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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y 2024 Vacation in Hokkaido- 2 of 7
II. 景點
札幌是北海道第一大城,但是想以後很可能會再來,加上那一天太冷,我們沒有去太多地方。上午隨意逛逛市區就急著去吃午飯了。四、五月份到日本一定是賞櫻。依據北海道官網的預測,我們去的那段時間正好是吉野櫻盛開。但是在札幌的圓山公園 Maruyama 和神宮只看到十幾棵櫻花,雖然粉的美麗但不是很驚艷,猜大概尖峰時段已經過了。
早上四點鐘天就亮,加上我們生理時差還沒調整過來,不到五點就起床了。吃完早餐搭火車到小樽也才八點多鐘,這個城還沒醒呢!小樽百年以前是個很繁華的商港,離碼頭不遠有一條運河供穀麥和貨物運輸。河岸仍然留著一排一排磚砌的儲貨倉庫,除了一些空在那裡,大多數已改裝為商店。一早街上已經有不少的遊客沿著運河照像、買紀念品。沿運河走到底有一幢三層樓歷史建築,樓下像普通的紀念品商店,但樓上像一個博物館,收藏了很多機械音樂盒和模型建築。
沿途開車時常常遠望到許多民宅前院種的芝櫻。芝櫻 (學名 phlox subulata) 是蔓延在地面的五瓣櫻花,各種鮮豔的顏色非常醒目。網走 Abashiri 南方的東藻琴芝櫻公園 Higashimokoto Shibazakura Park 滿山遍野的盛開, 像替大地上舖了一層地毯。老婆想買些種子帶回去送兒子,想波士頓地區氣候與北海道差不多,應該能種活。公園前有商店賣苗, 卻沒有人賣種子。我的評分:5。
層雲峽 Sounkyo 在北海道中部的大雪山北邊。看字面原以為是一個峽谷, Google Map 帶我們到半山腰就宣稱已到達目的地了。繼續盤旋開了十分鐘的單線山路,竟然沒有一個可下來看風景的停車點。好不容易看到一處巴士侯車站,儘管插著不准泊車的標誌,看四處無人就借它一用。小溪沿著公路流過,還有一座發電站,但是橋上卻設鐵閘門,鎖上不准進入。照了幾張相繼續驅車前往黑岳 Mt. Kurodate。有䌫車上山,遠眺大雪山脈群峯仍積雪綿綿。在山上小徑殘雪中走著走著,兩人都感覺這地方像以前在美國去過的一座山頭,卻想不起來是何年何處。
下山後彎回39號公路繼續往東就是另一景點- 層雲峽雙瀑。有稱銀河和流星的雌雄雙瀑,如白絲緞帶似的由百米落差流下。停車場後方是到雙瀑台的山徑入口,牌子上標示只有2公里,卻爬得腿軟。我們第二次坐下休息後起身準備往回頭走,一位正下山的日本母親竟然要求她兒子回身來告訴我們只剩下十米就到山頂,勸我們堅持爬上去。果然轉過小樹叢就到頂端觀景台,由這𥚃遠望銀河流星在不動石的兩邊飛舞,水聲瀧瀧,更是精緻。特別錄製兩分鐘影片留念。我的評分:4。
在這次旅行之前我還沒見過紅狐狸,但經過南部鄉下小路會見到像狗似的動物在路旁。在北見因為下雨得找一個室內的地方去,查到附近有個日本唯一的紅狐收容所,名字卻叫 Fox Farm,可能也是個培育中心吧?園內中間草地上放養了差不多三、四十隻狐狸,幾乎都有淡褐色的毛,中型犬般的大小。一些懶在草地上晒太陽,也有的躲在地上設置的樹洞𥚃。園區設計是讓狐狸養在野外自然生態裡面,但園內只有幾顆樹,草地也是秃秃的。前面籠子裡另外養了幾隻長得不一様的動物,短耳朶比狐狸可愛,標示說是日本浣熊狗 Japanese Raccoon Dog,卻一點也不像美國的浣熊。狐狸有它在日本神化中的地位,也是很可愛的動物,也但是園區設施卻陳舊不堪,急需整修翻新。 我的評分:2。
北海道山多,湖也多。我們此行一共去了大約九個湖。
洞爺湖在札幌西邊大約一百公里,但是坐火車得繞著海岸線走。我們大清早就離開札幌的旅館, 卻到快要中午才到達湖畔。洞爺因為2008年 G8 在這𥚃舉辦高峰會而出名。湖四周環境很商業化,也整理的很好。岸邊設有公園步道,擺了很多現代雕塑藝術品,有很多温泉旅館和幾家小餐廳。我們吃了中飯之後搭一條裝飾得像歐洲城堡的遊覧船到湖中心的大島。𡷊蠻大的,看標示圖可以環島走一圈7.6公里。島上還有博物館,要收費就不進去了。在𡷊上閒逛坐下吃了橘子,停留半小時後搭下一班船回湖岸。我的評分: 2.
著名的知床五湖 Shiretoko Goko Lakes 在國立公園𥚃。我們離開芝櫻公園後,由斜里 Shari 沿鄂霍次克海岸 Okhotsk Sea 到知床。天氣好,海面平靜無浪,搖下車窗讓陽光晒進來,風暖洋洋的,這一路開得舒服。吃完中飯後先到國立公園自然中心。很漂亮的建築,有很多展示介紹知床斜里的自然生態,後面有一段步道引到一個山泉流入海灣的瀑布 Furepe Fall。走五分鐘就看到一大群鹿,安靜的散佈在林間吃草。鹿早已經習慣人類的入侵,見到人來只看看你,低頭走開或跳過木欄離開步道。
服務處告訴我們五湖因為可能有棕熊出末,除了一小段之外必須參加有執照的導遊團體才能進去。導遊藍小姐在電訊內再三警告:3小時路程沒有上廁所的機會。第二天早餐不敢喝咖啡了。
知床這一帶從前是林場,愛奴族人在這裡砍樹蓋房子。成立國家公園之後區內除了小徑之外,儘量不外力干涉,保持為自然森林。我們十幾個遊客一邊走一邊拍手嚇熊。走到第一湖,小小的,心想這湖跟咱家佛州後院的蓄水塘也差不多。還好二湖、三湖漂亮多了!三湖最大,最美。我們到的時間正好陽光讓遠處雪山倒影映在湖水中。三湖到四湖的距離比較遠,得過一個山坡,遠遠的看見一隻狐狸懶在樹林草叢中晒太陽。四湖也不錯。五湖有幾個人用橡皮艇撈湖內生長過盛的浮萍。導遊也說不清為什麼這樣地方會產生生態不平衡。走了三個小時沒有遇到熊,回旅館的路上倒是看到一隻棕熊在車子前方不到三十公尺過馬路。動作很快,沒等我拿出手機照相就消失在路另一邊的林子裡了。我的評分:3+。
吃中飯時鄰桌是一家台灣來的遊客,我用南部台語結結巴巴的跟那位爸爸聊天。他們也是自駕,但是朝與我們相反的方向走。我提起明天的計劃是去阿寒湖,媽媽插嘴說值得彎到摩周湖去看看,但是最好能一早就到。
一早離開,設定摩周湖 Lake Mashu 為第一站。接近時眼角已經𣈴到邊上有湖水反光, Google Map 卻引導我一路上山。一直到達目的地的大停車場仍然看不見四周有湖的跡象。下車又遇到說中文的同胞,指點我往台階上去。半信半疑的爬上頂端才發現湖是在下面的群山之中。典型的火山湖,像奧瑞崗州的 Crater Lake。碧藍的湖水,半邊被稀疏的白雲掩蓋著。美則美矣,卻因尿急沒心情待久。我的評分:4, 但因無公共設施扣一點���
停了琉璜山 Mt. Io, 再往下開是屈斜路湖 Lake Kusshiro,網路上推薦的景點是所謂「砂湯」,形容在湖邊挖個坑就可以泡熱温泉。 真的有這種好地方?到達停車場竟然没有一個游客,湖邊只有一家小店,𥚃頭賣些木雕纪念品、冰琪琳。碼頭上散放了幾艘天鹅船,漆都斑斑駁駁的。我不死心,往上走到一個像露營區的地方,招牌寫著 Recamp, 我不懂這個字。亭子間𥦬戶都鎖上了,有一些劈好的木柴擺在地上賣,前頭擺了幾把大小鐵鏟出租。湖邊砂灘上的確有不少淺坑,但是沒水。這地方怎麼回事?離開臨上車前終於看到一輛遊覽車轉入停車場。我的評分:1。
阿寒湖是另一個火山湖,湖底生長綠球藻 Marino,被宣告為「國家特別自然紀念碑」。乘遊覧船可以到湖中小𡷊上的自然觀察展示中心看到球藻如何在湖底從漂流的絨毛藻,漸漸結合在一起為圓球狀,再經過幾十年長大像足球那麼大的綠色毛絨球。可惜中心只有繪圖解釋和在一個玻璃缸內裝幾個球藻供遊客觀賞。太可惜了,我倒認為這種特別的生態應該開發用玻璃底船或深入湖底隔著玻璃窗讓遊客近距離觀察。我的評分:4。
住在阿寒湖的隔天,原本計劃只過境釧路 Kushiro 吃過中飯就到帶廣 Obihiro 的。繞了許多鄉間小道,好不容易到了鶴居村卻沒有看到一隻丹頂鶴,只好繼續往下開,進入釧路濕原國家公園。
看到路邊有標示「溫根內訪客中心 Onnenai Visitor Center」,原來只想停下來休息一下再走,卻發現後方有整理的很漂亮的木步道,就留了下來。環繞沼澤區一圈需一個半小時,有非常開闊的原野,包括丹頂鶴在內的許多候鳥都會來這裡休憩過冬。
繼續南下幾公里順道探訪濕原展望台,在樓下吃了頓咖哩簡餐後再走小徑參觀北斗史跡展示館 Hokuto Historic Site Exhibition。北斗是繩紋時代 (BC 8000 - AD 800) 的遺跡,顯示此地在10000年前已經有人居住。但是現在展示區只有四、五幢籚草牆頂的仿造類帳蓬建築,𥚃面擺了些鑄鐵鍋示意而已。看板解釋北斗史跡發生���石器時代,百思不解。回家後看到資料提到日本的石器時代同時是中國的秦漢!我的評分:4。
