聲,分不清是他的還是自己的。 那人閉了閉眼睛,很快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慢慢鬆開懷抱,低頭看了看沈默的臉,問:「你在這裡幹什麼?」 「工作啊。我找了份理貨員的工作,今天第一天試工。」 那人的表情像在壓抑著什麼,冷冷道:「出門連張字條也不留?」 沈默「啊」了一聲,這才明白髮生了什麼:「你以為我不見了?」 他小心翼翼問:「你……一直在找我?」 那人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說:「你的病還沒好,以後別到處亂跑。」 沈默注意到他氣息微亂,額上也滲出了一點汗,不知是找了多久才找到這裡來。他忙應了聲好,問:「你平常不是忙得很,今天怎麼……?」 那人瞧一眼他的右手,說:「正好有空,中午回了一趟家。」 沈默猜想他是在擔心自己。 其實沒什麼大不了,他僅僅是不能畫畫而已,在超市打工不也挺好? 沈默的工作還沒結束,那人也沒強行帶他回去,只在外面的車上等著。有時候沈默幹完活一回頭,總能看見停在超市對面的那輛車子。 他到下午三點就下班了,離開時同事們看他的眼神多少有些異樣,他先前跟周揚抱在一起的那一幕,不少人都看到了。沈默有點心煩,不知道明天還能不能來上班。 回家後吃過晚飯,那人照舊睡在沙發上。 沈默忙了一天,很快就覺得困了。那人卻還是在沙發上翻來翻去,翻到最後,乾脆翻身而下,一步步走進房間裡來。 沈默困得迷迷糊糊的,拍了拍身邊的空位,大方邀他同睡。 那人只是在床邊坐下了,手伸到沈默鬢邊,停了一停,才輕輕撫摸他的發。他的聲音在夜色中異常低啞:「我看過你的畫了,畫得確實不錯。」 沈默笑笑說:「那是當然的。」 那人說:「你把超市的工作辭了吧。」 沈默有些不樂意:「為什麼?」 那人在黑暗中摸索著尋到他的右手,卻只握住他一點點指尖,低聲說:「咱們把手治好了,繼續畫。」 那人說到做到,很快就聯繫好了最頂尖的醫院,最一流的專家。沈默辭掉了超市的工作,又開始頻繁出入醫院,專家會診的結果是,他的手需要再動一次手術。 沈默倒不怕這個,現今醫學這麼昌明,這點小手術沒什麼好擔心的。反而他家周揚比他更緊張。 當然他沒有直接表現出來,面上始終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只是手術前一晚,在他病床邊來回走了幾遍而已。 沈默被他晃得頭暈,探過去握他的手,發現他手上的肌肉繃得死緊。而他還安慰沈默道:「別怕。」 「我沒怕啊,」沈默好笑道,「不過是個小手術而已,成功了當然好,失敗了也不可惜。」 那人捏了捏沈默的手,在他床邊坐下來,看著他道:「我有時真想不明白你。」 「嗯?」 「脾氣軟得像是誰都可以欺負,可一旦固執起來,卻又倔強得要命。」 沈默佯裝生氣:「這句話是褒還是貶?」 那人難得笑了一下,又靠近沈默一些,說:「你猜呢。」 他聲音本就低沉動聽,這時近得像是從沈默耳邊擦過。沈默心頭髮癢,只恨他明天就要動手術了,想幹點壞事也不成。沈默一直握著那人的手,察覺到他的肌肉仍有些僵硬,便柔聲道:「不用太緊張,等明天這個時候,手術就已經結束了。」 「沒事,我只是不太喜歡醫院而已。我母親……」 「怎麼?」 那人轉開眼睛,沒有說下去,只道:「這個以後再說吧,你今天先好好休息。」 「嗯。」 沈默心情放鬆,這一夜也睡得不錯。
第二天的手術十分成功。 不過這僅僅是治療的第一步,為了方便治病,那人又提過一次從出租屋裡搬出來。但沈默在這件事上格外堅持,怎麼都不肯妥協,那人也就沒再勉強了。 沈默隔一段時間就要去醫院做復健,每天還有一堆藥要吃,尤其是中藥,味道詭異得難以下嚥。若不是有那人在身邊陪著,他真不知能不能熬過去。 天氣漸漸涼起來,沙發上的薄被也已換成了厚被子。 沈默是怕寒的體質,到冬天手特別容易涼。那人知道這一點,每天吃過飯後,便取了藥酒按摩他的手。由指尖開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按過去。這件事十分繁瑣,往往要費上許多時間,那人卻從來不厭其煩。 沈默有時也覺得疑惑,周揚從前是這樣的性格嗎? 外表冷硬得像是鐵石,要真正敲開那個殼,才知內裡是怎樣的溫柔。 但真要他回憶從前的周揚,他又有些想不起來了。算了,反正周揚就在他身邊,還有什麼可想的? 沈默暗笑自己多心,見那人正專注按著他的手指,便忍不住叫:「周揚。」 那人沒有應聲。 他常常這樣,沈默早已習慣了,接著道:「你說我的右手真的能治好嗎?」 「當然,」那人頭也不抬,道,「只要堅持下去,必然會有回報的。」 沈默笑笑。 那人常說他固執,其實他也是一樣。 「周揚,」他低頭瞧著那人俊朗的側臉,輕輕叫他名字,「等我的右手痊癒了,能重新開始畫畫的時候,第一個就畫你,好不好?」 那人的動作頓了一下,又繼續下去,將沈默的手指一根一根按過了,再攏在掌心裡搓了搓。 沈默覺得指尖也熱起來。 那人垂著眼睛,始終沒有抬頭看沈默一眼,只是專心致志地盯著他的手,過了一會兒才答他:「……好。」
第十二章
沈默的雙手暖洋洋的,就有點犯困了,不知怎麼竟靠在沙發上睡著了。他睡得並不沉,還有些朦朦朧朧的意識,感覺到那人拿了被子蓋在他身上,然後又在他身邊來回走了兩遍。 這是他緊張時的表現。 沈默正感奇怪,卻覺那人俯下身來,氣息離他越來越近,接著,那人溫熱的嘴唇似有若無地從他鬢邊擦過。
不知過了多久,沈默才從睡夢中清醒過來。他一睜開眼睛,就急著去尋那人,卻發現自己���經睡在了臥室的床上。 客廳裡靜悄悄的,燈早就關了,透過微弱的一點月光,能瞧見那人躺在沙發上的身影。他呼吸平穩,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沈默有些怔怔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鬢角。那地方似乎還殘留著微熱的餘溫,令他分不清剛才的那一個親吻,究竟是真實發生過的,或僅僅是一場旖旎夢境? 若是真的,周揚何必偷偷親他? 若是作夢…… 嗯,這麼久了都是看得見吃不著,會作夢倒也正常。 想起那人為了分床睡而提出來的種種千奇百怪的理由,沈默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重新裹著被子睡下了。 天氣越來越冷,時間漸漸接近年底,除了無所事事的沈默外,所有人都開始忙碌起來。那人的工作尤其忙,連著幾個晚上夜不歸宿了,不過他對沈默的右手十分上心,無論如何總會抽出時間陪他去做復健。 那人提前打過招呼,說是過年時要陪伴家人,只能跟沈默一起過聖誕了。 沈默自然沒意見。他對這些所謂的節日並不在意,過不過都無所謂,但那人既然提到了,他便也動了一點心思。 畢竟他只是右手受傷,其他地方可是再正常不過了,好不容易敲開了那人外頭的那層殼,總該嘗一嘗裡面的滋味了吧? 所以到了聖誕那天晚上,沈默特意炒了幾道拿手菜,又配上了一瓶紅酒。他記得周揚的酒量……嗯,他記不清了,應該不是特別好吧? 那人當然也提前下班了,回來看到滿桌子菜,臉上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只慢慢坐下來開吃,一副要把整桌菜消滅的架勢。 沈默主動給那人倒了酒,問:「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他說過要去國外陪家人。 「再過幾天吧,等忙完手頭的事情就走。」那人手上的筷子不停,看了看沈默道,「你一個人在家……」 「沒事,」沈默想了想說,「我正好也想回一趟家。」 那人點點頭:「應該的。」 又說:「我讓人給你訂車票。」 「不用了,就在隔壁市。」 沈默邊說邊繼續給他倒酒。他是存心想要灌醉某人的,但結果卻並不如他所願。一瓶紅酒下去,那人臉不紅心不跳,反而他自己喝得有點暈乎乎的。而且這頓飯吃得一點情趣也沒有,因為那人太執著於吃光他煮的菜了,從頭到尾都在埋頭苦吃,沈默只後悔沒備點胃藥。 吃過飯後,那人自覺進廚房洗碗。 沈默酒勁正上來,暈暈地走到廚房,靠在門邊上看他。那人挽高了襯衫袖子,洗碗的水嘩嘩地響,水珠子濺在他的手臂上。他個子很高,身形挺拔,腰側的線條尤為漂亮。 沈默不知不覺走進去,藉著那點酒勁,從後面抱住了他的腰。 那人一怔,回頭道:「別鬧。」 沈默只管抱著他不放,臉貼在他背脊上,輕聲說:「我想你了。」 那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時愣著沒動。 沈默繞到他身側,抬高臉去吻他。他有點兒意亂情迷,呢喃著叫:「周揚……」 那人身體一僵,忽然轉開頭去。 沈默沒有吻到他的唇,卻吻在他脖子上,兩片嘴唇貼著他微微顫動的喉結。那人退了一下,卻沒退開,氣息徹底亂了。 沈默試著親了親他的喉結。 那人便發出壓抑的低啞聲音:「沈默!」 沈默心跳得厲害,一點點往上吻過去。他吻他的脖子,吻他的下巴,最後終於吻住他的唇。 那味道比想像中的更加美妙。 沈默淺嚐輒止,眼角眉梢都帶著些得意勁,退開一點說:「周……」 那人的眸色沉了沉,沒等他說出後面那個字,就猛地捉住他的胳膊,將他壓在身後的流理台上,低下頭來狠狠吻他。 沈默被親得透不過氣來。他後背抵在冰涼的流理台上,雙手攀上那人的肩,感覺那薄薄襯衫下的身體散發著灼人熱意。他與他唇齒交纏,整個人也像要燒起來。 這時候別說是那人的名字了,他連自己的名字也記不起來。 直到肺裡的空氣都快用盡了,沈默才掙紮著退開一些。那人立刻追上來,卻是放柔了動作,輕輕啄吻他的嘴唇。 沈默體內的那股熱意非但沒有消退,反而燒得更加熱烈了。他翹起腳尖勾了勾那人的腳,道:「周揚……」 那人呼吸一窒,說:「我不是周揚。」 他許久沒說過這句話了。 沈默愣了愣,仔細去看他的臉,那樣英俊的面孔,確實是與他朝夕相處的那個人沒錯。 這麼重要的人,他怎麼可能認錯? 沈默鬆了口氣,再一次撲上去。 那人卻握牢他的肩膀,並不讓他得逞。 沈默眼巴巴地望著他。 那人笑了一下,說:「你的病還沒好。」 「我根本沒生病。」 那人靜了片刻,目光落在沈默臉上,情不自禁地抬起手,碰了碰他的眼角,拇指慢慢由他眼皮上掃過。 沈默簡直以為他又要吻他。他不由得閉起眼睛,卻聽那人嘆息道:「等你病好了再說。」 說完鬆開了手,轉回身去洗碗,彷彿那幾隻碗比沈默更具吸引力。 沈默是藉著酒勁才纏住他不放的,但更進一步卻做不出來了,人家對他沒興趣,他總不能硬上吧? 他看著那人洗完了碗,照例給他按摩了右手,然後……照例睡在了沙發上。 沈默夜裡熱得很,亂七八糟地作了許多夢,彷彿夢見那人走進房裡來,一睜眼卻只是一場空。等他第二天早上醒來時,那人早就去公司了。 接下來他只抽空陪沈默吃了幾頓飯,就匆匆飛去了國外。不過他畢竟放心不下,叫助理過來看了沈默幾次,還替沈默訂好了回家的車票。 沈默當面謝過了那人的助理,轉頭卻將車票鎖進了抽屜裡。 他沒有回家,在出租屋裡一直住到年末。
除夕那天,他早起做了一次大掃除,把家裡打掃得乾乾淨淨。下午空下來時,才撥了一通電話。 電話只響了兩聲就有人接,那頭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沈默忍不住叫道:「爸……」 那頭安靜了一會兒,接著「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沈默呆呆握著話筒,聽見裡面傳來「嘟嘟」的忙音。他隔一會兒再打過去,這次再也沒有人接電話了。 沈默眼眶發紅,默默掛上了話筒。 他跟周揚戀愛後,已經向家裡出櫃了,當時事情鬧得很大,他差點被打斷腿,之後就被父母趕了出來,再也回不了家。 不過他並非一個人,至少還有周揚陪著,不是嗎? 沈默調整一下情緒,重新拿起抹布,把打掃得纖塵不染的地板又擦了一遍。 時間很快到了晚上。沈默懶得張羅吃的,就煮了一碗麵,邊看電視邊吃了,然後守在沙發上等零點。 快半夜的時候,鞭炮聲陸陸續續響了起來,沈默的手機鈴聲也響了。沈默撲過去接,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傳來的卻是令他安心的嗓音。 『睡了嗎?』 「沒睡,在等零點。你呢?」 『還在吃晚飯。』 沈默「哦」了一聲,想起來是有時差,問:「在國外過年好玩嗎?」 那人還是冷淡的口吻,說:『沒什麼意思。』 兩人隨便聊了些話題,那人冷不防問:『沈默,你現在在哪裡?』 沈默脫口道:「在家啊。」 那人又問:『一個人?』 沈默眼皮一跳,看了看孤零零的屋子,桌上吃了一半的面,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歡快:「我回老家了,我爸媽都在呢。」 他不是會說謊的人,怕自己露了餡,正好鞭炮聲越來越響,便急急忙忙道:「爸媽喊我去放鞭炮了,我先掛了。』 那人沒有接話,只是用一種奇特的語氣叫他:『沈默。』 沈默直覺他要說些什麼,屏息以待。 過了許久,那人的聲音隨著十二點的鐘聲響起來,卻僅是說了句:『新年快樂。』 沈默回他:「新年快樂。」 心中有些惆悵,卻又有點兒說不出的甜蜜。 沈默掛了電話後就睡下了,是睡在那人平常睡的沙發上,夢裡面全是他的影子。他睡得晚,第二天醒得也晚,是聽到敲門聲才醒過來。 沈默一個激靈,想不明白誰會這個時候來敲門,他迷迷糊糊地起身去開門。 門開了。 就像作夢一樣,他思念的那個人正站在門外。 沈默一時愣住了,站著沒說話。 那人也不出聲,像是第一次見到他似的,將他從頭到腳掃了一遍,最後視線落回他臉上,問:「你一個人過的年?」 什麼叫自作自受?就是說了一個謊後,不得不說更多的去圓。 沈默解釋不了這件事,只好硬著頭皮道:「是啊。我爸媽……臨時決定去旅遊,我就提前回來了。」 那人點點頭,不知是信了他蹩腳的謊話,還是根本懶得拆穿他。他走進來看了看桌上還沒來得及收拾的麵碗,問:「你昨晚就吃這個?」 沈默後悔昨��偷懶了,要是多炒幾個菜,也不至於顯得這麼寒酸。他含糊應了一聲,急著去收拾桌子。那人在沙發上坐下來,靜靜地看著他,沈默走到哪裡,那目光也就跟到哪裡。 沈默覺得他跟平常特別不一樣。 他剛手忙腳亂地收好碗筷,就聽那人叫他道:「沈默,過來。」 沈默向來聽他的話,乖順地走過去,快走到沙發邊時,那人突然伸腳絆了他一下。沈默始料未及,踉蹌著往前衝了兩步,那人便伸臂一攬,牢牢抱住了他。 沈默這才知道他是存心的。他伏在他懷裡,有些不敢動了。 那人的手從他背上撫過,像昨晚在電話裡那樣,用一種竭力壓抑著的語調叫他:「沈默。」 沈默「嗯」了一聲。 那人低頭親吻他的眼睛,動作小心到了極致,溫熱而柔軟的嘴唇在他睫毛上輕輕拂過。 沈默像被他親在心尖上,身體微微發顫。 那人卻倏地停住了,喘息著將下巴抵在沈默肩上,只將他抱得更緊。 沈默怕他又拿什麼病還沒好的藉口打發自己,搶先問:「你不是說要在國外多住幾天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有點急事,臨時改了行程。」 「什麼事?」 那人終於忍耐不住,又親了一下沈默的眼睛,說:「明知故問。」 沈默心裡甜到發膩:「你怎麼知道我沒回老家,一個人在這兒過年?啊,你叫助理給我訂了車票,是他跟你說���?」 「昨晚給你打電話前才知道的,有些太遲了。」 「不遲不遲。」沈默猜他必定是立刻趕回來的,「這麼晚了,怎麼訂得到機票?」 那人笑了笑,說:「都是花錢就能解決的問題。」 沈默瞧他神色,彷彿另有所指,不由得問:「還有什麼是花錢解決不了的?」 「有,」那人直視沈默,聲音低得幾不可聞,「譬如……怎麼讓一個人喜歡上我。」 沈默張嘴去咬他下巴,道:「我喜歡你不夠嗎?還要誰來喜歡?」 那人扣住沈默的腰,沉著嗓音道:「再說一遍。」 沈默知道他要聽什麼,在他耳邊說了不止一遍:「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沈默說到最後正要喊他名字,他卻扭過頭來,用唇堵住了沈默的嘴。 「噓,」他眸光如水,那樣瞧著沈默,低聲道,「別出聲。」 沈默果然沒再出聲,只是更加用力地回吻他。 兩人在沙發上親作一團,沈默雙腿發軟,差點滾下去,那人伸手一撈,順勢將他壓在了沙發上。 這個時候再喊停肯定會出人命,沈默為防萬一,雙腿緊緊勾住了那人的腰。那人笑了一下,手從他睡衣的領口探進去,微涼手指撫摸過他胸口時,沈默不由自主地繃緊了身體。 那人故意按住他胸前的一點,不輕不重地揉捏起來。 「啊……」沈默叫出了聲,嗓音有些發顫。 那人親了親他的眼角,很快撤出了手掌,卻低下頭去,隔著睡衣舔弄他的胸口。薄薄的睡衣很快就被舔濕了,沈默挺了挺胸膛,難耐地扭動身體,叫道:「嗯……別……」 那人直到這時才一顆一顆解開他的衣鈕,卻不再玩弄他的胸口了,反而將手往下探去,很快掌握住了他的弱點。 沈默背脊發麻,身體裡像燒起了一把火。 而只有身上這人是他的解藥。 沈默勾住他的脖子,催促道:「快點……」 那人如他所願,用手掌包裹住他熾熱的部分,一邊迅速滑動起來,一邊激烈地吻他。沈默覺得陣陣暈眩,在這樣的刺激下,他很快在那人手中射了出來。 他失神地喘了喘氣。 那人額角也滲出點汗,沾了黏液的手指繼續往下摸索,沒多久就尋到了那緊閉的入口,慢慢伸進去一根手指。 沈默下面緊得要命,只是這樣已經疼白了臉。 那人的手指艱澀地抽動幾下,在他耳邊道:「不行,太緊了。」 沈默嗚嚥了兩聲,只管夾著他不放。他已經抓到了對付這人的殺手鐧,用微微沙啞的嗓音說:「別走,我喜歡你啊……」 那人神色一動,用牙齒咬了咬他的唇,狠狠道:「你自找的。」 說完便兇狠地吻住他,將他接下來的聲音盡數吞沒。 沈默閉起眼睛,感覺到那根手指在他體內不斷開拓,漸漸進入到深得可怕的地方,疼得他直哆嗦。 過了好一會兒,沈默的身體才軟化下來,那人抽出手指,換上了另一樣堅硬灼熱的物體。 沈默雙腿發抖,嘴巴出不了聲,只睜開眼睛濕漉漉地望著他。那人忽又溫柔起來,前額與他相抵,不住地吻著他,然後拉開他的雙腿,一寸寸進入他的身體。 沈默不知道如何形容那種痛。像身體被劈成兩半,連靈魂也不再完整,硬生生嵌入不屬於他的部分。 那人鬆開他的嘴,捉住他的右手湊至唇邊,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親過去,溫情脈脈地問他:「疼嗎?」 不知是問他的手,還是問兩人交合的地方。 沈默被他不住頂弄著,背上儘是汗水,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搖了搖頭,嘴裡發出些無意義的呻吟。 那人按住他的手腳,腰部連連挺動,抽送得越來越快。沈默一條腿被壓得曲起來,另一條腿掛在沙發外面,隨著他的動作一蕩一蕩的,白花花的波浪一般。 片刻後,那人伏下身來,緊緊地壓在他身上。沈默感覺有熱流注入體內,他身體被卡在沙發的角落裡不能動,只足尖像抽筋似的繃緊了。 他的心跳聲過了許久才平復下來。 沙發睡兩個人是太小了,那人拉他去洗了個澡,出來後就一起回到了臥室的床上。沈默如願以償,覺得這才是理所當然的。他體力有些透支,躺在那人懷裡又睡了一覺。 醒來時天色暗沉沉的,分不清是黃昏還是清晨。那人比他醒得早,正用手指繞著他的頭髮。沈默一抬頭就親到他下巴,那地方剛長出新生的胡茬,扎得沈默嘴唇發癢。 那人問他:「餓了嗎?」 沈默還真有點餓,但他躺著不想動,說:「再睡一會兒。」 那人便也陪他躺著,伸出手臂環住他。 沈默有一句沒一句地同他說話:「你回來時怎麼不用鑰匙開門?」 「走得太急,忘帶鑰匙了。」 這更像是沈默會幹的事。他忍住笑,問:「你提前回來了,家裡人會不會有意見?」 「沒關係,我妹妹……」 沈默奇怪道:「你不是家裡的獨子嗎?」 那人沒作聲,只揉了揉沈默的頭髮,把他頭髮都揉亂了。 沈默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但還沒想出來,就聽那人問:「過年為什麼不回家?」 顯然是沒信他編的謊話。 沈默絞盡腦汁地想再編一個,那人扳過他的胳膊,看著他道:「說實話。」 沈默動了動嘴唇,半晌才說:「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就是被我爸媽趕出來了而已。你知道的,那年暑假我回家……」 他將事情經過草草說一遍,多少驚心動魄的內容,也被他輕描淡寫地帶過了。 「其實我隔幾個月就會打電話回家,只是沒人接而已。」 那人安靜聽著,最後抱緊他道:「所以只剩下你一個人了。」 「誰說的?不是還有你嗎?」沈默握牢那人的手問,「我們不會分開的,是不是?」 那人的眼神深得看不見底。 沈默無由心慌,又問他一遍。 那人終於笑起來,手掌覆上沈默的眼睛。沈默眼前一暗,這下全世界一片漆黑,只剩下他的聲音了。沈默聽見他緩緩說道:「……當然。」
第十三章
