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运夺金规则玩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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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运夺金是一种快速开奖的数字彩票游戏,每天开奖22次,每10分钟开奖一次。玩家可以从01至11的号码中选择2至8个号码进行投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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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 them with kindness" Wrong. CURSE OF QIN SHI H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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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 them with kindness” Wrong. CURSE OF RA 𓀀 𓀁 𓀂 𓀃 𓀄 𓀅 𓀆 𓀇 𓀈 𓀉 𓀊 𓀋 𓀌 𓀍 𓀎 𓀏 𓀐 𓀑 𓀒 𓀓 𓀔 𓀕 𓀖 𓀗 𓀘 𓀙 𓀚 𓀛 𓀜 𓀝 𓀞 𓀟 𓀠 𓀡 𓀢 𓀣 𓀤 𓀥 𓀦 𓀧 𓀨 𓀩 𓀪 𓀫 𓀬 𓀭 𓀮 𓀯 𓀰 𓀱 𓀲 𓀳 𓀴 𓀵 𓀶 𓀷 𓀸 𓀹 𓀺 𓀻 𓀼 𓀽 𓀾 𓀿 𓁀 𓁁 𓁂 𓁃 𓁄 𓁅 𓁆 𓁇 𓁈 𓁉 𓁊 𓁋 𓁌 𓁍 𓁎 𓁏 𓁐 𓁑 𓀄 𓀅 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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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云体育APP引爆棋牌狂潮:百鬼夜行等您来挑战,全新捕鬼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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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民夺回国家政权当家作主的3个方法
和平已经为整个中华民族所有中国人量身定制了美好的政治制度、友善的治国方案。只要大多数中国人拥抱和平制定的国家制度,中国的每一个人都将过上超越北欧的美好生活,国家也将更加强大,社会人心会回归正道,贪污受贿会侧底消失,整个国家社会也将风清气正。当我们中华民族实现这一切的时候,也是我们中国影响世界其他国家的时候。到时候世界的各国人民也就和中国一样过上美好幸福的生活。国家内战、相互斗争、侵略杀怒等都会消失,整个人类文明将会和谐共处的生活在同一个地球。
要实现这一切我们全体中国人有一个障碍,那就是习近平这个苏联政权代言人统治的苏联共产党邪教政权,绝不让中国人过好日子,正在不择一切手段的毁掉中国,正在加紧步伐的把全体中国人赶往贫穷的泥泞和囚禁的牢笼里,像朝鲜苦难贫穷的老百姓一样暗无天日受苦受难。如果我们全体中国人要过和平说的那种好日子,就必须铲除赶走习近平为首的共产党毒瘤政权,让我们中国人自己另外组建一个新的政权,就是和平建立的国家政权,真正的全体中国人自己当家作主掌控国家,绝对不再让外族邪恶侵略者控制我们的国家,霸占我们的财富资源,抢夺我们全国人民的生存资源,奴役我们的中国人民,羞辱和杀害我们的中国人民。
要赶走侵略我们中华民族残害百姓恶贯满盈的苏联共产党政权,先要弄清楚共产党政权为什么这么猖狂,坏事做尽还能好出占尽。首先苏联共产党一直在给我们的军人进行洗脑,要接受共产党的领导,长期的洗脑灌输导致部分无知的军人,真的是成为苏联共产党奴役中国人的武器,俗称党控制枪杆子。其次苏联共产党打着公有制的幌子,光明正大霸占着全国人民的财富资源,一切以国家名义占有的都是共产党中央政府在占为己有,然后随时以各种名义掠夺中国老百姓的财富资源,俗称党控制钱袋子。最后苏联共产党控制着中国的媒体文化资源,强制所有媒体禁止发表共产党党员、官员、政府的负面信息,只能发布歌颂共产党党员、官员、政府的信息,然后通过文化教育给学生洗脑,没有共产党毛泽东就没有中国,让全体无知的学生对共产党毛泽东等人进行无脑崇拜,每个孩子将可能成为共产党官员利用的炮灰,俗称党控制笔杆子。先利用笔杆子给每一个小孩子洗脑成为枪杆子,然后给枪杆子洗脑,必须共产党统治,然后给全体中国人洗脑说公有制是最好的,这样共产党官员就可以公然的霸占全国人民的财富资源。用霸占全国人民的财富资源钱袋子支撑着枪杆子里面的军队武警警察国安等,钱袋子支撑着笔杆子里面的教师教授校长等,枪杆子、笔杆子、钱袋子又威胁洗脑抚养着广大的官员群体。这样苏联共产党控制的枪杆子,笔杆子,钱袋子相辅相成,苏联共产党就这样把我们全国人民玩弄于股掌之中,取之于民,用之于共产党自己。中国所有一切的公职人员全部是全体中国人在供养着,共产党官员不创造任何财富资源,全部是以欺骗的名义,从我们全国人民的手里掠夺的,现在和平要带领全国人民把属于我们的财富资源拿回来。
要赶走恶贯满盈的共产党政权,赶的是苏联共产党这个邪恶的政党,赶的是马克思列宁主义邪恶的思想,赶的是毛泽东习近平这个打着为人民服务幌子来奴役人民的皇权思想,赶的是共产党这个满口谎言假仁假义的中央官员群体。只要我们中国人民赶走了共产党,就用永久和平党代替;赶走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习近平思想,就用和平主义治国思想代替;并且把苏联共产党创建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修改成为中华永久和平国。把毛泽东这个屠杀几千万中国人,并给中国人制造了几十年的苦难生涯的魔王在中国侧底清除掉痕迹(画像,纪念碑,纪念堂等)。共产党中央政府是全国人民所有苦难来源的罪魁祸首,其中国家主席兼军委主席就是首恶。国家主席兼军委主席主动交权给和平是优先选择,如果不交接权力就把国家主席兼军委主席抓起来审判死刑,并且没收家族全部资产。如果解决了国家主席兼军委主席仍然不能实现和平建立的国家政权,那中央其他官员也全部抓起来,接受新政权的就可以免罪,执迷不悟的也可以判死刑,并没收家族全部财产。
具体操作细节如下:
第1个方法:和平交接权力
习近平主动移交权力给和平建立的国家政权,和平可以答应习近平和其他中央官员,不审判你们,但是要按照永久和平党建国八部曲说明的那样接受新国家。另外和平也可以给习近平一个保障,如果习近平不放心担心和平会清算自己家族,可以让女儿习明泽与和平在一起并生孩子,孩子将来长大后就可以成为和平接任人,这个是和平给习近平家族有顾虑的保障,用不用由习近平自己和家族决定,反正交接权力是必须的,没有其他筹码。和平交接权力时间延长到2024年7月20日,习近平及其中央官员需要在本时间之前做决定,中央其他官员合伙投靠效忠和平政权也可以,并且联系和平洽谈具体交接事宜。具体和平交接权力的说明文章有《和平对中国所有的军人、武警、退伍军人要说的话》《和平移交权力奖励钱和荣誉的说明》《永久和平党建国八部曲》。
第2个方法:国内武装力量夺权
如果在2024年7月20日时间到了之后,习近平及其中央官员没有联系和平做权力交接事宜,我们全体中国人民就要明白,共产党习近平及其中央官员阶层,不把我们全国人民关进国家监狱、踩进贫穷与苦难的泥泞里誓不罢休。那我们全体中国人要逆天改命,就只有推翻他共产党中央政权,直接拥护和平建立的中央政权。2024年7月20日时间到了之后和平就会发布一个正式行动的命令,争取在3天左右夺回国家权力。届时所有中国军人、武警、警察、国安局人员听从和平的命令,和平就是中国最高军事指挥,军人武警警察国安局人员的一切收入都是全国人民供养的,帮助全体中国人民拿回属于自己的国家权力是你们的责任,共产党中央政府只是霸占了全国人民的财富资源而已。