因為在知床五湖沒能看到棕熊,我們到了十勝後又特地彎到北邊的棕熊保護區 Sahoro Resort Bear Mountain。經過多年的特區保護而北海道棕熊的數目卻愈來愈少,日本現在對熊的保護政策轉變到「共存」。2006年熊山成立為一個特定棕熊自然觀察園區。現在有1 1隻成年棕熊在15畝大的森林裡生活。我們先搭乘巴士,近距離觀看這500磅的龎然大獸。上車前還盤算著該坐那一邊才好看熊,但一看到有兩隻熊在水塘邊上,刷的一下,全車的小孩、大人通通都站起來湧到一邊的窗口了。三隻熊徜徉在樹林裡不慌不忙的邊嗅邊走,兩隻在水塘裡吃漂浮的果莓,蠻自在的。不像動物園關在鐵柵欄後的水泥房裡那般可憐。
車道之外有一段步道供遊客在5公尺高的圍籬後面看熊生活,進出都得經過兩道鋼欄柵門,這大概是最接近電影侏羅紀公園的地方了。我的評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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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往事(上)
立青 2022-07-31 02:00
剛到台灣的我,應該算是幸福的,家住在台北市愛國東路,因為年紀太小還不能進小學,只好就讀位在潮州街的「貝滿幼兒園」,這是一所基督教會辦理的學校,父母都不是教友,只是挑一所離家最近的學校而已。
每天由傭人送我上學,實際上只是吃喝玩樂的團聚罷了,印象中最深刻的是,每次吃點心時,都要唱歌感謝上帝。同學阿齡是後來隨我一起進小學的,一口氣能說出「蔣總統名中正,字介石,浙江奉化溪口鎮人」,她是我平生第一個「政治輔導員」,也反映出當年時局的緊張、思想教育的嚴謹。
有一天,一名女老師買了一輛造型奇特的腳踏車,在當時是一件大事;腳踏車是鋁質材料製成,有許多鉚釘鑲合的結構,與當時的日式車或英式大東飛虎牌腳踏車都不一樣。我長大後才知道,那就是當年海軍軍艦封鎖台灣海峽,將一艘東歐貨輪劫持後,在物資局拍賣的貨品,老師的這部單車,就是我對這段歷史的見證。
我因為個子較高,被老師安排在樂隊當大鼓手,其實我最鍾意的是清脆的三角鈴;直到現在,雖然貝多芬是我最喜歡的音樂家,但是德弗札克第九號交響曲「新世界」第一樂章,卻永遠是我的最愛。原因無他,就是那清脆的三角鈴聲,讓我回到無憂的童年。
當年路上很少車輛,我是走路上學的,從愛國東路經寧波東街,轉金華街過杭州南路,上潮州街就到了「貝滿幼兒園」。路邊多是住宅區,日式木造房子有前院、以矮樹叢當圍牆,樹叢多為長青小樹;有一種開白色十字花、圓葉子的植物,是我最喜歡的,淡淡的清香有點像茉莉花,一直到移民美國,發現那也是圍牆樹的常客。
此外,扶桑花也非常普遍,傭人告訴我,花蕊底部有花蜜,舔起來有甜味。長大後到了台中入伍訓練打野外時,大家都學我舔花蜜、將花朵插在耳鬢,氣得班長跳腳,猛罵「娘砲」;有一次採蜜,結果打擾到捷足先登的蜜蜂,嚇得大家「兵敗如山倒」,又氣得班長甩帽子罵人,如今想起來還想笑。
在羅斯福路沒拓寬前,寧波西街是滿熱鬧的街道,兩路交口邊是一家維康中藥店,還有中醫駐診;我到現在還記得醫師叫「汪飛白」,人長得瘦瘦高高,戴一副眼鏡,與羅斯福路口大胖子跌打損傷的「余善堂」師傅,形成有趣的對比。
中藥店門口有個攤子,賣些奶粉、麥片、罐頭之類的食品,老闆夫婦很勤勞工作,數年後發達了,買了房子自己開店,就是有名的「劉仲記」。走近南昌街口是「老松勝醬園」,醬油、醬菜、鹹鴨蛋都是當時最好的,直到如今我深為不解的是,為何沒有鹹雞蛋出售?
南昌街是熱鬧的商業區,印象深刻的是雜貨店和照相館,南國彈子房原本是乒乓球場,有個球后常去練球。二哥則是中意連環圖畫書店,一個硬殼盒裝約三本小人書,內容多為水滸傳、楊家將、薛仁貴之類的古典章回小說。
連環圖畫書的畫工細膩,有文字說明,引人入勝。每次我被二哥負責看管時,他就會帶我去看,然而這是犯家規的,父親說不衛生,早年肺結核流行會經此管道傳染。因此,大哥就成為糾察隊來抓我們,貓抓老鼠的遊戲經常上演。
有一家���冰店是比較特殊的,先由機器製成碩大的冰塊,再由師傅用巨大的鋸子,鋸成一尺見方的小冰塊,供應給菜市場和刨冰攤;這是一件體力活,切割冰塊的過程很神奇,會讓我駐足許久觀看。馬路對面就是一家點心店,燒賣和千層糕非常好吃,下午四時開鍋時,父親經常帶我在一旁等候。夜市更是熱鬧,中間服飾攤位有一對姊妹花,還當選過商展小姐;一名留平頭的中學生,為了追求「梳子公主」每天去攤位買一把梳子,是街坊都知道的公開祕密。
南門市場對我而言,有如進了「大觀園」,在沒有冰箱的年代,主婦每早都要去菜場採購新鮮食材,一進大門就是油炸攤,麻花、饊子、雙胞胎讓我心花怒放,芝麻餅、光餅的歷史典故,使平凡食物變得可口。魚丸攤上,老闆手握魚漿,由手掌虎口處一擠一個掉入滾開水的大鍋裡,在熱騰騰的蒸氣瀰漫中,白胖的魚丸逐一浮在水面。活雞、活鴨、活魚是我最好的生物教材,殺雞、刨魚更是解剖學的啟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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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DE:Triple Helices
Episode 1 驚蟄時分。日中,渺渺細雨。 東方遠雷,縱使間隔有相當數量的山脈巒疊,在這座尚未被命名的山脈的腰間,仍然可以依稀地感聽、察覺到鼓膜對那波似乎即將醒來的早春,尚且閉塞盤悶在寤寐之際溫穩雄厚的脈動鳴響。 新生盎綠,在羊腸似的山徑兩側與枯褐植被落葉相互依存,更甚至該說是襯托出新舊嬗遞時固有的反差。倒是常有人跡旅貨的山徑道上,也因人行貨物來往的雜沓紛然,植被自然地依循繁衍求生的本能,便向著山徑兩側的路緣緩行匍匐,逐漸地迴避在道上生長所需承受遭到踩踏輾壓的風險,於是久經人流以及風沙洗刷,只見道上已然顯露出銘黃的地貌。 由錯身而過的旁人正眼望去,一對身長接近,頂著斗笠,並把半張臉以白色面罩包覆至鼻樑,僅露出雙眼與前額,性別難辨而且或多或少刻意施以行腳僧裝扮的遊人,並肩順著山徑小道蜿蜒上行。 錯身後,在好奇心驅使下回首一瞥,雖然那對遊人用正面可能不好分別,不過若是從背後審視,那麼明顯地便能分辨出其一臂膀略顯寬厚,以及與之相對的嶙峋。 再說,兩人似乎利用著裝在外層黑襯白底的袈裟在布料上的寬鬆柔軟性質,將近似於杖狀的直條物隱蔽在袈裟下頭不予示人。另一方面,兩人吸吐的節奏幾近同調齊平,反而沒有行走在山徑時那種較為激烈的起伏。種種的微妙因素加諸在兩人身上,不免讓路途中的旁人多少回首一瞥再行一番注視。 越是往山腰內裡行去,理所當然進入視野的建物已經不再有如山腳下的民房聚落那般密集,而是僅保持在燈火可視的距離內,無章法地、錯落地散布在為數不多,且只能勉強稱得上平坦的地面上座落而起的農舍。其後繼續行過這些那些凡庸的建物,踏上更深處那幾乎已經被落葉與植被隱匿的另一條山徑。 那隱匿的山徑,早前,在旭日升起抵達山腳聚落時,行腳僧裝扮的兩位遊人出示官印向在地耆老探聽得知,平時,是除了在更深處,另一名獨居的住人往來利用��外,幾乎罕有其他居民踏足的場所。 午間,雖然上頭渺渺細雨飄零,但與之伴隨灑下的和煦日光卻不會令人引出情緒上的低落。反過來說降下細雨的水氣倒是反射出日照時才得以見得的金色蜃景,於是暖意便打從鼓動的胸口以及循環的血液當中,透過末梢神經的交替傳遞油然捲起。 臨時駐足,體態嶙峋的那名遊人抬過右手,並捻著斗笠前緣,稍微仰首向著上頭的景色放眼掃過,與天光一併收盡眼中的,是佔據了視野內多數區塊的青剛櫟枝葉,而更上層日照的光線就好比涓流似地拐彎穿行,再由錯節無章的枝葉縫隙間稀疏淌落。 或許是一心行路的關係,兩名行腳僧裝扮的遊人在山徑上甚少開口談起周遭景致,因此當意識到時,除了眼下的山徑以外,旁側幾乎已被群集的喬木所簇擁。而入山時的飄零綿雨,多數也被聳立的喬木枝葉阻絕,因此即便外頭日正當中,不過在此時的山徑上,卻宛如夕暮般靜籟。 唯二有著聲響的,其一為兩人的吐息,其二便是由葉緣緩緩匯聚至葉尖的雨水,在它們交互沉墜至地表,衝擊土壤與植被那瞬間的「滴答」、「滴答」―― 「簡直就像是夕陽西沉的模樣。」 拉下面罩,率先開口。骨幹嶙峋的遊人人聲打破林間原先固有的音場,在眼底捕捉著由樹頂上方進入如此錯綜複雜的橫亂枝節且穿透至此的涓渺���光時,如此所感。 「藤,怎麼停下了?」 