沈默的右手恢復得很好。 經過幾個月的復健,對日常生活已經沒有影響了,只是握筆時仍會微微發抖。醫生說這是心理因素,平常多做訓練,慢慢地就會好了。他認不清人臉的毛病也有改善,已能分辨出那人的兩個助理了,只是被那人押著,依舊定期去醫院複診。 自從過完年後,那人就沒再睡回沙發上。天氣回暖,沈默的心也跟著春暖花開,覺得這真是最快活的一段日子。快活到他甚至記不起從前的許多事。 沈默一邊練習右手,一邊在網上查招聘資訊,看的都是些繪畫相關的職位,這樣等他的手好了,正可以找份工作。他們已畢業出了社會,年紀漸漸大起來,總要面對現實問題的。周揚的家人想必不會答應他們在一起,到時候那人若也像他一樣被家裡趕出來,他還可以賺錢養他。 後來他在飯桌上提起這個打算,那人聽得直笑。 沈默瞪他一眼,有些動氣。 那人見他如此,連忙改口道:「是是是,我給你養著。」 沈默這才滿意。 他自己估算了一下進度,覺得右手痊癒只是時間問題,再過不久就能重新畫畫了。他心裡早就打定主意,第一幅畫要畫他家周揚,反正那人相貌生得好,無論哪個角度都好看。 有幾次那人在沙發上看文件,沈默就偷偷在旁邊瞧著,對著他的臉琢磨構圖。落日的餘暉灑在他臉上,在他眉眼間勾出一層淡淡的光,沈默發現他的側臉尤其動人。 看得正出神,那人像是察覺到了他的注視,抬頭衝他笑了一笑。 沈默微微一怔。 那人已站起身來,大步走到他跟前,俯身在他唇上親了一下,而後直起身,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若無其事地走回去繼續看文件了。 反而沈默被他鬧得臉紅,趕緊躲進廚房去做飯。 過幾天天氣放晴,到處都是春日的氣息。 沈默把冬天的衣服被子都洗來曬了,又想起他那些畫具還鎖在櫃子裡,忙翻出來一一整理了一遍。那人知道他要重新開始畫畫,還說過要送他一套新的,不過被沈默婉拒了,還是舊的用著順手。 整理完畫具後,沈默順便把櫃子也收拾了。出租屋地方小,櫃子裡塞的都是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什麼感冒藥、驅蚊水之類的,沈默將那些沒用的都扔了,翻著翻著,就翻出來一本相冊。 他以前的相片都在老家,這本相冊裡只有一些高中大學時期的照片,沈默剛一翻開,就掉出來一張畢業照。 是高中畢業照,算起來也有好幾年了,沈默一眼就認出照片上的自己。他穿著一身校服,劉海剪得特別短,因為個子不高,被安排在了前幾排。他接下來又去找周揚,可是找了一圈,竟沒發現那張熟悉的臉。 奇怪,周揚沒拍畢業照嗎? 沈默記得他跟周揚是高中同學,是他先暗戀的周揚,也是他先追的周揚,但許多細節卻想不起來了,當然也不記得他有沒有拍畢業照。 沈默知道這是他生了病的緣故,不過沒關係,他跟周揚還拍了不少生活照,他都洗出來收在相冊裡了。 沈默反正沒事,就坐下來翻了翻相冊。 他照片拍得不多,大部分是在學校裡拍的,難得有幾張是外出旅行時照的,有單人的,也有合照,其中最多的是他跟某個人的合影。 沈默一張張翻過去,一顆心像是沉進了冰涼湖底,泛起來陣陣寒意。 照片上的自己笑得那麼開心,尤其是跟某個人合影的時候,眼神裡透出來的那種情意,藏也藏不住。 但是,那個人卻不是周揚! 或者說,並不是與他朝夕相處、同床共枕的那個周揚。 沈默手心裡不住地冒出冷汗。 這個人是誰? 沈默定了定神,又拿起那張高中畢業照做對比。他這次看得很認真,一張面孔一張面孔地辨認過去,終於找到相似的一張臉——站在他後兩排的位置,確實是他的高中同學沒錯。 這個人若不是周揚,為什麼跟他有這麼多交集? 而這個人如果就是周揚…… 那無疑更可怕。 沈默呆坐在椅子上。窗外春光那麼好,照在他身上,竟一點也覺不出暖意。他拚命回想從前的事,但一切都像隔著層紗似的,朦朦朧朧地記不真切。 他記得自己跟周揚是高中同學,記得他們曾經相戀,記得……但他怎麼也記不起周揚的臉了。中間彷彿發生了什麼事,他跟周揚被迫分開了,他右手受了傷,一個人住在出租屋裡,每夜重複同一個噩夢,簡直不敢入睡。 直到那一天,他正要拆一袋發霉的面包來吃,卻聽見門鈴響了起來,他恍恍惚惚地走過去開門,然後就看見那個人站在門外。 那自然是他的周揚了。 沈默按住胸口,到現在還記得當時的那種悸動。救他於水火的,除了周揚還會有誰? 至於他當時看不清那人的臉,只是因為他生了病,如今他的病漸漸好了,已知道那人相貌英俊,至少比照片上的路人甲好看多了。 其實要確認這件事也簡單,找個高中同學問問就知道了,但沈默卻一直坐著沒動。他心中隱隱覺得害怕,希望一切只是誤會,萬一…… 他根本不敢想下去。 下午的時間過得飛快,等到太陽落山時,外面又響起了熟悉的開門聲。沈默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他從前多麼期待這個聲音,現在卻無端覺得驚惶,忙將那堆照片塞回櫃子裡。 那人推門而入,穿著全套的深色西裝,仍是沈默看慣了的眉眼。他見沈默站在櫃子旁,便彎了彎嘴角,問:「又在整理東西?」 沈默「啊」了一聲,只是盯著他的臉看。 「怎麼了?」那人走過來拉了拉他的手,皺眉道,「你的手怎麼這麼涼?」 這樣的碰觸也讓他緊張,沈默心慌意亂,不知道該答什麼。 那人就問:「是不是太累了?」 沈默順勢道:「是有點。」 「我知道你想重新畫畫,但也不能太勉強,順其自然就好。」 「嗯。」 沈默的右手早已痊癒,但那人仍是習慣性地攏在掌心裡揉了揉,問:「晚飯呢?」 沈默這才驚覺:「啊,我忘記做了。」 「一想到畫畫的事就忘記時間?」那人笑了一下,說,「叫外賣吧。」 晚上兩人一起吃了外賣。沈默儘量想表現得自然,但手腳還是有些僵硬,他不知道那人有沒有看出端倪。 吃過飯後他洗了個澡,出來時見那人已經十分自然地躺在了床上。自從過完年後他們就沒再分床睡,但現在不同了,如果他不是周揚…… 沈默喉間發緊,磨磨蹭蹭地不肯上床,那人催了幾遍,他才慢吞吞地躺了上去。 那人關了燈,伸出手臂來環住他,在黑暗中叫他:「沈默。」 「嗯?」 沈默答得謹慎,以為他發現了什麼,卻聽他說:「過幾天就是你生日了,想要什麼禮物?」 生日? 啊,是了,他生日是在這個月。 沈默幾乎忘了這回事,想了想道:「每年生日都是隨便過的,不必費心準備了。」 那人似乎料到他會這麼說,聲音中隱有笑意,說:「那我就看著辦了。」 他是毫無所覺的,只一心一意要給沈默過生日。 沈默的心狠狠抽了一下,像被架在火上烤著,滋滋地冒著聲兒。 他睜著眼睛沒有睡著,直到身邊那人呼吸平穩地睡過去,他才小心翼翼地挪開他的手臂,翻個身睡到了床邊上。 那人伸手撈了撈,沒有撈著,在睡夢中呢喃了一句「沈默」。 沈默咬著牙沒有回應他。 那人連他的生日也知道,怎麼可能不是周揚? 但如果,如果他是個全然的陌生人…… 為什麼冒充周揚? 為什麼溫柔待他? 沈默忍不住打個冷顫。漫漫長夜侵襲上來,他裹緊被子,用雙手緊緊環住自己。 但依然覺得冷。
沈默第二天是在一個溫暖懷抱中醒來的。他晚上不知怎麼睡的,不知不覺又滾到那人懷裡去了。 那人醒得比他早,低頭親了親他的發頂,道:「我這兩天要加點班,週末可以休息一天,帶你出去走走。」 週末是沈默生日。 沈默心裡一動,在他懷裡沒作聲。 那人又道:「記不記得你從前畫過一��畫?畫的是你夢想中家的樣子。」 沈默心不在焉,說:「有嗎?我不記得了。」 像這種有明確主題的畫,多半是他在學校時的習作,連他自己也記不清了,別人怎麼會知道? 但那人輕輕環住他,篤定地說:「有的,當然有。」 他胸膛貼在沈默後背上,兩人的心跳聲像是重疊在一起。 沈默幾乎要沉溺在這樣的溫情裡。不過等那人起身去上班後,他還是洗漱了一番,出門去了趟醫院。他找的是平常看病的那個醫生,檢查的結果是他的病情控制良好,只是仍要堅持吃藥。 沈默小心地問:「得了這個病……有沒有可能認錯人?」 醫生回答得很保守:「受過嚴重心理創傷的人,可能會選擇自我逃避,忘記一些事和一些人。至於會不會認錯人,就要看具體情況了。」 沈默聽到這裡,心中已有了猜測。 他確實失去了一部分記憶。究竟發生過什麼事,讓他連周揚的臉也記不起來?甚至,甚至可能將一個陌生人當成周揚。 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向那個人求證,但那人接下來幾天都要加班,每天早出晚歸,沈默連他的面也沒碰著。
直到週五晚上,他才提早回來了,一見面就問沈默:「明天要不要訂蛋糕?」 仍是記著他生日的事。 沈默搖頭道:「不用了,我明天多炒幾個菜就行了。」 他瞧了瞧那人的臉,故意問:「你喜歡吃什麼菜?」 那人沒在意,隨口報出幾個菜名。 沈默暗暗對照一下,不是周揚喜歡的菜。真相已經呼之慾出,但他反而猶豫起來,並不敢立刻揭穿他。 那人為了空出一天,將幾天的工作量擠在一塊,到這時候還沒忙完,又取出筆電來發郵件。 沈默就坐在旁邊安靜看著。之前的多少個夜晚,他也是這樣看著那人的側臉,琢磨著怎麼構圖。 而他還來不及畫那幅畫。 沈默心頭髮酸,終於出聲叫他:「周揚!」 那人動作一頓,慢慢抬起頭來。他沒有應聲,僅僅是看了沈默一眼,黑眸烏湛湛的,目光冷得似落滿雪的冬夜,直撞進沈默心上。 沈默的心像被一隻冰涼的手握住了,從骨頭縫裡泛出了疼。他聽見自己聲音沙啞地說:「你不是周揚。」 那人一直沒說話。 客廳裡靜悄悄的,只有牆上掛鐘滴滴答答的聲音,沈默從來不知道時間過得這樣慢。而後那人合上筆電,扯鬆了頸上領帶,大大方方道:「對,我當然不是。」 沈默早已有了心理準備,聽到這句話後,耳邊還是嗡地響了一聲,半天回不過神。 那人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他跟前叫他:「沈默?」 他伸出手想碰一碰他的臉。 沈默一驚,反射性地避開了。 那人的手僵在半空中,隔了一會兒才收回去。 沈默抬頭問他:「既然你不是周揚,為什麼要冒充他?」 「我冒充周揚?」那人輕哼一聲,要笑不笑的樣子,說,「難道不是你先認錯了人?」 沈默無話可說。印象中,確實是他一廂情願地把那人當成了周揚,依稀記得對方還否認了幾次,可生病的人哪有理智? 「你可以放著不管,任我自生自滅,或者好心一些,扔我進醫院就行了,何必裝成周揚?」 那人握起沈默的手。沈默右手受過傷,雖然已經痊癒了,但依然留下一些痕跡,那人輕輕撫過那些傷痕,說:「一開始是怕你一個人餓死在屋裡,所以偶爾過來看看,後來知道你脾氣又倔又固執,才更加放心不下,再後來……」 沈默問:「再後來呢?」 那人將他的手按在自己唇邊,似一個親吻一般,盯著沈默道:「你當真不知道嗎?我為什麼要留在你身邊?」 沈默似有所覺,低聲道:「別說……」 但那人已伏下來吻住他的唇:「因為我喜歡你,沈默。」 沈默「唔」了一聲,急忙逃開這個吻。他連連後退,後背很快抵在牆上,被那人欺身而上,圈在了雙臂間。 那人用手指撥弄他的頭髮,道:「前兩天唐醫生打電話給我,我已經猜到你快要恢復了。」 給沈默治病的醫生就姓唐。沈默這才知道他什麼都清楚了,只是裝著若無其事。 「其實清醒過來也好,你總不能一輩子活在回憶裡。」那人又放柔一些語氣,道,「沈默,收拾一下東西,跟我走吧。」 沈默一呆:「走?去哪裡?」 那人笑了笑,鼻尖一點點貼上來,有種說不出的纏綿味道,說:「去了就知道了。」 沈默從前最喜歡他這種笑容。 不不不,當時他以為他是周揚,可是現在,他只是個連名字也沒有的陌生人。 沈默閉了閉眼睛,說:「不行,我不能走。」 「為什麼?」 「我要留在這裡等周揚的。」 這句話是脫口而出的,說完之後,他眼看著那人眸中的笑意冷下去。 「周揚人在國外,而且你們早已分手了。」 沈默沒有這部分記憶,但他下意識地搖頭:「不是的,我跟周揚只是暫時分開而已。」 那人安靜片刻,突然問:「沈默,那我呢?」 沈默心一顫,像浸在半冷半熱的海水裡,沉沉浮浮地碰不著岸,但他還是繼續說下去:「我以為你是周揚……我愛的人一直是周揚……」 話未說完,那人就用唇堵住了他的嘴。 跟剛才蜻蜓點水式的吻不同,他這次吻得又凶又急,迅速霸佔了沈默的口腔,像是要搶走他肺裡的空氣似的,一點點空隙也不留。 沈默簡直以為要被他用這種方法殺死。他不由得掙紮起來,使著勁在那人嘴上咬了一口。 兩人糾纏的唇齒間瀰漫開一股鐵鏽的腥味。那人僅是悶哼一聲,連動也沒動,仍舊扣著他的肩吻他。 沈默勉強逃開一些,含糊地叫了一聲:「周揚——」 那人驀然停住了。 他的唇還疊在沈默的唇上,彷彿微微顫抖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慢慢退開去。他的嘴唇果然被沈默咬破了,留著一點鮮紅的血跡,襯得他臉色更為蒼白。 沈默從未見過他這樣狼狽的樣子。 但他很快就掩飾住了。他鬆開制住沈默的手,神情恢復如常,連聲音也是平靜而克制的,說:「是,你愛的人是周揚。」 他隨手抹去嘴唇上的血,直起身道:「我今晚是不是不方便留下來?」 沈默不知道怎麼答。日子過著過著,枕邊人突然換了人,誰知道該怎麼辦?他心裡亂成一團。 而那人已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你當然不會跟我走,該走的人是我。」 他風度實在是好,並無氣急敗壞,仍像往常那樣從容地收起桌上的筆電,推開門走出去。 沈默的雙腳自己動起來,追了幾步,到門口才停下來。 他連那個人是誰也不知道,怎麼糊裡糊塗地跟他走?至少要找回以前的記憶,弄清楚他跟周揚的事才行。 沈默一個人坐回沙發上。 外面下雨了,雨聲沙沙地響。這屋子原本是他跟周揚一起佈置的,可現在處處留下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不知過了多久,沈默聽見門鈴聲又響了,他撲過去開門,門外站著去而復返的那個人。 沈默怔了一瞬。 那人應該是開車來的,但不知為什麼淋了雨,渾身上下濕漉漉的,連髮梢都往下滴著水。他一雙眼睛也像被雨水浸過似的,就那麼沉沉地望著沈默。 沈默張了張嘴,沒有出聲。 那人也沒走進屋裡來,只抓起沈默的手,把一個包裝精緻的盒子塞進他手裡:「禮物是早就準備好的,本來想親自帶你去看一看……」 雨聲太響,他的聲音便也像隔了一層,聽起來不太真切。 「你可以自己去看一眼,或者……」 他帶著一身水氣湊近沈默。 沈默這次沒有避開。 那人離他近得不能再近,好似下一秒就會吻上來,可終究什麼也沒做,只是低聲道:「或者當作從來沒有收到過。這樣,我就明白你的心了。」 沈默發現手裡那隻盒子是溫暖乾燥的。雨下得那麼大,他不知那人先前將東西收藏在哪裡。 他握著這份提前收到的生日禮物,像是握著一個人的一顆心。
第十四章
生日那天沈默只吃了一碗麵。用清水煮的掛面,什麼料也沒加,只拌了點醬油和芝麻油,再撒上一把蔥花,自己一個人在小小的出租屋裡吃了。 若他昨天沒有拆穿那個人的身份,現在必然是另一幅光景了。 沈默一邊吃麵,一邊看了看桌上那隻盒子。 是那種常見的禮物盒,包裝得十分精美,盒蓋上還貼了個漂亮的蝴蝶結。他想像了一下那人板著一張俊臉,認真挑選包裝盒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 他昨晚就已打開盒子看過了,裡面是一把鑰匙和一張紙條。紙條上的字跡是陌生的,應當是那人的筆跡,簡單地寫著一個地址。那地址是在錦繡山莊,本市有名的住宅區,地段極好,稱得上是寸土寸金了,沈默早有耳聞,但一次也沒去過。 他知道那人為這份禮物費了多少心思,這樣的心意不該被輕慢地對待。所以他重新合上盒蓋,將東西收了起來,打算等理清了他跟周揚的事,再來做出決定。 今日的天仍舊陰沉沉的,雨要下不下的樣子。沈默望瞭望窗外,料想那人必定是在錦繡山莊等著他了。 他會等上多久呢? 一週?一個月?或者更久? 沈默搖了搖頭,沒讓自己再想下去。他吃過麵後,就從手機裡翻出周揚的號碼,打了通電話過去。 對方始終是關機的。 他反反覆覆撥了許多遍,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但怎麼也想不起來了。他只好作罷,轉而聯繫了幾個高中同學,向他們打聽周揚的消息。 『周揚?畢業後好久沒聯繫過了。』 『不知道。』 『不清楚啊。你跟周揚不是更熟嗎?以前天天見你倆在一塊兒。』 只有一個同學說:『聽說他好像去了國外。』 那人也說周揚人在國外。 若當真如此,沈默倒是束手無策了。他連周揚在哪裡都不知道,總不能追到國外去吧?他通訊錄裡雖有周揚家的地址,但更不可能直接找上門去,估計剛到門口就已經被打出來了。 難道他跟周揚就這麼不明不白地結束了? 沈默瞧一眼桌上那隻盒子,不死心地又打了幾個電話。當然還是沒消息。高中都畢業了這麼多年,他那些同學多數家境普通,跟周揚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其實他跟周揚更是如此。 他自己也知道這段關係岌岌可危,每天都像在走鋼絲,若不是真正相愛,也堅持不到這個時候。 沈默想到這裡,忽然記起一個人來。是他跟周揚租下這間房子時,出面幫他們辦手續的人,周揚說這樣方便些,不會被人查到。沈默記得那人姓方,戴一副金邊眼鏡,是個相貌斯文的中年人。周揚叫他方叔,說他是在周氏企業上班的。 這人跟周揚關係不錯,想必知道他去了哪裡。 沈默有了目標,總算是定下心來,晚上早早上床睡了。他臨睡前朝窗外看了一眼,好似看到熟悉的那輛車,但一晃神,那車又不見了。 應當只是他的錯覺。 第二天沈默起得早,洗漱過後就出門了。周氏的公司大樓是在市中心,沈默坐公車過去,走進那扇堂皇的玻璃大門,迎面是笑容甜美的前台接待。 沈默鎮定地走過去,裝做是來談公事的樣子,旁敲側擊地打聽那位方叔。 「您說的應該是方秘書吧?他辦公室是在六樓。」 「謝謝。」 沈默道了謝,轉身走過去按電梯。等電梯的時候,又有人從大門外走進來。那是一位容貌秀麗的女士,穿一身大方得體的套裙,戴一套珍珠首飾,雖然算不上年輕了,但別有一種成熟風致。 幾個前台見了她,都露出恭敬的表情。 電梯門「叮」一聲開了,沈默踏進電梯的那一瞬,才意識到她是誰。是周揚的母親,那位出身豪門、手段強勢的周夫人,沈默曾經在周揚手機裡見過她的照片。 那位周夫人走進電梯後,淡淡瞥了沈默一眼。 沈默對上她的目光,心猛地提起來。 在他重複許多遍的噩夢中,有個刀疤臉的男人也用這種目光看著他,獰笑著踩住他的手,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夢中聽不見聲音,他到這時才想起那是句什麼話。 「這次只是給你點教訓,以後別想再見周揚了,你配不上。」 不,不是噩夢! 那是真實發生過的,他被綁架,被毒打,被踩斷了手指……而這一切的幕後主使,就是周家人! 電梯又停下了,沈默顧不得是到了幾樓,門一開就衝了出去。他頭痛得厲害,許多回憶一下子湧上來,讓他腦海裡亂成一團。 彷彿有無數個聲音在他耳邊說話。 「離開周揚!」 「下次遭殃的就是你的家人。」 「周揚跟季小姐一起去了國外……」 對,還有季小姐。 沈默扶著牆走了幾步路,看到有安全出口,便又順著樓梯走下去。 他想起很多零碎的片段:他一個人走在回家路上,由後面開上來一輛車……廢棄的舊倉庫,無止盡的折磨……醫院病房裡,他對手機那頭的周揚說分手…… 還有…… 還有來病房看他的那個男人,他面容英俊,眼神像寒夜一般冰冷。他說他姓季,是季小姐的哥哥。 不不不,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在醫院之前,他已見過那張臉。 樓梯還剩下最後幾級台階,沈默魂不守舍,竟然踩了個空,一頭栽倒下去。重重摔在地上的那一刻,他眼前掠過一幕畫面—— 廢棄的舊倉庫裡,他蜷縮著躺在地上,右手血肉模糊。他以為自己快要死了,但一直緊閉的門突然開了,有一絲光亮透進來。門外那人背著光,面孔模糊不清,沈默看著他朝自己走近,面容一點點清晰起來。 那是救他於水火的人。 沈默的頭越來越痛,但他終於想起來那人的名字。 ——季明軒。
沈默一夢而醒。 太陽已經快落山了,夕陽的餘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他在公園的草坪上睡了個午覺,頭髮和衣服上都黏了草屑,樣子頗有些可笑。路過的人看見了,朝他露出善意的微笑。沈默也不介意,跟著笑了笑,起身撿起扔在地上的畫板。 他從幾年前開始重拾畫筆,試著用左手畫畫,一點一點慢慢練習,雖然還追不上以前的水準,但也算讓自己滿意了。他今天原本是出來寫生的,但太陽實在太好,忍不住就睡了一覺,沒想到會夢到這麼久以前的事。 沈默收拾好畫具後,將背包往肩上一背,快步走出了公園。他在永寧路那邊有一間店面,是當年跟季明軒分手時,那人轉到他名下的。他後來簡單裝修了一下,開了家小小的畫室,生意不好不壞,勉強可以維持溫飽。 因為是下班高峰,路上有些堵車,沈默回到畫室的時候,天已經徹底暗下來了。他雇了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幫忙打理畫室,這時候見他回來,楊月臉上就有些氣鼓鼓的,道:「老闆,你又跑出去偷懶了!」 沈默脾氣甚好,一邊整理東西一邊說:「抱歉,我回來晚了。耽誤你跟男朋友約會了吧?你可以下班了。」 楊月大學畢業就找了這份工,幾年做下來也跟沈默混熟了,匆匆補了一下妝,問:「老闆你晚上吃什麼?不會又叫外賣吧?」 「是啊。」 「又是咖哩飯?」 沈默又答了一聲「是啊」,說:「我喜歡咖哩。」 「再喜歡也不能天天吃。」楊月放下粉餅,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老氣橫秋地說,「老闆你都三十歲了,也是時候交個女朋友了吧。」 沈默呆了一下,道:「我過完年才二十九歲。」 但對於青春靚麗的女孩們來說,二十九和三十有什麼區別? 「二十九也是老男人了。」楊月拿起眉筆,淡淡掃了掃眉毛,「年紀越大,在婚戀市場上越不吃香。」 沈默道:「沒遇上合適的。」 「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一個?我有個大學同學……」 沈默忙道:「不用不用。」 「我來這裡也快三年了,就沒見你交過女朋友。」楊月忽然把頭湊過來,盯著沈默道,「老闆,你該不會是心裡有人吧?」 她剛畫完眉毛,兩條彎彎的眉濃得似墨。 沈默恍了一下神,一時竟答不上來。 楊月是愛八卦的那種小姑娘,頓時來了興趣,猜測道:「是你的初戀?還是暗戀對象?或者是苦追多年的女神?」 沈默想到不久前的那個夢,心跳得有些急。但他已學會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面上仍是平靜。 「沒有,」他像是怕楊月不信,更像是怕自己不信,又重複了一遍,說,「沒有這個人。」 楊月可沒這麼好糊弄,正想再挖掘挖掘,就聽門外傳來「嘀」的一聲喇叭響。 「呀,我家那位來接我了,我先下班了,老闆byebye!」 男朋友一來,楊月立刻揮了揮手,拋下老男人沈默,拎起手袋衝了出去。 沈默目送她離開,轉頭打電話叫了份外賣。其實他自己的廚藝也不差,但現在一個人生活,懶得再花心思做飯,還是叫外賣更方便。咖哩飯很快就送到了,沈默吃過晚飯後,又處理了一些雜事,這個時間基本上也沒什麼生意了,他便關了店門,支起畫架來繼續那幅未完成的畫。 他下午在公園已經畫了大半了,在這寂靜的夜裡又特別容易集中精神,沒過多久就上好了色。沈默放下畫筆,退後幾步看了看,自己覺得還算滿意。 只是還未落款。 沈默猶豫了一下,重新拿起筆來,從右手換到左手,又從左手換回右手。他拿筆的右手仍有些微的顫抖,但竭力克制住了,一筆一劃地寫下「沈默」兩個字。同他從前的簽名稍有差別,風格倒還是一致的。 他看著這兩個字,幾乎是情不自禁地,想起幾年前的那一天,他推開錦繡山莊那間書房的門,看到滿室都掛滿了他的畫。 有些是他在學校的習作,有些是他為了賺錢畫的人像,有些甚至只是信手的塗鴉,他不知道一個人要費多少功夫,才能收集到這些畫。 ……原來這就是錦繡山莊的秘密。 那一刻沈默就已知曉,自己定然是錯失了一些過往。 他跟周揚分手後,有半年多的時間過得渾渾噩噩,記不清發生了什麼事。他本來想找季明軒問個究竟的,但輾轉聯繫上季明軒後,對方並不肯見他。他最後只好去了趟醫院,在心理醫生的幫助下,才想起從前那些事。 他曾經一度握住過那個人的心,然而最終還是放開了手。 當年沈默從樓梯上摔下來後,被大樓的保全送去了醫院,所幸他傷得不重,除了些外傷之外,就只有一點輕微的腦震盪。他頭暈了好幾天,記憶始終是一片混亂的,雖然記起了他被綁架的事,但對中間這半年發生的事卻毫無印象了。 而季明軒……也成了真正的陌生人。 直到後來他的出租屋到期,快要流落街頭的時候,季明軒丟給他一紙合約,兩人才重新有了交集。 沈默一恢復記憶,就急著想見季明軒。他沒有季明軒在國外的聯繫方式,只能找陳律師幫忙,陳律師頗為熱心,一番周折之後,終於聯繫上了季明軒。 但季明軒並不願意見他。 沈默又找了他幾次,季明軒才通過陳律師回覆他兩個字:勿念。 陳律師且委婉表示:「季小姐的身體狀況不太樂觀。」 沈默心下一涼,知道一切都已結束了。 無論是他那段失而復得的記憶,還是季明軒那隱秘的愛戀,都不用繼續追究。他跟季明軒之間始終隔著一個季安安,從此後各自天涯,再無必要相見。 他冷靜地向陳律師道謝,當天下午就搬出了季明軒的別墅。季明軒送的東西,他只動了永寧路的那間店面,這幾年裡開了畫室,重新學了畫畫,時間就這麼平平靜靜地過去了,像是從來沒認識過季明軒這個人。 只偶爾會夢到一些往事罷了。 沈默自嘲地笑笑,看時間已至深夜,也是時候回家休息了。他草草收拾了一下東西,臨出門時,瞥見牆上掛著的日曆。如今已是一月下旬,再過幾天就是農曆的新年了,等過完年則是——立春。 沈默盯著那個日期看了片刻,慢慢收回視線。 他回家路上有些心不在焉,到家後沖了個澡,照例打開電腦上了會兒網,等他回過神來,已經在網上訂了張機票。 是二月四日飛往國外某小島的機票。