再说了和平建立的政权领先共产党政权十万八千里,和平的政权比共产党的政权对军人武警警察公安局人员好10倍以上,共产党中央官员只会给你们洗脑要牺牲奉献效忠共产党中央,然后中央官员以及子女亲属霸占着大量全国人民的财富资源独自享用挥霍,效忠共产党中央高层就意味着和全国14亿人民为敌、和全人类其他几十亿人民为敌,你们就是共产党恶魔政权一线战场要牺牲的炮灰,死了也可能要下地狱,活着也是受苦受难。和平是让你们所有人都能真真实实的过好日子,和平限制自己的一切让全国人民真真实实的掌控国家命运和财富资源,效忠和平政权就意味着和全国14亿人民站在一起、和全人类其他几十亿人口文明国家站在一起,不需要牺牲奉献就可以过美好的生活,享受人间天堂。
夺取具体方法:有警备区、军分区的县级城市或市级城市,由警备区、军分区里面的军人带头、县级/市级武警辅助、警察和国安局人员配合,没有警备区、军分区的由县级/市级武警、警察和国安局人员配合,��成的联合武装力量。县级武装人员控制住所在县级所有正副处级实职干部,市级武装人员控制住所在市级所有正副厅级实职干部,省会城市部分武装人员控制住所在省级所有正副部级实职干部,北京由北京军区军人带头控制住所有正副国级实职干部。控制相关的干部人员不是伤害或杀害,是直接软禁起来或者关押起来,等待新政权的交替工作完成,如果后面经过证明旧的政府干部人员,效忠新的国家政权就可以放人。听从和平指挥命令的军人武警警察国安局等人员,帮助控制各级领导干部达成新旧政权交接的,参考文章《和平对中国所有的军人、武警、退伍军人要说的话》《和平移交权力奖励钱和荣誉的说明》《永久和平党建国八部曲》并且享有里面说明的个人权益。其他没有指明的大军区人员、边防官兵、各行政单位、国企事业单位、各民营企业、各工人农民等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如果在武装夺权过程中有城市出现了问题,就近的大军区人员可以进行协助解决,中国的各民间媒体和官方媒体也要进行实事求是的对夺权的进展进行报道跟踪,中国的老百姓也要对所在地武装夺权的军人武警警察国安局人员进行必要的帮助或鼓励支持。
武装人员夺权期间守则
1.禁止伤害/杀害任何没有用武力抵抗的干部,在控制各级官员的过程中,如有武力反抗者可以废掉四肢,无法安全废掉四肢的情况可以直接斩杀。
2.禁止在安全情况下故意抢夺、损坏、毁掉任意国家/企业/公民的财产资源,在发生武力冲突的情况下无法避免损坏毁掉的例外。
3.禁止随意没收官员和公民的财产资源,在万一没收了的情况下需要移交给新国家政权,再按规定做分配。
4.禁止在武装夺权期间强奸猥亵女性、故意伤害/杀害无辜的中国公民和外国公民。在发生武力冲突的情况下不小心擦枪走火、不是故意的例外。
5.武装人员要统一高举和平新国家政权的旗帜,需要向不知情的老百姓宣传解释和平政权的思想政策。
违反以上规则者包括但不限于的处罚有取消所有奖金奖励、取消和平公民奖励、撤销本人的所有公职,故意犯罪比较严重的有上监狱服刑、死刑。
有人说武装夺权为什么要控制地方政府的官员,直接夺取中央政权不就可以了吗。第1让各地的军人武警警察国安局人员控制地方政府官员,是为了体现各地的军事武装力量听从和平政权的命令,是效忠和平政权和效忠全国人民的检验方法。第2只有各地的军人武警警察国安局人员用行动证明,是同和平政权以及全国人民站在一起的,让全体中国人过更美好的生活担当,才能对得起和平政权发放的那份奖金以及和平公民的荣誉,而不是在那里什么都不参与付出行动,就想拿奖励的钱以及和平公民的荣誉。第3中国老百姓就可以分清楚,谁是我们全国人民的朋友,谁是我们全国人民的敌人,从支持和不支持和平政权来判断。
第3个方法:外部武装+国内武装夺权
如果第1方法时间到了之后习近平中央政府没有交接权力,第2方法和平发布的夺权命令军人武警警察国安局人员没有响应执行,如果是有顾虑在观望的话。和平就会使用第3方法,向全世界所有要支持中国14亿人民的政府和人民寻求人员、钱、武器的支援,武力从从外部打响保护全体中国人民,赶走侵略者苏联共产党的号召,这个时候国内的军人武警警察国安局人员仍然可以效忠和平的新政权,在外部战争打响的那一刻开始,优先抓捕北京中央政府各官员和各个地方政府部门的高层官员,走到这一步的话,中央的官员及他们的子女亲属都将被没收全部财产,中央官员全部执行死刑,他们的子女亲属也将坐牢甚至死刑。地方的高层官员在夺权过程中配合效忠和平政权的可以免罪,听从共产党中央政府并反抗的也将可能执行坐牢或死刑并没收家族全部财产。全体中国人一定要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力,夺取中国人自己的���家政权,赶走苏联共产党这个残害中国老百姓的恶贯满盈毒瘤政权。
以上3个方法是让全体中国人民当家做主获得国家政权的有效方法,使用第1个方法你好我好他好大家好,中国人人都是赢家,不需要人员伤亡就可以让中国老百姓真正的当家作主掌控国家命运;使用第2个方法中央官员阶层就会被清算全部没收家族资产成唯一输家,军队武警警察国安局等人员成最大赢家,另外全国人民也是真真正正的赢家;使用第3个方法到时中央官员阶层可能全部被斩首,其家族成员会被没收财产、坐牢、死刑,中央官员提前投降效忠和平政权的可能是例外,军队武警警察国安局的人员效忠和平政权的会是赢家,执迷不悟继续为苏联共产党卖命的可能战死或战败成俘虏被坐牢死刑,帮助中国人民打赢赶走苏联共产党的外国援助人员会是赢家。
所以用第1个方法就可以让中国人人都过上好日子,就一定不需要用第2个方法,如果军人警察武警国安局人员没有按照和平发布的命令执行第2个方法,和平就只有执行第3个方法了,与其到了使用第3个方法的时候,军人武警警察国安局人员再选择效忠和平政权,不如在执行第2个方法的时候军人武警警察公安局人员全部听从和平的命令,按照要求夺取政权。毕竟等使用第3个方法的时候,外国的军事援助会把中国国内有混乱的风险,会加剧中国国内内战的风险,另外别国的军事援助肯定要给好处,如果我们中国人使用第2个方法了,原本分配给军人武警警察国安局人员的利润和好处,比如平均每人获得300万人民币奖励以及终身制和平公民。使用第3个方法的时候有大量外国帮助了,军人武警警察国安局人员再选择效忠和平政权,分配给军人武警警察国安局人员的每人平均300万要分配给外国帮助的人,可能只能平均分到几十万人民币奖励,甚至只有终身制和平公民没有钱奖励。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能使用第1个方法解决,就不要使用第2个方法,能使用第2个方法解决,就不要使用第3个方法。
这次算是和平给习近平政权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再把握不住,和平就再也帮不了你了,人民的呼声已经越演越烈,不要到了收不住场屠刀砍在身上的那一刻,再去后悔就已经晚了没机会了。
和平对中国军人、武警、警察、国安局人员成为带头人,效忠和平政权的文章有《和平对中国所有的军人、武警、退伍军人要说的话》《和平移交权力奖励钱和荣誉的说明》《永久和平党建国八部曲》《中国人民夺回国家政权当家作主的3个方法》
���平政权有什么让人民当家作主的政策思想,具体的文章有《和平主义治国思想》《永久和平党政治纲领》《中华永久和平国党政军国家架构》《中华永久和平国公民收入分配方案》《中华永久和平国和平公民特权阶层》《中华永久和平国免费社会福利制度》《中华永久和平国公务员财产公布制度》《中华永久和平国政府收入支出公布制度》《中华永久和平国民主投票罢免制度》《中华永久和平国司法公开透明和公平正义制度》
和平政权和共产党政权具体的区别,相关文章有《中国共产党、永久和平党分别管理统治国家的区别》《免费社会福利的钱从哪里来》《中国共产党是在为人民服务还是在鱼肉百姓一目了然》
中国共产党具体怎么欺骗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以及怎么作恶多端欺压百姓的文章有《细数中国共产党70多年来对中国老百姓犯下的各大罪状》《乱世魔王毛泽东罪恶的一生》《中国共产党为什么急需武力统一台湾》《中国共产党权贵阶层的那点本事》《毛泽东思想的驭民五术壹民、弱民、疲民、辱民、贫民》《习近平对中国人民的驭民术和种种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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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岸抒情——走进澳洲的尽头(一)
一到假期,久居的倦怠便会油然而生,人就会想方设法外出旅行,换一下心情,这次也不例外,可让我意外的是太太竟找出这样一个理由,她说:��海风姐的塔斯马尼亚游记写的不错,我们何不去那里玩上二个星期呢?"我理所当然的一口答应,这个要求并不高,在国内旅游可以说走就走,根本不用提前规划。接下来,我随口问了她一句:"这次去塔州,那么下次你准备去哪儿玩?"