本來一直保持的同調頻率,在身側那嶙峋的藤停下步伐後的短暫幾秒內,身軀較為寬厚的那名遊人略側過身子,接著揚起斗笠前端理清視野,也拉下面罩並開口詢問。 藤,狀似若有所思那般,沒有在第一時間搭理向自己詢問的同行者,或許該說腦中的優先順序正好是在行思考要緊之事的順位較回應外部的提問來的高一些。不過,也可能只是自己單純地仍在思索該怎麼回應對方。 暫且收回右手,藤接著便使其挪動到腰際左側,而左手則是微微揭起袈裟內襯一角,使右手探入其中。沒有露出絲毫摸索的那份猶豫動作,反倒是果決地以手掌握住了方才在山徑上那惹來旁人目光、引起猜忌的杖狀直條物品頂端的握柄。然後,從容且俐落地向著身前右上方的空間拔起,轉動手腕並劃過一道弧形,之後便收手納至腹部正前端,並與視線呈現一列的預備態勢。 直刀。無鍔更無銘。 如此凡庸的刀身,甚至在抽離刀鞘時,也不見一絲切刃、刃紋兩者上頭該具備的青閃光彩。雖說置於眼前,卻難以認識到屬於這把刀應有的實感,就好像只是單單拿著一把在市井尋常可見枴杖那般毫不起眼。 「這麼突然,是什麼意思?」 藤的同行者,目擊如此舉動後,尚且未完全會意過來,不過也沒有像是被威嚇到那樣露出退縮的神情,反倒卻是以身外事那般平淡,只加上一點上揚的質詢語氣,整個轉過身來,並且向右挪動一個腳印,避開與藤持刀後的直線接觸範圍,在藤視野的右側站穩後繼續提問。 「橘──」 叫喚後卻又是數秒的停頓。靜籟的山徑上只有橘應聲同時調整站姿所產生與地面、枯葉以及落枝等摩擦時秒盡即逝的「唰唰」撕裂殘音。 「無鍔無銘,無厄無名。不如就此打道回京吧。」 藤轉動頸子,把視線投向右前方的橘,深深地做了一次吸吐後才說出口方才開始一直在考慮的種種事項。 「做這決定不是良策。」 經由藤發聲入耳的話語沒有引發內在的動搖,橘以堅定、不帶雜質的音量回話試圖抑止藤在思緒上的紊亂。 「由京出發,一路南向遠行到這荒��野嶺的,不只我們倆你也知道。祓妖寮額外增派若干刑務監察官的追跡團,在我們後頭只有一兩日的路程。除了確保你跟我的動向外,肯定還有其它目的,這你可別說『不知道呢』呼嚨過去。」 祓妖寮之所以為祓妖寮,最初由中務省獨立設置,直隸中務大輔的幕後機關。本意是為了分擔陰陽寮針對迷失及騷亂於世間的怪異魍魎的導正、排除,等諸項繁雜業務。然而,在藤原氏逐漸獨大擴權的現在,刑務監察官一職的出現,幾乎宣告祓妖寮已成藤原一族用以對付政敵的私設組織。 用以確保祓妖寮交派事項的落實執行,或是「代行」,便是刑務監察官的職能所在,雖然藤也察覺知曉其意圖,不過卻沒有向橘搭理回去。 「單以我個人,在共有的學識上是有些排斥那女人的。雖然並非華而不實,但就有那一絲譁眾取寵的傲氣在那,多少覺得嫌惡呢。不過,聽聞她已化作怪異,受到祓妖寮與藤原一族這兩派人馬的追討,身為同時期競爭對手的我,怎可能就這麼相信?」 對藤而言,那種情愫不能以悻悻相惜這種說法解釋,反倒是接近於相輕,但又覺得得並駕齊驅才能使自己完成自我實現而出言相護。 「再說祓妖寮上頭的那些大人物們,有風聲是想強奪某種雖然慢性,但卻能起到關鍵作用的物品,而那物品,似乎與那女人關係不淺,因此她才無端被冤枉成怪異吧?」 藤一鼓作氣繼續了兩段話,橘似乎已經按耐不住,急切地想將自己的想法論述回去,正要開口時,藤卻將原先置於腹前的直刀向著橘的方向平舉,並且改變了持刀的動作,倒是將刀柄對準橘的視線維持水平狀,刀尖則是面向自己。 「如果她真的只是被冤枉,而我們得不明就裡地將她至世上排除,那我做不到呢。乾脆,橘就以我的屍首向那群監察官表示這次的差事,出於我個人的獨斷而無法遂行。既尋不著她,橘也可以安全回京,一事兩全呢。」 藤也是用方才橘那般平淡的語氣說著。 雖說與獨居在此山中的那個女人,於才學方面是競爭的對手,但毫無理由的被指稱為怪異就得前來與之相對。這種骯髒的裁決方式,至少在藤的良知內並不被允許。 況且,質疑祓妖寮幕後的當下,對於加諸在自己身上的使命也產生不小的動搖。但令自己由氣餒轉而準備自戕一途的,是關於自己,對僅僅一人終究無法與那過於急速膨大化的利益集團抗衡的認知。 但到底,也就是自己仍然稚嫩,欲以利己的方式避開本應肩負起一探怪異真相的責任。螺栓終究是螺栓,只要將自己旋緊就好了不是嗎?怎麼可以妄圖成為推動轉軸的中樞呢! 「我是做不到的!也不能讓你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橘移動向前,用雙掌包覆住藤持刀的手腕,慢慢地將其向下壓去,雖然回絕的語氣顯得增大許多,但橘試圖以和緩的動作令藤打消自戕的念頭。 「橘,剛剛我說過。這裡的陽光,就好像夕陽西沉那樣對吧?」 「其實陽光並不是沉沒,而是被收回天上了。況且,陽光並沒有那個義務得使任何形物一直爍爍生輝。」 「過往照亮那女人的陽光早已輪替到京內它處,那麼肯定有那麼一天,你我身旁的光芒也會被收回去吧?」 「發出命令的祓妖寮,我很難去相信只是要我們去尋找那女人,以及取得那個『關鍵』。或許有著什麼更深層的算盤在陽光沒有照耀的暗處鬼鬼祟祟的計算著呢。」 「像我這般的鬆脫徵兆,在滿是眼線的京內,上面的人不可能沒有耳聞。我不認為完成這次的差事後,上面會這麼簡單就帶過。不如你就──」 藤定眼注視著相對位置的橘,到底還是要逃,只是用這種猜忌、迷惑以及強迫似的言詞不斷對橘灌輸。 是不是在意識某個逐漸塌陷的邊邊角角當中,自己也已經開始與祓妖寮上層那些人重疊,變成不擇手段、不較公正,捨棄自己的矜持去達成所求之事那樣呢? 沒有正確的解答,因此── 「我拒絕!那種事情再怎麼說都動不了手!」 橘硬是掰開藤握住刀柄的手掌,較為粗壯的手臂加以用力後便拿下了那柄直刀,接著便自行將藤右側袈裟的襯底掀起,迅速地將直刀納入刀鞘內。 「我不能代替你,同樣的藤你也不能代替誰。可以的話,我也希望那女人成為妖異的傳聞只是誤會。」 「聽好了!不管是你,還是祓妖寮幕後那些人,一直講的那個『關鍵』,那種複雜的文字把戲,或是隨口唬弄的什麼,我這個武家出身的俗人,並不像你或是她,那樣懂得那麼多!我的想法與願望都很簡單,只要你、她以及我,都能保有各自的生存方法,更甚至若能有共通的『語言』,兩人或者三人就這樣相互依存生活下去,我就別無所求了──」 橘雙手穩住了藤的肩頭,一字一句,完全是咬牙分明那樣,將自己所能表達、所想表達的想法及念頭,一樣也正視著藤的雙眼,毅然地、宏亮地傳達出來。 這舉動是藤原先所沒有料想到的,正當她理著腦中思緒迴路準備繼續說服橘時──舊識,雖說數年未見,但作為競爭對手的那個聲音,在藤、橘兩人陷入爭辯,對周遭氣流、味道等環境因子的改變尚屬無意識時突然闖入── 「不過幾年沒見,你這樣自己不也是開始玩起文字的把戲了嗎,橘──從四位?」 在藤與橘爭辯的一時半刻當下,幾乎沒有察覺到,由山徑下方逐地緩行上來的另一名女性身影,已經距離她們僅剩十來步的中短距離。那名女性舊識,就是深居在此的住人,更是兩人所尋找的目標。 「諾──」 藤轉過整個身子,望向諾的方位,姑且算打過照面。 看似諾正巧與兩人入山的時間錯開了。諾此刻身著普通的、庶民才著裝的粗質農衣,且連幾年前還留著的長髮也已削去,現在僅僅盤起了頸後的一小搓髮尾。左手則抓著以青竹編製的竹盤,抵在腰際。竹盤裡的擺置,或許正是諾下到山腳的聚落所添購的少量食材吧,藤如此思考。 霎時,同樣側過臉的橘,理智上似乎斷了線,在藤眼中的臉部表情,究竟該說是久未見面的興奮導致臉頰漲紅,又或者是暴漲地情感控制不了淚腺的急遽分泌,橘的臉部就好似擰成了一團紙球那樣,先是向內崩塌後,再對外部鬆弛而膨脹起來。 她猛地快步向前,一把將身軀與自己相形之下顯得瘦弱,且更為嬌小的諾,熊抱入懷。而諾原先把持的竹盤則是在被擁入懷前的短暫數秒裡,諾便鬆開手任其掉落,盤中並沒有葷類食材,有的僅是塊莖、果葉等素類食材。 「沒事的,沒事的──我就在這裡。」 諾在橘突如其來的擁抱下,先是愣了瞬間,但卻立刻回歸安撫的本能,輕拍著橘厚實的背部出聲慰藉。年紀上,橘比諾早一年出世,不過眼下的情景卻像是諾成為了長姐,正在撫慰晚生姐妹那樣。 滾落至一旁山徑低處的三球馬鈴薯塊莖「咕咚」、「咕咚」的滾停,然後相依,並匯聚在一塊。 Episode 2 諾的步伐輕快,但卻令身後的藤、橘兩人感到居然跟隨的有些吃力。或許是經年深居在山中的緣故吧,往來下山採買的顛頗路程已將諾的腳步鍛鍊得相當敏捷,縱然溪徑邊上那覆有青苔綠蘚的菱石濕滑,諾只是一派輕鬆地躍行而過,反倒是身後打扮厚重的兩人,顯得有些窒礙難行。 「都是大人了,跟著我走應該不會走失變成迷路的小傢伙吧?」 諾在溪徑的另端轉過身,戲弄似的向著略為狼狽的兩人吆喝出聲。說起來倒也很久沒有訪客了,對於諾那樣子的滿載精神,橘甚是感到欣慰。