第二天沈默將這件事跟楊月一說,楊月的臉頰又鼓了起來:「出國旅遊?老闆你太能偷懶了,年年這個時候出去玩。」 沈默只好說:「等我回來了讓你休年假。」 楊月這才露出點喜色,問:「老闆你這次是去哪裡玩?」 「老地方。」 「又是S島?」楊月微微驚訝,「那裡可是蜜月勝地,人家都是一對對情侶一起去的,你一個單身人士年年往那跑幹什麼?等豔遇還是挖牆角?」 沈默的理由光明正大:「畫畫沒靈感了,我是去采風的。」 楊月果然沒話講了,問:「什麼時候走?」 「二月四號的機票。」 楊月翻了翻日曆,道:「那天正好是立春。」 接著「咦」了一聲:「我記得老闆你每年都是立春前後出門的,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她嗅到點不尋常的味道,轉過頭來看向沈默。 沈默的心一跳,但面上仍是微笑:「當然有。一年之計在於春,春天萬物復甦、百花齊放,正適合出門踏青。」 話說到這個分上,楊月也沒法再追問下去了,沈默趁機打發她去做一杯咖啡。 不多時,楊月就把咖啡端了過來。沈默昨天晚上沒睡好,聞著咖啡的香氣,還是有點昏昏欲睡。時間臨近中午,陽光把咖啡杯的影子拖得長長,沈默半眯著眼睛看向窗外,覺得日子再悠閒不過。 但是於這樣的平靜中,他總覺缺了點什麼,再快活也有不足。或許正如楊月所說,有一個名字在他心上紮了根,這些年來生根發芽,往往趁他不備時跳出來,猛地佔滿整個胸膛。 他這樣地思念一個人。 即使伸進一隻手去,使著勁兒按了又按,弄得一顆心鮮血淋漓了,依然壓抑不住。
這個新年沈默過的很簡單。他給楊月放了假,自己在家燒了幾道菜,又配上一瓶紅酒喝。因為只有一個人吃,再精美的菜色吃著也沒滋沒味,倒是跟平常的外賣差不多,吃起來都是寂寥的味道。還沒到十二點他就上床睡覺了,裹著厚厚的棉被,聽著窗外的鞭炮聲沉沉入睡。 翻過年就是立春了。 沈默去過S島幾次,不用再做什麼攻略,只兌好了現金、收拾好了行李,出發前一天又特意去剪了個頭。他相貌本來就顯年輕,劉海剪短後露出一雙眼睛,讓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更小一些。 就像……四年前一樣。 四年前的這個時候,他一心憧憬著跟季明軒一起去S島,但誰料物是人非,終究只得他一個人成行。 二月四日一早,沈默拖著行李箱出了門。他中途要轉一趟機,花十多個小時才到目的地。S島是傳聞中的蜜月勝地,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海灘,沙粒潔白、海水碧藍,景色美不勝收。 沈默入住的酒店建在S島南部的斷崖上,套房和別墅都依地勢而建,在屋內能聽見海浪拍擊的聲響,推窗俯瞰出去,海洋盡收眼底,景色蔚為壯觀。室內的裝修設計也是別具一格,既融入了各種現代元素,又保留了原生態的自然風光。這家酒店剛落成不久,聽說投資者也是華人,雖然住一晚的價格不菲,不過沈默出門在外,也沒講究這麼多了。 他到酒店的時候已是晚上了,先狠狠睡了一覺倒時差,第二天早上起來,才開始優哉游哉地欣賞海景。他選在這個時候來S島,雖然有些不可言說的小心思,但明面上的理由還是來采風的,所以吃過午飯之後,就背著畫板在島上遊覽起來。 他騎著腳踏車穿過島上的小村落,躺在沙灘上看了海邊的日落,品嚐了原汁原味的當地美食,幾天下來玩得十分痛快。當然畫作也完成了不少,有幾幅頗具韻味,看得人眼前一亮。 沈默原本還想租快艇出海的,不過實在是玩不動了,後面幾天就只是窩在酒店房間裡專心畫畫。酒店一面臨著懸崖,另一面則造了泳池,他有時候畫得累了,就走到泳池邊散散步。 這天陽光格外的好,沈默下午沒什麼安排,吃過飯就去了泳池邊,一邊曬著太陽,一邊構思新作品的構圖。下午游泳的人漸漸多起來,沈默叫了杯咖啡喝著,忽然聽見有人用中文叫了聲:「明軒……」 甜膩膩的女性嗓音,千回百轉的似在撒嬌。 沈默耳邊安靜了一瞬,像是什麼聲音都消失了,只那兩個字格外清晰。他鼻尖滲出微微的一點汗,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循聲望了過去。 入眼的是一個泳裝美女,雙腿又白又直,身材凹凸有致,一頭烏黑長發尤其好看。她手挽在一個男人的胳膊上——那男人也是華裔,四十來歲的年紀,頭髮已謝了一大半,啤酒肚圓得如熟透的西瓜。 啊,不是季明軒。 沈默整個人都鬆懈下來,暗笑自己疑神疑鬼,季明軒這名字再普通不過,跟他同名的人不知幾千幾百,怎麼聽見個名字就以為是他? 他看著那個明軒同泳裝美女親親熱熱地走過去,心裡忍不住想,不知道季明軒現在是什麼樣子?會不會也發福得不像話?隨即又搖了搖頭,想,他們是再不會相見的了。 沈默苦笑一下,打算坐回原先的位置,一回頭,那笑容卻凝固在了臉上。 他看見季明軒站在數步開外的地方。 季明軒衣冠齊楚,身姿挺拔,只比沈默印象中的更為出色。他的目光筆直地望過來,面容仍是那樣英俊,彷彿立於時光之外。
第十五章
沈默怔怔瞧著他,一時竟尋不著自己的聲音了。 周圍人聲鼎沸,仍舊是一派異國的喧囂。有幾名金發碧眼的洋童在邊上追逐打鬧,其中一個被小夥伴追趕著,尖叫著朝沈默的方向跑過來。沈默直愣愣地忘了躲避,被他沒頭沒腦地撲在身上。 接下來似一場連環車禍。沈默被撞得��退幾步,又碰翻了身後的遮陽傘,恰巧一個侍者��旁邊經過,手中端的飲料灑出來,一杯熱牛奶盡數潑在了沈默手上。 整個過程不過短短數秒,沈默卻像被人按了慢放鍵,思維變得遲鈍緩慢,灼眼的陽光下,所有人的動作都變為慢鏡頭,一切細節都被拉長放大。一片混亂中,他看到季明軒露出微訝的神色,接著大步朝他走過來。 直到季明軒握住他的手,沈默才醒過神來,發覺被燙傷的手火辣辣地疼。他終於出聲道:「季先生……」 季明軒沒應聲,只低頭去看他的手,見他手背上紅了一片,不由得皺了皺眉,直接拖著他離開泳池,往酒店內走去。 路上遇見形形色色的人,沈默什麼都沒想,只管跟著季明軒走。 季明軒將他拉進洗手間,擰開水龍頭衝他的手。冰涼的水流過手背,水聲嘩嘩地響。沈默抬頭看向鏡中的季明軒,又叫道:「季先生。」 季明軒到這個時候才同他說第一句話,卻只是極輕、極輕地「嗯」了一聲。 只是這一聲,沈默動盪不安的心忽然落了地。 季明軒垂著頭,專注地盯著他的手,微紅的手背被冷水沖得有些發白,沈默道:「季先生,可以了。」 季明軒仍舊握牢他的手腕,說:「再衝一會兒。」 說著,抬起眼睛匆匆瞥了沈默一眼,又迅速地轉開去,道:「你沒怎麼變。」 沈默光明正大地透過鏡子看他,用目光描繪他側臉的輪廓,說:「季先生也是一樣。」 季明軒突然鬆開他的手,取出手機來打了通電話:「對,是我……應該是燙傷了,拿醫藥箱過來……」 中間又停下來指揮沈默:「繼續沖。」 沈默只好繼續用冷水衝著手背。 幾分鐘後,酒店經理提著醫藥箱趕過來,頗為恭敬地開口道:「季先生。」 季明軒微微頷首,跟他交談了幾句,從醫藥箱裡找出一支燙傷藥膏。 沈默察言觀色,立刻猜到他就是這家酒店的投資人。 季明軒打發了經理,扭頭對沈默道:「這裡光線不好,去外面擦藥吧。」 沈默便又跟著他走出去。他們在大堂裡找了個靠窗的沙發坐下了,剛坐下不久,就有侍者端上了咖啡。 季明軒沒理會,只捉著沈默的手慢慢涂燙傷藥,一邊抹一邊問:「來S島旅遊?」 語氣淡淡的,像一個認識多年的老朋友。 沈默答:「我重新開始畫畫了,出來找點靈感。」 季明軒點點頭,說:「S島的風景不錯……」 他隨意提了些島上的風土人情,沈默也很配合,附和著聊了聊沙灘上的落日、懸崖邊的海景。兩個人都有些魂不守舍,竟也聊得像模像樣。 後來季明軒停了一下,問他道:「你是一個人來的?」 「是,只有我空得很。」 「什麼時候到島上的?」 「就是前幾天……」沈默說到一半就頓住了,沒再說下去。 要怎麼說呢?說他特意選在季明軒生日這天跑來S島? 沈默耳根發燙,端起咖啡杯來掩飾了一下。 兩人之間又無話可說了。沈默不敢問起季安安,他在國內聽到過一些消息,知道三年前她就已經……季明軒只有季安安一個親人,不知是怎樣的傷心?就連沈默也難受了好幾天。後來他招人時錄用了大學剛畢業的楊月,也是因為她活潑的性格跟季安安有些相像。 季明軒塗藥的手勢很細緻,但他動作再慢,這藥總有塗好的時候。他涂完了藥,將沈默的手看了又看,說:「好了。」 沈默呆呆地說:「哦。」 不知道接下來該道謝還是道別? 季明軒並不鬆開他的手,臉上的表情叫人捉摸不透。 這時候響起來一陣腳步聲。 沈默看見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朝這邊跑過來。他頭髮烏黑,膚色白皙,一雙大眼睛滴溜溜轉著,身上穿著合體的小西裝,遠比泳池邊那幾個洋童更為漂亮。 他身邊並無大人陪伴,卻徑直跑向季明軒,一頭撲進他懷裡,仰起臉叫道:「Daddy!」 季明軒捏了捏他的臉,說:「用中文。」 那男孩眨了眨眼睛,有點兒小委屈,卻還是磕磕巴巴道:「爸、爸。」 沈默如被人當面打了一個耳光,半邊臉孔都發麻了,覺得自己那點小心思十足可笑。他怎麼會沒想到呢?季明軒身邊從來不會缺人陪伴。 這時一個穿著得體的中年女子匆忙趕了過來,看起來像是保姆一類的,季明軒比了個手勢叫她退開了,將那男孩抱起來坐在自己腿上,指著沈默道:「跟叔叔打個招呼。」 那男孩十分聽話,先打量了沈默一眼,然後開口道:「叔叔好。」 他五官還沒長開,但分明遺傳了季家人的美貌,配上身上的小西裝,一副小小紳士模樣。 沈默心中再是五味雜陳,也不由得回他微笑。 「你好,」他伸手摸了摸男孩柔軟的黑髮,問,「你叫什麼名字?」 「寧。」男孩的中文說得不是特別溜,但發音還算標準,「季寧。」 「小寧今年幾歲了?」 季寧眼眸烏黑,慢吞吞伸出三根手指,頗有些得意勁兒,彷彿他長到三歲是相當了不起的事。 ��默猜想,季明軒小時候肯定也是這副神氣。他幾乎是毫無緣由地喜歡上這孩子。 「小寧餓不餓?要吃些點心嗎?」 季寧瞅瞅季明軒,說:「爸不讓我亂吃東西。」 他一點也不怕生,拉著沈默的手道:「叔叔陪我玩。」 沈默剛想回答,就聽季明軒道:「叔叔的手受傷了,改天再陪你玩吧。」 邊說邊向那中年女子使了個眼色,對方立即會意,走過來將季寧抱走了。季寧似乎跟沈默投緣,使勁探出身來朝他揮手:「叔叔byebye——」 沈默的目光跟著他走了一陣,才轉回來看向季明軒:「小寧真是可愛。」 「平常在家裡頑皮得不像話,到了外面才乖一些。」 「季先生也是來度假的?」 「來談生意。季寧沒人照顧,只好帶在身邊。」 沈默的臉到現在還隱隱發燙,但一顆心已鎮定下來,說:「我不知道季先生已經結婚了,恭喜。」 季明軒定定看他一眼,而後露出一點笑容,右手無意識地碰了碰左手。沈默注意到他手上沒戴婚戒,只左手無名指上有一圈細白的印子,這是長年戴戒指留下的痕跡。 沈默手上也有相同的痕跡。 季明軒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問:「你呢?還跟周揚在一起?」 周揚? 沈默簡直忘了周揚是誰。他其實可以撒一個小謊的,反正季明軒遠在國外,總不至於來查他同誰戀愛,但他還是如實答:「我好幾年沒見過周揚了。」 事實上自從季安安出事,他就再沒跟周揚聯繫過,只偶爾聽到些消息,知道他又跟哪家企業的千金聯姻了。 季明軒意味深長地「啊」了一聲,說:「我還以為……」 他沒把話說完,但彼此心知肚明。 沈默覺得他太不瞭解自己了,季安安出了那種事,他怎麼可能再心安理得地跟周揚在一起?更何況……錦繡山莊…… 沈默深吸一口氣,說:「我已經去過錦繡山莊的那套房子了。季先生,我記起來從前的一些事……」 話還沒說完,已被季寧的大叫聲蓋過去。 原來他跟那幾個洋童玩在一塊,又玩起追逐逃跑的遊戲,他邊跑邊叫,中文英文輪換著喊:「Dad!爸爸!」 季明軒被這叫聲吸引,轉過身衝他點了點頭。他已是一個孩子的父親,當然事事以此為先。 沈默驀地醒過神,意識到已經不是當年。他再提那些陳年舊事有什麼意義?難道等著季明軒介紹季太太給他認識? 他如在冬日裡飲了一杯冰水,臉上的熱意徹底退下去。 季明軒跟季寧互動完了,才回過頭道:「抱歉,你剛才說了些什麼?」 「沒什麼,」沈默笑一笑,說,「我是說,時間不早了,我差不多該告辭了。」 「回房間?」 「是。」 「晚上一起吃飯。」季明軒用的是陳述句,仍是從前的一貫口吻,假裝情侶或者分手,統統由他說了算。 但沈默這次沒有聽他的安排:「我晚上要在房裡畫畫,你知道的,靈感來了最怕中途被打斷。」 季明軒表示理解:「那就明天。」 沈默說:「好,明天再說。」 他站起身,伸出手同季明軒相握。季明軒怔一下,輕輕握住他的手。 沈默用很低的聲音說:「謝謝。」 自己也不知道謝的是什麼。 他是落荒而逃的。回到房間也並不畫畫,只是推開窗看外頭的海景。時間一晃眼到了黃昏,海面上霞光萬丈,懸崖邊的落日叫人深深震撼。 季明軒沒來打擾沈默,只讓侍者送了晚餐過來,另外還加了一支燙傷藥膏。沈默見藥膏旁附著張紙條,詳細寫了一天要涂幾次,是季明軒的筆跡。 上一次見到季明軒的字,是他翻出多年前季明軒送的禮物,找到了一把鑰匙和一張字條。後來他循著字條上的地址找去錦繡山莊,就看見了書房裡那滿屋的畫。 如果他當年就去過錦繡山莊,看過了那滿室的畫,是否一切都會不同? 沈默長長出一口氣,鬆開了攥緊的拳頭,或許命運就是如此,他愛上那個人的時間永遠不對。 夜深人靜,S島仍是熱情而美麗的,沈默預定的行程還餘下幾天,但沈默知道,這個假期要提前結束了。
沈默第二天一早就起來訂回國的飛機。正在查航班的時候,外頭有人敲響了房門。他還穿著睡衣,連忙換了身衣服跑過去開門。 門外赫然站著季明軒。 他一大早就已穿戴整齊,見了沈默便問:「手呢?」 沈默懵了一下,等回過神來,已經伸出了手去。 季明軒握著他的手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確定只有手背上那一點點紅,才放心道:「好得差不多了,今天記得再涂兩遍藥。」 沈默只得說是。 季明軒問:「你今天有什麼安排?」 沈默以為他又要約自己吃飯,只好想辦法推脫:「早上在房間裡畫畫,下午打算去沙灘上走走。」 「那就是有空了。」季明軒點點頭,說,「幫我個忙。」 他說著伸手往身後一扯,扯出那個黑髮黑眼的小男孩來,提到沈默面前。 季寧今日穿一件棒球衫,一條運動短褲,頭上戴了頂紅色的棒球帽,樣子活潑可愛,見了沈默就甜甜地笑:「叔叔好。」 沈默心都軟了,忙跟他打個招呼,問:「你怎麼起得這麼早?」 季寧抬起頭,可憐巴巴地瞧了瞧他的父親。 季明軒抬腕看一下手錶,道:「我今天要見個客戶,十分鐘後就得出門了。」 他頓一下,看著沈默道:「幫我照顧一下季寧。」 「什麼?」沈默還是懵著,半天才道,「可我不會帶小孩……」 當然季先生是不容別人拒絕的,立即道:「有保姆在,你在旁邊看著點就行了。」 說著揉了揉季寧的頭。 季寧便走上來牽住沈默的手,眨著那雙大眼睛,軟軟地說:「叔叔,陪我玩。」 真是乖得不行。 沈默如何掙得開他的手?還在猶豫,季明軒已牽起季寧另外一隻手,拉著他往外面走,邊走邊說:「去我那邊吧,東西都是齊全的,有什麼事可以找保姆。我白天要出海,大概傍晚的時候回來,正好可以一起吃飯。」 他腳步雖然不快,但畢竟是成人的速度,沈默怕季寧跟不上會跌倒,只好關了房門匆匆追上去。 季寧一手牽著一個,在兩人中間啪嗒啪嗒地走,特別來勁的樣子。 季明軒回頭看了一眼沈默,嘴角勾出點彎彎的弧度,腳步放得更慢了,說:「有急事就打我電話,季寧知道我的號碼。季寧,是不是?」 季寧用英文大聲答了一遍。 季明軒就道:「跟叔叔說話要用中文。」 季寧瞧瞧沈默,挺了挺胸膛,拖長了聲音應:「是——」 稚嫩的嗓音聽得沈默忍不住笑起來,覺得能照看他一天倒也不錯。 季明軒的房間在另一頭,是一間三居室的套房,有寬敞的客廳和露台。房間的裝修算不上豪華,但是十分精緻,每處細節都用足了心思。至於窗外的海景,更不是沈默那間房間可以比擬的。 季寧的保姆就是沈默昨天見過的中年女子,看起來細心穩重,而且並不多話,見了沈默也只是禮貌地點點頭。 季明軒急著出門,又交代了她幾句就走了,臨走前對沈默說:「季寧平常被寵壞了,多少有些任性,你不必對他客氣。」 沈默只得應好。 季明軒一走,季寧就像被放出了籠子,立刻甩脫兩隻鞋子,大叫著撲進沙發裡。這時沈默才明白為什麼季明軒說這邊東西齊全,原來滿滿一沙發都是玩具。 房間裡除了些吃的用的,並不見女主人的痕跡。 季寧的保姆姓陳,沈默便叫她陳姐,問她道:「季太太呢?沒有一起來嗎?」 陳姐的嘴很緊,說:「季先生過來談生意,只帶了小少爺一個人過來。」 沈默自然問不下去了。 那邊季寧正趴在沙發上,晃著手裡的變形金剛招呼沈默:「叔叔快來。」 沈默不覺一笑,快步走過去陪他。他記得自己小時候也愛玩變形金剛,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小孩子還是玩得興致勃勃。 一上午很快就過去了。 季寧乖巧聽話,再加上有陳姐在旁邊看著,並不費沈默什麼心。 中午時有侍者送餐過來。季寧已能自己吃飯了,只是還不會用筷子,只拿一個湯匙舀著吃。桌上有一道菜是水蒸蛋,他似乎特別喜歡,一下子就舀了一大勺,卻並不送進自己碗裡,反而湊到沈默嘴邊來。 沈默愣了一下。 季寧烏黑的眼睛望著他,說:「叔叔吃!」 沈默受寵若驚,忙一口吞下了。水蒸蛋仍是燙的,吃進嘴裡,連胸口都微微發熱。 季寧這才滿意,開開心心地繼續吃別的,沈默則一個勁地給他夾菜。最後季寧把小半碗飯吃了個乾淨,胃口比平常都好。 連陳姐都說沈默跟他投緣。 沈默只是笑笑。 季寧有午睡的習慣,下午歇了一會兒就打起哈欠來,沈默昨晚沒睡好,這時也有些犯困,就抱他進房間睡了個午覺。 這一覺睡得很踏實,醒來時已經下午三點多了。陳姐泡了奶粉給季寧喝,季寧捧著奶瓶咕嘟咕嘟喝完了,轉頭就沖沈默揚了揚空奶瓶,沈默忙摸著他頭誇獎他一番。 季寧跟沈默混熟了,果然現出一點小少爺脾氣,坐在床上不肯穿鞋子。沈默哄了半天,他才趴到沈默背上,在他耳邊悄聲道:「叔叔,我想玩遊戲。」 沈默好笑道:「玩什麼?叔叔陪你玩。」 季寧眉開眼笑,一骨碌倒回床上,在枕頭底下一陣摸索。沈默以為他又要摸出個變形金剛來,沒想到卻摸出一隻舊手機。 這手機是已經過時的款式,沈默記得前幾年剛上市的時候,季明軒也有一款相同的。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問:「是你爸爸的手機?」 「是。」季寧點頭道,「叔叔幫我開。」 沈默沒想到這麼小的孩子也愛玩手機遊戲,總覺得不太妥當,但是見季寧滿心期待地望著自己,又實在不忍拒絕,想了想道:「只能玩一會兒……嗯,十分鐘。」 季寧只管催他:「快點快點。」 沈默就幫他開了機。 手機裡的電是充滿的,沈默有些奇怪,像他這樣的普通人倒是會留著舊手機當備用,但季明軒有必要留著幾年前的舊手機嗎?他會省這點錢? 沈默怕看到季明軒的隱私,倒是不敢亂動了。 季寧卻不客氣,搶過來一陣亂劃。他平常想必也是玩慣的,三兩下打開了許多軟體。沈默見很多內容都是空的,應當已經清理過了,倒是鬆了口氣。 接著季寧就點開遊戲玩了起來,沈默瞧了幾眼,似乎是一個小人在走迷宮。他瞧不出有什麼好玩的,季寧卻玩得津津有味。 等十分鐘到了,沈默沒收手機時,季寧還有些意猶未盡,跟他撒起嬌來。沈默記著季明軒的話,沒再哄著他,把手機裡的軟體一樣樣關了。關簡訊的時候,他在寄件匣裡瞥見了自己的名字。 沈默的心猛地一跳,手已經不由自主地點開了寄件匣。手機裡的資訊也是清理過的,一整排都是他的名字。 在沈默印象中,季明軒很少給他發簡訊,但寄件匣裡卻有幾十條發給他的訊息,日期都是四年前的某一天,從早上一直到晚上。 沈默一條條看下去,視線漸漸模糊了。 『沈默,你在哪裡?』 『你跟周揚走了嗎?』 『回來。』 『沈默,別走。』 『留下來。』 『……留在我身邊。』
第十六章
四年前,周揚剛回國不久後,曾經給沈默打過一通電話,約他在老地方見面,說是要同他私奔。 沈默自然沒去赴約。 不過他也沒去上班,連手機都關了機,一個人關在家裡做大掃除。 那天季明軒是帶著滿身酒氣回來的。他喝醉了酒,在路上跌了一跤,弄得滿身狼狽,見了面差點沒認出沈默。後來他認出來了,卻又表現得格外古怪,將沈默壓在沙發上狠狠做了一回。沈默被他咬住脖子的時候,有種成為他掌中獵物的錯覺。 第二天兩人睡到中午才起來,季明軒用沈默的手機打電話請假,手機開機後,響起一串簡訊提示音。沈默以為是周揚發來的,季明軒便對他笑笑,當著他面刪掉了簡訊。 下午他坐季明軒的車出去買藥,才由司機口中得知,那晚季明軒原本是要去錦繡山莊的。 沈默當時猜不透季先生的心,如今卻什麼都懂了。他以為他跟周揚走了,所以喝得爛醉。他發簡訊挽留他,然後又親手刪了。 沈默雖然早已恢復記憶,但回憶畢竟只是回憶,再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真正明白自己曾被一個人刻骨銘心地愛過。 季明軒一直在錦繡山莊等他。 卻始終未能等到。 「叔叔,」季寧在旁邊搖著沈默的手臂,小聲問,「你哭了嗎?」 「沒有。」沈默回過神來,擦去手機螢幕上的水痕,說,「叔叔沒哭。」 季寧年紀雖小,卻沒這麼好糊弄,指著沈默眼角道:「叔叔的眼睛都紅了。」 又問:「叔叔為什麼哭?」 沈默轉過頭看著他,道:「小寧,叔叔能不能抱你一下?」 「好啊。」季寧伸出雙臂求抱抱,喜滋滋道,「叔叔抱。」 沈默就在夕陽的餘光裡輕輕擁住他。 小孩子的體溫比大人高些,抱在懷裡尤其溫暖。沈默摸了摸他柔軟的發頂,心裡忍不住想,這是與季明軒血脈相連的人。 他不由得把季寧抱得更緊些,問他:「小寧,你爸爸愛你嗎?」 季寧似乎不大明白愛的意思,想了想才大聲說:「愛!」 沈默笑了笑,過一會兒又問:「那……爸爸也愛媽媽嗎?」 季寧迷糊了一下,更加響亮地答:「愛啊!」 沈默就說:「那真好。」 真的,特別好。 他深深吸一口氣,鬆開了懷中的季寧,拍著他肩膀道:「好了,我們去客廳裡玩吧。」 他把那隻舊手機放回枕頭底下,跟季寧一起出了房間。他們在客廳裡坐了沒多久,季明軒就回來。 他忙了一天,西裝已脫下來挽在臂間,身上只穿一件淺色的襯衫,正好勾出一點點優美的腰線。 季寧一見到他就不要沈默了,撲過去叫道:「爸爸!」 季明軒伸臂一撈,將他抱了起來,問:「你今天乖不乖?有沒有聽叔叔的話?」 季寧自豪道:「當然。」 又轉頭找沈默求證:「叔叔你說是不是?」 季明軒的目光這才落到沈默身上。 沈默應了聲是,靜靜與他對望,像隔著萬水千山。 錯了,不是像,而是確確實實隔了那麼遠。 晚飯他們是在酒店的餐廳裡吃的,因為有季寧在,也沒有開紅酒,只簡單地點了幾個菜。季明軒風度翩翩,既要照顧季寧又要跟沈默寒暄,做得滴水不漏。 沈默平常就不愛說話,今日更加安靜,只有視線一直追著季明軒。 季明軒說:「本來想請你去外面的餐廳吃飯,不過有季寧在,去哪裡都不方便。」 沈默道:「有了孩子就是這樣,事事都以他們為重了。」 季明軒笑了笑,順手給季寧擦了擦嘴角。 沈默溫柔地看著他們,像看著一個安寧而美好的夢。 而他的魂魄早已飛到別處去。 是回到四年前,或者更久的,七年前的那個雨夜,他剛剛握住那把鑰匙,毫不猶豫地打開了錦繡山莊的那扇門,走進另一個人的心…… 隔壁桌有人碰翻了餐具,發出「叮」的一聲響。沈默渾身一震,像被人打破了夢境,猛地從桌邊站起來。 季明軒驚訝地看著他。 沈默手心裡儘是汗。他自知失態,又慢慢坐回去,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季明軒瞧他一眼,說:「明天……」 沈默搶先打斷他:「季先生。」 不不不,他等不及明天了,誰知下一秒會不會天崩地裂? 他急著問:「季先生今晚有沒有空?」 季明軒挑一下眉,道:「現在不正空著?」 「是說吃過晚飯之後。」 「也沒什麼事,最大任務不過是哄季寧睡覺。」 沈默看向季寧,他正用湯匙戳著飯碗,根本沒聽兩人講話。沈默於是說:「等小寧睡著之後,季先生能不能給我一小時……不,半小時就夠了。」 「什麼事?」 「我想給季先生畫一幅畫。」沈默定定看著季明軒,聲音有一點兒啞,「這是我們早就約好的,不是嗎?」 季明軒目光微動。他一時沒有出聲,喉結上下滾動一番,方道:「是,的確有這麼一回事。」 「那季先生是答應了?」 「當然。」 沈默鬆一口氣,連後背也被汗水打濕了。他只怕季明軒說不記得了,說往事隨風不必再提,直接判他死刑。 如今他算死裡逃生,又得多活片刻。 這頓飯吃了很久。季明軒跟沈默各有心事,接下來就沒怎麼說話了。季寧倒是早就吃飽了,東摸摸、西看看,一個人無聊地玩湯匙。他白天玩得太瘋,沒過多久就開始犯困了,哈欠一個接一個,頭一點一點的像隨時會睡著。 季明軒扶著他小小的胳膊,心想,要哄他睡覺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吃過飯後兩人在餐廳門口分手,約好了等季寧睡著之後,季明軒再去沈默那邊。 季明軒單臂摟起季寧,抱著他走回去。他一開始步履如常,到後來卻越走越快,三兩步就回了房間。 陳姐也已吃過了,正在客廳裡等著。季明軒叫她給季寧洗漱過了,又親自給季寧換了睡衣,哄他上床睡覺。 季寧原本還昏昏欲睡,等真到了床上,又不肯老實睡覺了,非要季明軒給他講睡前故事,還點名要聽大灰狼和小白兔的故事。 季明軒沒有辦法,只好坐在床邊給他講:「從前,有一隻小白兔……」 他聲音低沉,在這樣的夜裡格外動聽。 「最後,大灰狼和小白兔成了好朋友,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季寧陷在被子裡,眨巴著眼睛說:「上次好像不是這樣的……」 「就是這樣,」季明軒眸色沉沉,柔聲道,「大灰狼和小白兔相親相愛,永遠在一起了。」 他說完摸了摸季寧的臉,說:「乖,睡覺吧。」 季寧向來怕他,只好閉上了眼睛,嘴巴還微微嘟起來。 季明軒給他壓好被角,關上燈走出了房間。 時間才剛過八點。 季明軒便回自己房間換了身衣服,又從抽屜裡找出一對袖扣,細心戴上之後,才出門去找沈默。