"当然是西澳了。"
"难不成是看了麦子的西澳游记?"我开玩笑的说。
"算你聪明。"太太得意地一笑。
"我的妈呀,在澳洲玩还没啥大不了的,可你要是心血来潮的学起了菲儿,去周游世界,那可就玩大发啦。哈哈哈……"
这虽然是一则笑话,但是好的游记能产生带动效应,这是不争的事实。
塔斯马尼亚岛是澳洲大陆的最南端,它有许多的美誉,如"天然之州"、"苹果之岛"、"澳洲版的新西兰"、"世界的心脏",甚至还有人把它称之为"世界的尽头",可是我认为把它叫作"澳洲的尽头"更为准确。但不管是什么样的称呼,到塔洲去旅游总是件高兴的事情。
悉尼到塔斯马尼亚首府霍巴特(Hobert)只有近二个小时的航程。那天我们抵达霍巴特已是下午的一点。出了机场的候机大厅,我们就直奔租车公司,机场里有大约七、八家租车公司,大多数租车公司门口罗雀,唯有一家叫Bargain的租车公司门前大排长龙,可能是它们的租车价格太有竞争力。我们在那里排队排了近一个小时,总算轮到了我们办理租车手续,可办完了手续还不能提车,谁叫我们订的是SUV车型,这款车特别的热门,不光是我们,还有其他二十多名顾客都是这个原因等待着提车。不过车行里的小哥还挺热心,不时跑过来安抚我们,像做了错事的小孩,这反到弄得我们不好意思了起来,只能坐在机场咖啡馆里耐心等待。等我们拿到车钥匙差不多已是下午的五点。
去停车场提车,一看给我们的是一辆上汽名爵品牌的运动型轿车,这辈子还没开过中国产的汽车,能尝试一下也挺不错的。打开车门一看,心里一阵高兴,崭新的皮坐椅,位置空间大,开车视觉开阔,仪表盘设计合理,再一查看公里数表,只有区区7700公里,简直就是一辆没开多久的新车。管它是什么国家的车,一万公里都不到的汽车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可开出机场,上了高速公路,才觉得跟家里的几辆车相比差了一大截。
车开了大约10多分钟,我们在一个叫Sorell的地方,找了一家Woolworths 超市,买了些面包、牛奶、零食、饮用水之后,便立即赶去100多公里之外的旅馆,到了住地差不多已是晩上七点,此时太阳还没下山,二月的夕阳余晖洒满了大地。
我们租的是汉普顿湾酒店(Hampton on the bay)的一间临水小木屋,按照几个小时前收到的开门密码,我们打开了房门。进门是一间带有厨房的客厅��旁边一间是卧室和浴室,二间房间都朝向东面。依窗眺望,远处是菲欣纳半岛(Freycinet Peninsula ),那里山丘起伏,暮色朦胧。眼前是一片平静开阔的海面,一抹金色的残阳还停留在水面上,波光潋滟,煞是好看。窗外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几个小袋鼠在林中四处跳跃,悠闲自在。真是一处风景奇美的世外桃源。我们将在这里住三个晚上。
塔斯马尼亚被称之为观星圣地。到了夜晚我们关上所有的灯光,凭窗眺望,外面月华如水,深暗的海面上,银光闪烁,像是无数银龙在翻腾舞动,抬头遥望夜空,银河星光璀璨,壮观华美,黑暗中到处是一幅幅令人叹为观止的画卷,躺在床上还能朦朦胧胧体会到"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的那种意境。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我就起了床,从小自己就习惯于早起早睡,早晨醒来之后,要是还继续赖在床上,对我来说并不是一种享受。起床后,拉开客厅的窗帘,泡上一杯好茶,坐在沙发上,静静的等待着看日出。这时天还是暗沉沉的,喝完了一杯茶,东方些微有些白意,再过一会儿又有了瑰丽荣华的色彩,当我转身去厨房,再续上一杯茶,等回过身来再看时,一轮红彤彤的太阳已经跃出了地平线,翻登了云背,射出万缕的金辉……
今天真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我们准备去菲欣纳(Freycinet )国家公园,那里有好多秀美的风景。
吃完早餐后,���们八点半出了门。车拐入三号公路后便一路往北。路上很少有车辆的来往,即使有车辆经过都是风驰电掣般开的飞快。我们的右手边是蔚蓝的大海,左手边到处是绿意迎人的平原山丘,一簇簇,一片片的绿色中,有苍绿、翠绿、黄绿……简直就是个绿色世界,沿路不时可以看到牛羊成群的牧场,种植一排排葡萄树的葡萄园,还有无边的草场。然而眼前的一切并不都是那么的美妙和谐,行经在路上总能见到有被辗毙的野兔和袋鼠,看了怵目惊心。
车开了一个小时,我们来到了科尔斯湾(Coles Bay)小镇,它是游客前往菲欣纳国家公园的主要入口,常住人口有500人。这里风景非常优美,海湾里青波微漾,几只白色游船停在平静的海面上,岸边到处是橙红色的花岗岩礁石,像是在岸边燃烧着的团团火焰,对岸是粉红色花岗岩山峰的冒险山脉(The Hazards)。这幅美丽的画境转入美妙的诗境,不禁让我想起了"水光潋滟晴方好"这句诗句来,要不是今天这么晴暖的天气,这里可能是另外的一种风情。岸边人没几个,游客更是绝迹,可能都一窝蜂去了更加知名的"酒杯湾",但我觉得这里的美景更加值得流连。
我们在岸边悠闲的散步,拍照,还坐在岸边的岩石上发了一会儿呆。这里真是一个美妙无比的地方,明媚的阳光洒满了茂密的山峦,碧绿的海湾,天边飘着几朵悠悠的白云,海天一色,白船点点,岸石火红,清波荡漾,轻浪拍打着岸边,是那么的委婉,那么的恬静,犹如天籁之音,不绝如缕。水波微响,山儿不动,天水之间,全是清明与祥和,一个远离尘世的世外桃源。
勾留了大半个小时,我们又驱车来到了国家公园的游客中心,先买了一张国家公园门票。门票60天有效,可价格竞高达90澳币,比过去涨了足足30澳币,这种涨价幅度让人瞠目结舌。接待的小伙子倒是热心周到,介绍门票的用法,公园里各种步道,周围值得一看的风景。
我们先去了"酒杯湾"观景台,这需要走一条来回一个半小时路程的步道。山脚下的路还算平坦,可是没走多久,就觉得有点费劲,还好我们俩平时注意锻练,脚力都不错,对我们来说最大的挑战还是天气,火热的太阳高高挂在头顶上,���子里密不透风,酷热难当,到了半山腰早已汗流浃背。在途中,我们看到很多游客坐在阴凉的石头上休息,他们个个脸色煞白,气喘如牛,把刚拿到手的小册子当作扇子扇风。上面下来的游客见此情景,则不停鼓励说:"Pretty close!"还真是,再坚持走了一段,"酒杯湾"的全景便豁然在目。
"酒杯湾"(Wineglass Bay)是塔斯马尼亚最受欢迎的旅游景点,它俯瞰水晶般绚丽的"大蚝湾"(Great Oyster Bay),上个世纪末,被美国旅游杂志《Outside 》评选为世界上十大最佳海滩之一。——一个半月形的白色沙滩瑰丽夺目,沙滩面朝波涛汹涌的塔斯曼海,身后是山林起伏的塔斯马尼亚荒原(The Tasmanian Wilderness),它是世界上仅有的温带雨林,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世界文化和自然双重遗产。