而藤,雖然是持續向著端頭那方提出抗議的信號,但或許在心底,看見諾仍舊與數年前任職於京時同一般活躍,多少感服。果然只有諾能與自己作為對手,競於同位這事是沒有改變的,相對也安心不少。 山徑在渡溪又過半刻鐘的體感時間後,在成群灌木築起的植物屏障前抵達盡頭。諾騰手將那些灌木群撥向身側,拓出可供一人獨行的身距,領著兩人抵達自己位於山中的居所。其實屏障這側只是其中之一的出入口,諾稍作補充時提及居所的周圍,也還有著兩三道可以通行往來於山腳下聚落的路徑。 三人透過穿越灌木群抵達的位置,恰好是居所的後方。橘掃視周圍一圈,發覺灌木群是以扇形的方式佔置居所後半的多數區塊,而前側則有著諾自耕的苗圃,以及明顯可見用以聯繫外界的其餘林蔭小徑。三人透過穿越灌木群抵達的位置,恰好是居所的後方。橘掃視周圍一圈,發覺灌木群是以扇形的方式盤踞居所後半的多數區塊,而前側則有著諾自耕的苗圃,以及明顯可見用以聯繫外界的其餘林蔭小徑。 「兩位提及的那個『關鍵』,只有兩種方法可以拿到。」 諾在屋前苗圃停下,並沒有將兩人帶進屋內的意思。背著兩人,頭也沒回的直指兩人的來意。諾的態度明顯地轉變,或許是出於早已預料到終究會有這日,自顧自地說起話來,當中的聲調,已轉成與橘、藤二人那般的平淡。 「第一,便是要求我自願與你們一起動身回京,但這可不成。容我好聲婉拒祓妖寮的命令。」 中宮之後,京內再也無人值得諾奉獻心神前去服侍。諾當年離京的理由--橘與藤,在各自心內完全有底。 「第二,殺了我,如果你們可以辦到。只要拿著我的人頭回去,就是祓妖寮幕後所要的『關鍵』。」 捏穩無論是橘,又或者是藤,雙方都無法下手的判斷後,諾的言詞依舊一如昔日那模樣地直截了當。 「還有第三種方式──」 只待諾話音一落,藤馬上將心中的不安補充提起。 「刑務監察官的追跡群,最快也許明後日就會按著橘與我的蹤跡出現在附近了我想。雖然能做的抹消痕跡的動作都做了,可惜諾你未免也躲得太深,我們不得不向聚落探聽你行蹤的消息,給那些人知道也是遲早。」 「刑務監察官!那麼是我太大意了,他們今晚就會到。」 在聽聞藤提及刑務監的當下,諾的臉色丕變,在短短幾秒內似乎經歷了錯愕、憤怒、消沉,等的負面情緒相互輪替的模樣,但在那之後又沉寂了幾秒,諾就好似將那些情緒都消化掉一般,又回到那平淡的面容。 「先進屋吧。還請兩位將今日的晚飯當作餞別,明日分離前,三人再聚一次。」 換日,午前子刻。 雖說房內無光,但橘仍壓低身子,先是在行囊中索出佩刀後,以近乎匍匐前行的方式抵達客室門前,小心翼翼地推開。透過滲進屋內的些微月光,橘看見更早便已察覺不對勁而同樣離開寢室,壓低身子蟄伏於甬道感聽外界的諾。並向她悄聲叫喚。 「諾──」 「外頭有動靜,肯定是刑務監察吧。藤呢?真睡了就別叫醒她了,現在貿然行動都相當危險呢。」 屋外暮冥,橘朝月光灑落的窗櫺方向繼續匍匐,抵達後倚著木牆,稍微地探出目光向外窺視。而也在此同時,或許是刑務監察的部眾察覺到屋內的動靜,也或許是剛好撞上了其部眾擬定好的行動時間──從屋外那扇狀的灌木叢中,無數帶上燃油,著火的羽箭向茅葺的屋頂襲來── 既然對方毫無預警的發起攻勢,那麼也就沒有必要再躲藏遮掩,橘提高音量向著客室內猛地抓起佩刀翻身躍起地藤喊去。 「藤!他們也來得也未免太快!」 然而,在藤準備衝出客室前,客室的天井在火勢的侵襲下轟然崩落,瞬間讓本是客室的區塊陷入火海。橘與諾無法再進入,雖然升起藤是不是被壓於天井之下的懸念,不過已經空不出時間再去救援。 「橘從四位?」 「懷疑什麼呢?我就在這。」 樑桁上頭的火勢逐漸劇烈,連帶屋內甬道兩側的木造隔間終於也開始燃燒。 然而,火光中仍舊略顯昏黃曖昧甬道另端,往屋外方向的轉角處,那名映入眼簾當下便立刻判斷為不帶善意,並且完整著起白刃裝束、提著已然出鞘的凶物的武人幾乎是無聲無息地走出。橘出自於直覺,些許挪動步伐並以右手將諾擋於身後,而左手則在同時握緊腰際的刀鞘鞘口接合處,拇指指腹稍作施力推起本來應該有刀鍔的位置使刀棟顯現。但是,直到那武人映入視野,並出聲向著橘喚道欲以確認身分前,絲毫察覺不到對方的敵息與殺意,那��是最危險的。橘心中暗忖,戒慎。狀似訕笑的回話語氣只是欺敵的佯動。 再者,本該是那名武人的臉孔的位置,卻以一枚般若面的面具覆上,使得橘完全地無法藉由判斷對方神情來擬定相對的行動。或許是對方打算以般若的震懾力道取得先制的時機,那般若面具有著一對向上彎起的鬱金色鬼角,在屋內燃燒的赤赭火光映照當中,所反射出猶如具有赤銅光澤的不安色彩。 「橘從四位,想必您在路途上也見聞了,千骨百首,皆是怪異。它類魍魎,包括從四位您身後那位,飲血食骨,生靈皆盡。即便如此,您還將她當作中宮薨御之前的那個女人嗎?」 武人確認橘的身分後,再次回覆的話語及反詰在面具的遮蔽下刻意地放慢速度,一字一句平穩地送往橘與諾的方向。 「這是當然的!」 沒有多餘的冗言贅字,橘提高音量迅速且直截的向著武人的那端回話。但尚且無法理解的,是武人對諾的描述,與橘的認知完全不同,不過並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猜疑。 「若您已做好與魍魎一齊赴死的覺悟,對理解祓妖寮準則的您,就只能秉公處理了。」 再次確認橘的意向後的武人,率先在紮穩下盤略向前傾的弓步的同時,將刀柄向上提起並壓低刀身成一斜線,並以右掌轉動刀柄中央區塊,左掌則適當地穩住柄頭,使原先在外的刀棟轉輪替至內面後令刀鋒向外顯現。藉著火勢與般若覆面反射的赤銅色威嚇,武人在調整好吐息的頻度後,炯炯有神的雙眼毫無動搖地凝視緊盯著對向的橘,做好隨時可以發動攻擊的準備。以其身軀為中心,湧現出那沉穩、厚實的臨戰態勢。 「話多。」 橘輕嗤,直截了當的簡略作聲。既非辯駁,更不打算振振有詞,身形與氣場,兩者都流露著一股刻意為之的輕挑模樣。挑釁,並等待對方先出手瞬間的破綻。一擊。不,至多只能允許在三回內放倒對方。在空間與時間完全不足的這個緊要關頭,橘衡量與諾兩人餘剩的逃亡可能時,連帶判斷能挪出多少空檔給對手一了彼此使命--那僅僅出於自己也曾是祓妖寮一員的無謂尊重。 右手拔刀,提起刀柄壓下刀身,轉動柄部後左手扶穩柄頭。與對方擺出同樣的持刀架式,連下紮前傾的弓步也無二致。專注向於敵手的視覺衍生、穩住重心及下盤的規律吐息,在準備好架式後接連呵成。 甬道裡的氣流隨著火勢的增展而焦雜混濁,星火紛飛,哪��是微秒間的看漏,無論是武人或橘,雙方都不曾眨眼。 天井上頭仍未燃盡的茅草,摻雜暗赭餘火零落在武人的刀身-- 一抹因抖落餘灰映射而出的閃爍,在鋒芒未隱的瞬間,疾走--對方跨出加速的步伐向橘衝刺而來。同時,武人為了奔跑時維持平衡之故,鬆開穩住柄頭的左手使其與身子呈反向的擺動。然而橘的準備,也是為了這個時機──與對方不同的是,橘在向著那武人衝鋒時,除卻最開始幾步也一樣騰空左手穩定軀幹,在即將交鋒前餘下的步伐裡,又將左手縮回穩定柄頭刀身後,居然並非出刀向前,而是令刀棟抵住自己的肩膀的同時,向著武人的方向迎襲-- 一擊。 雙方刀鋒彼此咬合,橘藉著衝刺的加速度以自身的肩膀成為刀棟的支撐點,將碰撞瞬間的施力向上增強,意欲將對方的刀身直接斬斷。不過,武人在己方單持的刀鋒咬上橘的刀鋒前,轉瞬間已略為將刀面傾斜,閃過因力道略降而直接被斷刀的可能。但是,雙方並沒有因這個第一擊而貼合停下,橘的刀鋒在咬斷策略失敗的電光之瞬,果決且急迅地滑過武人的刀身向著般若面具發起侵襲。只是不巧,武人也明白在貼身的咫尺內,直取首級倒不失為上策,因此在橘的刀鋒鬆開咬合繼而向上突襲的那刻前--令自己在再度紮穩下盤的同時將上身向後俯仰,還算順利地閃過來自橘的上挑砍擊。畢竟那被砍中的感覺,必須承認是有的。受到削切而落下的,是那對般若面具上的鬼角-- 就在橘結束第二回的攻勢,欲向後退去進入迴避身姿的同刻,本也採取後仰迴避的武人倏地以騰空的左手抽出自身腰際的小太刀,並以反持,向著橘的軀幹突刺過來。武人打著對手採取迴避姿態,而無法臨時轉換姿勢,在這個僅有瞬間但卻急遽停止的行動當中,欲以小太刀給予橘致命打擊的算盤。 不過,橘出於經驗,在瞥見小太刀出鞘的那刻,硬是挪轉上半身軀幹的重心,將向後迴避的方向改變為前傾,並朝著武人右側的區塊,蹬上木牆藉著反作用力同時出刀直襲尚未能轉身格擋的武人的肩頸──隨後武人掩著劇烈湧血的頸部創口嗚噎倒臥。 「諾,現在快──」 確認對手亡沒後,橘轉過身準備向諾確認下一個對策,但也就在這個確認生死勝負的瞬間,另名武人出現在諾身後,毫無猶豫的提刀,並由諾的肩胛骨處往下斜斜斬向其腰際──可是,筋肉與人骨阻擋了繼續向下的斬勁,那武人見狀,默不作聲地踩上諾淌血的背部,硬是將刀身扯離諾的身子,任其撲倒在甬道。 那名將諾斬殺的武人,趁著橘的意識凝結的幾秒內,一刀貫穿橘的側腹。