沈默房間的門虛掩著,季明軒敲了兩下門,然後推開門走進去。沈默正忙著收拾行李,地上一隻大的行李箱塞得滿滿的,顯然已經整理好了。 季明軒看在眼裡,不動聲色地問:「打算離開了?」 「是,已在這裡住了好多天,也玩得差不多了。」 沈默把最後一件衣服疊好了,回頭道:「季先生先坐一下吧。」 沈默房間裡沒有露台,只有一面落地玻璃窗,能看見窗外的海景。窗邊擺了兩把椅子,季明軒挑一把坐下了。 沈默倒了杯水給他,道:「不好意思,要耽誤季先生一些時間了。」 「沒關係,」季明軒雙手交疊著放在腿上,問,「半小時夠嗎?」 沈默立即道:「足夠了。」 他的畫板支在房間中央,畫筆和顏料也都胡亂堆著,他翻找出自己需要的顏色,擠出一些顏料來,低下頭認真調色。 季明軒看他一眼,而後扭開頭望向窗外,問:「你的手什麼時候好的?」 「一直沒好,現在是用左手畫畫。」 「傷應該早就痊癒了。」 「嗯,醫生說是心理因素。」 「這只能靠你自己克服了,別人都幫不上忙。」 有的,沈默心想,有一個人可以的。 他調好了顏色,在紙上試了試,自己覺得還算滿意。他原本是用左手握筆的,猶豫一下後,又換到了右手。 他拿筆的手微微發抖。 沈默竭力壓下了那種不適,握著筆走到季明軒跟前,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季明軒見他沒拿畫板,訝然道:「不是要畫畫嗎?」 沈默忽而一笑,說:「沒錯。」 他伸手握住季明軒的左手。 季明軒的手生得那樣好看,手指修長白皙,只無名指上留著戴過戒指的痕跡。沈默筆尖輕顫,第一筆正落在那個位置上。 季明軒怔了一下,不由得動了動手指。 沈默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緊緊按著他的手道:「季先生,別動。」 「沈默……」 「這顏料過一晚就能洗掉,我已經訂了回國的機票,明天就會離開這裡,絕對不會打擾到你的生活。只有今晚,只有這一次……」他聲音低得不能再低,近乎央求一般,道,「讓我把這幅畫畫完。」 季明軒頓時安靜下來。 沈默便繼續畫下去。 他那麼緊張,鼻尖滲出了一點汗,卻完全顧不上了,只專心致志地在季明軒無名指上勾畫。 他畫得十分細緻,季明軒凝神一看,見是一枚戒指的形狀。 沈默一邊畫一邊說:「我聽別人講,結婚戒指要戴在左手,是因為這是最接近心臟的位置。」 他換上最純粹的紅色,在那枚戒指中央輕輕一點,顏料慢慢化開來,像是一顆心的樣子。 沈默仍舊握著季明軒的手,抬起頭來直視他。 「季先生,我的心在這裡。」他可能一輩子也只有一次機會說這句話,因而一字一字道,「從七年前開始,一直都在這個地方。」 說完這句話後,沈默慢慢鬆開季明軒的手,彷彿已把一生的力氣都用盡了。 七年前那個雨夜,季明軒將自己的心送到他手裡,卻始終未得回應。如今人事已非,他只想讓季先生也看一看他的心。 不過這場獨角戲應當結束了。 沈默看一眼時間,悵然道:「原來連半個小時也沒到。」 季明軒面無表情,只雙眼一直望著他。 沈默避開那視線,又看一眼他左手上的戒指。這不是他畫得最好的一次,卻絕對是最用心的一次。 而他現在要親手抹去這顆心了。 沈默站起來道:「我幫季先生洗掉手上的顏料吧。」 季明軒卻坐著沒動,在燈光下瞧了瞧他左手上的畫,問:「只是這樣就夠了?不用再畫一幅肖像畫?」 沈默安靜片刻,答:「沒有必要了。」 他已在他的心上,這世上任何筆墨也描摹不出,何必還要再畫? 季明軒點點頭,站起來說:「我自己洗吧。」 沈默開了洗手間的門,往洗手池裡注滿水,他怕洗不掉顏料,又特意找出一塊香皂來。 季明軒也跟進來,當他面捲起左手的衣袖。 沈默瞥見他戴的袖扣,猛地想起些什麼,頓覺眼眶發熱。他連忙別開頭去。 洗手間裡響起嘩嘩的水聲。 沈默閉上眼睛,覺得五臟六腑也隨那聲音緩緩翻攪。 季明軒一邊洗手一邊問他:「回國之後有什麼計劃?」 「當然仍是畫畫,我現在改用左手拿筆了,右手……」沈默想起那個約定,頓了頓道,「右手不會再畫了。」 「沒有結婚的打算嗎?」 「看緣分吧,不知能不能遇上合適的人。」 「覺得什麼樣的人才合適?」 沈默噎了一下,不知怎麼答他。季明軒又問一遍,他只好硬著頭皮說:「也沒什麼特別要求,志趣相投就行了。」 他正編不下去,忽聽季明軒問:「你看我怎麼樣?」 沈默愕然回頭:「季先生……」 季明軒已伸過一隻手來捏住他下巴。 是左手。 他左手並未被水打濕,無名指上畫的戒指依然栩栩如生。 季明軒抬起沈默的下巴,強迫他同自己對視,手指輕輕撫過他的唇,沉聲問:「既然這是你的心,為什麼還要洗掉它?」 沈默心頭髮酸,動了動嘴唇,終究什麼也沒有說。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他能偷得半小時已是不易,以後卻不必再同季明軒見面了。 沈默推開季明軒的手,轉身走出了洗手間,道:「我明天就要回國了,還得接著收拾行李,季先生也早點回去休息吧。你手上的顏料最好還是洗掉,雖然季太太不在這裡,但是……」 季明軒打斷他的話,道:「誰說我已經結婚了?」 沈默以為是自己聽錯。他呆立原地,過了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小心翼翼地確認:「沒有嗎?」 季明軒揚了揚左手,道:「如果我已結婚,這位置怎麼還會空著?」 「可是,季寧……」 季明軒氣定神閒,一步步走近沈默。「一個三歲孩子的父親,難道不能仍是單身嗎?」 當然也有這種可能,譬如未婚生子,譬如他已離婚,再譬如……沈默拿不準是哪一種。 季明軒已經走到他身前來。 沈默反射性地往後一退,背抵在落地玻璃窗上,是退無可退了。 季明軒伸出手,將他圈在雙臂之間。 沈默覺得他這神情有些像四年前的那一晚,只不過當時季明軒喝醉了,而如今他卻清醒得很,雙目熠熠生輝。他的氣息似有若無地拂過沈默耳邊,叫他:「沈默。」 沈默離得他這麼近,連聲音都在發顫了,應道:「嗯,是我。」 他只應了這麼一聲,季明軒就立刻吻上來。他吻得很輕很輕,像是怕嚇跑了沈默似的,只是這樣貼著他的唇,舌尖細細地在他齒間掃過。 沈默渾身發熱,但他仍有一絲理智,掙紮著躲開一些,道:「季太太……」 「沒有什麼季太太,」季明軒說,「就算有,也必定是我眼前這個人。」 沈默的聲音卡在了喉嚨裡,半晌才問:「為什麼?」 季明軒沒有出聲。他深深看了沈默一眼,然後抬起左手,用嘴唇碰了碰無名指上畫著的戒指。 沈默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像是被他吻在心尖上。 他忽然知道答案了。 這世上只有一樣東西是藏不住的。愛著一個人的時候,即使隻字不提,眼角眉梢,一個眼神就已將他出賣。 他從前是有多遲鈍,竟然什麼也未發現?不過此時此刻,所有的誤會、偽裝、不確定都已消失不見,唯有他愛他,這一點毋庸置疑。 沈默往前一些,一抬頭就親到季明軒的嘴角。他一開始只是試探,輕輕一觸就分開了。 季明軒沒有動,仍是那樣看著他。 沈默便叫了一聲「季先生」,再次顫抖著吻上去。季明軒終於忍耐不住,將他按在落地玻璃窗上,反客為主地吻住他。他追逐著他的唇舌,吻得熱切又激烈,把兩個人的氣息攪在了一起。 沈默被吻得快要透不過氣來,季明軒才稍微退開一些,但仍在他唇上流連不去,一下一下親吻著,道:「沈默。」 「嗯?」 季明軒在他耳邊���聲說了一句話。 沈默身體裡的火彷彿一下被點燃了,他喘了口氣,伸出手去解季明軒襯衫的鈕子。不知是那鈕子太難解,還是他的手有些不穩,解了半天也只解開兩顆。 季明軒捉住他的手道:「太慢了。」 邊說邊撩起他衣服的下襬,一隻手直接探進去。 那手帶著微微的涼意,沈默「啊」地叫了一聲,不由自主地繃緊了身體,但他體內的熱意非但沒有平息,反而燒得更烈了。 季明軒撫弄著他的胸口,身體覆上來,下身抵在他的腿邊。 沈默隔著布料感受到了他的熱情。他自己的情況也沒好多少,那地方還未被人碰觸,已經硬得發脹了。 季明軒一面吻他,一面挺動腰身,模擬交合的動作撞擊他的身體,一次次頂在他的脆弱之處。 沈默被他頂得受不住,求饒似的叫:「季先生……」 季明軒並不放過他。 沈默只好改口道:「明軒……」 季明軒狠狠一震,喘息聲加重了幾分,更深地吻住他,伸手摸進他的褲子裡。 沈默徹底落入了他的掌中。 他許久沒有發洩過了,身體格外敏感,只被季明軒撩撥了一會兒,就快到達極限了。季明軒卻在這時停了下來。沈默眼眸濕潤,茫然地望著他。 季明軒親了親他的眼角,說:「再等一等。」 酒店裡備有潤滑劑,季明軒從抽屜裡翻了一支出來,擠一些在右手上,然後讓沈默翻了個身,重新覆了上去。 沈默被他壓在冰冷的玻璃窗上,才明白他想幹什麼,急道:「別……別在這裡……」 季明軒剝了他的衣服,故意牢牢地按著他,說:「別怕,沒人看得見。」 沈默的兩邊乳頭也被壓得貼在了玻璃上,只覺又是難受又是刺激,禁不住「啊」地叫了一聲,連聲音都變了調。 季明軒一隻手扣著他的手,另一隻手順著他的臀縫滑下去,在那入口處慢慢打著轉。 沈默背脊都麻了。 季明軒卻還是好整以暇地問他:「要嗎?」 沈默當然無法拒絕。 季明軒又問:「去床上?還是在這裡?」 沈默知道他要的是什麼答案,他說不出口,只是催促道:「季先生,快點……」 季明軒這才探進一根手指。 沈默太久沒做過了,那地方特別的緊,季明軒耐心擴張了許久,才覺裡面變得濕軟起來。 沈默早已等不及了,帶著哭腔道:「嗯……可以了……」 季明軒也有些難耐。他扳過沈默的臉,溫柔的吻落在他的唇上,與此同時,下身的動作卻是截然不同的兇狠,抵在那柔軟的入口處,一下就貫穿了他的身體。 「啊……」 雖然經過了潤滑,沈默還是痛得發抖,將侵入身體的異物咬得死緊。季明軒也不好受,在他體內停了一會兒,才扣著他的腰動起來。 沈默被他頂得一下下撞在玻璃上。 窗外是茫茫的夜色。 明知窗子臨著斷崖,沒人看得見這淫亂的景象,沈默仍覺面孔燒得發燙,有種難以形容的羞恥感。而快感也變得格外強烈,他前面那處一翹一翹地挺立起來,在玻璃窗上留下黏濕的痕跡。 季明軒剛開始還知道節制,到後面卻越頂越快,把沈默弄得雙腿發軟,前面濕得一塌糊塗。 沈默胡亂叫著:「不行……要壞了……」 季明軒低低地笑,手指摸到兩人身體結合的地方,問:「哪裡要壞了?這裡嗎?」 說著,手指摸索著往裡面擠。 沈默嚇了一跳,只把他絞得更緊。 季明軒便抽回手,將沾了淫液的手指塞進沈默嘴裡,一邊舔著他的耳垂一邊說:「如果是這面玻璃壞了,我們就一起摔下去,然後淹死在海裡。」 沈默顫慄不已。彷彿兩人當真落進了海中,在海水的衝擊下不斷拋起落下,攀上快感的頂峰。海水迅速淹沒了他們的身體,他們就這樣死在一處,再不分離。 這樣的想像讓沈默更加興奮,叫著季明軒的名字射了出來。 季明軒卻還沒有結束。他按著沈默的背抽送了幾下,接著撥開沈默的頭髮,反覆親吻他的後頸。 沈默被他親得渾身發軟,一會兒「季先生」一會兒「明軒」地亂叫。 季明軒吻著吻著,突然張嘴咬了下來。這一下咬得十分用力,像是要在他身上留下印記一般,低聲道:「沈默,你是我的了。」
第十七章
沈默有些艱難地回過頭,瞧著他道:「一直都是。」 季明軒深吸一口氣,頓時將他摟得更緊,一番衝刺後,在他體內爆發出來。 沈默渾身哆嗦了一下,還在餘韻中的身體愈發敏感,雙腿軟得站也站不住,順著玻璃窗滑了下去。 季明軒伸手摟住他的腰,將他扶了起來,帶他去浴室洗澡。這一場情事費了兩人太多力氣,洗完澡後就相擁著倒在了床上。 沈默一閉上眼睛就睡著了,迷迷糊糊地睡到半夜,感覺有一隻手摸上了他的腰。那隻手的動作十分嫻熟,似有若無地在他腰間撫過,挑起一種熟悉的情慾。沈默「唔」了一聲,半閉著眼睛道��「季先生?」 「沒事,」季明軒由身後抱著他,在他耳邊說,「你接著睡。」 那隻手的動作卻繼續著,漸漸往下摸去。 沈默連忙捉住他的手道:「季先生,我沒力氣了……」 季明軒親了親他鬢角,哄他道:「你不必花力氣。」 說著褪下沈默的褲子,尋到那被徹底佔有過的地方,伸進兩根手指攪弄。沈默的身體經過先前那番情事,早已變得軟化許多,很快就適應了他的存在。 季明軒便撤出手指,將自己緊緊地貼上去,側躺著進入了沈默的身體。 「啊……」 沈默急促地叫了一聲,再也沒了睡意。 季明軒抱著沈默,緩緩晃動身體。他這一次做得特別溫柔,但時間也拖得特別長,將沈默折騰得嗓子都啞了,到最後不住求饒。 季明軒吻著他的後頸問:「喜不喜歡?」 「喜歡……」沈默被他欺負得不行,斷斷續續地說,「嗯……我喜歡季先生……」 這句話顯然取悅了季明軒,又抱著他廝磨一陣後,總算是射了出來。這回兩人也懶得去洗澡了,就這麼汗涔涔地摟在一起,待呼吸慢慢平復下來。 窗外的天色仍是暗沉沉的,將明未明的樣子。 沈默累過了頭,反而睡不著了,在季明軒懷裡道:「季先生真的沒結婚?」 季明軒哼哼了兩聲:「你明知我心裡放著誰。」 沈默苦笑。若他沒有失去那一段記憶,當然明白季明軒的心,但偏偏命運弄人,讓他差點錯失了他。 「既然如此,季先生四年前為什麼跟我分手?我讓陳律師聯繫你,為什麼從不回應?」 季明軒一下不出聲了。 眼看著天色一點點亮起來,過了許久,沈默才聽他吐出一個名字:「安安……」 沈默心中一凜。 這是他最不願面對的一件事,若不是他跟周揚那些糾纏不清的舊事,也不會害得季安安…… 「安安那天在醫院裡醒過來,聽我說出了所有真相後,一滴眼淚也沒有流。你不知道,她從小就愛哭鼻子,一點小事就能掉眼淚,但那時卻平靜得要命,她只求了我一件事。」 「什麼事?」 「從小到大,只要是安安想要的,我都盡力為她達成。我這麼討厭周揚,也同意他當我的妹夫了。安安第一次那麼認真地求我,我怎麼忍心讓她失望?」 沈默又問一遍:「季小姐求了你什麼事?」 季明軒閉了閉眼睛,道:「她求我放你自由,讓你跟周揚在一起。」 沈默的眼皮驀地抽了一下。他作夢也料不到,季安安會這樣懇求季明軒。 明明,明明她才是被欺騙的那個人。 「安安說,相愛的人才應當在一起,而不被愛的那個人……就唯有放開手。」季明軒道,「她比我清醒得多,不是嗎?一開始就是我錯了,我以為把兩個人綁在一起,遲早會產生感情,沒想到適得其反。我透露了你跟周揚的事,結果害得你受傷,我讓安安跟周揚訂婚,結果害得她……」 季明軒有些說不下去。 沈默忙握住他的手:「不是的,我知道你是無心的……」 「但已發生的事來不及挽回了,所以我答應安安跟你分手,從此不再打擾你跟周揚。」 「我跟周揚早已結束了。」 「那天聽你提了我才知道。」季明軒親他一下,說,「我遵守跟安安的約定,一次也沒有回去過,我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你。那天在游泳池邊,你就那樣站著……」 季明軒沒再說下去,只是將他親了又親。 沈默心想,真的是從沒想過嗎?為什麼要在島上投資酒店?或者他是懷著萬分之一的希望,一直也在這小島上等他。 就像當初在錦繡山莊等他一樣。 然而沈默並不揭穿他。 季明軒握起沈默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說:「沈默,是你自投羅網的。」 沈默大方承認道:「是我。」 因這張網的另一頭是季先生,他才不管不顧,一頭撞了進來。 沈默現在是越來越瞭解季明軒了,知道許多事情他即使做了也不會認,所以只好由他表現得更愛一些。 窗外的天際逐漸泛白了。 沈默問:「季先生是不是要早點回去陪小寧?」 季明軒「嗯」了一聲,仍是環著沈默道:「再多躺一會兒。」 「既然季先生沒有結婚,那小寧到底是……」 季明軒忽然把他抱得更緊。 「你在國內,想必也聽到過一些關於安安的消息。」 「是,我聽陳律師提起過。」 「安安跟我出國之後,原本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但她不聽我的勸阻,執意要生下季寧——就跟我母親當年一樣。」 沈默吃了一驚,從床上坐起來道:「小寧是季小姐的孩子?」 季明軒沒有否認。 沈默暗自算了一下時間,季安安是三年前……季寧現在三歲,時間確實對得上。可是,孩子的父親…… 沈默猶豫一下,到底還是問:「小寧的生父……是周揚嗎?」 季明軒眸色沉沉,伸手一扯,將沈默扯回懷裡,聲音微啞地說:「不是。」 他過了一會兒才平靜下來,說:「季寧姓季,跟其他人沒有任何關係,這也是安安的意思。」 沈默立刻明白過來。季明軒將季寧算在自己名下,是為了避免將來跟周家人牽扯不清。他不禁道:「季小姐一定很愛小寧。」 明知會有生命危險,還是選擇生下這個孩子。至於她是否仍愛周揚?沈默不敢去想。 季明軒道:「可她對我未免太過狠心。」 沈默知道季明軒的父母早已過世,只剩下季安安一個親人。在這件事上,他必然是自責的,他一心想給妹妹所希冀的一切,結果卻用錯了方式,反而失去了她。 天已經完全亮起來了,沈默伏在季明軒懷裡,想抬頭看一下他的臉。季明軒卻先他一步,用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叫他道:「沈默。」 沈默心中難過,使勁親了親他的下巴,應道:「嗯,���在呢。」 他懊悔沒有早點來找季明軒。在他失去季安安的時候,在他最傷心最痛苦的時候,並未陪在他的身邊。 不過以後,沈默想,以後再也不會了。 兩人就這麼靜靜靠在一起,誰也沒再說話。直拖到不能再拖了,季明軒才摸了摸沈默的頭髮,起身道:「我去看看季寧。」 沈默也跟著起來了。 昨晚脫下來的衣服還胡亂扔在地上。沈默裝作去撿衣服,把洗手間先讓給了季明軒。季明軒進去洗漱一番,出來時又恢復成了那個無懈可擊的季先生,隻眼睛有些微紅。 沈默當作沒看見,把衣服遞給了他。 季明軒沒有替換的衣服,只好重新穿上昨天那件襯衫。他穿好之後,把那對袖扣拿在手裡把玩了一陣,然後扔給了沈默。 沈默怔了一下,仔細瞧了瞧季明軒的臉色,才算明白他的意思。他走過去替季先生戴上了袖扣。 季明軒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 他的襯衫在地上扔了一夜,捲得有些皺了,沈默順手整了整他的衣領,撫平那些皺痕。 季明軒嘴上沒說什麼,但嘴角彎了彎,顯然還算滿意。出門前他又回頭看了沈默一眼,問:「你今天還回國嗎?」 像是怕沈默跑了。 沈默忙道:「我馬上去退機票。」 季明軒點點頭,「再多住幾天,我帶你到處逛逛。」 其實沈默年年來S島度假,能逛的都逛得差不多了,但是跟季明軒一起逛,自然大不一樣。他有點捨不得同他分開,問:「不如我也過去看看小寧?」 「他早上剛起來脾氣大,還是算了。而且你昨晚沒休息好,再多睡一會兒吧。」 沈默確實累得很,也就沒再堅持。 季明軒就說:「中午一起吃飯。」 他想了想,又加一句:「不過在那之前,有件事要你完成。」 「什麼事?」 季明軒揚了揚左手,給他看那枚尚未褪色的戒指,再指指沈默的手道:「你手上也畫個一樣的,中午吃飯時檢查。」 沈默道:「我畫的是我自己的心,季先生的……」 「當然也是你畫。」季明軒的目光掃過來,瞧著他道,「我的心在哪裡,難道你不知道?」 沈默當然知曉。 他臉上微微發燙,竟然答不上來。 季明軒便笑了一下,擺了擺手,轉身走了。 沈默又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裹著被子躺回床上去。他昨晚幾乎沒怎麼睡過,因此這一覺睡得特別沉,連夢也沒作一個,醒來時太陽已高高掛在天上了。 沈默記著季明軒的吩咐,取出昨晚用過的顏料來,在自己左手上畫了枚一樣的戒指。雖然是為了應付檢查用的,不過他也畫得挺認真,畫完後舉高左手,照著陽光看了看手上的戒指,自己一個人傻樂了一陣。 沒過多久季明軒就來敲門了。他換過了一身衣服,開車載沈默去外面的餐廳吃飯。 沈默找了一圈沒找著季寧,就問:「小寧呢?」 「季寧有保姆看著。」季明軒道,「我們難得單獨吃頓飯。」 說著抓起沈默的左手,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確認過兩人的戒指正是一對後,才握著他的手往前走。 「季先生,」沈默有點不好意思,「這是在外面。」 季明軒反而將他握得更牢。「怕什麼?又沒人認識我們。」