我们登上了"酒杯湾"观景台,展现在眼前是精妙绝伦的"酒杯湾",洁白的沙滩和蓝绿色的海水构画出一个美仑美奂的海湾,海水清澈无比,碧波荡漾,白色沙滩宛如酒杯沿上那层泡沫,它的身后山峦叠萃,绵延起伏,再配上那蓝的天,晴暖的阳光,更加美妙绝伦,壮观无比,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下山自然要比上山来的轻松快活,不光是脚下生风,心情也像一餐盛馔之后,硬是觉得可以骄人。
紧接着我们又开车去了蜜月湾(Honeymoon Bay),图维尔角(Cape Tourville)那里的风光旖旎,让人陶醉。游玩结束已经过了下午二点。接着我们驱车去了菲欣钠海洋农场(Freycinet Marine Farm),饱餐了一顿生蚝、炸鱼,炸土豆条的午餐。
第二天早上,我们接着去了另一个著名景点"火焰湾"(Bay of Fires),它距离我们的住处有150公里,开车差不多要2个小时,还是跟头一天一样,早上八点多钟出门,一路往北,过了菲欣纳半岛,沿途又是另一番景色。
"火焰湾"海岸线从南部的比那隆湾(Binalong Bay)到北部的埃廸斯通角(Eddystone Point),全长50公里,清澈的海水,白色的沙滩,橙色地衣的巨大花岗岩石,给前来的游客留下深刻印象。2005年,它被全球知名的康泰纳仕出版集团(Conde Nest)评为世界第二大最佳海滩,2008年,被国际旅游指南《孤独星球》评为2009年全球最热门的旅游目的地。
我们第一个目的地是去一个叫花园(The Gardens)的地方,它在比那隆湾北面16公里处,是橙色花岗石最集中的地方。我们的车开到花园已经过了十点。一下车着实让我大吃一惊,这里就像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滩野地,几乎看不到游客的影子,如此一个漂亮地名的地方,却这般的荒凉冷清,实在有点名不副实。不过这里的景色非常壮观。碧绿的海水,洁白的沙滩,海岸边到处都是橙红色的奇形怪石,仿佛上帝作画时,一不小心把红色的染料打翻在了这里。如此多的红色岩石,让人惊叹不已。
当然海边阒无一人正合我心意,可以任由我们随心所欲在岩石上走来走去,挑选最佳拍照角度。本想坐在红色岩石上看看大海,吹吹海风,可没坐上五分钟,就觉得人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似的酷热难当,这时心里不觉暗暗后悔,应该在比那隆湾住上二天,日出日落时分来这里,那才是真正浪漫的享受!
花园再往北就没有公路可走,我们只能回到比那隆湾,沿路有好几处都是纯白的沙滩,有Taylors Beach、Swimcart Beach、Jeanneret Beach,我们停下了车,下去转了转。海中泳客少得可怜,岸边游客更是绝迹,只觉得耀眼的阳光照在白沙滩上,那沙滩上的白就显得更加突出,非常的刺眼。照理说亚裔人都怕阳光,可这里的本地人也没几个影子,热门旅游目的地竟如此不受待见,真出乎我的意料。
比那隆湾要热闹许多,它过去是个小渔村,后来发展成有300人的小镇,现在这里建有大量的度假住宅,还有人工开发的公园、步道。这里是火焰湾的南部起点,也有许多的橙色花岗岩石,游客也比较多,游客信息中心设在一家咖啡馆内,问了老板娘才得知去埃迪斯通角要走另外一条公路,至少还有六十公里的路程,想想也就放弃。只能去圣赫勒拿(Saint Helens)小镇吃午餐,随后在小镇的乔治河(George River)河堤上散步,觉得还是这里舒服,悠闲自在。
回来的时候,我们又顺路去了比切诺(Bicheno)小镇,小镇风景秀美,旅游资源丰富,是游客东海岸旅游的必经之处。比切诺喷水洞(Bicheno Blowhole)是这里比较热门的景点,我们在这里玩的非常开心,站在喷水洞旁的大岩石上,看着海浪一飞冲天,仿佛自己也跟着激起的水柱飞了起来,怡然自得,好不痛快。
住在塔斯马尼亚东海岸的三天,天天都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风轻云淡的日子自然使人神清气爽,饱览美景更是让人心旷神怡,玩得开心,住的舒心,吃的称心,旅游途中能有三"心"满足已属不易,今次又再添上三天的意外之喜——迎日出,观星河。那窗外晨曦中的大海,月光下的海浪,还有梦里的潮起潮落,心与境的交萦互染,低徊中又有了许多生命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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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自1959年~1964年推出的《The Twilight Zone/阴阳人间》,全五季共156集,采取黑白 半小时单元剧的形式,第四季一度改为一集一小时,风格主打怪诞、神秘。同时间 题材相似的还有《The Outer Limits/第九空间》,但第九空间更偏重科幻故事。受其启发,日本也开始创作科幻短篇剧集。1962年,圆谷特殊技术研究所 预定分别和富士电视台、TBS电视台合作拍摄科幻剧,但64年 没能与富士电视台达成最终协议,制作中止,而此前圆谷英二擅自从美国购置、价格高昂、当时仅两台的光学打印机已经发货,特技所突然遭遇资金困难,所幸TBS电视台代为购买,供其使用 拍摄预定的《Unbalance》。为了保证质量,甚至对标电影 使用35毫米胶片,再将成品复制为16毫米胶片放映。也因此,《Unbalance》成为当时制作成本最高的电视剧。在TBS干预下,《Unbalance》又从原来的神秘路线更改为怪兽路线,并改名为《Ultra Q》,Ultra来源的当年流行词“Ultra C”,为68年夏奥会 夺金的日本体操队采用的策略,意谓做到110%;Q代表question。1966年1月,《Ultra Q》开始播出,怪兽路线大获成功——在电视上实现电影的表现力,收视率超过30%,掀起 以孩子为主体、现象级的第一次怪兽热潮,从1966年/昭和41年 持续到 1968年/昭和43年,期间相关作品多数收视率都有超过30%。尽管有广告商 武田药品工业赞助,TBS仍需承担近2/3的制作费用,为了回收成本,TBS重视推动海外版的销售 以及周边商品化,而无论是唱片还是玩偶,都大受欢迎,最终 相关商品的销售 甚至帮助《奥特曼》补足了制作成本。