武人將刀身拔出橘的側腹時,激烈的痛楚將橘拉回現實。 「從四位,輸的是你。」 在莫大的痛楚中,那名武人在說什麼,橘已無法細聽,可引起橘注意的,卻是本已瞬間斃命的諾。 她在武人身後重新站起──方才從肩胛骨被切入後,順勢斬裂的局部上半身,不知怎麼的已然黏癒,橘只看見仍滲著血液的刀疤,而諾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那般,在濃煙與火光交縱的迷濛甬道另端,沾上自身血汙的那張臉,對著橘眨了眨起幾眼。 裂解的小袖及單衣使得諾露出部分的上半身,那些明顯的多處致命傷疤隨之映入橘的眼中。而武人背對著諾,壓根沒有留意到,背後的諾「復活」的異狀── 「無名氏,贏不歸你。」 諾從甬道那端發聲,一個箭步便擒住武人持刀的手腕,奪刀。在武人尚未會意過來的眨眼轉瞬,諾斬落的是──武人的上半身。 「橘──」 覆著女系小面面具的刑務監查官,由對向滿佈黑煙的甬道裡,提著已經出鞘的長刀竄出,在橘猝不及防的那刻、在諾出聲向橘呼喊的同時,兇刀揮出── 「諾──」 掉落在地的,不僅僅是橘的話音。 崩塌的火場中,敵我氣息不再。 「──結論來說,其實這女人是不死之身?我不覺得。」 覆著女系小面面具,已令長刀納鞘,捧著諾的首級,走回藏身處灌木叢的刑務監查官,對指揮者拋出提問。 「你就當作是這樣吧。」 覆著怪士能面的指揮者,將那個詰詢簡單地交代回去。接著便繼續提及那個目標,也就是「諾」的身分背景。 「最早的風聲,是從阿波國某處海濱傳過來的。某個受辱的女性,將自己的陰部刨除後再投海自盡,但在沒有紀載的某些夜裡,不知怎麼地復活過來,後再上陸將那些身前凌辱其身的男子們逐一復仇殆盡。」 「那之後又過了多久的時間呢?這無人知曉,只知道無論是何時被目擊,都仍舊維持著其生前,還供職於京時的冶豔貌美。我們祓妖寮可以合理推斷,這女人已經轉變為即使活過百年,也不會迎來死亡的怪異了。」 「怎麼可能死不了呢?」 「據聞是響應著海鳴聲而重新回到這世上的,海中,可能有著更漆黑的什麼吧──」 「您說的漆黑的什麼是指──」 意識到一時透漏不必要的情報的怪士面,選擇了無視後將話鋒拉回。 「我們祓妖寮,獵捕這女人很長一段時間了。」 「祓妖寮究竟需要這女人做什麼呢?」 「我們想得到,那不死的奧秘──」 然而就在早前半刻,藉由發話者的聲音,諾認得出,那枚女系小面面具下頭的身分是誰。她覆著面具,從背後斬下橘的人頭時,為的就是不讓橘在第一時間意識到是誰動手的吧。繞了好大一圈,未免也太大費周章了。 「可以原諒我嗎,諾?」 「橘會說不可以,但我可以。我會在時間盡頭的等你,你遲早會再見到我。」 「話多。」 「是啊,話多──」 藤,朝著諾自願露出的蒼白后頸,揮刀一橫── 「容我提問──你想要那永遠的生命嗎?」 Episode.3 羊水。子宮內裡一般說來自然是光線無法觸及的腹腔一隅。冠名羊膜腔的這處暖床,尚且由仍未成形的胚胎逐漸地演進轉為人形外觀的胎兒,晃悠悠地懸浮於其中分泌積聚形成的鹼液當中。 略高於母親本身體溫的子宮內,或許渺渺無光,可是卻能憑藉著胎盤與臍帶,使得當中的胎兒妥善地攝取源於母體的暖暖血氧交換與篩選後較為不帶雜質的營養分子。 母體,至始至終,必定將腹腔的胎兒安穩地懷納擁抱。就好比多數繁花子房似地,在受精後直至下期的花瓣綻放前夜,都令帶有自己遺傳因子的個體們,適切地、穩妥地沉睡在那暖床上頭,並讓他們在降誕以前,就猶如作夢般地靜默深眠。 沒錯,就猶如作夢般地── 「姐姐──」 那觸感是略為纖細,並且嬌小的手指與掌心。感覺得出來,手掌的主人雖然是緩緩的以其搭上,並輕輕搖晃著律子自己側身睡過,顯露在被褥與襯衣外端的半邊肩頭。可是卻仍然守著相當程度的禮貌,沒有更進一步增大晃動的力道。 整個手掌,尤其是手指,在搭著律子肩上,輕晃她時,卻在一瞬間透露出了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微顫,是出自什麼原因呢?已然開始翻攪著腦中思緒的律子,以假寐的面容,暫時地裝出沒有聽見那聲音主人的喚聲,依然深睡的模樣。 「差不多時間了,還請起來。」 呼喚聲再次鑽入耳中,不過這次卻沒有像是方才那樣的輕晃。律子敏感地聽覺察知那手掌已經收回去,並且也再度在屈膝正座的膝上交疊好。畢竟那聲音的主人,還僅僅是個年齡方過六歲的小侍女,也就是花街中通稱「禿」的小女生。不過畢竟年歲仍屬稚嫩,能做到避免過度打擾的禮數,或許就該美言一番。 若是還硬生生地強求那樣的小女生,要做到像是收手回自己身邊時,得注意避免讓衣袖之間的摩擦聲顯露出來,壞了整室的靜謐之類的細節,又或者說��更加熟捻、更加精熟常保不出亂子的姿態禮節,那麼不就好像做為「姐姐」的自己,在指正年紀小上自己一輪的「妹妹」那樣,十足地引人發噱嗎?說來也未免太一般見識了。 小女生就先──不,都是這樣吧。 律子一邊思忖一邊衡量著自己與背後那小女生的年齡差距,不免在腦中先挖苦自己,接著才籠統地做出分析。方才,那細微顫抖,是因為年紀上的差距,而引起本能地提防的反射動作,還是該說是身分差別,繼而增生的尊仰敬畏呢? 小侍女待在自己身邊也未達半年六月,先前的小侍女早已以「新造」的身分,開始跟著各自的「姐姐們」展開花街相關的學習。或許是年紀與外在,兩者上的距離感吧,小侍女對律子總是畢恭畢敬的。因此往往在沒有察覺出來的情況下,兩人的互動就在意識到時,已經顯得「規矩」過分。推斷至此,律子對自己的在照護培養後生上的疏忽感到糾結,因此透過鼻腔稍微地嗤了聲。 在發出「嗤──」的鼻音後,律子瞬間後悔了。 小侍女還正座在她背後待她起身。這麼做好似在抱怨小侍女在處事上不周那樣,即便是年幼的小女生,在花街這邊得「被迫」早熟的氛圍下頭,雖是無心的舉動,不過對雛鳥來說,多少象徵著一種責難,更甚至是鄙夷的印象。 律子的懊惱,源於攪動著腦筋的同時卻沒一時疏忽了小侍女的感受的這項癥結。不過,小侍女在此時卻也保持著靜默,甚至連吐息聲、稍事挪動麻痺的大腿的摩擦聲等,一切好似已化整為零,沒有半點的雜音洩漏出來。 小侍女,或許是意識到可能自己哪邊又出紕漏,因此在律子輕嗤後便迅捷地打直腰桿,使自己的身軀更加挺直起來。這麼做,也許在等會被「姐姐」斥喝的途中,能減去一項被挑出來指正的不足之處呢,她如此思考。 然而,事情本身並非小侍女所想像的那般深入。律子只是在重新審視,並且估量著,做為「姐妹」究竟該如何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而並非要以斥喝責難的方式去樹立輩分上的威嚴以及界定距離。 律子自己倒也明白,花街的氛圍總能使得像是小侍女這年紀的小女生,過早接觸到原先不屬於她們,也是不屬於雛鳥們的色調,以及那些無論如何洗滌自己身軀,卻也無法令其自然褪去的雜染風塵。 因此,在自己能力所能掌控保證的範圍,律子沒想過去「苛求」那些雛鳥們什麼,只要她們在做為「禿」,服侍律子身邊的這段時期內,安穩地,並且與律子分享生活,那麼就足夠了。 到剛剛那「嗤」聲以前,律子的同理���是建立在自己內省上的滿足。但那不經意的一次鼻息,就像是由暗中猛地竄出,霎時間找不出理由與出處的暗箭那樣──生冷、銳利,並且將內省的牆垣上貫出一個缺口。 因此,是該重新建立出發點的時候了,律子抿過下唇,另外順了下吸吐規律時靜默地���忖。改變作風,想必得與原先的行為作出跳躍式的變革,令他人一眼就能認知到,並且區別得出來的改動。 而出發點,也不能再繼續總以自己作為圓心。肯定得換個更有實踐可能的目標加以付諸實行。於是,律子轉動身軀,使自己俯過身,接著以身側兩旁左右手臂猛力地、突然地撐起上半身的軀幹── 「啪咚!」地一聲──那是手臂手掌向著榻榻米施以作用力,藉此抬起支撐身軀時,榻榻米所反饋回來的響聲。 「今天不想見客啊──抱抱嘛抱抱。」 原先已經正襟危坐,並且處於精神高度集中的小侍女,在律子突如其來地起身舉動當下,不由得地也被嚇唬住了,更甚至,就有如精神渙散那樣稍微地楞了幾秒的空檔。 待她回過神,才驚覺「姐姐」在她發楞的短短秒數內,已經平移過身子並且伸出雙臂環抱上她的腰間。 而且,「姐姐」的半邊臉頰早已貼上自己交疊在膝上的手背上方。「姐姐」的臉頰上,還有著尚未降回恆溫的初醒燥熱。但無論怎麼看來,「姐姐」都像是正對著自己撒嬌,更甚至──嘴裡還咕噥著顯然是想倦勤的慵懶意圖? 這話要是被有心人流入其他「姐姐們」的耳中,又或店主「忘八」婆婆耳裡,即便是身為店中筆頭的「姐姐」,也不免會被閒話一番吧? 「『姐姐』,您怎麼可以對我撒嬌呢?」 怎麼可以撒嬌呢? 能被這麼糾正提問,倒也算是不錯的開始。 「嗚哇──這話還真是過分呢──」 律子撥過頸緣的髮絲將顯露在小侍女眼下的半張臉遮起了些。