他態度大方自然,一路牽著沈默的手出了酒店,開車去了一家極具當地風情的餐廳。餐廳臨水而建,處處用綠色植物作為點綴,餐桌旁就是一汪碧綠的池塘,環境清幽靜謐。 季明軒做主點了幾道特色菜,一邊吃一邊跟沈默閒聊。他倆都不是多話的人,只隨意聊些分別後的情況。 季明軒的生活乏善可陳,除了工作之外,大部分心血都花在季寧身上了。沈默這才知道一個大男人帶孩子多不容易,他對季寧的愛,自然也是無可置疑的。 至於沈默這邊更沒什麼好提的,也就開了一家畫室,過過清閒日子。 「你還雇了人打工?」季明軒敏銳地捕捉到資訊,「男的還是女的?」 沈默如實道:「女的。」 季明軒就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 沈默馬上補充道:「她已經有談婚論嫁的男朋友了。」 季明軒還是說:「嗯。」 他臉色多云轉晴,順手往沈默碗裡夾了幾塊肉,道:「你好像瘦了些。」 沈默並不覺得自己變瘦了,不過既然季先生發了話,他這一頓還是吃得比平常多。吃完後飽得不行,季明軒就拖著他到沙灘上走。 海邊風光是早已看膩了,沈默無心再去欣賞,只一心一意地跟著季明軒走。走得累了,就隨便找個地方坐下來歇一歇,並沒有什麼目的地。 海風徐徐吹著,沈默覺得這樣的時光真是既短暫又漫長。 短暫得轉眼就天黑了。 漫長得像是會就此過完一生一世。 他們在海邊看過了落日才回去。回到酒店時天色已經晚了,他們就在酒店餐廳裡吃了晚飯。 沈默一直奇怪季明軒手上的顏料怎麼沒褪掉,後來圍觀了一下他洗手,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洗得很細緻,特意把水龍頭開到最小,避開了那一小塊地方。 沈默又是感動又是尷尬,難得強勢一回,強迫他把手上的戒指洗了。 季先生為此不大高興,整個晚上都黑著一張臉。 沈默沒空去哄他,因為被季寧纏住了講故事。 季寧臨睡前才見著他們,興奮了沒多久就被季明軒押著去睡覺了。他委屈地躺在被窩裡,要求聽大灰狼和小白兔的故事。 沈默就坐在床頭給他講了故事。 季寧聽完後眨了眨眼睛,嘟著嘴說:「跟上次爸爸講的不一樣。」 「你爸爸怎麼說的?」 「爸爸說,大灰狼和小白兔永遠在一起了。」 沈默心中一動,回頭去找季明軒。這時才發現,就在他給季寧講故事的時候,季明軒已經靠在床邊睡著了。 季寧撲過去叫:「爸爸——」 沈默連忙抱住他,壓低聲音說:「噓,讓爸爸好好睡一覺。」 從昨晚到今天,他是夠累的了。 沈默把季寧塞回被子裡,哄著他睡了覺,然後從隔壁抱來一床被子,小心地蓋在季明軒身上。 季明軒仍舊熟睡未醒。 昏黃燈光下,沈默發現他的睫毛特別得長,在臉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沈默看著看著,有點兒心猿意馬。 季明軒和季寧都睡著了,房間裡並無其他人。他想起許多年前的某一天,他累得在沙發上睡著時,季明軒在他身旁來回走了許多遍。 沈默心跳得甚急,稍微有些緊張。他兩手撐在床沿,一點一點朝季明軒靠過去,嘴唇貼上他的臉,輕輕吻在他頰邊。 一如多年前那樣。
第十八章
沈默在島上多住了幾天,玩得盡興了才重新訂回國的機票。 季明軒這幾年在國外發展,工作重心也都轉到了國外,倒不是說回去就能回去的,因此沒有陪沈默一道回國。他機票訂得稍晚一些,沈默出發那天,就帶了季寧去機場送他。 雖然分別在即,但季明軒並不說什麼情話,只對沈默道:「等我忙完了事情就過去找你。」 沈默笑著說好。 反而是季寧對沈默依依不捨,一個勁地問「叔叔要去哪裡」、「叔叔什麼時候回來」、「叔叔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走」等等問題。 沈默耐著性子一一回答:「叔叔要回家了,暫時不會再來,不過小寧以後可以來叔叔家玩。」 「真的?」季寧仍不相信,非要跟沈默拉勾。 沈默便彎下身,跟他勾了勾小指,道:「叔叔要是說謊了,就罰我……被大灰狼叼走。」 季寧這才信了,一臉稚氣地說:「叔叔千萬別被大灰狼叼走,不然我就見不著你了,爸爸有叔叔的照片,我可沒有。」 沈默怔了一下,問:「什麼照片?」 「就是爸爸放在錢包裡的那張……」 話還沒說完,季寧已被季明軒一把抱了起來。 他作勢在季寧屁股上拍了一下,道:「叔叔就要上飛機了,讓他多休息一會兒,別纏著他說話,知道嗎?」 季寧有些不情願地說:「哦。」 季明軒哄他道:「聽話。」 沈默忍不住叫了一聲:「季先生。」 季明軒若無其事地與他對視,什麼解釋也沒有。 沈默無奈,想了想說:「我口渴了,想去買瓶水喝,季先生的錢包借我用一下。」 季明軒黑眸一眯,說:「我去買。」 說完就抱著季寧去買水了。 沈默站在原處,遠遠看著他們父子倆的背影。 難怪季寧一見他的面就跟他這麼親近,看來不是毫無原因的。只是……季先生的錢包裡放著他哪張照片? 沈默不愛照相,印象中沒跟季明軒合影過,他以前拍的那些也都留在那間出租屋裡了,季明軒哪裡來的照片? 沈默心中好奇,等季明軒買了水回來,他又是一番旁敲側擊。奈何季先生嚴防死守,任憑沈默怎麼追問,他就是不肯透露半分。 再過不久就該登機了,沈默沒辦法,只好去問季寧:「那張照片拍得好不好?」 季寧還沒出聲,季明軒已經將他按進懷裡,然後湊過來在沈默唇上親了一下,低聲說:「很好看。」 沈默嚇了一跳,按著嘴唇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季明軒只是笑笑,放開懷中的季寧道:「該過安檢了。」 沈默看看時間確實差不多了,就跟季明軒父子道了別,走去辦登機手續。 他每年都來S島旅遊,但只有這一次,心情大不相同。他坐在飛機上回想這幾天發生的一切,覺得像作了一場夢似的。 回程時因為要轉機,又花了不少時間,沈默到家時都快半夜了。他給季明軒發了條簡訊報平安,接著就倒頭睡下了。 他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來,自己隨便煮了點面吃,下午開車去畫室轉了轉。當然還是沒生意,楊月閒得都在打蒼蠅了,見了他自然是大���過望。 「老闆,你總算回來了!這次怎麼去了那麼久?」 「嗯,忍不住多玩了幾天。」 「有沒有給我帶好吃的回來?」 「當然帶了。」沈默取出在當地買的特產,道,「哪年沒有給你帶?」 楊月笑嘻嘻接過了,說:「還是老闆最好了。你這次出去玩,有沒有碰上什麼豔遇?」 豔遇? 他跟季明軒……算嗎? 沈默頓了一下,一時沒答上來。 楊月立刻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有嗎有嗎?真的有嗎?是什麼樣的?大長腿的異國美女?」 沈默搖頭道:「別瞎想了,好好幹活。」 「生意都沒有,哪有什麼活幹啊。」 「現在沒有,以後就有了。」沈默一邊整理東西一邊說,「再過幾天就開學了,肯定不少學生要學畫畫,咱們把廣告打出去,應該能接到些生意。」 他看一眼���月說:「要是你覺得人手不夠的話,就再招個人來幫忙吧。」 楊月驚訝地瞪圓了眼睛:「老闆你是怎麼了?以前不都能偷懶就偷懶嗎?怎麼突然變得勤快起來了?」 沈默有些不服氣:「我哪有這麼懶?」 接著又感慨道:「不過現在是不一樣了。」 「為什麼?」 「因為……」想起遠在國外的那兩個人,沈默眉眼間染上淡淡笑意,「我要賺錢養家啊。」 楊月的表情不能只用驚訝來形容了,她走近了幾步,盯著沈默道:「老闆,我記得你是單身吧?」 沈默答得含蓄:「以前是。」 就這麼一句話,已足夠小姑娘展開豐富的聯想了。 「啊啊啊,老闆你要結婚了嗎?還是已經結婚了?在國外一見鍾情?海邊的浪漫相逢?是不是像拍電影那樣?」 沈默沒有答她,指著角落裡的一處蜘蛛網道:「是不是很久沒打掃了?趁著今天有空,來做個大掃除吧。」 「老闆你別轉移話題!」楊月追過來說,「未來的老闆娘是不是外國人?糟糕了,我英文這麼差,以後怎麼跟她交流啊?」 沈默心裡一樂,覺得「老闆娘」這個稱呼怎麼聽怎麼舒服,簡直想表揚一下楊月了。他跟季明軒的事情雖然還沒定下來,但也是八九不離十了,以後遲早要介紹給楊月認識的,因此稍微透了點口風:「放心,他會說中文。」 「那就好。」楊月鬆一口氣,又問,「她長得怎麼樣?脾氣好不好?」 沈默拿起把掃帚來掃地,嘴邊一直帶著笑:「他年紀比我大幾歲,長得特別好看,至於脾氣嘛……其他都好,就是有點驕傲。」 楊月立刻腦補了一個冷豔御姐的形象,覺得她家老闆好像吃不住這一款的。不過瞧沈默那賺錢養家的勁頭,就知道他肯定是陷進去了。 「未來老闆娘是不是很能花錢?」 「應該是吧。」 看季明軒那些衣服的牌子,就知道肯定價格不菲,雖然現在不用買車買房,但他考慮得比較長遠。 「而且還有孩子的教育經費……」 「孩子?」楊月上下打量沈默一番,道,「老闆你真是神速!」 沈默知道她是誤會了,哭笑不得道:「孩子已經三歲了。」 「對方是二婚?」 「不,這件事比較複雜。」 楊月點點頭:「我懂我懂。」 不就是未婚先孕嘛,女方一個人辛苦帶孩子,然後終於遇到了生命中的真愛——也就是她家老闆。 她朝沈默比了比拇指,說:「老闆真是好男人。」 沈默猜她是誤會得更嚴重了,知道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楚,反正以後見了面就知道了,也就沒再說下去了,專心打掃起來。 楊月自行想像了一個曲折美好的愛情故事,算是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 一下午過得飛快。 晚上楊月下班後,沈默正想叫外賣吃,就接到了季明軒打來的電話。當然並沒有什麼要緊事,只是隨意地聊些日常瑣事,光這樣就聊了半天,最後沈默的手機都發燙了,才不得不掛斷了電話。 季明軒那邊有不少事要處理,預計再過一個月才能回國,沈默便趁著這一個月忙碌起來。他先把那對戒指畫在了紙上,接著又去忙別的事了,整天跑來跑去地不見人影,難得回一趟畫室,也都是在埋頭畫畫。 楊月探頭探腦地想看他在畫什麼,沈默沒給她看。
一個月的時間比起在島上的那幾天是太漫長了,好不容易等到季明軒回來,沈默提前開車去機場接人。 季明軒沒帶多少行李,一身瀟灑地從出口走出來,季寧沒跟他一起來。 沈默迎上去問:「小寧呢?」 「季寧年紀太小,換了新地方會不適應,所以等這邊安頓好了再接他過來。」 沈默問:「季先生打算住哪裡?還是原來的別墅嗎?」 季明軒靜了片刻。 沈默知道那幢別墅是季明軒和季安安從小長大的地方,現在住進去難免觸景傷情,他於是道:「要不要去我那裡?」 季明軒聽了這話,連一句回答也沒有,直接握起他的手說:「走吧。」 沈默像以前的許多次那樣,一心一意地跟著他走。 不過上了車仍是沈默開車。季明軒問他:「你現在住哪裡?」 沈默笑道:「到了就知道了。」 他一路往市中心開去。 季明軒出國幾年,一開始只注意到H市這些年的變化,後來漸漸發覺這條路有些熟悉。他沒看身邊的沈默,雙眼望著前方問:「沈默,你開去哪裡?」 沈默伸過一隻手與他相握,仍是那句話:「很快就到了。」 市中心的黃金地段有一處住宅區,鬧中取靜,靠一條林蔭大道隔開了都市繁華。 沈默的車正開向那裡。 季明軒眼皮跳了跳,與沈默交握的手有些汗濕了。車子緩緩停下,他已認出了這個地方——錦繡山莊。 沈默停穩車子,拉開車門道:「季先生,下車吧。」 季明軒坐著沒動,眸色既深且沉,看向沈默道:「為什麼來這裡?」 「季先生忘了嗎?你雖然讓陳律師收回錦繡山莊這套房子,不過我當時並未同意,所以鑰匙仍在我手上。」 季明軒眼神一動,說:「嗯,你還留著那把鑰匙。」 這次沒等沈默再催促,他就開門下了車。 這麼些年過去了,錦繡山莊變化不大,只門口的保全換過了一批。沈默這些日子時常進出,倒是跟保全們混熟了,僅靠刷臉就能進去了。 沈默名下那套房子是在七樓,按說是該坐電梯的,但他卻對季明軒道:「季先生,不如我們走樓梯吧,我有些話跟你說。」 季明軒並無異議。 兩人拾階而上,一層一層地走上去。 樓梯間少有人經過,自然是靜謐無聲的,沈默一邊走,一邊將當年的事娓娓道來。 「……我摔下樓梯之後,被人送進了醫院,雖然沒受什麼傷,卻記不起那半年裡發生的事了。」 沈默說完之後,停下腳步看著季明軒,「若非如此,我肯定早已來過錦繡山莊了。」 也早已……走進他的心了。 季明軒安靜聽著,臉上沒什麼表情,像是根本無動於衷,但他如此平靜,又像是有點風雨欲來的意思。 沈默心中惴惴,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他問:「痛嗎?」 「什麼?」 「你那時不是從樓梯上摔下來了嗎?」季明軒眼底的種種情緒,最終只化作成如水的目光,落在沈默身上,「痛不痛?」 一霎時,沈默覺得滿世界都是自己的心跳聲。 這個人在他神志不清時被他當作周揚,在他清醒過來後被他徹底遺忘,而他現在知道一切,卻對那些過往一字不提,只是問他,摔得痛不痛? 「季明軒……」 沈默有些失態,拚命眨了眨眼睛,才把眼底的那點水氣逼回去。 季明軒伸手一扯,將他按進懷裡,笑著摸摸他臉道:「看來是真的很痛了。」 沈默揪著他衣領,連季先生也不叫了,只管叫他名字。 季明軒應了幾聲,說:「還剩下三層樓,不如我背你上去吧。」 沈默這才抬起頭,眼睛仍是紅的,說:「我只是有點難受,又不是走不動路了。」 季明軒認真道:「等你走不動路時,我也這樣背你。」 沈默一聽這話,就沒辦法拒絕他了。 季明軒彎下身來,將沈默背在背上,先掂了掂重量,然後再背著他往樓上走。 沈默伏在他背上,總算緩過些勁來,問:「季先生不知道我失憶了,那幾年……以為我故意不理你嗎?」 季明軒自嘲道:「我不就是個陌生人?」 沈默悶悶道:「不是……」 他想一想那時候的季明軒,心裡又難受得不行,過一會兒才問:「季先生以前常過來錦繡山莊?」 季明軒立刻答:「偶爾來一趟而已。」 沈默知道這答案要反著理解,就接著問:「你一個人在這裡幹什麼?」 季明軒乾脆不理他了。 沈默怎麼追問他都不說話,只把人背穩了,一口氣走完三層樓。到了七樓,沈默從季明軒背上下來時,才聽見他低聲說了一句話。他聲音實在太低,若非沈默離得近,幾乎要錯過這句話。 他說:「我在想你。」 沈默一下定在了原地。 季明軒快步走到門口,朝他招了招手道:「鑰匙呢?」 沈默回過神,連忙翻出了鑰匙開門。他手有些抖,拿著那把鑰匙,竟試了幾次都塞不進鎖孔。 還是季明軒握著他手,幫他把鑰匙插進鎖孔裡。 只聽「咔噠」一聲,那扇門終於開了。沈默與季明軒對視一眼,心中都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屋子是早已打掃過的,裝修與家具都是季明軒記憶中的樣子,只有一些小細節做了改動。牆角上裝了防撞條,插座上安了防護罩,一些電器也都換成了有兒童鎖的,這些是沈默這一個月裡忙碌的成果。 季明軒打開臥房,見主臥基本沒動過,次臥則改成了兒童房。 沈默解釋道:「家具都是現買的,沒有油漆過,小寧可以直接住進來。」 季明軒點點頭,接下來只剩一間書房了,他的腳步卻有些遲疑。他在書房門口來回走了兩遍,才慢慢推開那扇門。 書房仍是他當年親手佈置的樣子,房間的採光相當好,地上鋪滿了各種繪畫工具,牆上則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畫。 只不過那些畫已經換過了。 畫中的主角全部都是同一個人。季明軒一眼就認出那是他自己——他微笑的樣子,他皺眉的樣子,甚至是他面無表情的樣子,每一種神態都描畫得惟妙惟肖。 落款處的簽名是他最熟悉不過的兩個字。 沈默。 季明軒回頭去尋沈默。 沈默正站在他身後,問:「我畫得怎麼樣?」 他有點小緊張,補充道:「一個月的時間是太趕了,我又是用右手畫的,沒法畫得太細緻。」 季明軒已對上他的視線,又很快別開眼睛,淡淡道:「還可以。」 不知是不是錯覺,沈默發現他耳後的一小塊地方微微發紅。他忍住想要親吻上去的衝動,從衣袋裡取出早已準備好的東西,然後伸手握住季明軒的左手。 季明軒道:「沈默?」 沈默沒有作聲,只捏著他的指尖,將攥在掌心裡的那枚戒指緩緩套在他無名指上。他連大氣也不敢出,像完成一幅絕世名畫那樣專注。 那戒指是沈默畫好了圖紙特意訂製的,與他在島上畫的十分相似。 季明軒低頭看了看,怔然道:「這算什麼意思?」 「求婚。」沈默迅速戴上自己那枚,跟季明軒的手扣在一處,兩枚戒指正是一對,「我想跟季先生共度一生。」 季明軒已經做得太多,這次輪到他主動一回了。他一直不知道季明軒為什麼喜歡上自己,但既然已經在一起了,他唯有努力成為更好的人,方不負這般深情。 「我會好好賺錢養家的,季先生的意思是……?」 季明軒遲遲未有回應。 他把手上的戒指看了又看,接著再瞧了瞧沈默,忽然一把將他按在了牆上。 牆上自然也掛著季明軒的畫像。 季明軒的表情比任何一幅畫上的都要動人,戴著戒指的手抬高沈默的下巴,說:「這是我的答案。」 沈默恍惚了一下,只覺滿屋子都是那人英俊的面孔,而真正的季明軒就站在他面前,溫柔無比地吻下來。
《完》
番外 一
那是一張證件照。 照片上的人仍是學生模樣,嘴唇微微抿著,表情專注地瞪著鏡頭,拍照時也是一副認真勁兒。他相貌算不上出挑,只一雙眼睛格外的黑,藏在略短的劉海底下,映得身後紅色的背景也都黯然失色了。 這張照片貼在季明軒前不久剛拿到的調查資料上。季明軒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資料,知道照片上的人名叫沈默,是T大美術系的一名學生,今年剛畢業,目前還在找工作。 季明軒有次應邀去T大開個講座,就見這個叫沈默的坐在第一排,明明一副聽不懂的茫然模樣,還全神貫注地在書上做筆記。 季明軒當時只覺得有趣,沒有料到他就是周揚正在交往的人。 資料後面還附了幾張照片,是沈默和周揚在一起時偷拍的,雖然兩人都是男的,但一看那動作神態,就知道他們肯定關係親密。 季明軒抬手按了按眉心。 他妹妹季安安跟周揚是青梅竹馬,從小就喜歡周揚,讓兩人結婚也是周季兩家樂見其成的事,現在看來,這一番盤算注定是要落空了。 車子在這時緩緩停了下來,司機回頭道:「季先生,周宅到了。」 季明軒「嗯」了一聲,將那份資料放回文件袋裡。他想了想,終究沒有帶出去,只隨手扔在車上,開門下了車。 周父周母知道他今日要來,早在客廳裡等著了。傭人輕手輕腳地端上茶來,又悄無聲息地退下去。 季明軒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是他喜歡的鐵觀音。 寒暄過後,周母開門見山,直接開口道:「明軒,安安跟周揚一起出國留學的事,我們不是早就說好了嗎?怎麼這時候又說要再考慮考慮?」 季明軒斟酌著答:「我覺得不太合適。」 「周季兩家聯姻的事,我們之前早就商量過了,有什麼不合適的?」 「你們知道的,安安的病……」 周父周母對視一眼,仍是由周母出面道:「我們兩家也不是外人,安安的身體狀況,我跟你伯父早就清楚了。不過這也不算什麼大事,想當年你父親跟你母親,不也是這麼結婚了?」 季明軒微微動容。 他父親跟母親一直恩愛,確是城中一段佳話。雖然兩人也是商業聯姻,但他父親一生鍾愛體弱多病的母親,將她呵護得無微不至。甚至他母親因病過世之後,他父親也沒有再婚。 周母也是在商場上摸爬滾打過來的,最擅察言觀色,趁勢道:「其實安安這樣的情況,嫁給我們家周揚才是最好的。至少知根知底,你也可以放心,不是嗎?」 何況兩家有利益上的牽扯,這樣的結合,遠比所謂的情愛更為牢固。 這句話周母雖未說出來,但在座的三人都是心知肚明。 季明軒的確猶豫,不過並未被她說服,只道:「就算安安這邊沒問題,周揚也未必樂意。」 「明軒,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據我所知,周揚現在已經有交往的對象了。」 周母臉色微變。 倒是周父呵呵笑起來,說:「男人嘛,結婚前有幾個女朋友也是正常的,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 周母臉色不大好看,但也附和道:「周揚高中時交往過一、兩個女朋友,不過早就分手了,現在這個我倒沒有聽說過。」 他現在換了口味喜歡男人,當然不敢讓父母知道。 季明軒很有分寸地沒講出來。 周母盯著他道:「看來明軒已經找人調查過周揚了。」 「我當然要為妹妹的幸福著想。」季明軒笑笑,道,「總之出國一事,伯父伯母還���問過了周揚的意思再做決定吧。」 他之後就換了話題,又隨意聊了幾句,盡足了禮數才告辭離去。 這番談話季明軒沒有給季安安知道。他的寶貝妹妹,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永遠當城堡裡的公主就好。外界的風風雨雨,並不需要她去操心。 沒想到幾天后,季安安主動提起了出國的事。 季明軒壓下心中驚訝,笑問:「誰跟你提這件事的?」 「周揚啊,他說他爸媽跟哥你商量過了,難道不是嗎?」 季明軒眸色一沉,問:「周揚也同意出國了?」 「當然,不然他幹嘛跟我提?」季安安搖著季明軒手臂撒嬌道,「哥,你到底讓不讓我去?」 季明軒沒有答她,心中念頭急轉,面上卻沒露出分毫,只是拍了拍季安安的手問:「安安,你真這麼喜歡周揚?」 「哥!」季安安跺了下腳,臉上微微泛紅,「我從小就喜歡他,你又不是不知道。」 「為什麼喜歡他呢?」 「他……是我從小的夢想。」 就像白雪公主期待遇上白馬王子一樣,或許每個少女都會有這麼一個夢。 季明軒溫柔地注視著妹妹,問:「如果周揚不喜歡你呢?」 季安安甜甜一笑,沒有因這個假設而生氣,只是說:「那我也還是喜歡他,一直喜歡。」 她雖然遺傳了母親的病,性格卻更像父親,在感情上特別執著。當年他們兄妹倆的母親過世後,父親思唸成疾,不多久也去世了。 這彷彿是季家人的通病。 當然季明軒可不會感情用事,他衡量了一下利弊,覺得周揚以前若真的只是逢場作戲,以後好好對待安安,再加上有季家的財力做後盾,也不是不能考慮。 「哥,」季安安還在追問,「你到底讓不讓我去?」 「放心,」季明軒看著她滿懷期待的樣子,笑道,「會如你所願的。」 他只有這麼一個妹妹,季安安想要的一切,他自會捧到她面前去。 出國的手續很快就辦好了,半個月後,季明軒送季安安上了飛機。周揚當然也是一起去的,季明軒對他沒什麼好感,只是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回去時只得季明軒一個人。廣播裡有人用沙啞的嗓音唱著一支老舊的情歌,季明軒微覺惆悵。在一個十字路口等紅燈時,他不期然地想起一雙烏黑的眼睛。 那眼睛黑湛湛的,無論看人還是看鏡頭的時候,都透著一股認真勁。 他叫什麼名字來著? 對了,是沈默。 季明軒覺得還算是人如其名,周揚既然跟安安一起出國了,應該是已經跟他分手了吧?趁著紅燈還沒跳綠,他從後座取過那份資料來又翻了翻。 看到那張學生模樣的照片時,他忽然心中一動,取出手機打了通電話。 「喂,是我。嗯,上個月讓你調查的那個人,給我盯著他點……沒什麼大事,跟上幾天就行了……」 掛斷電話後,季明軒開車回了家。 等他接到那邊打回來的電話時,已經是在自家書房裡了。他得到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沈默失蹤了。 「什麼時候的事?嗯,還能怎麼辦?當然是找。」季明軒當機立斷,說,「派人出去找。」 他掛了電話,在書房裡來回走兩圈,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那邊周揚剛跟季安安出國,這邊沈默就出了事,還能是誰幹的?想不到周伯母不但在商場上殺伐決斷,處理起兒子的風流債來,也一樣心狠手辣。 然而這一切跟他並無關係。他不過是在周家提了一下這個人,之後要分手還是別的什麼,都該由周揚來做決定。 但他若是從來沒有找人調查過沈默…… 季明軒慢慢坐下來,將手中那份資料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終於伸手撕下了上面那張照片。 他直到第二天才得到沈默的消息。 他抽出一點空,坐車去一個極偏僻的地方。車子顛簸地開,一路上都是荒蕪景象,過了許久才看到一間廢棄的舊倉庫。 季明軒下了車,不知為何,腳步比其他人都快了些。正要推開倉庫那扇門時,有人攔著他道:「季先生,裡面的情況可能不太好。」 季明軒的太陽穴突地跳了一下,他鎮定道:「不要緊。」 然後推開了那扇門。 撲鼻而來一股霉味。倉庫裡暗得很,靠著外面透進來的光線,才能看清地上蜷縮著一個人。那人渾身都是傷,右手傷得尤其嚴重,整隻手都是血肉模糊的,手掌下一灘刺目的紅色。 季明軒簡直以為他已經死了。他一步步走過去,地上那人動了動,掙紮著睜開眼睛看向他。 季明軒越走越近,那一雙烏黑的、安靜的眼眸裡,便一點點映出了他的身影。