原定企划《Unbalance》于1973年被圆谷重制为13集的《恐怖剧场不平衡》。 《奥特曼》于1966年7月17日播出。考虑到要销售海外,使用昂贵的彩色胶片,和同时期的《熔岩大使》共同开创了彩色电视的特摄连续剧,这类电视剧集由于涉及大型宇宙人的特效戏份,在当时 全世界范围都属独一无二。片头标题下开始注有“空想特设系列”。人气继《Ultra Q》更加火爆,平均收视率36.8%,第37集<小英雄>更是达到42.8%。尽管如此,由于制作实在紧张,难以赶上每周一集的进度,最后没有再接第四季的订单,止于三季39集。最初重播后,平均收视率也有18%以上。70年代以来,在超过100多个 国家或地区播出。奥特曼IP虽然已愈半个世纪,却出色跨越数个时代,在商业上取得巨大成功。 圆谷英二,1901年7月7日出生,福岛县须贺川市 人,原名 圆谷英一。三岁���母后,父亲出走,由祖母抚养长大。家族世代经商,信奉天主教。圆谷家的继承者 圆谷一郎虽是英二舅舅,却只相差五岁,实同兄弟,英二年轻时执意要读飞行学校,家族一致反对 僵持不下时,一郎首先转而支持,并帮忙筹措学费。
彼时尚处于第二次工业革命(19世纪60年代~20世纪初),19世纪70年代 继1866年西门子制成发电机 更加实用的发电机问世,1878年开始,发电厂相继兴起,电力被大规模应用,“电气时代”开启,作为标志的白炽灯于70年代末试制、改进成功。煤气机/Gas Engine的原理早在1801年便出现,之后一直有煤气机的相关发明;80年代,汽油机/Gasoline Engine创制成功;90年代,首台Diesel Engine/柴油机诞生;1908年,福特T型车成功量产,作为实用工具 以低廉的价格进入普通家庭。又例如爱迪生 生于1847年,卒于1931年,宣布 有声电影的发明是1910年;而飞机第一次成功起飞则在1903年12月17日。
圆谷英二 青少年时 憧憬成为飞行员,1916年作为一期生 进入日本飞行学校,但次年5月 教官遭遇事故离世,飞机也遭台风受损,学校被迫停办。学校坐落于东京大田区的羽田町,是后来的羽田机场/东京国际机场的所在地,也是日本第一所 民间飞行学院,创办于1916年,校长兼任全校唯一的教官,和弟弟(玉井兄弟)并称日本版的莱特兄弟,某天在东京上空飞行,还在空中向城市散发了一万份传单,当第三次载报刊记者飞行降落时,左翼的部分 断裂,坠毁于芝浦海岸,校长与记者均享年24岁。同年10月,发源菲律宾的台风,对东京湾沿岸造成破坏,学校机库遭灾,飞机被冲走。
1919年,一次争执中圆谷英二得到 映画监督&摄影技术者 枝正义郎认可,在其坚持下 随之入行。彼时,尚无电影电视的区分,毕竟1925年英国才展示出电视雏形,到1939年美国 才有第一台黑白电视机,回到彼时 只有影视这个概念,在日本还被称作“活动写真”。相较外国,日本影视各方���的技法非常粗糙,而当时以 枝正义郎为代表的从业者为了改变这一现状 力求提��技术水平。在其影响下,圆谷英二 时常比较本国与海外的特殊技术。之后,公司被收并,虽不满新公司氛围,却继续任职,期间曾自告奋勇 乘坐飞机拍摄俯瞰镜头。1921年,年满20岁 服完两年兵役后,返还家乡,准备在家附近找份工作。因为当时影视从业者没有社会地位,职业军人出身的姨父十分看不起圆谷,圆谷发现回去一样得受气,愤而重返业界,时年1923。
以助手的身份兜兜转转,1926年,加入新感覚派映画聯盟,接触到新感觉派 追求艺术水准 抽象的表现手法。但 新感觉派联盟的初次尝试 剧本由川端康成捉刀 导演衣笠贞之助倾尽家资拍摄的《疯狂的一页》票房惨淡,为了偿还债务,衣笠与松竹签约 为其拍摄历史片,发起/改名衣笠映画聯盟,可以使用松竹下加茂摄影所。期间,圆谷在摄影的特殊技术方面已然表现不俗。1930年,自费建造移动摄像头和 可以载人的摇臂摄像机,搭载摇臂吊机 鸟瞰拍摄时,摔落住院,以此为契机 与小十岁 照顾他的荒木真砂子结婚。次年诞下一子,取名 圆谷一。也是在1931年,日本最初 正式的有声电影于松竹诞生,不断尝试新技术的圆谷 这次也十分积极地研究有声电影的相关技术,但同一阶段,因为采用更加写实的拍摄手法,遭到公司 演员的反对、冷遇。后 日活以双倍工资挖角 脚本/编剧出身的监督/导演犬冢稔及其团队,犬冢稔虽坦白相告,但松竹方面不以为意,1932年,圆谷随犬冢稔跳槽;据说同年 在姑姑修改运势的建议下,改名英二,退为二 也表达对舅舅一郎的尊敬,再者,圆谷发音不标准,时常念错英一的本名。日活 与 松竹本质一般,都一个劲地生产古装片,无心技术发展。终于在1934年,又因为拍摄手法闹出争执,圆谷主动离职。
1933年,《金刚》在日本上映,圆谷英二 在日活的试映会上鉴赏了作品 极受冲击,甚至购买全卷胶片,逐帧研究。开始清楚地意识到 他日后命名为 特殊摄影即“特摄”的概念。而另一边,1932年,关西 交通巨头 阪神急行电铁 涉足舞台剧、电影放映,设立子公司 东京宝���剧场 来发展连锁影院;同年十月,海归精英 大泽商会子弟的 大泽善夫于京都建设摄影所,半年竣工后,开办 詹金斯大泽工作室,詹金斯是当时美国为有声影视开发的录音系统。大泽工作室与 东京的写真化学研究所 合作,前者提供 当时最先进的有声影视技术,与后者合作拍摄,后者再负责后期制作,最后将成品转交子公司 写化研映画制作所 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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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樱之落 贰 东山道与北陆道之行 1
伊万猛得睁开眼,牠呆呆盯着上方的金属床架,半晌才从惊惧感中回过神来。然而奇怪的是,尽管牠方才做的梦带给牠的惊惧惊醒了牠,牠却在睁眼后快速遗忘了那个梦境的具体内容,只依稀记得与地震等天灾、被活活烧死的人们等情景无关。‘不过,根据安德烈耶夫斯卡娅的D·E·A的理论,我才经历过的那场地震,以及我瞧见的灾后的惨状是我近来频繁做噩梦的原因。’伊万想,牠不再是个做了噩梦后会惊慌失措唤照顾自己的保姆的名字或跳下床小跑进妈妈卧室——假如妈妈因政务繁忙不在家的话,那么就是奥尔加的卧室——的孩子,可接连数日每次入睡后皆被噩梦惊醒仍让牠感到精疲力尽。
更糟糕的是,伊万并未听说过日本有灾难、事故医生——灾难、事故医生是根据D·E·A理论于本世纪新培养出的一种医生,那种医生以D·E·安德烈耶夫斯卡娅研究出的人们在遭遇各类灾难后产生的一系列心理、生理变化为基底,采用对应的手段尽可能将人们的心理、生理调整回经历灾难前的状态——所以除非牠回俄罗斯找灾难、事故医生看诊,否则牠只能依靠自己调整糟糕的心理状态。
“你醒了吗,伊万君?”