沒有打算認真辯解的意思,其實是律子自己幾乎是要忘了,至少近兩個半月,沒有好好地看顧過這個明明才剛來到身邊沒多久,卻因年節接近的緣故,而無法抽身親自帶領照料的小侍女的容貌特徵。 律子又微微地轉動頸子,這次則是將整個臉部覆疊在小侍女手背上,接著則緩緩地、盡可能地,在不讓小侍女感到壓迫的情形下,使著雙臂將她的腰身徹底環抱起來。 雖說小侍女年紀尚且年幼,衣著氣品這些瑣事律子卻也沒有因為年歲的緣故就輕佻打發,不如說是有著相較於其他的「姐姐們」所沒有的堅持。 那即是有著同時注重「表」與「裏」,試圖在本是背道而馳的兩者之間,取得一個歷經整合後的平衡點。因此,除了擔起照料教養小侍女的店內義務外,律子對於小侍女的衣裝禮儀,也有著相當程度的嘗試。 於是這小侍女的穿著,隨「姐姐們」出場時,便多少顯得突出。小侍女的衣裝,經遠處乍看,一時不察可能會誤認為是「大街」上,有如尋常人家的小女生,在七五三時節所穿著的小紋和服那般的正統。 不過要是近身一瞧,卻又能發現倒也不是那麼一回事,律子在平時就幫小侍女準備了數套不包含「重袿」以及「裳」這兩部件的袿袴,由最裡層的「長袴.白小袖」向外疊合,計算下來總計有著「單衣」、「打衣」、「表衣」以及後來披掛在最外端的「唐織」,共五層的衣著裝扮。 然而,律子很清楚,外在的衣裝終究是虛設。 小侍女的實際腰間,相較於前兩個月,至少消瘦一兩圈是有的。律子不願意去深入假設,是不是除了腰間以外,小侍女的胸肋、大腿等處是不是也消瘦下來了呢? 那麼,有一定程度的可能,透漏這段將她託囑於其他「姐姐們」幫忙看照的期間當中,自己的小侍女是不是被疏於照料?還是說被欺負了呢?聯想到這些偏向較為不好的發展可能,律子一時沒掌握好環抱小侍女腰間的力道,不慎地緊緊環繞住了那麼一陣子。 小侍女嗚咽──注意到施力過頭的律子趕忙鬆開雙臂。小侍女的喉間咕嚕嚕地,似乎欲言又止,律子沒有馬上出聲打斷她,反倒是等她先吐出一個單詞的音節單音後,再緩緩地講出口,然後頓句,如此重複直到完成那句略帶點小女生不知所措地害羞語句。 「現在起來的話,可以親姐姐您一下--喔?」 律子也明白,在花街出生,或是被轉賣到、或是流落到花街裡的小侍女們,一開始除了選擇生硬陪笑的這單張面具以外,是沒有其他轉圜餘地的。 她們的「情感表現」,或許不敢保證,可多數人卻是得藉由「教導」的方式,去實踐學習該如何表現出像個正常人一般所該有的,自然情緒上的反應。 律子自己也是如此經歷過來,她不想否定,但卻也無從否定,因為有時冷靜下來,自己仍舊偶爾會思考,究竟被「教導」而得出的情感表現,結論說來,也僅僅是一種「模擬」出來的行為與處事的方式不是嗎?往往摸索至此,那湮滅在成長路上的顛頗過程,總令自己咋舌── 「嘿嘿,那真是太好了!」 至少在現在這個時間點上,不能把那生冷過分的真實面在小侍女的眼前揭開。所以,律子在髮絲的遮掩裏頭調整了表情,不允許讓��肅的那面浮現。 隨後,才再度翻動整個軀幹,繼而改成仰躺的姿勢,視野便隨著映入瞳中的成像視線向著上方,也就是小侍女微微俯下視線的臉龐交會過去。對上小侍女,那帶著些許手足無措的目光,以及可能因為羞怯而撇開的咕嚕嚕輪轉的黑色瞳仁,律子半抬起仰躺後騰空的雙臂,並托住上方那咫尺之隔小侍女早已泛著紅暈,並散發些許熱氣,且紅暈還蔓延到耳根邊際的雙頰,然後咧嘴、挑眉嘻嘻笑著。 「話說回來,現在什麼時間了?」 明知故問。 不過,律子已經開始試圖將先前過於僵化生冷的互動和緩暖和起來。這多少是另一道嘗試的途徑呢,咧嘴嘻笑的同時她在心中推導結論。 「『姐姐』您很清楚的。」 小侍女將被疊壓在律子腦後的雙手抽離,雖然仍舊帶點惶恐,但卻已經沒有了顫抖。反而還顯得有些自然地從左右兩側各自握上律子的腕關節附近,接著便輕輕的將其移開。然後,小侍女稍微仰起頭部,驅使視線向著前方,房內懸掛在壁上,由很早便有點洋化的「姐姐」所購置而來的發條式壁鐘。 「拜託你告訴我嘛──」 律子仍然嬌嗔,而小侍女早已發覺,「姐姐」今天肯定是下了什麼決心,稍稍地改變了一些在動作、語氣與字詞使用上的小環節。或許,現在無論說什麼,「姐姐」也不肯像往常那般敏銳地起身吧? 「清晨四時,『姐姐』。」 律子聽聞,伸手遮掩嘴唇,呵呵呵地笑開來。 「那今天就帶你上大街吧,貨真價實的『大街』喔?」 小侍女大概沒有去過真正的「街上」吧?律子原先打算開口探詢,卻又臨時作罷。貿然地切入一時興起的話題又丟出問句的話語,就算當前的對象是小女生,可是這樣也太失禮了。因此,在結尾的語調,律子轉換為像是正在探詢邀約的語氣,試著觀察小侍女反應後再行下個步驟。 若小侍女不是持反對意見,而是有所顧忌的話,那麼律子早已下定決心今天一定會將小侍女帶出花街,到真正的「街上」走走,並讓她稍微遠離花街此處略顯錯縱無章的氛圍。 「『忘、忘八』婆婆那邊要怎麼?」 「忘八」,是花街裡獨有的語彙。也是對遊廓女主人的略稱,撇開店內筆頭的「姐姐」不論。「忘八」婆婆,才是店鋪實質上的經營者。縱使是出場時能引起全場目光,並展現遠高於其他「姐姐們」的氣度舉止的「姐姐」,也得與「忘八」婆婆打好關係才行。因此對於「姐姐」突然妄言,小侍女的神色已經出現一抹擔心起來的垂眉。 「別擔心這個,還有其他的『姐姐們』在呢。」 小侍女的反應倒是正中律子下懷,因此律子繼續笑著,並且深吸了一口氣令腹部稍稍鼓脹,然後吐息,之後自信滿載地保證。 「再說,姐姐自己並不打算變成『忘八』那樣子。」 忘八──是失「德」之人。 在良知上,或許就是就缺乏了那一塊「德」,因此才只能委身花街的或甘願安於花街吧?「姐姐」所表示的,不打算成為「忘八」?那麼,是不是代表著「姐姐」仍然還有一些面貌,隱藏得很深,連店主「忘八」也沒有摸清與見識過呢?小侍女在心中逕自猜想。 「我一直很清楚,知道我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呢。」 律子起身,褪去就寢時僅單件著裝的睡裳,並背對著小侍女站立。小侍女的反應動作倒也迅速,不待律子站好出聲使喚,「白小袖」等簡便衣物便悉數遞上。 律子則在穿起晨浴前的簡單衣裝時,獨自喃喃、若有所思地小聲咕噥。那是小侍女前來喚她起身以前,模糊卻印象深刻,而且就有如熟捻已久的親人那般溫穩暖和般地夢境。諸多的不解之處就如是──夢中,那個懷有身孕的女人究竟── 「姐姐您講的話,有什麼其它意思嗎?」 小侍女注意到律子突然停下手邊的動作,伸手拉了拉律子一側的衣袖,試著關心。 「啊,抱歉讓你聽我牢騷真是不好意思了。」 「就這樣子?」 「對,這樣子。」 律子回神,沒給小侍女明確回答,只是先將絲質束帶妥妥地在腰間纏繞繫起,接著拉過紙拉門,伸手牽小侍女出房。緣廊,律子待小侍女將紙門拉回閉上後,與小侍女沿著廊下甬道朝著店內自用,設有大型湯船的澡堂出發。 皇紀,2565 年,正月元日,午前寅時中刻。 記憶的淵底,消於裊煙,溶於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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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大教授被指歧視女性後與網友對罵:我奉陪到底|馮鋼|浙江大學|教授
原標題:馮鋼:女權的“敵人”
“隻要誰敢挑釁我,我肯定給他打趴下。人傢罵我‘狗崽子’,我上去就給他一拳。”
馮鋼,浙江大學社會學系教授。近日,他的一條微博引發網上關於“女性是否適合走學術道路”的討論。受訪者供圖
十月的杭州,已經入秋,氣溫涼爽宜人。在浙江大學紫金港校區啟真湖畔的行政樓裡,社會學系教授馮鋼正在辦公室裡看書,桌前的電腦屏幕停留在他的微博主頁上。他穿著一身深灰色運動服,頭發花白,嘴裡叼著煙,一根接著一根。套間外的學生,有些在看書,有些在聊天。
一切如常。隻有電腦屏幕上的微博主頁提醒著剛剛發生的一切。
前幾天,馮鋼四年前的一條關於推免生的微博被網友挖出,引發瞭一場關於“女性是否適合走學術道路”,以及“是否存在性別歧視”的爭論。
爭論隨後演化為罵戰。馮鋼以罵制罵,並強硬提出“歷史證明學術界不是女性的地盤”等言論。這激怒瞭網友。
很快,他被卷入一場輿論漩渦。力挺者有之,認為他直率敢言,說出瞭學術界的現實;反對者則認為,作為名校社會學教授,居然公然搞性別歧視。後來,二十多名國內外高校學生聯名要求馮鋼道歉。
此刻,處在風暴中心的馮鋼,卻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正悠閑地看書、抽煙、喝酒、和學生聊天。提及網上的爭論,馮鋼態度堅決,“讓我妥協,沒那麼容易。老子馮鋼從來不妥協!”