季明軒向來最討厭醫院。 他母親體弱多病,生下他妹妹不久就過世了。而他唯一的妹妹季安安遺傳了母親的心臟病,從小有一大半的時間是在醫院中度過的。他習慣了進出醫院,一聞到那熟悉的消毒水氣味就覺得厭惡。 而他現在正坐在醫院病房裡,等待著一個人甦醒過來。 他還是去遲一步,趕到廢棄的舊倉庫救人時,沈默已經被折磨得不成樣子了。他渾身都是傷,右手傷得尤其嚴重,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醫生說很可能留下後遺症。季明軒記得沈默是學美術的,他正在找的工作都跟畫畫有關,而他的手……很可能再也無法握起畫筆了。 季明軒輕輕喟嘆一聲。 其實他跟沈默不過是一面之緣,沈默被綁架的事更是與他無關,他得到消息後立刻趕去救人,又將人送來醫院,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沒必要繼續留在這裡浪費時間。 只是…… 季明軒想起他走進舊倉庫時,那雙烏黑的、透著認真勁的眼眸裡映出了自己的身影。他按了按眉心,想,還是等沈默醒了再說吧。 也不知過了多久,床上那人低吟一聲,長長的眼睫微微顫動。 季明軒的心也跟著顫了顫,正在這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只好起身去外頭接了個電話,等重新踏進病房時,發現沈默已經清醒過來了。 「醒了?」季明軒打量沈默一陣,並未做什麼委婉的鋪墊,直接���,「醫生說你已經脫離危險期了,只有右手的傷最嚴重,以後可能會留下後遺症。」 沈默的臉色比昏睡時更為蒼白。他嘴唇動了動,關心的卻不是自己的手,反而吐出兩個字:「周揚……」 季明軒知道他必定會問起這個人,冷冰冰道:「周揚人在國外,跟我妹妹在一起。」 他頓了頓,說:「我妹妹是季安安。」 沈默果然聽說過這個名字,他抬起頭來看向季明軒。那雙眼睛黑得純粹,卻少了一些生氣,彷彿什麼也映不進他眼裡。 季明軒忽然有些懊悔留下來了,他抬手整了整領帶,直到這時才做了自我介紹:「我姓季,季明軒。」
之後季明軒又去醫院看過沈默一次。沈默跟他借了手機,當著他面給周揚打了電話分手。他被毒打被折磨的時候沒有鬆口,卻在脫離險境後選擇跟周揚一刀兩斷。他說,不能讓自己的家人也遇上危險。 當然這都與季明軒無關了。他後來派助理去探了幾次病,自己則沒再進過醫院。一個月後沈默病癒出院,季明軒整日忙於工作,幾乎將這個人忘之腦後了,卻輾轉拿到了一隻手錶。是他手下的人在那間舊倉庫找到的,他知道應該是沈默的東西。 要物歸原主倒是容易得很,他手頭的資料有沈默的住址,叫助理跑一趟就行了。那天剛下過一場雨,雨過天晴後,天氣格外得好。車窗外透進來一點陽光,落在季明軒修長的手指上。季明軒坐在車子後座,看著司機在城市繁華的街道繞來繞去,最後尋到了那一處老舊的社區。是十幾年的老房子了,牆壁上爬滿了爬山虎,季明軒的目光劃過一個個窗口,猜想著沈默是住在哪一間。 車子停穩後,助理正要下車,季明軒開口道:「等一下。」 「季先生?」 季明軒慢慢收回目光,手指敲了敲膝蓋,說:「還是我去吧。」 他開了車門,從助理手中取過手錶,踩著樓梯走上三樓,敲響了其中的某一扇門。 季明軒等了片刻才有人來開門。 屋裡撲面而來一股潮味。沈默穿一件鬆垮垮的襯衫,面上毫無血色,看上去比住院時還要糟糕。但他一看見季明軒就笑了起來。 那笑容勝過屋外明媚的陽光。 他開口叫了聲:「周揚。」 季明軒怔了怔,說:「我不是周揚。」 沈默眨一下眼睛,仔細地看著他,說:「你不是周揚是誰?」 邊說邊將他拉進屋子裡。 房間裡又髒又亂,顯然是好多天沒有打掃了,季明軒只跟沈默交談了幾句,就發現他很不對勁——他似乎認定了季明軒就是周揚。 季明軒可不覺得自己跟周揚有什麼相似之處。不過這也與他無關,他還了手錶就打算走了,沈默卻拉著他一起吃飯。 季明軒看見桌上的面包,方才臉色一變,捉著沈默的手道:「你吃發霉變質的東西?」 沈默一臉無辜,好像並不知道面包已經發霉,答非所問地說:「我記得冰箱裡還有些菜,我去給你下碗麵吧。」 他剛走了兩步,身體就往旁邊一歪,差點摔倒在地。 季明軒扶了他一把,這才發現他真是瘦得厲害。他握著沈默胳膊的手緊了緊,道:「如果我今天沒來,你恐怕會餓死在這間屋子裡。」 沈默還是一副茫然的神情,彷彿沒聽懂他話裡的意思,或是對自己的生氣毫不在意,只是小聲地叫:「周揚……」 季明軒沒再糾正他的稱呼,只是拉著他出了門。 司機和助理還等在樓下。 季明軒將沈默塞進車裡,叫助理去附近買了熱粥回來。沈默不吵不鬧,乖乖把粥吃完了,不時抬起頭來看他一眼,眼神十足信賴。 季明軒知道這是他認錯人的緣故。 他坐在車裡沉吟片刻,對司機道:「去醫院。」 他為了這個名叫沈默的人,又去了一趟醫院,找相熟的醫生做過檢查之後,結果很快就出來了:是應激性心理障礙。 季明軒見沈默下意識的捏著右手,很清楚他這病是因何而起。好在病情並不嚴重,只要按時吃藥,定期來醫院做心理疏導,慢慢就會好起來。季明軒既然攬了麻煩在身,只好忙了一通,給沈默配了藥,送他回來後,又監督著他喝了藥。 等沈默的藥一喝完,季明軒就知道自己應當走了。 他已在這個無關緊要的人身上浪費了太多時間,繼續留下去也無意義。 不過他剛打開門,沈默就追了上來,問:「周揚,你要去哪裡?」 又是周揚。 季明軒在心中嘆一口氣,回過頭去看著沈默,道:「我今天只是剛好路過,以後也不會再來了。」 沈默又露出茫然的神色。 季明軒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手掌貼向沈默的臉頰,卻並未碰著他的臉,一字一句道:「周揚當然也不會來。是繼續逃避還是清醒過來面對現實,你自己選吧。」 說完收回手,轉身就走。 他聽見沈默追上來的腳步聲,但是沒有回頭。他今天大半天都繞著沈默打轉,許多工作都耽擱了,回公司後免不了加了一晚上的班。第二天也是照常忙碌,只在空下來的間歇,不經意地想起那個人。 如果放著不管的話,他真的會把自己餓死吧? 當然那也只是明日報紙多了新聞頭條,與他毫無關係。 季明軒舒一口氣,笑自己照顧季安安照顧得久了,見到生病的人就忍不住操心。他今天工作效率特別高,到下午已經把文件都處理完了。他昨天才加了班,今天就沒在公司久留,整理一下東西,自己開車走了。離開公司的時候,天上下起了小雨,雨不大,淅淅瀝瀝地落著,有點兒纏綿的味道。 季明軒走了一下神。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車已經開到了那處老舊的社區。 季明軒微怔,沒想到只來過兩次而已,自己竟將路記得這麼熟。他迅速恢復了理智,自然沒有下車的打算,只是目光一瞥,看到了某道熟悉的身影。 沈默靠坐在牆邊,還是穿著昨天那件單薄的襯衫,綿綿細雨早把他的衣服打濕了,他也不知在這地方坐了多久,凍得肩膀都瑟縮起來。 他在餓死之前,可能會先凍死。 季明軒緩緩停下車,心中千頭萬緒,像這飄飄蕩蕩的細雨一樣,一時沒了著落。 他透過朦朧的雨幕看向沈默。 沈默什麼也不知道,只是執著的在那裡等待著。 他在等著周揚。他不知道周揚遠在千里之遠,不僅今天不會來,以後也不會再來。 季明軒看了一陣就收回了視線,但依舊沒有發動車子,手擱在方向盤上,像是在跟自己較著勁,全世界只剩下沙沙的雨聲。 到黃昏時,雨忽然下得大了起來。沈默頭頂的一點點屋簷完全擋不住雨了,他身上淋得更濕,但還是一動不動。 季明軒的心卻動了一下。 他知道是自己輸了。 車裡有備用的雨傘,他開了車門下去,打著傘走到沈默面前。沈默看到他,眼睛一下就亮了,像是於無盡的黑暗中看到了光。他站起來抱住他,叫道:「周揚!」 季明軒身體一僵,過了許久許久,才嘆息一聲,輕輕環住了他。
沈默淋了一天的雨,到晚上就發起了高燒,季明軒只好請醫生過來給他打了針。沈默在睡夢中也叫著周揚的名字,一隻手胡亂揮著,不知在找些什麼。季明軒想將他的手放進被子裡,卻被他牢牢握住了,怎麼掙也掙不脫。 不過沈默倒是就此安靜下來,只嘴唇微微動了動,彷彿說了個「周」字。 季明軒不禁好奇,周揚究竟有什麼魅力,能把人迷得神魂顛倒?他家跟周家算是世交,他對周揚也不陌生,要他來評價周揚的話……嗯,不過如此。 季明軒照顧了沈默一夜,第二天叫來家政打掃了屋子,看著沈默吃完了藥才離開。這之後他就讓家政照顧沈默的起居,自己隔幾天去看看情況。 關於沈默認錯人的事,季明軒也解釋過許多次,但他要嘛表示聽不懂,要嘛笑笑地反問:你不是周揚是誰? 季明軒照顧病人的經驗豐富,知道沈默這樣的是最難纏的,他一頭紮進自己的世界裡,別人根本拿他沒轍。 他有時也覺疑惑,沈默是將所有人都誤認為周揚,還是只有他特殊?他有次故意派助理在沈默面前晃悠,結果沈默根本對他不理不睬。 季明軒很是氣餒。 他知道自己對沈默太過上心了,也嘗試過放著沈默不管,但最後還是找了個理由說服自己:反正他早就習慣照顧人了,現在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這樣過了大半個月,季明軒才發現沈默每夜都作噩夢。他被噩夢折磨得不敢入睡,難怪每天好吃好喝的養著,人反倒又瘦了一圈。 至於他作的是什麼夢,季明軒不用猜也知道了。 他剛送沈默去醫院做過檢查,知道他現在的狀況不適合一個人住了,當即調轉車頭,打算帶他回自家的別墅。誰知沈默死活不願意,還跟他搶起方向盤來,差點造成車毀人亡的慘劇。 沈默堅持要在那間出租屋裡等人。 他等的人是誰,他們倆都心知肚明。 季明軒停下車子,回頭凝視沈默。 沈默毫不退讓地對望回去。 最後還是季明軒敗下陣來,開車送了他回去。不過他也不放心沈默一個人待著,權衡再三後,抱著被子睡在了沙發上。出租屋小得很,臥室的門正對著客廳,沈默夜裡沒有關門,熄了燈之後,季明軒能藉著月光看見他縮在被子裡的樣子。 季明軒身高腿長,睡在沙發上當然不舒服,來來回回翻了幾次都睡不著。沈默也跟著沒睡,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季明軒乾脆不睡了,回頭望了沈默一陣,在這一片寂靜中問:「究竟在你眼裡,是所有人都像周揚呢?還是只把我認作他?」 沈默似乎笑了笑,篤定地說:「當然只有你是特別的。」 季明軒恍了恍神。 隨後就聽見沈默叫道:「周揚?」 這個名字將他一下拉回現實中來。 他安靜了一會兒,嗓音在黑暗中格外的低沉,柔聲道:「睡吧,我在這裡。」
之後季明軒就在這小小的出租屋裡住了下來。有他在這裡,沈默果然不再作噩夢了,兩人相安無事,倒是過了一段平靜的時光。 季明軒第一次意識到事情有些失控,是某天下午沈默突然失蹤了。 沈默因為生病的緣故,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還失去了一部分記憶,尤其把自己被綁架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但那天不知為何,他找出了許久不用的畫筆,發現了自己右手受傷、不能再畫畫的事。他當時也沒多說什麼,抹一抹眼淚就去做飯了,季明軒察覺他情緒不對,第二天特意中午就回去了一趟,沒想到沈默竟然不見了。 望著空蕩蕩的屋子,季明軒當時倒是不慌不忙,立刻讓司機和助理幫著找人。他把附近都找遍了,最後才在一家超市找到了沈默。 沈默穿著超市員工的衣服,正認認真真地整理貨架呢。 季明軒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來,到這時才發現自己手心裡都是汗。 他有種失而復得的感覺。 沈默沒心沒肺的,一副狀況外的樣子,還問他:「周揚,你怎麼來了?」 季明軒自動遮罩了前兩個字,走過去抱了他一下,低聲叫他的名字:「沈默。」 他把這個名字重複了許多遍,沈默十分聽話的任他抱著。 後來解釋起這件事,沈默還是理直氣壯的,說他既然不能畫畫了,當然要另找工作養家。 季明軒沒同意。 他看過沈默畫的畫,有沒有天賦暫且不提,至少他看得出沈默是真心喜歡畫畫的。所以他聯繫了最頂尖的醫院最一流的專家,決心要治好沈默的手。 沈默的傷其實有些耽誤了,專家會診的結果是,必須再進行一次手術。 季明軒很快安排好了一切。理論上說,這只是一個小手術而已,但手術前一晚,陪著沈默在病房裡等待的時候,季明軒竟有些緊張。 他上一次這麼緊張,還是許多年前,季安安進手術室的時候。當時他的父母都已過世,他只剩下季安安一個親人了。 那個時候,季安安就是他的全世界。而現在,有另一個人擠進了他的心裡。 季明軒就算再緊張,面上也是不動聲色的,只在病房裡來回走了幾遍,又用微微僵硬的手拍了拍沈默的手,說:「別怕。」 「我沒怕啊,」沈默笑了笑,反過來安慰他,「不過是個小手術而已,成功了當然好,失敗了也不可惜。」 季明軒有時真想不明白沈默。明明脾氣軟得像是誰都可以欺負,可一旦固執起來,卻又倔強得要命。 所以在他面前,他無論怎樣掙扎抵抗,最後還是只能繳械投降。
沈默的手術十分成功。 不過這僅僅是治療的第一步,後面還有一系列的復健要做。尤其是醫生開的一大堆中藥,味道詭異得難以下嚥,好在沈默從不鬧脾氣,無論什麼都一股腦兒喝下去。 天氣漸漸轉涼,沈默體質差,冬天特別怕冷,一雙手總是冷冰冰的。季明軒便取了藥酒給他按摩。由指尖開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按過去。 這絕不只是舉手之勞了,但季明軒樂在其中,根本無需再找藉口說服自己。 這天按摩手指的時候,沈默跟季明軒隨意閒聊著,提到以後能不能再畫畫的事。 季明軒當然堅信付出了就會有回報。 沈默笑了一下,叫他道:「周揚。」 他說:「等我的右手痊癒了,能重新開始畫畫的時候,第一個就畫你,好不好?」 季明軒的動作頓了一頓。 他要畫的人是周揚。 季明軒覺得心裡像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也不覺得怎麼疼,只是彆扭得難受。他低著頭,把沈默的手攏在掌心裡,專注地看了一會兒才答:「……好。」 他知道自己是陷得太深了。 他也試過疏遠沈默,裝成工作繁忙的樣子,如無必要就不搭理沈默。但是沈默什麼也不懂,還是一個勁地纏上來,甚至還趁著他洗碗時偷襲過他。 季明軒差點就讓他得逞了,最後只能聲稱自己不舉,才勉強打發了他。但他繼續跟沈默共處一室就太過危險了。 剛好新年將近,季明軒飛去國外看季安安,也算是趁機避開了沈默。臨走前他還是做了一番安排的,沈默說要回老家跟父母團聚,他就讓助理提前訂好了車票。 即使如此,他人在國外的時候還是時刻掛心沈默,連季安安都忍不住抱怨:「哥哥最近總是心不在焉。」 季明軒唯有苦笑。 偏偏季安安還總愛把周揚掛在嘴邊,讓他不時想起留在國內的那個人。也不知他是不是前世跟周揚有仇,他最在意的兩個人竟然都只想著周揚。 因此新年聚餐的時候,季明軒堅決不同意邀請周揚。季安安只得作罷,跟季明軒兩個人吃了頓大餐。季明軒照常送了新年禮物給她,季安安歡呼一聲,把不能邀請周揚的不快拋之腦後,抱著季明軒狠狠親了一口。 季明軒板著臉瞪她一眼,心裡倒還算受用。他估摸著國內也快到零點了,就取出手機給沈默打了個電話。 沈默當然還沒睡,兩個人閒聊了幾句,沈默問他國外好不好玩,他問沈默過年吃了些什麼。沈默一口氣報出一大堆菜名來,季明軒聽著聽著,卻覺得有些不對。 電話那頭太過安靜了,沈默不是回老家過年了嗎?怎麼會這麼冷清? 季明軒捏著電話,冷不防問一句:「沈默,你現在在哪裡?」 沈默答得飛快:『在家啊。』 季明軒又問:「一個人?」 沈默遲疑了一下,才用歡快的語氣答:『我回老家了,我爸媽都在呢。』 說完之後,又急急忙忙補充一句:『爸媽喊我放鞭炮呢,我先掛了。』 沈默是不會說謊的那種人,季明軒立刻猜到是怎麼回事了,但他沒有揭穿他。那個名字在他心頭打個轉,最後用一種奇特的語調念出來:「沈默。」 沈默沒有作聲。 十二點的鐘聲響了起來,鞭炮聲隆隆作響。季明軒有許多話要說,卻只是隔著一根電話線,隔著千里萬里,說了句:「新年快樂。」 沈默回他:『新年快樂。』 掛斷電話後時間還早,季明軒草草吃完了大餐,又給助理撥了個電話,讓他查查沈默的事。助理那邊效率極高,沒多久就查到沈默根本沒回老家,就是窩在那小出租屋裡過的年。 再往下一查,才知道沈默早就向家裡出櫃了,他因為這個原因被趕了出來,根本就無家可回。他一個人留在那個出租屋裡,也不知會不會又作噩夢…… 季明軒深悔在這件事上疏忽了。 這個年雖然還沒過完,他的心已經飛回國內了。季安安向來懂事,見季明軒打完電話後就一直走神,便大方道:「要是公司有什麼事,哥就先回去忙吧,反正你已經陪我過完年啦。」 季明軒摸了摸她的頭髮,道了聲抱歉。 他費了一番周折,才弄到一張回國的機票,十幾個鐘頭後,已經站在那熟悉的出租屋外了。 他知道沈默就在屋裡,要抬手敲門時,卻又遲疑起來。他明明是打算避著沈默的,現在這樣趕回來,豈不是前功盡棄了? 更要命的是,沈默可能連他的名字也記不住,在他的眼裡,他一直都是那個名叫周揚的人。 季明軒一隻手舉起來又收回去,過了許久,才敲響了面前那扇門。 沈默很快就來開門了。他顯然是剛睡醒的樣子,頭髮亂七八糟的翹著,身上的睡衣也是皺巴巴的,臉上帶點茫然的神色。但是一見是季明軒,就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 季明軒頓覺心中一片柔軟。見到沈默的這一刻,他先前的所有猶豫都消失不見了。 他將沈默上下打量一遍,確定分別的這段時間他沒瘦多少,才走過去在沙發上坐下來,朝沈默招了招手,說:「過來。」 沈默乖順地走過來,快到沙發邊時,季明軒伸腳絆了他一下。沈默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前撲去,季明軒伸臂一攬,牢牢抱住了他。 沈默抬起頭,烏黑的眼睛望著他,像是想開口叫他的名字。 季明軒知道他說的會是哪兩個字,所以他搶先一步,低頭吻了下去。
沈默的右手恢復得很好,按照醫生的說法,再過不久就能重拿畫筆了。而季明軒自從過完年後,就名正言順地睡到了床上。 他到底還是讓沈默得逞了。 雖然理智一再提醒他,現在的沈默認錯了人,繼續沉迷下去會很危險,但沉迷其中的感覺又實在太過美好。 像是嘗過鴉片滋味的人,想要再戒就太難了。 季明軒查過沈默的詳細資料,知道再過不久就是沈默的生日了。他長到這個年紀,只給季安安送過禮物,該給沈默送些什麼,實在是沒有頭緒。他也試探著問過沈默,但沈默對這件事不怎麼熱心,季明軒就決定自己看著辦了。 他在錦繡山莊那兒有一套房子,鬧中取靜,是寸土寸金的地段,但因平常都住別墅,那裡也就一直空著了。他想起看過沈默的一幅畫,畫的是他夢想中家的樣子,他便叫人照著幅畫重新裝修了房子。 尤其是原本的書房,是採光最好的房間,季明軒特意改成畫室,各種繪畫工具也都買齊了,只是牆上看著空蕩蕩的。 季明軒想了一想,乾脆把沈默的畫掛了上去。那些畫有風景的,有人物的,有正式的作品,也有隨手塗抹的草稿,只有落款處的簽名是一式一樣的。 他收集這些畫也費了不少功夫,不過再怎麼麻煩,也畢竟是錢可以解決的問題。 最難的是用錢也辦不到的事。 譬如,讓一個人喜歡上另一個人。 季明軒掛好了畫,自己覺得還算滿意,只是雖然準備好了禮物,卻不能這樣直愣愣地送出去,他參考以前給季安安送禮物的經驗,去禮品店買了個盒子裝鑰匙。 導購給他挑了個漂亮的盒子,聽說是生日禮物,還精心包裝了一番,在上面貼了個蝴蝶結。 這天是週五,明天就是週六了,也正好是沈默的生日。季明軒提前完成了一部分工作,只要晚上再處理幾份文件,明天就能空出一天陪沈默了。 他下班後繞去蛋糕店訂了蛋糕,然後開車回了那個舊社區。他停車後沒有急著下車,只是把裝鑰匙的禮品盒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的看,一會兒放在車裡,一會兒揣在懷中,總覺得熱得燙手,擱哪兒都不合適。 他定了定神,抬頭望一眼面前的那幢樓。 如果沈默肯收下他的禮物,那他們再過不久就要搬離這個地方了。季明軒在這小小的出租屋住久了,竟然有些不捨。 他深吸一口氣,終於開了車門,像第一次來這裡時那樣,踩著樓梯走了上去。他知道這幢樓的某間屋子裡亮著燈。 有一個人正在等著他。
季明軒由回憶中回過神來,看著面前一對銀白色的戒指。兩枚戒指都是最簡單的素圈,是他專門找人訂製的,助理剛剛取回來。 那一份生日禮物……他後來雖然送了出去,但沈默並沒有收。 就在沈默生日前的那天晚上,他回想起了過去的一切,發現季明軒不是他以為的那個周揚。 其實醫生也說過,沈默的病一直在好轉,早晚有一天會認清真相的。但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這麼突然。他覺得自己受到了欺瞞,甚至質問季明軒為什麼扮作周揚來騙他。 季明軒簡直不知如何回答。 他當然也試著解釋過很多次,但是怎麼跟一個病人較真呢?現在沈默的病好了,他從前所做的一切就成了罪不可赦。 不過將這件事說開了也好,沈默不可能一輩子都活在自己編織的夢境裡。 雖然跟原計劃有些出入,季明軒還是把禮物給了沈默。他是硬塞進沈默手裡的。沈默對他防備得很,不肯跟他一起走,他只好讓沈默自己去錦繡山莊看一看,或者…… 或者當作從來沒有收到過這份禮物。 那天晚上下起了大雨,季明軒獨自去了錦繡山莊,在那裡等了整整三天。 沈默始終沒有來。 這應該算是給出答案了。但季明軒面對跟沈默相關的事時,總是管不住自己,隔了一週又去了趟出租屋。 他停了車在樓下等著,沈默下樓來倒垃圾,兩人目光相對,只一瞬,沈默就錯開了視線。 只當他是個陌生人。 季明軒明白沈默的心意,沒再去打擾過他。直到兩個月前,他聽說沈默的房租到期被趕了出來,才找到了差點流落街頭的沈默。 沈默氣色比從前差多了,好不容易養出來的那點肉又消失不見了,整個人渾渾噩噩的,總是魂不守舍。好在他的神智還是清醒的,記得自己被綁架的事,也知道他已經跟周揚分手了。 季明軒原本想帶他回家照顧,但是被沈默拒絕了。沈默自認跟他不熟,不願接受他的施捨。 季明軒知道他有多倔強,權衡再三之後,擬了一份契約丟給他。是十分荒唐的約定,為了保障他妹妹季安安的幸福,沈默需要跟他假扮情侶。 其實季安安遠在國外,沈默能礙著她什麼?不過是找個藉口而已。 沈默倒是真的相信了,而且他也記起了季明軒當初救他的事,為了報答救命之恩,他很爽快地簽了合約,搬進了季明軒的別墅。 只是兩人的相處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沈默假裝不認識他,季明軒只好儘量配合。不過他打著演戲要演足全套的幌子,倒也做了不少事,包括找人訂做了這對戒指。 是最普通的款式,其中一枚既沒鑲鑽也沒刻字,另一枚也是一式一樣的款式,但是略有不同,可以看見戒圈內側刻了字。 季明軒將兩枚戒指看了又看,最後把沒刻字的那枚遞給秘書,道:「拿去給沈先生吧。」 秘書知道這戒指費了季明軒不少心思,問:「不找個盒子裝一下嗎?」 「不用。」 「那……要不要告訴沈先生,這是季先生你特意訂做的?」 季明軒沒作聲,僅是淡淡瞥他一眼。 秘書立刻知道是自己會錯意了,改口道:「就說是在店裡買來的?」 季明軒頓了幾秒,道:「說我沒時間,是你隨便找地方買的。」 秘書臉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很是精彩。不過他還是應了一聲,拿著戒指走了。 季明軒獨自坐在辦公室裡,取過剩下的那枚戒指,手指慢慢撫過刻在戒圈上的字母。而後他笑了一笑,目光忽然變得溫柔無比,將那枚戒指套在了左手的無名指上。