上方传来的人声引得伊万抬眼望去,说话的是睡在上铺的菊,牠扶着床栏杆探出头,带着担忧的表情看向伊万。虽说菊说的是问句,在日本生活了两年的、对日本人的用语习惯有着粗略了解的伊万却明白菊不是真的在问牠是否醒来了,这只是一句无意义的寒暄,或一句为引出接下来的话的铺垫。果然,不等伊万回答,菊就接着问:“又做噩梦了吗?”
“不知道,我已经记不清我做了什么梦了。”伊万摇摇头并坐起身,“我吵醒你了吗?”
菊愣了一瞬,“没有。”牠回答道,“我早就醒了。”牠顿了顿,脸上的担忧混入一丝伊万无法形容的情绪,“……伊万君之前的呼吸声突然变得很急促。”
伊万与菊对视数秒才意识到菊在解释为���牠认为伊万做噩梦了,如过去的每一次一样,牠依旧弄不明白菊为何会突兀解释这一句,日本人的思维模式对牠而言仍是难以猜出谜底的谜题,不过牠早已学会放弃深究日本人每一句话的用意——最初来到日本时牠曾追问过,然后与牠的房东土田太太陷入一段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还令土田太太误以为自己惹怒了牠而不停鞠躬道歉——牠偏着脑袋望了眼与卧室相连的待客室[1]墙壁上的窗户试图凭天色判断时间。“看样子我们快抵达目的地了。”伊万看着拼花玻璃窗另一面的、不太明亮的天色说,牠记得这艘船预定于清晨抵达新潟市。
考虑到现在的时段只有这种时不时有外国人乘坐的航海汽船才提供西式食物——说是西式,其实仅是些吃起来像和果子而非面包的蒸面团、麦片、煮或煎好后淋上酱油的鸡蛋——为了照顾伊万,樱与菊提议在船上吃过早餐后再下船。下船后他们并不在新潟市停留,而是直接登上另一艘已等在新潟港的、仅在内河航行的、前往藏田川町的小船。坦白说,假如可以,伊万宁愿靠双脚走去那个属于本田家管辖的、牠尚不知具体方位的藏田川町也不想再坐船了。在伊万过去二十年的人生中,牠最长的乘船经历就是每年夏季去乡下度假时与自己的姐妹、弟弟共乘那种用于在平静的湖面上游玩的划艇,而过去的五日里,牠随着樱与菊从东京乘船去了浜松市,又在郭贺町乘上了前来新潟市的航船,尽管看似只有两段乘船经历,可悠闲地乘坐划艇游玩与乘坐客船赶路所带给人的感受显然不能等同。
若说地震发生的翌日,护送他们的人转述日本皇室给他们规划的行���后伊万不明白菊为何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樱又为何用着极为不悦的语气询问是否能改变行程。那么在度过因各种因素显得尤为漫长的五日后,伊万完全理解了樱、菊的反应。伊万认为自己之所以感到疲惫,不仅是受不曾停止的噩梦的影响,还因旅途本身并不让人愉快。呆在船上的时光非常无趣,乘坐火车的经历则更加糟糕。与俄罗斯帝国不同,也许是日本铁路客运发展较慢且受到成本等因素的限制,日本于本世纪才引进最老款的铂尔曼卧铺车厢[2],引进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并未对这种下方是座椅、上方���挂着作为床的狭窄木板且木板首尾相连的铂尔曼卧铺车厢做出任何改善。
即是说,已经习惯了国内根据票价不同而分出一人至数人隔间的卧铺车厢的伊万不得不在毫无隐私的、开放式的车厢里睡上两晚——更令伊万惊讶的是,这种落后的车厢竟是日本火车的头等车厢,据说其它几等车厢中只有简单的座椅,甚至没有床铺——并时刻忍受同车厢的日本人因牠异于东亚的长相、身高或别的什么牠不知道的原因投来的自以为隐蔽的窥视。这场旅程中伊万仅庆幸、感激两点:第一,事实证明牠不晕船;第二,不知是樱、菊特意多购买了几张票还是另一些牠无法根据过少的信息判断出、只猜测应与日本皇室对樱的态度有关的缘故,他们三人的床铺前后皆被留出一个空位,成功避免了牠躺在那块白日被拉上收起的、当作卧铺的木板上后头顶陌生人的脚、脚踩另一名陌生人的头的尴尬局面。
虽说伊万已厌倦了乘船,可真的乘上那艘前往藏田川町的木船后,与乘坐海船截然不同的体感又很快令伊万振奋起来,牠兴致勃勃打量着两岸由植物、浅滩、与浅滩相连的高矮不一的山构成的景色。也许是因为船尾正站着名拿着长长的、伸进水里的撑杆的、梳着发髻的船妇,也许是与藏田川相邻的道路上时有裹着头巾、穿着和服的行人,伊万总觉得这儿的自然风格和俄罗斯的自然风格相比有着天壤之别。牠很难立即找出恰当的词来描述、形容这种区别,不过若是使用比喻的手法,那么就是俄罗斯油画与日本浮世绘的区别。
“十月末至十一月初,这儿的景色会变得更漂亮。”坐在伊万对面的樱说,“那是树叶变色的时节,红色的枫叶、黄色的栗叶、常青的杉与桧,还能收获新鲜的栗子,用来做栗饼等食物。以及桧果,我们这儿有剪下带有桧果的枝叶将其挂在窗沿下作装饰的风俗,小孩子还喜欢收集桧果把桧果扔进火里,因为桧果燃烧时会发出噼啪响声并产生好闻的气味。”
“听起来与德意志联邦、法兰西共和国等地把槲寄生当圣诞节装饰的风俗有些相似。”伊万闻言转头更专注地观察两岸的林木试图找出其中的枫树与栗树,牠记得此时正是栗树开始结栗子的季节,可很快牠就被密密麻麻的枝叶晃花了眼,只能遗憾的放弃寻找并说:“不过,你们这儿全是人可食用的栗子吗?我们那儿虽然也有栗树,但通常用来当作马的饲料与治疗病马的药物,而且由于气候的缘故,栗树仅在俄罗斯南方边境的某些地区生长,我只在教科书中看见过栗树和栗子的图片。”
“如果伊万君不介意的话,到了犬舞见后要去摘栗子吗?”坐在樱身旁的菊微笑着提议。
一瞧见菊的表情——顺带一提,樱也露出了与菊相似的表情——伊万便知道极有可能自己的两名日本友人又在心里偷偷说牠可爱了,牠知道,是因为某次菊说漏了嘴,而一旁的樱尽管没说出口,可从表情来看她极为赞同自己哥哥的话。伊万至今仍不明白‘可爱’这种形容词为何会用在自己身上,也许这是日式用语习惯吧,日本人喜欢把一切东西都冠以‘可爱’一词,牠听见过房东土田太太的女儿说某件洋裙可爱,听见过土田太太说牠买回的某种西式糖果可爱,甚至听见过大学同学把这词儿用在东京大学校园里的观赏植物上。