馮鋼4年前的一條言論,近日被網友挖出來引發爭議。受訪者供圖
“我從不歧視女生”
10月19日晚,忙完兩位碩士生開題的事,馮鋼回到傢,打開電腦,刷微博。網頁右上方的紅色@不停彈出。他點開一看,是他發佈於2013年10月5日的一條微博。
“昨天面試免試推薦的研究生,居然5女1男,性別比例嚴重失調,結果前三名還都是女的。根據以往經驗,女生讀研後繼續走科研道路的十不足一,讀研期間也少有專心學問的,大多混個文憑準備就業。免推生就這樣拿走瞭3個名額,正常考試的名額就隻剩2個瞭,真為那些有心走學術之路的考生擔心啊。”
馮鋼記得,發表這條微博的前一天,他和系裡幾位老師一起面試瞭當年推薦免試的研究生。到認領學生環節,老師們都很勉強,沒有特別滿意的學生。想到這些推免生已經占去瞭研究生招生名額的一大半,他有些不滿,隨手寫下瞭這條微博。
事情都過去四年多瞭。如果不是重新被提起,他差不多要忘記寫過這條微博瞭。
其實,當年這條微博就曾被指責性別歧視。馮鋼當時在微博上回應說:“我從不歧視女生,但現實就是這樣,我真希望女生們爭氣一點,來改變這個現實。”隨後幾天,他連續在微博上貼出瞭他2007年前後寫的博文,試圖闡明他的性別觀——“真正的性別歧視在於工業文明本身”。
一個月後,“@女權之聲”發表瞭一幅漫畫,講述瞭董小姐一生中可能遭遇的性別歧視——從出生起,傢人就重男輕女,上瞭中小學,老師們又認為“女生天賦不如男生”,好不容易讀完大學,準備繼續深造,報考浙江大學社會學研究生時,看到瞭馮鋼的微博……
有人把這個轉給馮鋼,他看後笑笑,也轉發出去,還配上評語:“我不相信他們是故意黑我。”
四年後的這一次,看起來來勢洶洶——10月19日晚,原始微博的評論和轉發數以千為單位增長,其中不乏侮辱和謾罵。
晚上8點多,馮鋼還在一一回復網友,“我原博隻是想對免試推薦研究生的制度吐個槽,沒想到女性朋友們都往‘性別歧視’上去想問題瞭,我無奈!”
他認為自己陳述的不過是事實——發微博當年,他的三名碩士生畢業,兩名女生都去工作瞭,隻有男生留下來繼續讀博。從教三十多年,他還沒把一個女生從碩士一路帶到博士。這個記錄到2014年才被打破。
幾條微博來回後,馮鋼的耐心似乎被消耗盡瞭。“四年前,我已經做過一次解釋瞭,我幹嘛要做第二次。”他說,真正激怒他的是對方的臟話。
晚上8點30分,他在微博上宣戰:“我忍瞭很久瞭,這次我不忍瞭,怎麼地,老子奉陪到底!”
10月28日重陽節,馮鋼去登山。
失控的教授
教授失控瞭。
接下來的幾天,在認證信息為“社會學傢、浙江大學教授馮鋼”的微博頁面下,這位以“寧與魔鬼為伍,不與愚蠢爭辯”為座右銘、信奉莊子“六合之外,聖人存而不論”的教授馮鋼,和網上實名、非實名的網友,打起瞭一場口水戰。
在對罵中,馮鋼說出瞭後來被認為是性別歧視實錘的言論——“歷史證明學術界不是女性的地盤”、“醫護界不是女性的地盤”,其中夾雜著刻薄、涉及人身攻擊的粗話。
國內某高校社會學的一位女教師圍觀瞭整個過程,覺得不可思議,“一個教授居然說這樣的話,我都覺得是不是他被盜號瞭。”
理性的聲音被淹沒瞭。哈佛大學社會學博士生周韻在四年前就看到過馮鋼的言論,當時她就指出,這是性別歧視言論。再次看到時,她更多的是擔心——馮鋼是否有招生權力?他的性別偏見是否會影響招生決策?在碩士研究生培養中,馮鋼是否能不分性別,平等對待、教導、考核、評價所有學生?有馮鋼存在的知名社會學系,是否能為每一個女生都提供性別平等的學術空間和充足完善的訓練機會?
“很遺憾。”周韻說,“馮鋼教授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都並未就這些和我們展開建設性對話。”
馮鋼後來解釋,看到網友的下流語言時,他就跟自己說,不要跟他們講道理,講道理��顯得自己很迂腐。“別以為教授不會罵人,罵人不算本事。”
決定罵回去後,馮鋼甚至懶得解釋,其實“歷史證明學術界不是女性的地盤”的後半句是,“學術界也不是男性的地盤,誰都不能獨占”。
他承認,這是他2010年使用微博以來面對的最大規模的一次爭論。馮鋼徹底撕下瞭他身上“教授”、“大V”的標簽,打破瞭浙江大學社會學系教授的人設。
“我首先是個人。”馮鋼說。
早在2005年7月16日,馮鋼在浙大人文大講堂上做演講時,打過一個比方。“我今天在這裡講演,我就得‘裝模作樣’,一本正經。我如果按照自己平常的樣子放肆地罵人,這裡的人可能都跑瞭,你們反而覺得我現在裝模作樣戴著面具,是很正常的。”
他說,我們日常生活中,絕大多數的交往都是角色在交往,這個交往實際上都戴著面具,這個面具並不是我們真實的自己。
卸下面具,才是真實的馮鋼。
熟悉馮鋼的學生說,看過《血色浪漫》的人,都會覺得,男主人公鐘躍民就是馮鋼啊。鐘躍民身上的頑主痞子氣,馮鋼身上都有。
上世紀50年代,馮鋼在杭州地方大院出生、成長。少年時期遭遇“文革”,父母一夜之間被打成“走資派”,關進牛棚。沒瞭父母管教,大院裡的小孩都成瞭“野孩子”,天天廝混在一起——偷書、打架、抽煙、喝酒、泡妞。他號稱“杭半城”——1970年代杭州城愛打架的小混混沒人不知道他。
“隻要誰敢挑釁我,我肯定給他打趴下。人傢罵我‘狗崽子’,我上去就給他一拳。”馮鋼說,當年形成的抽煙喝酒的習慣、粗俗的脾氣,後來也改不掉瞭。
年輕時的馮鋼。
大學的異類
上世紀80年代,這位“從小學到高中沒有一個老師不討厭”的“不良少年”,走進大學校園,當起瞭教書匠。
那時候,教書匠們梳大背頭、戴金絲框眼鏡、穿襯衣,斯斯文文。馮鋼不同。他留長發、戴蛤蟆鏡、穿喇叭褲。去浙江醫科大學報到那天,門衛攔住他,“小流氓走開,這裡是大學。”
他一臉不屑,“我是來上班報到的。”
後來到浙江大學教書,還是那頭長發。學校有位領導看不下去瞭,找他談話,“你這麼長的頭發,像個教師嗎?回去給我剪瞭!”
“你看我頭發長不高興,叫我剪瞭,可我女朋友喜歡,我媽也喜歡。我要剪瞭,我女朋友跟我吹瞭,怎麼辦?”領導愣瞭,不瞭瞭之。
馮鋼好煙酒,在學生面前也不避諱。他經常帶著學生在學校附近的飯館裡吃飯、喝酒、侃大山。他們把這叫“馮門酒仙會”。他門下的學生,不分男女,多少���得來點兒。最多的時候,馮鋼能喝一斤,不醉。
煙倒不讓學生抽。但馮鋼自己是老煙槍,隻要坐著,就得點上。三四個小時能抽完一包“萬寶路”,一天得三包。多年來,留下一口煙漬牙和一個不健康的肺。有時候,他跟人調侃,“鮮活的肺,保質期不長,熏肉保質期長!”
浙大社會學系有辦讀書會的傳統。2003年起,讀書會被馮鋼接手,每兩個禮拜組織一次讀書討論。有學生喜歡,堅持參加,也有學生受不瞭二手煙,後來再沒來過。
馮鋼和學生們開讀書會。
讀書會後,馮鋼帶著學生吃飯、喝酒。酒桌上,大傢繼續討論黑格爾、康德、尼采。酒過三巡,馮鋼開始跟學生們講他當年的經歷——1978年考上原杭州大學(現浙江大學西溪校區)哲學系的生活是什麼樣,怎麼讀完商務印書館五六十年代出版的漢譯名著,後來又怎麼在南開大學讀社會學……
在校的學生喊他“馮頭”,畢業以後,他們喊他“老爸”。
新學年第一次讀書會,按慣例都是讀《以學術為業》。這是1919年馬克斯·韋伯在慕尼黑大學的演講,他希望更多人集中在學術理想的旗幟下。這也是馮鋼的志業,他希望培養更多有獨立人格的讀書人。
“他喜歡和學生一起讀書、思想碰撞,培養不同於現有學術體制的學生。”馮鋼多年前的一位學生說,他和學生的關系,更像是基督教的“團契”,強調師生之間思想和心靈的交流融合。
有老師曾問馮鋼,你的學生都很優秀,如果不學著寫點東西,以後怎麼在學界混呢。
“我就要求學生看書,想問題,和我聊天。我把我的想法說出來,他把他的想法說出來,這就夠瞭。”他說。
有一次,有個學生想去高校任教,帶著馮鋼的名字偷偷發瞭一篇論文。馮鋼知道後,大罵一通,“書都沒有讀好,寫什麼文章!”
10月24日晚,在浙大紫金港校區的社會學系會議室裡,大傢又聚在一起讀書。馮鋼準時出現,和平時沒什麼不同。這一天,大傢討論的是佈萊恩·特納的《身體與社會》第二章。
事實上,讀書會前一天,二十多位海內外高校青年學生剛剛在網上發出一封聯名信,要求馮鋼為其在微博上發表的不當言論道歉。
馮鋼在傢看書。
不合時宜者
開完讀書會,吃飯、喝酒後,馮鋼回到傢已經過瞭零點。他發現,他的部分微博被刪除,接著,微博被禁言七天。參與罵戰的部分微博也被刪除。
回想過去幾天發生的事,馮鋼也沒覺得自己的言行有什麼不妥。微博被禁言後,他在微信朋友圈抱怨,“這世道,別人可以罵我,我就不能反罵……”
身邊的人勸他,在輿論漩渦裡要有定力,無視對方,保持沉默。他固執地回應,現在的知識分子就是這麼慫。
“他就是這麼坦誠、固執。”從1998年起就和馮鋼共事的女教師麻美英勸過馮鋼,但沒用。“在學術上,他是令人敬重的老前輩;在日常生活中,他卻是任性又較真的孩子,絲毫不在意任性行為可能帶來的後果。”
麻美英說,他最喜歡玩的遊戲是把自己裝扮成壞人。同事們有時候叫他“壞人堆裡的好人”。
“上懟天,下懟地,中間還要懟空氣。”馮鋼的一位學生評價。
學生筆下的馮鋼。
2012年,在南京大學舉行的某校長論壇上,當時的浙大校長被網友拍到會議期間在電腦上玩紙牌遊戲。馮鋼在微博上炮轟,“玩牌都玩到校長論壇去瞭,有這種校長浙大還怎麼敢說世界一流。”
一次,社會學系一位老教授做項目評議,馮鋼是評委。聽完介紹,他感覺文章體系完全指導不瞭現實,還有諂媚權力的傾向,馮鋼破口大罵。在場的博士生發現老教授臉色難看,趕忙給馮鋼發短信提醒。
“馮鋼有現代人的灑脫,也有傳統知識分子的清高。”馮鋼多年前的學生陳炎(化名)說。
多年前,有位知名學者在國內社會學頂級刊物《社會學研究》上發表瞭一篇文章。陳炎和馮鋼交流說,這篇文章其實不怎麼樣。恰巧系裡有一位老師在給本科生上課時推薦瞭這篇文章。馮鋼知道後,在課堂上說,“我們系某些副教授的水平,還不如研究生”。
別人眼裡的清高和不合時宜,是馮鋼引以為傲的部分,他把這個叫“傲慢”。
大約十多年前,馮鋼還活躍在學術圈——每年在《社會學研究》上發論文,主持國傢社科基金課題,拿浙江省哲學社會科學優秀成果獎。
最近十年,他幾近沉默。同事們發現,他發表的論文很少。老友說,“最近十年,馮鋼基本不做學問瞭。”馮鋼的解釋是,環境不同,幹脆不寫。陳炎記得,馮鋼以前經常給他們說,寫在書上、論文裡的話,要認真推敲,因為“千年的文字會說話”。
“這是一個無序的時代,在無序中尋找有序的功利,一點意思都沒有。”他說,他鄙視那些為瞭頭頂上的帽子、為瞭荷包裡的幾塊錢,什麼都可以出賣的人。
當年和他住同一間宿舍的哥們,早就已經是副校長、系主任,和他同班的研究生同學,也已經是社會學界的頂尖學者。陳炎明顯感覺到馮鋼的邊緣化。“他在學術界的地位和他的才華不相稱。”
馮鋼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他甚至當面跟對方說,“你們有我的水平嗎?好意思拿這麼高工資嗎?”