《完》
番外 二
錢包裡夾著一張證件照。 照片上的人還是學生模樣,劉海剪得極短,露出光潔的額頭和明亮的眼睛,嘴唇微微抿著,看起來有點嚴肅的樣子。 沈默記得這是他大學時拍的照片,用來貼在求職履歷上的,也不知季明軒是從哪裡找出來的,還天天放在錢包裡。沈默左看右看,都覺得這張照片拍得不怎麼樣,正想從錢包裡取出來,就聽床上傳來了動靜。 他忙把錢包塞回季明軒的外套裡,悄悄溜回了床上。 季明軒翻了個身,一條手臂圈在他腰上,眼睛還沒睜開來,只是用下巴蹭了蹭沈默的脖子,問:「你剛才去哪裡了?」 沈默被他蹭得發癢,逃開一���道:「去了下洗手間。」 再順便看了看季先生的錢包。 後面那句話沈默當然沒說出來。 季明軒摟著他道:「今天我休息,再多睡一會兒。」 沈默發現他特喜歡這麼在床上抱著他,即使醒了也磨蹭著不肯起來。但當了父親的人是沒有假期的,沈默提醒他道:「小寧很快就要起床了。」 季明軒「唔」了一聲,倏然睜開眼睛,先是瞧了瞧沈默,然後捉過他的下巴,狠命吻了上來。等親得夠了,他才放開沈默,起身去找衣服穿。 沈默被他吻得缺氧,又在床上躺了片刻,才聽見季寧在外面敲門。 他先是喊:「爸爸!」 隔一會兒又換成:「叔叔!」 把門敲得咚咚響,一副敲不開門不甘休的架勢。 季明軒洗漱過後,已是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走過去開了門抱起季寧道:「走,吃早飯去。」 季寧揮著小胳膊問:「叔叔呢?」 沈默聽見季明軒答:「叔叔昨晚累得很,乖,別吵他。」 知道他累還把他往死裡折騰? 沈默裹在被子裡,真有些哭笑不得。他是那種閒不住的人,休息的日子也不願偷懶,沒多久就起床了,打算趁著天氣好擦擦窗戶什麼的。 不過剛吃過午飯,季明軒就交給他一項任務,陪他去買袖扣。 其實這事還是沈默先提起來的,季先生很喜歡他當初挑的那對袖扣,但是成天戴著這一對也不合適。季明軒從善如流,立刻表示要改,條件是沈默陪他一起去挑。 正好今天有空,沈默當然不會拒絕。他下午哄季寧睡著後,就跟季明軒出了門。 自打季寧從國外回來,兩人成天都是圍著孩子轉,倒是很久沒有單獨出來過了。路上季明軒就說:「我們晚上在外面吃飯。」 沈默道:「可是小寧……」 「季寧有陳姐看著,沒事的。你不必這麼寵著他。」 「他畢竟換了新環境,還不大適應。」 季明軒瞥他一眼,哼哼道:「你在他身上花的時間未免太多了。」 這是連小孩子的醋也要吃? 沈默好笑道:「小寧長得很像季先生啊。」 季明軒又哼了一聲,就沒再說話了。沈默偷眼瞧他表情,覺得他心情還算不錯。 他們買東西也沒特別挑地方,就在市中心的商場裡逛了逛。沈默其實不知道怎麼選袖扣,看來看去也沒主意,只好問季明軒喜歡哪種的。 季明軒立馬秀出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說:「跟這個相配的就行。」 邊說邊故意轉了轉戒指,恨不得閃瞎別人的眼。 沈默大覺不好意思,不過還是照著這個標準去挑了。他沒想到會遇上認識的人。也是巧了,上次買完袖扣也是遇到這個人,就是同他們一起吃過飯的趙奕。 沈默記得他曾經紅過一段時間,但後來就漸漸不再出現在螢幕上了,也不知是息影了還是別的什麼。本來沈默也認不出他,但他的樣子實在太引人注目——他一邊臉頰高高腫起,明顯是受了傷,左腳的鞋子也沒了,就這麼一瘸一拐的,赤著一隻腳走路。 雖然是如此狼狽的模樣,趙奕卻仍是一副從從容容的態度,無視別人訝異的目光,徑直走過來叫導購拿一雙鞋子。 接著他就坐下來試鞋,動作十足優雅,像是坐在鏡頭前面似的。幾個導購偷偷看他,他還抬起頭來微微一笑,笑得小姑娘臉都紅了。 沈默正想圍觀一下,就被季明軒扳過了頭說:「專心辦你的事。」 關於季明軒跟趙奕的關係,沈默始終沒有弄明白,何況已經過了這麼多年,現在提起來也是尷尬。所以他沒有多問,只是兢兢業業地繼續挑袖扣,總算挑到一款暗紅色的,跟季明軒的戒指還算相配。 季明軒看過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沈默就拿著錢包去結帳了。 這時趙奕已換好了鞋子,走過來同季明軒打了個招呼。 季明軒看著他臉道:「看來你過得不太順心。」 趙奕「嗤」地笑了聲,揚了揚頭說:「是我自己選的路。」 並無後悔的樣子。 季明軒就不再多說了。 趙奕望瞭望正在刷卡的沈默,說:「怎麼是沈先生在結帳?」 「當然。」季明軒還挺得意,說,「現在是他在養我。」 趙奕怔了怔,表情有點難以形容,過一會兒才感慨道:「早知道當初別急著換目標了,如果我繼續追求季先生,說不定現在站那邊的人就是我了。」 季明軒笑一下,目光只是注視著沈默,說:「你追不到。」 趙奕嘆了口氣,說:「我就猜到是這樣。」 還是有些失落的。 季明軒沒接話。沈默付完了帳回來,見趙奕也站在旁邊,一時拿不準該不該打招呼。 趙奕倒是大方地叫了他一聲:「沈先生,好久不見。」 沈默就跟他寒暄了一下。 才說了幾句話,季明軒就一個眼神掃過來。沈默立刻會意,忙取出剛買的袖扣給他戴上了。 趙奕在旁邊看不下去,跟兩人道過別後,揮揮手走了。 季明軒拿袖扣配了配戒指,嘴角微微彎起來,心情愉悅度明顯躍升一個等級。 時間已經不早了,兩人就在附近找了家飯店吃晚飯。沈默現在已經摸清了季明軒的喜好,點的都是他愛吃的菜。 吃著吃著,季明軒忽然道:「你不問問我跟趙奕是什麼關係?」 沈默「哦」了一聲,問:「什麼關係?」 季明軒道:「因為工作需要,一起吃過幾頓飯而已。」 沈默還是說:「哦。」 其實兩人就算真有過點什麼,那也是幾年前的事了,他怎麼會去喝這陳年舊醋?但季先生顯然並不滿意他的反應,接下來全程都板著一張俊臉。 沈默覺著他喜怒無常的毛病越來越嚴重了,有點向季寧看齊的趨勢。 快吃完時陳姐打過來一個電話,說季寧鬧著不肯吃飯,兩人忙急匆匆地趕了回去。 季寧一下午沒見到他們,果然有點小情緒,非但不肯吃飯,而且還大哭了一場,淚珠子都滾到腮邊了。沈默心疼得要命,又是哄又是騙的,最後拿出手機來給他玩了會兒遊戲,才哄得他破涕為笑。 陳姐把冷掉的飯菜重新熱了一下,季寧乖乖吃了小半碗,吃過飯後就歪在沙發上跟沈默玩手機。 季明軒叮囑了一句「當心眼睛」,就進房間看文件去了。他休息了一天,還有不少工作進度要補上。不過看了沒多久,就聽見季寧在客廳裡喊:「爸爸爸爸!快來!快來!」 季明軒揉揉眉心,放下文件走了出去。 季寧跟沈默正對著手機笑成一團,也不知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季寧揮舞著胳膊叫他:「爸爸,快來看!」 季明軒就快步上前,繞到他們身邊去看了一眼。這才發現手機開著自拍功能,鏡頭裡正好映出三人的臉。沈默眼疾手快,迅速按下了拍照鍵。 咔嚓。 閃光燈亮過之後,畫面就被定格住了。 照片裡的季寧和沈默笑得很開心,季明軒則微微皺著眉頭,三個人親密無間。 沈默看著手機道:「季先生太嚴肅了。」 季寧嚷道:「給我看!給我看!」 兩個人就討論起來。 「照片拍得不錯,等過幾天洗出來放我錢包裡。」 「小寧也要!」 「可是小寧又沒有錢包,你要放哪裡啊?」 「唔……」季寧像模像樣地思考了一下,說,「就跟我的壓歲錢放一起吧。」 「好。」 季寧高興地歡呼一聲,回頭見季明軒還站在旁邊,就擺擺手道:「爸爸可以走啦。」 沈默也說:「季先生繼續去工作吧。」 把他用完就丟的樣子。 季明軒無話可說,默默地在旁邊站了一會兒,轉身回了房間。 當天晚上沈默自然又被狠狠折騰了一番。他第二天簡直不想起床了,不過下午還是去了趟畫室,監督工作順便讓楊月幫他洗照片。 楊月之前已經跟季明軒照過面了,剛知道這位就是未來的老闆娘時,她震驚的表情遠超十級地震。不過楊月很快就接受了這個設定,還大讚沈默眼光好,季先生超級帥。她之後也都跟著沈默叫季先生,沒再喊過老闆娘。 沈默略覺失望。 好在楊月工作效率還是很高的,沒兩天就把照片洗好了。沈默覺得效果不錯,不但自己錢包用上了,還把季明軒錢包裡那張也給換了。 季明軒一開始不同意,但這點微弱的反抗很快就被沈默鎮壓了。季明軒只來得及救回那張發黃的舊照片,也不知道他打算藏到哪裡去。 還剩下一張照片是給季寧的。不過小傢伙早沒了新鮮感,隨便看了兩眼,確認了一下爸爸和叔叔都在照片上,就急著去玩新玩具了。 沈默仍記著跟他約好的,把照片跟他的壓歲錢放一起。季寧年紀雖小,錢可存得不少,存摺就放在他們主臥床頭櫃的抽屜裡。 沈默進了房間,拉開抽屜時用力過猛,把整個抽屜給卸了下來。他重新裝回去時,發現抽屜下藏了只小盒子。 那盒子是絨布面的,方方正正的一隻,看著十分眼熟,時常出現在某些愛情電視劇的結尾部分。 沈默的心一跳,不由得伸手把盒子取了出來。他打開一看,裡面果然是一對戒指。 跟他當初畫在季明軒左手上的一般無二,但是比他如今戴著的更為精緻,戒面上鑲著一枚鑽石,在陽光下看起來流光溢彩、熠熠生輝。 原來,季先生也準備了戒指,只是被他搶先一步。 這是季明軒未曾說出口的情話。 沈默心裡發酸,幾乎要落下淚來。 他手指輕輕撫過那對戒指,也不知過了多久,聽見季寧在外面喊:「叔叔,出來陪我玩!」 沈默這才回過神。他收斂情緒,把那對戒指放回角落裡,像什麼也沒發現似的,小心地裝好了抽屜。 客廳裡,季寧正興致勃勃地玩著他的新玩具。季明軒則在旁邊看著文件,見沈默出來了,就漫不經心地掃他一眼。 他時常說,是沈默先追求的他。 嗯,沈默想,確是如此。 至於季先生的小秘密,就讓它永遠成為秘密吧。
《完》
番外 三
桌上放著一枚戒指。 銀白色的戒圈,再普通不過的款式,既沒鑲鑽也沒刻字,是季明軒臨時叫秘書買了送過來的。 沈默猶豫著要不要戴上。 他昨晚在床上表現得太糟糕,緊張得像一條死魚,季先生做完後一句話沒說就出了房間,看來是對他很不滿意。其實這也不能怪他,他雖然跟周揚談過戀愛,但周揚以前交的都是女朋友,跟男人沒什麼經驗,要越過那道檻始終有些障礙。沈默又不好意思來硬的,只想著順其自然就好,沒想到後來…… 後來他跟周揚分手,渾渾噩噩過了半年,快要流落街頭時被季明軒撿了回來。 可能是失戀的打擊太大,這大半年的記憶沈默都很模糊了,但他記得自己被綁架時是季明軒救了他,連後來治病的醫藥費也是季先生支付的。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既然季明軒想用假扮情侶的方式保障妹妹的幸福,沈默當然願意配合。 只是沒想到,光是上床這件事就將他難住了。畢竟簽下了合約,沈默覺得自己還是應當敬業一點,是不是需要看些GV學習一下? 沈默想得正出神的時候,季明軒下班回來了,見了他發呆的樣子就問:「在想什麼?」 沈默當然不能說在想去哪個網站下黃片,只好說:「沒什麼……」 季明軒看了看桌上的戒指,問:「怎麼不戴上?」 沈默愣愣地問:「真的要戴?」 季明軒沒說話,只伸過手來捉住了他的左手。沈默這才發現季明軒無名指上已經戴著戒指了,同樣銀白色的戒圈,與他那枚一式一樣,是情侶對戒。季明軒手指修長,捏著那枚戒指往沈默左手上套。 沈默不由自主地縮了下手。 季明軒牢牢握著他的手,目光漫不經心地在沈默臉上掃過,用那銀白色的指環圈住了沈默的手指。 沈默有些訝然,心想,只是演戲而已,用得著這麼認真嗎? 季明軒彷彿知他心意,低頭看著兩人相握的手,道:「作戲就要做足全套。」 之後整整三年,兩人一直戴著同款的戒指,再沒有摘下來過。
「在想什麼?」 季明軒的聲音乍然在耳邊響起。 沈默一驚,這才由回憶中醒過神來。那些都是多年前的舊事了,不久前他在畫室裡求婚成功,換作他將戒指套在了季明軒手上。 這個人已是他的了。 沈默心中無限溫柔,看著季明軒道:「我在想季先生。」 季明軒很滿意這個答案,親了親他的唇角道:「再等一等,很快就畫好了。」 沈默只能苦笑。他眼下的情況可有點不太妙,同樣是在這間畫室裡,他雙手被領帶綁著,襯衣的鈕釦大開,沾著糖漿的畫筆在他胸前掃過。 沈默就奇怪季明軒怎麼突發奇想,說要畫幅畫送他當新年禮物,等進了畫室才知道,畫布……竟然是他。 「嗚……」 柔軟的筆尖刺激著皮膚,沈默難耐地哼叫一聲,但因為雙手被綁在背後,逃也無處可逃,只能求饒道:「季先生……我受不了了……」 季明軒嘴裡說著快了快了,卻還是慢騰騰地在他身上勾畫著,筆尖掃來掃去,如同嬉戲一般。 沈默胸前的敏感處被畫筆玩弄著,快感一點點積累起來,卻又一直得不到撫慰,高漲的情慾折磨得他雙頰緋紅、喘息不止。 也不知過了多久,季明軒終於道:「畫好了。」 沈默鬆一口氣,聽見他在耳邊問:「你看看畫得怎麼樣?」 沈默低頭一看,見季明軒在他胸口上畫了朵花,花瓣是豔麗的紅色,花蕊則是他已經微微挺立的乳頭,畫面淫靡至極。 沈默只看一眼就轉開了頭,覺得下面都硬了起來。季明軒卻捏著他的下巴,強迫他轉回頭來,問:「不好看嗎?要不要重畫一次?」 沈默當然不肯,連忙道:「好、好看的。」 季明軒低笑一聲:「那我嘗嘗味道。」 說著俯下身去,舔了舔被糖漿染成微紅的乳暈,接著用牙齒叼住那小巧的乳頭,舌尖輕輕在上面掃過。 沈默脖子往後一仰,渾身都顫慄起來。 季明軒挑起眼角看他,說:「好甜。」 沈默身上燙得不行,低聲叫道:「季先生……」 季明軒又是一陣舔弄,把剛畫上去的花瓣吃掉了大半,才抬起頭問沈默:「要不要嘗一下?」 他嘴唇上沾了一點紅色,映得英俊的臉孔更加勾人。沈默受不住這樣的誘惑,主動挨了過去,吻上他形狀美好的唇。 兩人的唇像被糖漿黏在一起。 沈默一邊吻一邊想,果然好甜。 他原本是坐在沙發上的,這時整個人都陷了進去,季明軒就順勢壓上來,下身也是硬邦邦的。他取出兩人都已勃發的性器,握在一處捋動起來。 沈默被季明軒這樣抵著,只覺刺激得要命,雙腿緊緊繃著,幾乎就要到達頂點,季明軒卻在這時停了下來。 沈默不上不下地被扔在那裡,難受得嗓子都啞了,叫道:「季先生……給我……」 自己也不知要的是什麼。 季明軒笑了笑,又換過一支畫筆,擠了些潤滑劑在上面。 沈默腦子都是糊的,直到見他握著畫筆往下面探,才猛地醒悟過來,踢動雙腿道:「不要!」 「沒事,」季明軒用膝蓋頂開他的雙腿,道,「會很舒服的。」 說話間,那支畫筆已經到了他身下,在穴口處來回掃動,不一會兒就把他股間弄得一片黏濕。 沈默又是舒服又是害怕,不住地叫著季先生。 季明軒低下頭來吻他,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那地方變得又濕又軟,稍微用點力氣,畫筆就進去了一個頭。 異物入侵的感覺十分古怪,說不出是快活還是難受,沈默簡直要哭出��:「季先生,不要這個……」 季明軒抽送了兩下手腕,問:「那要什麼?」 沈默的內部被這樣攪弄著,前面差點就射出來,帶著哭腔道:「我要季先生的……嗯……」 話音剛落,季明軒就將畫筆拔了出來,換上自己蓄勢待發的性器,一口氣闖了進去。沈默裡面早已濕得厲害,一下子就幹到了最深處。 沈默深深地喘一口氣,心跳快得像要蹦出來。 季明軒狠狠撞擊了好幾下,速度才慢下來,時深時淺地進出一陣,又尋到他最要命的那一點,頂上去又碾又磨。沈默受不了這樣的調弄,沒多久就被他插得射了出來。 白液噴灑在兩人腹部,季明軒用手沾了一些,抹在沈默的嘴唇上。沈默忘情地舔了舔,仰起頭跟季明軒接吻。 季明軒挺動腰身,又弄了沈默一陣,便將綁著他手的領帶解開了,把人從沙發上拉起來,按在畫室的牆上,然後抬起他一條腿,再次進入了他的身體。 沈默的腿早就軟了,只能踮著腳尖,雙手拚命勾住季明軒的脖子。 季明軒進得很深,一下一下搗弄他的身體,又拉著他的手去摸兩人交合的地方。沈默摸到一手濕滑,嚇得縮回了手。 季明軒輕聲地笑,吻著他耳尖說:「早就想這麼幹你了。」 沈默聽了這話,下腹一片滾燙,被季明軒進入的地方也不由自主地收緊了,要不是才剛洩過一次,只怕又要被他插射出來。 季明軒被他這麼一絞,也有些忍耐不住,衝刺了幾下之後,在他體內迸發出來。 時間快近零點,窗外斷斷續續地響起了鞭炮聲。 這一年即將過去。 今年發生了太多事,沈默去S島旅遊,沒想到重新遇到了季明軒,後來季明軒回國,答應了他的求婚…… 沈默有點兒捨不得。 季明軒從他體內退出來,但仍是那麼摟著他,抓起他的手吻了吻那枚戒指,在隆隆的鞭炮聲中對他說:「沈默,新年快樂。」
《完》
番外 四
情節人那天,沈默收到的禮物是一支玫瑰。 含苞待放的紅玫瑰,花瓣上猶沾著清晨的露水,是某人悄悄放在他枕邊的。沈默早上醒來,一睜開眼睛就瞧見了。他雖然對這種植物的生殖器官沒有特殊愛好,但在這個日子收到禮物,還是忍不住看了又看。 直到窗外的太陽越升越高,季寧在門外大叫叔叔,沈默才起床洗漱了一番。因為是週末,他起得比平常晚了一些,季明軒跟季寧都已經穿戴整齊,只等著他一起吃早飯了。三人吃過早飯後,沈默找了個花瓶將那支玫瑰插了起來,季明軒則在書房裡看著季寧畫畫。季寧回國後剛好能上這邊的幼稚園,他不知是不是受了沈默的影響,對畫畫特別感興趣,沈默當然高興,買了一堆繪畫工具給他用著。 季寧今天不用上學,一大早就嚷著要畫畫,沈默忙完了別的事,也進書房看了看,見季寧畫的是上週他們去動物園看過的長頸鹿,畫得還像模像樣的。沈默在旁邊指點了他幾句,又拿出手機來拍了張照。 拍完就直接發朋友圈了。 他以前也不玩這些,只是最近店裡新招了個小姑娘,跟楊月差不多年紀,兩人一拍即合,整天在朋友圈裡秀風景、秀美食、秀恩愛,還攛掇著沈默也跟著一起玩。 沈默一開始只是走走形式,後來玩著玩著也上癮了。主要是他家季寧太乖太可愛,他跟所有蠢家長一樣,恨不得天天曬娃。 他發完照片不久,季明軒也取出手機看了看,之後就有些走神,時不時低頭看一眼手機。 沈默瞧在眼裡,道:「季先生是不是有工作要忙?沒關係,你去忙吧,我陪著小寧就行了。」 季明軒板著臉道:「不是。」 那語氣絕對算不上高興。 沈默怔了怔,不知他又在鬧什麼彆扭。他雖然跟季明軒相處了這麼久,卻還是常常琢磨不透他。難道是因為他昨晚說太累了,不願意來第二次? 沈默臉上微熱,但因為季寧在這兒,也不能當面問季明軒。過了片刻後,季明軒終於坐不下去,起身離開了書房。 沈默以為他是去工作了,但是沒過多久,季明軒又折了回來,手中拿著他不久前插在瓶中的玫瑰花。 季寧抬頭看了看,叫道:「花花!」 季明軒將花瓶放在書桌上,摸了摸季寧的頭,問:「要畫這個嗎?」 「可是我的長頸鹿還沒畫完。」 「等畫完了再畫這個。」 他雖然是跟季寧說著話,卻故意瞥了沈默一眼。 沈默恍然大悟,忽然明白季先生的心思了。他剛才只顧著曬娃,卻忘記要秀恩愛了,季明軒等了又等,眼看著等不到了,只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 沈默想明白這件事後,真有些哭笑不得,連忙配合地取出手機來拍那支玫瑰花。季明軒這才滿意,走過來站他身後看他拍照。 「角度不太好,再往左邊偏一點。」 「開一下閃光燈試試。」 「不對,再調整一下光線。」 沈默連拍了幾張季明軒都覺得不滿意,最後乾脆搶過沈默的手機自己拍了起來。 季寧在旁邊看著,好奇地問:「叔叔,爸爸也要畫畫嗎?」 「不是,他只是拍幾張照而已。」 結果季明軒拍了足足半個鐘頭。 季寧的長頸鹿都畫完了,還聽沈默講完了一個故事,季明軒才一臉淡定地把手機還給沈默。沈默打開相冊一看,一堆玫瑰花的照片,各種角度都有。 他到底該發哪一張啊? 沈默不敢擅自做主,連忙諮詢了一下季明軒的意見。 季先生眉眼淡漠,隨意挑了一張。 沈默仔細看了看,還真是拍得最好的那張。他把照片發了朋友圈之後,季明軒火速點了贊。 沈默回了謝謝。 早上的小插曲就這麼過去了。中午吃過飯後,季寧要沈默帶他去遊樂園玩,季明軒正好有空,自願當他倆的司機。 三人都換了衣服,季明軒仍是全套的西裝,季寧也穿了身同色的小西裝,倆人站在一塊,還真是一對父子模樣。季明軒牽著季寧先下樓了,沈默又拿了些水果和小點心才跟上去,到地下車庫一看,只見那一大一小正在車旁說話。 沈默有些疑惑,問:「怎麼不上車?」 邊說邊伸手去開車門。 季明軒卻一把捉住他的胳膊,道:「今天換輛車開吧,這輛……嗯,該去保養了。」 沈默愣了愣,他記得這輛車上個月剛保養過。不過家裡車多,保養的事又都是季明軒交給助理去做的,他也不確定有沒有記錯。反正換輛車開也不是什麼大事,沈默就轉身上了另一輛車。季明軒跟季寧走在後頭,倆人還咬耳朵說了幾句悄悄話。 季寧這一下午玩得十分盡興。尤其是他最喜歡的碰碰車,沈默陪著他玩了好幾輪。因為太陽好,倆人的臉都曬得紅撲撲的,出了一頭的汗。
晚上季明軒訂了餐廳吃牛排,吃過飯回到家已經快八點了。季明軒還有幾個郵件要發,沈默就讓保姆給季寧洗漱了,自己坐在床頭給他講睡前故事。季寧白天玩得太興奮,這時還沒有睡意,聽完了故事又跟沈默要了紙筆,唰唰唰畫了兩張畫。 兩張畫畫的都是車。沈默認出第一張是他們下午玩的碰碰車,第二張則是自家的車子,就是出門前季明軒說要開去保養的那輛,只是那車上卻開滿了……花? 沈默有些看不明白,問季寧道:「小寧為什麼畫這麼多花?」 「因為我看到了,車裡都是花花。」季寧挑了紅色的蠟筆給花上色,道,「不過爸爸不讓我告訴叔叔……」 沈默心裡一跳,問:「是玫瑰花?」 季寧眨了眨眼睛,顯然不知道玫瑰是哪種花。 沈默就換了個問法:「是不是跟早上插在花瓶裡的那支一樣?」 季寧點點頭,馬上道:「是啊。」 沈默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準備了滿車的玫瑰花,但季明軒只挑了其中一支送他。 沈默摸了摸季寧烏黑的頭髮,想著想著,不由自主地笑出來。 嗯,確實像是季先生的風格。 他哄著季寧睡著之後,自己走進客廳裡,盯著花瓶中那支已經綻放的玫瑰看了許久,才回了臥室休息。 季明軒忙到了半夜才進房間。他沒有開燈,輕手輕腳地摸上床,伸手將沈默攬進了懷裡。 沈默輕輕握住他的手。 季明軒有點驚訝:「還沒睡?」 「嗯,」沈默抱著他的手道,「季先生……」 「什麼?」 「沒什麼。」 沈默想了想,到底還是沒有提那一車玫瑰花的事,只是回過身,在季明軒唇邊親了一下,說:「謝謝你的情人節禮物。」 季明軒低聲笑了笑,說:「睡吧。」 沈默「嗯」了一聲,在這溫柔的懷抱中沉沉入睡。
《完》
番外 五