偶尔伊万想要追问樱、菊认为自己可爱的原因,遗憾的是,那次追问就如牠深究日本人每一句话的深意那样毫无结果。面对伊万的追问,菊立即道歉并询问自己的用词是否冒犯了牠,接着话题就莫名其妙偏移到日本、俄罗斯不同的用语习惯上。引得牠好好儿抱怨了一番难懂的日式敬语以及日本人总爱在言语下暗藏难以猜中的、让外国人无比头痛的潜在语意。等伊万心满意足回到土田太太的家中后,才恍然想起自己的追问完全没能得到解答。
所幸大约是明白伊万对‘可爱’这样的形容感到不自在,樱、菊很快撤下了脸上那种看见毛茸茸小动物的表情,转而向伊万介绍藏田川名字的由来。“是出于一则神话传说。”樱说道,她向河面伸手蘸了点儿水,借着指尖的水在船沿表面写下一个汉字,“这是‘藏’字,有着隐藏、保存某物的含义。传说古坟时代中期、即倭五王时代,有为了躲避奈良内几名皇子争夺天皇之位引起的混乱而北上的流浪者,她夜宿此河河边,梦见自己被上涨的河水淹没,等河水退回原来的水位后,曾被淹没的土地竟由荒野变成了开垦好的稻田,而等她醒来后,真的在不远处的河岸附近发现了稻田,稻田中却没见着农人,周围也不曾有农户居住,因此她认为这是神迹,是神明让她定居此处的暗示,便将这条河取名为‘藏田川’。”
“只是这则传说在新潟等地流传广泛,在我们本地反而没什么人相信。”菊接话说,“因本田家先代途径此处前往犬舞见定居时,此地是一片无任何人定居的荒野,也没有某人曾在此处长期生活过的痕迹。其实有关藏田川名字来源的传说是室町时代出现的,而虽说本田家家史中未曾记载‘藏田川’一名出现的具体时间,但本田家于飞鸟时代就定居于犬舞见,更是于镰仓时代初期就建立了藏田川町,加之本田家历代于藏田川旁蓄田。因此我们认为最迟在平安时代末期至镰仓时代初期、即藏田川町建立前,藏田川就已经被命名为藏田川,且‘藏’的含义不是隐藏而是储存,故读音是くら而非おさ或外来者习惯的ゾウ。”
菊并非第一次说出“家史”一词,但每次伊万听见菊或樱说出这类词——除了“家史”以外,还有“领土”、“家臣”等词——时都感到有些怪异,因毫不夸张的说,樱、菊是牠认识的最对新鲜事物感兴趣也最能接受新鲜事物的日本人了。倒不是说伊万认识的其他日本人不接受欧美发明的新玩意儿,但大部分接受新事物的日本人总带着股混合着自卑的崇敬——例如牠还未来到日本留学时,为了学习日语而聘请的日籍留学生——剩下的极少数日本人又固执的否定一切非日本传统所有的外来事物。唯有樱和菊,他们在向伊万了解欧美国家的风俗或聊起自欧美传入日本的新事物时,不会流露出那种由崇敬、自卑、嫉妒等组成的复杂态度,他们只是好奇,如低年级的学生因迫不及待想学习新知识所以询问高年级学生在学什么的好奇。也因此,每当樱、菊说出通常由古老、保守、自持血脉或姓氏来源尊贵故几乎不接触外界的家族才会说出的话时,伊万便情不自禁生出种违和感。
‘总觉得菊得剃掉头顶的头发,换作浮世绘里的日本男人有的那种奇怪发型才适合说这种话。’伊万一面用余光瞥着菊的头顶想,一面顺着自己的好奇心问:“我们将去的城镇是由你们的先代建立的吗?”
“是的。”樱说着,似想起什么有趣的事般露出微笑,“其实严格来说,也称不上建立。最初位于藏田川河岸上的仅是本田家为了将供品送去天皇居住的奈良而修建的河运码头与仓库,那时犬舞见还未与外界形成贸易往来,码头的使用频率很低,可又得有人驻守在那处对码头进行维护和检修。于是没什么事做的码头工——彼时还不曾有‘工人’,有的只是属于本田家的家仆——在获得本田家先代的允许后于仓库附近开垦了农田。后来农田开垦得越来越多,也逐渐有外来的旅人来到那处定居。定居的人多了,便有行商去码头那里卖货,本田家也逐渐与其它州建立了贸易关系。而名义上建立了藏田川町的那位本田家先代是一名喜好奢侈生活与昂贵物什的人,她觉得俸禄和税不够她使用,为了赚取更多的钱财便大力发展了犬舞见的商业,向其它州出口木材、山货、茶叶的同时进口海产、稻米等商品,同时也为了新的税收来源,才将已经形成了聚落的藏田川河岸定为藏田川町。”
听上去那名本田家先代建立、或更准确的用词是确立藏田川町的理由有些轻率,但伊万仍觉得那应该是名非常有能力的女子,因虽然牠不知菊口中的“镰仓时代”对应的是儒略历多少年,但根据牠在课本中学到的知识以及对此地环境的观察——牠不知藏田川町附近的地势如何,只是就牠途经所见,离开新潟市又经过了四、五处规模约等于村庄的聚落后,藏田川就被山峦包围了,藏田川河岸两侧的道路不但缩减为一侧,还由平坦宽阔变得狭窄蜿蜒——想要跨越山峦包围圈与外界建立稳定的、周期性的贸易可不是件容易事儿,尤其是过去的人们只能依靠牠正乘坐的这种细长窄小的、非常颠簸的小船,伊万不惮于承认牠对这种小船的安全性不报信心,好几次船妇撑杆避开水流特别湍急的某处或避开露出水面的石头时,牠搭在腿面上的双手都无法自控的揪紧了自己的袖口。
接近藏田川町时河面上的船变得多了起来。除去来往运送货物和旅客的船以外,还有停留在河面上、数艘合作拉网捕鱼的木舟,码头上也挤满了穿着一种宽松的半袖衣裳扛运货物的人。伊万正好奇地眺望码头附近的房子,猜测那些一、两层高的传统日式房屋是仓库还是民宅,就听见樱轻轻叹息一声。牠在朝樱投去不解的眼神的同时发现菊面露些微同情,似知晓樱叹息的原因。
“很抱歉,伊万君,”樱开口说,“上岸后我得去处理些政务,就由哥哥带你游览藏田川町吧。”
等抵达码头,船还未停稳,伊万就瞧见一名穿着与身旁的人不太相同的——她没穿那种周围扛运货物的人穿的、看起来就具有良好散热效果的衣服,而是穿着袖子略宽大的、款式介于伊万见过土田太太所穿的以及菊所穿的和服之间的一种和服——站在码头上的女人向他们乘坐的船、或根据女人视线的落点来看,应该说是向樱鞠躬行礼,而女人身后另站着两个穿着与周围的人相似的男人,牠们的鞠躬幅度比女人更低些。“您回来了。”她招呼说,“津椒���院正等待您的召见。”她从衣襟内拿出几张折叠在一起的纸递给樱,侧身垂首等候樱登岸并说:“这是急需您定夺的事务的简述。”待樱向岸边停待的一辆马车走去后,她才回身向菊颔首道:“欢迎您回来,东对。”又对伊万鞠了一躬后才跟上樱。