酒桌上,喝高興瞭,他跟學生們說,那個誰誰誰,寫文章簡直是胡說八道,他看的書連我十分之一都沒有。學生們附和著,舉起酒杯,馮鋼露出微笑。
隻有很少的時刻,他會反思自己。比如,受他價值觀影響的學生,未能在現有學術體制內得到認可時。
“在這個時代,如果還想要‘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這難道不是害他們嗎?讓他們隨波逐流,做精致的利己主義者,這難道是幫他們嗎?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是這個時代、這個教育體制給我們最大的難題。”說到這裡,馮鋼有點動情。他沒有孩子,學生是他唯一的軟肋。
大部分時候,他是不妥協的。這一次,也不會。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討論。前幾天,清華大學社會學教授孫立平在個人微信公號上說,他也會有馮鋼的擔心,但他不會說出來。從馮鋼回應的隻言片語看,有些話確實是不妥的。
周韻仍在關註著事件的進展,她希望馮鋼無論最後是否道歉,都帶著開放的態度和自我反思的精神,參與對話和討論。
10月31日下午,馮鋼發朋友圈說,五百年前的10月31日,馬丁·路德向羅馬天主教廷發出挑戰,吹響宗教改革號角,世界文明史由此改寫。這個日子裡,有必要重鑄路德面對質問“你是否認錯”時的著名回應:
“這就是我的立場,我不得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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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往事(上)
藝文
上下古今
立青 2022-07-31 02:00
剛到台灣的我,應該算是幸福的,家住在台北市愛國東路,因為年紀太小還不能進小學,只好就讀位在潮州街的「貝滿幼兒園」,這是一所基督教會辦理的學校,父母都不是教友,只是挑一所離家最近的學校而已。
每天由傭人送我上學,實際上只是吃喝玩樂的團聚罷了,印象中最深刻的是,每次吃點心時,都要唱歌感謝上帝。同學阿齡是後來隨我一起進小學的,一口氣能說出「蔣總統名中正,字介石,浙江奉化溪口鎮人」,她是我平生第一個「政治輔導員」,也反映出當年時局的緊張、思想教育的嚴謹。
有一天,一名女老師買了一輛造型奇特的腳踏車,在當時是一件大事;腳踏車是鋁質材料製成,有許多鉚釘鑲合的結構,與當時的日式車或英式大東飛虎牌腳踏車都不一樣。我長大後才知道,那就是當年海軍軍艦封鎖台灣海峽,將一艘東歐貨輪劫持後,在物資局拍賣的貨品,老師的這部單車,就是我對這段歷史的見證。
我因為個子較高,被老師安排在樂隊當大鼓手,其實我最鍾意的是清脆的三角鈴;直到現在,雖然貝多芬是我最喜歡的音樂家,但是德弗札克第九號交響曲「新世界」第一樂章,卻永遠是我的最愛。原因無他,就是那清脆的三角鈴聲,讓我回到無憂的童年。
當年路上很少車輛,我是走路上學的,從愛國東路經寧波東街,轉金華街過杭州南路,上潮州街就到了「貝滿幼兒園」。路邊多是住宅區,日式木造房子有前院、以矮樹叢當圍牆,樹叢多為長青小樹;有一種開白色十字花、圓葉子的植物,是我最喜歡的,淡淡的清香有點像茉莉花,一直到移民美國,發現那也是圍牆樹的常客。
此外,扶桑花也非常普遍,傭人告訴我,花蕊底部有花蜜,舔起來有甜味。長大後到了台中入伍訓練打野外時,大家都學我舔花蜜、將花朵插在耳鬢,氣得班長跳腳,猛罵「娘砲」;有一次採蜜,結果打擾到捷足先登的蜜蜂,嚇得大家「兵敗如山倒」,又氣得班長甩帽子罵人,如今想起來還想笑。
在羅斯福路沒拓寬前,寧波西街是滿熱鬧的街道,兩路交口邊是一家維康中藥店,還有中醫駐診;我到現在還記得醫師叫「汪飛白」,人長得瘦瘦高高,戴一副眼鏡,與羅斯福路口大胖子跌打損傷的「余善堂」師傅,形成有趣的對比。
中藥店門口有個攤子,賣些奶粉、麥片、罐頭之類的食品,老闆夫婦很勤勞工作,數年後發達了,買了房子自己開店,就是有名的「劉仲記」。走近南昌街口是「老松勝醬園」,醬油、醬菜、鹹鴨蛋都是當時最好的,直到如今我深為不解的是,為何沒有鹹雞蛋出售?
南昌街是熱鬧的商業區,印象深刻的是雜貨店和照相館,南國彈子房原本是乒乓球場,有個球后常去練球。二哥則是中意連環圖畫書店,一個硬殼盒裝約三本小人書,內容多為水滸傳、楊家將、薛仁貴之類的古典章回小說。
連環圖畫書的畫工細膩,有文字說明,引人入勝。每次我被二哥負責看管時,他就會帶我去看,然而這是犯家規的,父親說不衛生,早年肺結核流行會經此管道傳染。因此,大哥就成為糾察隊來抓我們,貓抓老鼠的遊戲經常上演。
有一家製冰店是比較特殊的,先由機器製成碩大的冰塊,再由師傅用巨大的鋸子,鋸成一尺見方的小冰塊,供應給菜市場和刨冰攤;這是一件體力活,切割冰塊的過程很神奇,會讓我駐足許久觀看。馬路對面就是一家點心店,燒賣和千層糕非常好吃,下午四時開鍋時,父親經常帶我在一旁等候。夜市更是熱鬧,中間服飾攤位有一對姊妹花,還當選過商展小姐;一名留平頭的中學生,為了追求「梳子公主」每天去攤位買一把梳子,是街坊都知道的公開祕密。
南門市場對我而言,有如進了「大觀園」,在沒有冰箱的年代,主婦每早都要去菜場採購新鮮食材,一進大門就是油炸攤,麻花、饊子、雙胞胎讓我心花怒放,芝麻餅、光餅的歷史典故,使平凡食物變得可口。魚丸攤上,老闆手握魚漿,由手掌虎口處一擠一個掉入滾開水的大鍋裡,在熱騰騰的蒸氣瀰漫中,白胖的魚丸逐一浮在水面。活雞、活鴨、活魚是我最好的生物教材,殺雞、刨魚更是解剖學的啟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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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町哪裡可以叫小姐?外約按摩服務如何選擇?
西門町在哪裡? 位於台北市萬華區東北方,為台北市西區最重要且國際化程度最高的消費商圈,以年輕族群為主要的消費對象,並吸引了許多國際觀光客以自助旅行造訪此處。
西門町豆干厝安全嗎? 走在路上常會遇到有人問:看看又不用錢啦~進來瞧瞧!等一下讓你噴到天上! 這樣的經驗其實蠻多人常遇到,對於到西門町旅遊的外地客觀感真的不太好! 又由於政府推動新南向政策,開放東南亞民眾免簽證入台觀光,卻有人蛇集團勾結應召站, 引進大批外籍女子來台賣淫,其中又以台北市萬華區情況最嚴重, 除了「鑽石大樓」周邊的流鶯、私娼已經是東南亞女子的天下,就連一向未進行性交易的茶室也淪陷。 周邊住戶抱怨這樣的私娼街、茶室街,不應該出現在萬華,警方應拿出魄力,把色情趕出萬華,讓男、女住戶都能放心出門、平安回家。 所以警方開始淨化這些街道的觀光品質,你說還會安全嗎?
單純找按摩也不行嗎? 當然可以啊~ 如果你選擇的是足滿足按摩西門館(西門町腳底按摩)或是西門町足體養生會館這種當然沒毛病! 因為純的嘛!那如果你想找有色情的按摩店家當然就不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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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有34H兇猛巨乳的Mandi香菱,本身也是平面模特,經常可以在活動上見到她的倩影~目前開了麵包店的Mandi香菱也晉身為老闆娘啦!除了用心做麵包之外也是人美心善,前兩天還應客戶愛心要求,幫忙轉送了五百條吐司給有需要的人。
發麵包做愛心之外,Mandi香菱平常也很常做好事造福大眾了,畢竟他的instagram裡滿滿的好康養眼照,火辣辣的巨乳深溝絕對是許多男性調劑身心靈的好東西,根本就是行善積德的巨乳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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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金髮辣妹的好身材,確實值得讓人從手扶梯一路跟上捷運車廂,瞬間都忘記自己的目的地,只想直直走進妹子的心裡!(欸但是奉勸大家斯托卡是犯法的喔)經過網友的神奇力量,也找出這位捷運正妹啦!原來還是個美髮小助理,名叫「麵包小姐姐」,不曉得她取名的靈感跟白色大饅頭有沒有關聯,但薇薇���以肯定,不管是麵包還是肉包都非常美味又份量十足!
平常除去分享工作日常,麵包小姐姐也會在ig上發發享用美食的時刻,看起來是個甜美又活潑的妹子!難怪他更新頻率不高也能收穫5.7萬人追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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