沈默喝醉了。 這一天是二月四日,立春,也是季明軒的生日。因他們當初是在S島重逢的,所以今年過生日,季明軒提前安排好了假期,跟沈默故地重遊了一番。他們這次住的是帶私人泳池的海景別墅,陽光、沙灘、海岸、燭光晚餐……一切都是再完美不過了,季明軒唯一沒想到的是沈默的酒量這麼差,只喝兩杯紅酒就醉了。 沈默喝醉了酒倒是不發酒瘋,只不過話比平常多了十倍,拉著季明軒的手說個沒完。 季明軒想像中的美好夜晚就此泡湯,但他又不忍打斷沈默,只好耐著性子聽他嘮叨。沈默事無鉅細,從他小學時跟同桌打架,一直說到他高中時討厭的那個數學老師。一邊說,一邊還要徵求季明軒的意見,問他是不是?對不對?有沒有道理? 季明軒只好一個勁的點頭:是是是,對對對,你說的都有道理。 沈默好像十分滿意他的答案,眯了眯眼睛,定定地看著他。 他很少這麼放肆地打量別人,季明軒被他這麼看著,竟覺得身體有些發熱,捉著他手道:「你看什麼?」 沈默沒有答話,忽然展顏一笑,叫道:「季明軒。」 季明軒難得聽他叫自己名字,應道:「嗯,是我。」 「你……」沈默醉意朦朧,問,「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季明軒身正不怕影斜,臉不紅心不跳,道:「沒有。」 「騙人!」沈默醉得厲害,慢慢伏在他肩膀上,嘴裡含糊道,「我知道的……那對戒指……」 戒指? 難道是那個被發現了? 季明軒想起他藏在家中某處的戒指,頓時心跳加快了幾分,卻聽沈默接著道:「還有那些花……」 花? 連這個也被發現了? 季明軒知道不能自亂陣腳,立刻鎮定下來,耐著性子套沈默的話:「你在哪裡看見戒指的?」 沈默皺起眉頭,像是在竭力回想這件事。 季明軒怕他想不起來,哄他道:「乖,好好想一想。」 誰知沈默想了半天,最後卻大嚷一聲:「我要游泳!」 然後就丟下季明軒,自己跑去別墅附設的私人泳池游泳了。 季明軒很是無奈。喝醉酒的人就是這樣,把別人的心攪得亂七八糟了,他自己還一無所知。季明軒見沈默走路搖搖晃晃的,怕他這樣游泳會出事,連忙也跟了過去。
沈默連衣服都沒脫就跳進泳池裡了,季明軒只好也這麼下了水,在旁邊看著他玩水。玩著玩著,沈默突然一頭紮進了水裡。季明軒嚇了一跳,喊了聲「沈默」就要撲過去拉他,他卻很快浮了上來,哈哈笑著往季明軒身上潑水,幼稚程度堪比季寧了。 季明軒實在忍不下去了,伸臂一攬,將他扯進懷裡牢牢制著。沈默一開始還掙扎兩下,後來就漸漸安靜了下來。 泳池是露天的,此時月光正落在兩人身上。 沈默的目光也如這朦朧月色,一點一點地從季明軒臉上掃過。 季明軒扣著他一雙手腕,又問了一遍:「在看什麼?」 沈默道:「季明軒。」 季明軒這才知道這是答案。 他不由得貼近沈默,咬著他的耳朵問:「有什麼好看的?」 沈默似乎被他弄癢了,一面躲一面笑:「都好看。」 他像是怕季明軒不信,乾脆湊過來親吻季明軒的眼睛,說:「這裡。」 接著是季明軒的鼻子:「這裡。」 最後那吻落在季明軒唇上:「還有這裡……唔。」 他話沒說完,已被季明軒狠狠吻住了。 兩人的衣服都被水打濕了,親吻過後,身體緊緊貼在一起,難免惹起一番熱意。季明軒抱著沈默游到池邊,將他按在了池壁上。 沈默一點也沒反抗,只是抬頭凝視著季明軒,那雙眼睛因為醉酒而有些濕潤,大大方方地寫滿了情意。 季明軒再一次吻上去。 這次吻得格外纏綿,泳池裡的水因兩人的動作緩緩波動著,一下一下的拍打在身上。 沈默很快就動了情,雙手攀著季明軒的肩膀不肯放開。 衣服貼在身上不太好脫,季明軒就只剝了沈默的褲子,一隻手探進他兩腿間,揉了揉那處穴口,試探著伸進一根手指。 「嗯……」 微涼的水順著他的動作灌進身體裡,沈默難耐地低叫了一聲。 季明軒舔著他的脖子道:「別怕,很快就好了。」 他說著又加了一根手指,將那入口扯得更大,在內部攪弄一番後,那地方逐漸變得濕軟起來。 沈默又叫了兩聲,不由自主地用腿勾住了季明軒的腰。季明軒便撤出手指,將自己抵了上去。 只是水中不好使力,他試了幾次都沒進去。 季明軒倒是不急,反而沈默急起來,不滿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季明軒不覺失笑。他嘴唇微微刺痛,在沈默耳邊道:「要我進去嗎?」 沈默老老實實地「嗯」了一聲。 季明軒嗓音低啞,道:「那你自己掰開腿讓我進去,好不好?」 要是平常的沈默肯定不願意,但是喝醉酒的他認真想了想,竟真的鬆開攀著季明軒肩膀的手,抱著自己的腿往旁邊挪了挪。 季明軒挺了挺腰,故意在穴口磨蹭著,就是不肯進去,說:「還不夠,再分開一些……」 沈默嗚咽一聲,索性翻了個身背對季明軒,雙手捏著自己的臀瓣往兩邊拉開,回頭道:「季明軒……快點進來……」 他身上濕漉漉的,上身穿著襯衫,下身卻光裸著兩條腿,藏在臀縫中的那處穴口尤其勾人。 季明軒覺得下身又脹大了幾分,伸手按住沈默的腰,一口氣挺進了他身體裡。 沈默被他頂得驚喘一聲,一顆心都快跳出來了。季明軒等他稍稍適應,就猛力撻伐起來。 水聲伴隨著囊袋撞擊臀部的啪啪聲響起來。 沈默儘量扭著腰配合,嘴裡斷斷續續地叫著:「啊……不行,太快了……嗯……」 季明軒頂弄一陣後,如他所願放慢了速度,卻是尋到了他內部敏感的那一點,壓在上面慢慢磨著。 沈默愈發受不住,只好又帶著哭腔求他快一點。 這麼折騰了幾次後,沈默渾身都軟了,只剩下求饒的分了。他求起饒來也特別有意思,嘴裡胡亂的叫:「季明軒,救救我……」 季明軒好笑地撈起他的腰,親吻他的後頸,說:「嗯,我在這裡。」 沈默循著他的聲音回過頭來,這時連眼睛也是濕漉漉的。 季明軒知道自己欺負得他太狠了,就著在他體內的姿勢將他翻過來,吻著他的面孔道:「乖,再忍一會兒,就快好了。」 沈默被他這麼一弄,又意亂情迷的「嗯」了一聲,只管盯著他看。 季明軒與他耳鬢廝磨,逗他道:「真的這麼好看?」 「好看啊,看進眼裡就拔不出來了。」沈默主動舔了舔季明軒的唇,說,「季明軒,我喜歡你……」 季明軒懷疑他是故意的。 但他的身體立刻有了誠實的��應,又在沈默體內抽動起來。沈默叫得嗓子都啞了,他站立不住,順著泳池壁滑了下去。 季明軒低頭吻住他,同他一起沉入了水裡。 沈默簡直以為自己要溺死在水裡了,季明軒才抱著他浮上來,在他耳邊道:「沈默,再說一遍。」 「說什麼?」 「說……」季明軒在他體內重重一頂,道,「你喜歡誰?」 「啊……」 沈默低叫一聲,有種快要魂飛魄散的錯覺,卻還是吐出那個名字來:「季明軒。」 季明軒這才放過他,緊緊握住他的手,與他交纏著攀上了頂峰。
《完》
番外 六
梁云生第一次見到趙奕,是他應邀擔任某場歌唱比賽的嘉賓。 彼時那場慘烈的車禍已經過去三年,他的右腿經過復健,已能拄著枴杖走路了。他一個朋友是這場比賽的投資人,非要請他來撐撐場面,梁云生欠著對方一個人情,只好出來走了走過場。 趙奕是這場比賽的參賽選手之一。參加比賽的都是年輕鮮活的少年少女,有臉孔特別漂亮的,也有嗓音特別獨特的,趙奕絕非其中最出色的那一個。他相貌固然好看,但歌唱得普普通通,梁云生只聽過一次,已知他沒有這方面的天賦。 但是他對他印象深刻。 都是十八、九歲的年輕人,一頭紮進這個圈子裡,多數人眼中還帶著點天真勁。而趙奕不同,分明這麼年輕,已像是經歷過風風雨雨,他落落大方的站在台上,眼中有種勢在必得的野心。 有次梁云生由休息室出來,就見趙奕堵在門口,笑一笑說:「梁老師,我是你的歌迷。」 梁云生客氣地點頭。 這句話他聽得太多。三年之前,梁云生這個名字紅透半邊天時,每天有多少人這麼對他說。而那一場車禍奪走了一切。 趙奕又說:「我很喜歡梁老師寫的歌。」 梁云生禮貌地回了句謝謝。 「梁老師覺得我能贏這場比賽嗎?」 梁云生失笑。年輕就是好,無所顧忌,連說話也這麼直接。 他便也直接道:「你不適合唱歌。」 「我知道,」趙奕語氣輕快,一點沒有被打擊到的樣子,說,「可是我想唱梁老師寫的歌。」 「那真可惜。」梁云生道,「我早已不再寫歌了。」 他說完繞過趙奕走過去,枴杖敲在地上,發出「篤篤篤」的沉悶聲響。 後來決賽時趙奕果然唱了他的歌。是十年前的老歌了,梁云生寫這首歌時,差不多也是趙奕這個年紀。 趙奕的嗓音條件不行,情緒也不夠到位,比賽結果如梁云生所料,他連前五也沒進。這比賽是在電視上直播的,但同類型的節目競爭激烈,所以雖然宣傳得轟轟烈烈,最後除了第一名有點水花之外,其他人都默默無聞了。 比賽結束後兩個月,梁云生那位好友登門造訪,請他為某個人寫一首歌。 「雖然是個新人,但是很有潛質。」 梁云生笑笑,說:「你知道的,我不會再寫歌了。」 「為什麼?都已經過去三年了,難道你還想著……」 好友說到一半就停下了。 梁云生正在沏茶,拿著茶壺的手顫了顫,濺出來一點茶水。 三年前的那場車禍不僅讓他的右腿受傷,也奪走了他心愛的人。他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想起那夜迎面而來的卡車,他雖然立刻打了方向盤,但還是遲了。 梁云生飲下杯中的茶水,婉拒了好友的請求。 好友悻悻然地走了,沒多久就另外找人操刀,打造了一首單曲給那個新人唱。 梁云生是在車上的廣播裡聽到那首歌的,是多年前流行的那種老式情歌,有點模仿他當年的風格,唱歌的人是趙奕。他的嗓音還是平平,雖然唱得認真,但沒有那種打動人心的特質。 梁云生聽後只是一笑。 這首歌沒能激起什麼水花,在廣播裡播了幾次之後,就漸漸聽不到了。
一年後樑云生再次見到趙奕,是在電視機的螢幕上。他在一部古裝劇裡演配角,長劍皎皎、白衣翩翩,很有點容顏如玉的味道。 幕後捧他的人當然已經換過了。 梁云生的那位好友跟他好聚好散,再提起時也皆是誇獎:「識大體、懂進退,知道什麼時候該笑,什麼時候該哭。最要緊的是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為達目的什麼都能豁出去。」 梁云生竟聽不出這話是褒是貶。 兩人聊到趙奕的時候,電視上正演著他的劇。他演劇裡的男三號,是一個年輕少俠,可惜遭奸人陷害,又被女主誤會,命運頗為坎坷。電視裡演到女主誤以為他跟惡人勾結,重重甩了他一巴掌,他未有辯解,只稍稍偏過頭去,隔了兩三秒鐘,方有眼淚順著一邊臉頰淌下來。 這可比他唱得情歌動人多了。 梁云生那位好友看著電視上的如玉面孔,忽然問:「你家中有沒有酒?」 梁云生已戒酒多年了,幸得家中還有一支紅酒,就開了來讓好友喝個痛快,他自己即仍是飲茶。 喝到一半的時候,好友沒頭沒尾地問一句:「他將來是不是必定會紅?」 「當然,」梁云生回憶起趙奕那一雙眼睛,道,「他是個有野心的人。」 梁云生說這句話時,沒想到日後還有機會遇見趙奕。他這些年深居簡出,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但總有朋友看不慣他這樣消沉,非要拉他去赴飯局。梁云生盛情難卻,只好去應酬一番。飯局上來的都是他昔年的摯交好友,多年不見,大家各有成就,唯有他原地踏步,時間彷彿還停留在車禍之前。 酒過三巡之後,大家說話也變得隨意起來,亦有人勸他振作起來,或者重拾事業,或者開始新的戀情。梁云生手裡握著茶杯,只是疏離地道謝。 這時隔壁忽然傳來一聲脆響,像是杯盤落地的聲音,接著又斷斷續續地響起吵鬧聲,也不知是不是有人喝多了,竟然在酒店裡鬧起來。 眾人都喝得差不多了,又被這吵鬧聲掃了興致,乾脆就散場了。 梁云生走在最後面,路過隔壁包廂時,見吵架的人也已經散了,服務生進進出出的打掃摔碎的碗碟,透過半掩的房門,他瞥見熟悉的一張臉。 梁云生的腳步頓了頓。 而裡面的人也已看見他,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叫他道:「梁老師。」 梁云生想裝作沒看見也來不及了。 趙奕的樣子十分狼狽。他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連髮梢都在往下滴著水,白襯衫上也染了大片污漬,但他的風度仍是絕佳,面含微笑的坐在那裡,像是穿著正裝赴一場盛宴。 這時趙奕已從配角一路演到主角,電視上天天在播他主演的劇,聽說再過不久還有電影要拍,有人說他是運道好,但梁云生猜得到他付出了多少艱辛。 他走進包廂裡,出於禮貌問一句:「可要我送你回家?」 趙奕笑說不用,卻指了指桌上酒杯,道:「梁老師陪我喝一杯吧。」 梁云生道:「我不喝酒。」 「那就喝茶。」 說著叫服務生上了壺茶。琥珀色的液體注進紅酒杯裡,趙奕與他碰了碰杯,而後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他說喝一杯,就真的只喝了這一杯,喝完後對梁云生比個手勢,道:「不好意思,耽誤梁老師的時間了。」 梁云生問:「你還不走?」 「等助理送衣服過來。」 這時候正是初春,天氣還有點涼,濕透的襯衫緊貼在趙奕身上,薄得看得見下面的肌膚。 梁云生想了想,脫下外套遞給他,說:「先穿著吧。」 趙奕愣了一瞬,隨後連眼睛裡也漫出笑意,十分自然地將外套穿在了身上。 梁云生想,如果這是演技,那他的演技實在太好。不過他沒再多說什麼,拄著枴杖先走了。 幾天后梁云生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是趙奕打過來的。他先是感謝梁云生那天晚上陪他喝酒,接著又說要還那件西裝外套。 梁云生覺得一件外套而已,沒必要這麼麻煩,但想到趙奕輾轉打聽到他的電話也不容易,就勉為其難地讓他上門了。 趙奕隔天下午就來拜訪,進到屋裡一看,倒是怔了一怔,說:「梁老師家裡打掃得真是乾淨。」 梁云生只是笑笑。 人人以為他過著頹廢生活,要嘛醉生夢死,要嘛日夜顛倒,其實他每日作息規律,閒時泡茶養花,露台上擺滿了各色花草。 趙奕笑言:「好像提前進入了退休生活。」 「那也沒什麼不好。」 「梁老師的歌迷卻要失望了。」趙奕喝一口梁云生沏的茶,道,「梁老師沒有復出的打算嗎?就算不再寫歌了,也還可以唱歌。」 梁云生沒作聲。 趙奕接著道:「我過兩個月有一部電影要拍,主題曲還沒有定,不知道梁老師有沒有興趣?」 聽說這電影趙奕也有參與投資,看來是真的了。不過梁云生自然沒有興趣,剛想開口拒絕,趙奕就說:「梁老師可以慢慢考慮一下,不必急著答覆我。」 他說完取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梁云生的手機剛好放在桌上,很快就響了起來。 趙奕掃了一眼,笑說:「梁老師果然沒存我的號碼。」 然後不等梁云生發話,拿過他的手機存上了自己的號碼。 這時距他倆第一次見面已過去許多年,趙奕仍像當年那樣,朝梁云生笑了一笑,說:「希望我有機會跟梁老師合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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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活動一定少不了你們💕 少幾個沒有全到但還是最愛的凌韻44th💕 . #0617 #致理 #凌韻吉他社 #LWGC #44屆 #45屆 #末成 #音樂走慢了我們的時間 #顧問團 #愛你們 #一日凌韻人 #終生凌韻魂 #IG滿滿的都是與你們的回憶 #顧問日記(創 。create 展演中心에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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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定溜溜的城喲
「魚來燕去,草原歷歷/人間的輪回多半閒置/我前世的熱身子啊 /冷落了今生的你」
--張子選:藏地詩篇
四川
五月決定了今年的行程,四川跟雲南,當時著實猶豫了一下到底要去哪裡。雲南有西雙版納、野象谷,小時候很愛看沈石溪的動物小說,裡頭便時常出現這些地名,但四川這次的路線偏藏,忘記打哪兒開始,就對西藏有種莫名的嚮往與執著,很想走上高海拔亂石嶙峋的碎石路,爬最高的山,望最藍的天。
和L聊天,「去四川吧,」她這樣講:「雲南是個可以放慢步調的地方,以後和一個可以愛的人一起去,那裡適合這樣旅行。」
「四川有康定。」我說:「康定不也是要和愛人一起去的地方。」
「是啊,但康定比較難去嘛。」
「好像也是。」
「好想跟妳一起去喔啊啊啊,我們多久沒一起出去了?」
「真的!!」
對話框亂七八糟的結束在一陣亂嚎中,四川康定變成一個人的路線,兩個人的嚮往。
康定
八月十五,從成都拉車到康定,三百多公里的路程,途中經過瀘定與大渡河,當年太平天國的名將石達開在此遇暴雨洪流而無法搶渡,最終為了保存三軍慷慨就義,但清廷卻未遵守承諾,殺了歸順的兩千餘名太平軍,並將石達開押往成都凌遲處死,史書記載,受審時,石達開「寓堅強於和婉之中」、「梟傑堅強之氣,溢於顏面,詞色不亢不卑,不作搖尾乞憐之語」。而臨刑之際,神色怡然,身受千刀萬剮之刑,至死默然無聲,年僅三十二歲,觀者無不動容,嘆為「奇男子」。
而今,這裡更為中共政權所稱揚的,是1935年國民黨追擊紅軍時,紅軍17名兵士強渡大渡河成功的事蹟,瀘定鐵索橋的門票上寫著:紅色名城,宜居瀘定。
但我對此興味索然,在該處隨意晃晃,就離開了。
傍晚到達了康定。
幾年前開始踏出自己的旅程時,才發現很多地方都和所想像的不同,譬如西湖,譬如京都。而康定也是,我所見到的康定市區雖不能稱得上那種繁榮的城市,卻也是熱鬧而擁擠,折多河從市中心奔騰而過,沿著河道兩旁,一幢幢建物拔地而起,街道上人群來來往往,霓虹燈亮遍了每個角落,初來乍到,我有些尋不著〈康定情歌〉中的那種古韻。
溜溜的「情」在哪兒?
有點好笑的是,它在這裡又是那麼的明顯,這兒許多東西的名稱都沾染了一個「情」字:太平洋情歌影院、康定情歌大酒店……它們明目張膽的在各處意圖宣示其價值,我站在底下抬頭望去,一時之間卻覺得有些庸俗。
在街上晃了一圈,這裡不大,市區一個晚上即可走遍,海拔2500左右的地方,不知是心理因素還是怎樣,總感覺走起路來的確比平時還累人,頭隱隱的有些疼,但即便如此還是花了幾小時的時間,興致勃勃地幾乎從城頭走到城尾。在某段路途中,猛一抬眼,發現城市兩旁的山頂有著亮燦燦的星空,那是一長片人造燈光,靜謐安然的在康定城的夜晚中亮著,竟也有些許恆久的感覺在。
後來寫給J的明信片提到,這處處標示著愛情的所在,居民和旅客仍和其他地方沒有什麼不同,街角有燒串、五金行、超市和酒吧,大家來來往往這般生活,和你我都一樣,我想,這就是日子吧。
而旅行就我而言,其中一個很重要的目的,就是更貼近的從別人的生活中去體會,該怎麼過日子。
木格措
隔天去了木格措,海拔3780。
這裡不免俗地又在景區門口高高大大地掛上了一個「康定情歌風景區」的名稱,但到底為什麼有這樣的稱呼卻不得而知,大概又是一個噱頭吧。
景區頗可看出藏族特色,五色的風馬旗(藏稱「龍達」)、瑪尼堆(藏稱「朵幫」)、轉經筒處處可見。這趟旅途我一直很好奇也很敬佩在山間、路口、湖畔等隨地都有的一堆堆瑪尼石,無論大小,它們都被堆垛得整整齊齊,不知道是何人所為,有些上頭又被綁上白色的哈達,虔誠的信仰隨風在這樣高的地方,獵獵而起。
也看到很多紅石,上頭附著的鐵鏽色物質是某種不知名的藻類,必須在空氣和水質的品質極佳,且溫度、濕度都適宜的環境中才能生長,所以路旁常見標語提醒遊人:紅石有生命,腳下請留情。
興許是早上先吃了一顆丹木斯的原因,雖然這裡的海拔已接近四千米,氧氣含量已剩下平地的三分之二,但身體狀況很好,沒什麼不適的現象,且為了在有限時間內看更多風景,腳步反而是加快的,高山大川,空氣有種清透感,可走到一半忽然嗅到一絲烤肉的味道。
有個年輕人在山間棧道中,就這樣大喇喇擺起烤肉架,賣起羊肉串來了,見我們靠近,他招呼道:要串嗎?兩塊錢一串!
旁邊還有禁止煙火的標牌呢!
跑馬山
下午臨時更改行程,去了跑馬山。
這是誤打誤撞的,前一天晚上在踩街時無意間也走到一條「跑馬山南路」,當時拍下了路牌,〈康定情歌〉首句即唱到了「跑馬溜溜的山上」,因此見到這個地名,怎麼可以不留下紀念?
而隔天行程變動的當下,就想,萬水千山來到康定,怎麼不能不去跑馬山一趟?即便聽當地導遊說,跑馬山就是座小小的山,別說跑馬了,繞繞也花不了多少時間,還是要去。
上下山都搭纜車,大約十五分鐘才到山頂,據說用走的也能夠上去,時間跟纜車相比差不了多少,可是坐在纜車拼命往下看,只有整山茫茫的蒼勁松林,沒見著傳說中的那條路,而跑馬山的松果巨大無比,最大的拿在手中,大小堪比鳳梨。
山果然不大,但也沒有導遊說的那麼差,可整個康定所能出現與愛情相關的名稱大概全集中到這小小的跑馬山上了罷!情宮、情字壁、情人池、他山情石、情侶林、比翼亭……在如此小範圍的所在被這樣巨大而無感的情字處處包夾,很濃的刻意。然而回去還是傳給了殷切想望康定的L在情宮看到的一個對子:願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屬,是前生註定事莫錯遇姻緣。
是擅長想像的人,遇見美好的東西,幻想就成了錦上添花,更顯燦爛;而即便普通,也可以朦朦朧朧添上幾筆飄渺。像當年的西湖畔,也是八月天,氣候悶得很,陰熱的天,明明當下覺得不怎麼美,離開後再回憶,還是有一種綿長的懷想。
康定
接下幾日離開康定,去了趟丹巴再繞回這裡。離開康定的前一晚,入住的房間是1413這個數字,我又很興奮的跟L提起這件小巧合。哇哇哇,她說,在康定一生一世,好讚好讚。
「不是1314,是1413。」我說
其實也沒什麼差別,一樣的字,只不過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看過一篇小說裡頭的幾句話:「他覺得他就該是那個人,像火石像冰晶,像找礦人面前開滿了漫山遍野的銅草花,一次一生。」
這是待在康定的第三晚,該逛的該看的都差不多了,最後一晚帶著筆記本和幾張明信片到溜溜城內一間咖啡店坐了一晚,來大陸這麼多次,首度有這麼一段無所事事的時間,可以在這樣一個空間消耗掉幾小時。
咖啡館叫做青棵,高原獨有的穀物。
題外話,這次居住的飯店叫做格桑花大酒店。
而有首詩是這樣寫的:
一株青稞俯身問詢
兩朵格桑探頭親吻
亦農亦牧亦新婚,兩個舊魂靈
誰是這世上我最該見面的人
隔天離開前,康定下起了雨,行人紛紛打起傘,十度左右的氣溫,使街頭多了些蕭瑟,折多河仍然充沛的從市中心洶湧而過,霧雨氤氳掉街頭那些顯而易見的情字招牌,轉身離開前的康定,就也多了那麼一分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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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完表演大吃一波😋 很可以💪💕 . #0317 #公館 #石頭公 #致理 #凌韻吉他社 #LWGC #44屆 #七大吉景 #一日凌韻人 #終生凌韻魂 #IG滿滿的都是與你們的回憶 #顧問日記(在 石頭公石頭火鍋粉絲俱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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