原本站在女人身后的两个男人并未跟着女人离开,而是再次向菊行礼并问安“欢迎您回来,东对”后径自开始搬运船上的行李。
“我们先回みねゆり御——”菊一面说一面转头看向伊万,牠的话却戛然而止,随即再次露出了方才露出过的、伊万直觉知道牠在心中说自己可爱的表情,“我明白你有不少疑问,伊万君,让我们边走边说吧,”牠引着伊万向另一辆停待在不远处的马车走去,“旅途疲累,我们可以先回みねゆり御所休憩一下。”
伊万猜让菊再次露出那种表情的多半是自己脸上的好奇,可牠真的难以控制自己的好奇以及对四周一切的兴趣,毕竟牠正是因对日本的文化风俗充满了好奇、兴趣才来到日本留学的,而方才樱、菊以及另一些牠不认识但明显与樱、菊有关联的人又在牠面前上演了无比日本的一幕。牠不急着登上马车,而是先打量马车片刻,等瞧够了马车顶部形同日式房屋的三角形车顶、马车被涂上黑漆并以金波点缀的主框架、印在车顶两侧的圆形花纹——牠曾听吴服屋的屋主介绍过,这是‘家纹’,与欧洲的纹章一样,具有标注其人的家族、身份或物品属于哪个家族的作用,牠定制的一些和服上就绣有经牠更改以符合家纹式样的布拉金斯卡娅家的纹章——后才登上了马车。
相比伊万在国内乘坐过的租用马车与自家的马车,这辆马车要狭小、低矮许多,由于窗户是镶嵌着数根木条的长方形木框且其外搭了层由细竹条与棉线编织的竹帘,马车内的光线也更为昏暗。同时,也许是日本人普遍体格较小的缘故,伊万在登上马车时不经意撞着了头,其后更是不得不与菊胳膊贴着胳膊、右腿贴着左腿才勉强在马车内坐下。
“很抱歉,伊万君,”菊道歉道,“请暂且忍耐一下,这是整个犬舞见能找出的最大的马车了。”
伊万摇摇头示意牠不介意,“这与我在东京见过的马车不太一样。”牠瞅着窗外的竹帘,忍不住伸手触碰横状排列的竹条以及包裹在竹条四周的、不知其用途的布,“东京的马车和西方的马车几乎一样,我一直以为日本是没有马车的。”
“日本其它地区的确没有马车。”菊说,“过去品相好的马都供给皇室与身��足够的公家、武家男性使用,品相差的马则用于拉运人力无法拉动的、承载了许多货物的板车,也许是作为岛国的日本并不适合马这种动物繁衍吧,日本最初的马就是于弥生时代从附近的大陆引进的,却只有体型较小的马生存了下来,并被当作军备品或祭祀用的动物。直到明治天皇登位,从西方引进了新的马种,加之科技发展导致骑兵逐渐从战场上被淘汰、民众出行范围变广等因素[3],才逐渐出现了公共有轨马车、出租马车等。”
“你说只说了男性,那么女性呢?”伊万注意到菊话语中未提及的另一个性别,“难道过去日本女性不被允许出行吗?”
“当然不是。”菊否定了伊万的猜测,“只不过相比皇室、公家和武家的男性来说,她们极少被允许使用马作为代步工具。出行距离较短时,她们与平民一样步行,出行距离较长时她们则乘坐一种名为‘驾笼[4]’的工具。”菊说着,抬起双手试图比划出驾笼的大致模样,“那有点儿像挂在一根木柱下的大型箱子,木柱头尾搁在人肩膀上。或有另一种名为‘輦’的工具,近似我们正坐着的这辆马车,只不过前后方设有方框形的木条,由数人而非一、两匹马拉动��行。”
伊万对照着菊比划的轮廓想了片刻后,放弃在未亲眼见到驾笼前依靠自己的想象力描绘驾笼的模样。大约是看出了伊万想象失败,菊开口道:“若是伊万君是半个世纪前来到日本的,那么就能在大街上见到町驾笼了。町驾笼就是平民乘坐的驾笼,类似出租马车,或以价格来说,类似现在的公共有轨马车。而现在,驾笼全替换成了人力车。事实上,在出行方式上,日本的人们相比畜力更偏向于人力,也许是受舒适度以及人力比畜力成本更低的影响。只是犬舞见不同,据说初代本田家家主从奈良出发来到此地时就是骑马而非步行,其后的本田家也一直不喜欢使用依靠人力的交通工具,毕竟与日本的其它地区不同,犬舞见的人口一直不算多,因此人力也不算廉价。”
伊万没立刻想明白为何本田家领地中的人口相较日本其它地区更少,随即牠想起了过去樱、菊不经意提及的犬舞见与日本其它地区文化风俗的不同,以及自己在接受通识教育时学到的俄罗斯帝国人口变化与俄罗斯妇女的社会地位的关系的内容。“我猜你们……我是说,日本其它地区目前依旧偏向使用人力?我发现,东京有非常多的人力车,且相较于乘坐有轨马车,人们似乎更愿意选择人力车。”
“因为人力车不像有轨马车那样拥挤,坐起来更舒适,出行距离和路线也比有轨马车灵活。”
“真的吗?”伊万问,牠不太相信靠人拉动的车能比靠马拉动的车更加平稳舒适。
“不知道,我推测的。”菊承认说,“我���樱没坐过人力车,我们仍不习惯靠人力拉动的交通工具,在东京时,若不便于骑马或骑自行车,那么我和樱宁愿选择乘坐有轨电车或步行。”菊说着,朝窗外看了一眼,“我们快上山了。很抱歉,山路将有些颠簸,还请伊万君暂且忍耐一下。”菊再次道歉说,牠又抬手指了指伊万身旁的窗户,“从那个窗户看过去的话,应该能瞧见津椒山院的屋顶,比周围高出一截的、瓦片灰中带蓝绿的就是。”
再次听见‘津椒山院’这个词,伊万才想起来刚上岸后旁观陌生女子对樱的迎接时产生的诸多疑惑。“‘津椒山院’究竟是什么?你说这词像说一个地名,可方才那名与樱交谈的女子说这词像说一个人名。还有,为什么那名女子以及拿着我们行李的男人们会称呼你为‘东对’?”
“该怎么解释呢?”菊的表情有些苦恼,“伊万君知道东亚有一种称呼上的习惯吗?即面对身份尊贵的人,人们不会唤他们的名字而是使用另一些能指代他们的称呼?”
“我在那些介绍日本文化的书中了解过。”伊万说,牠稍微美化了自己来到日本留学前所看过的那些由欧美人写的、介绍日本与日本人有多么奇怪以吸引读者的书,“但并不详细,只知道你们几乎不会直接称呼别人的名字,通常称呼别人的姓氏或其它我们这些欧洲人听不懂的叫法。”牠顿了顿,“说起来,我和樱相识后立即就用名字称呼对方,可与你认识了好一段时间都未互称名字,嗯,应该说认识了好一段时间我俩都甚少直接交谈?那时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呐。”
菊愣了一瞬,表情里混入些许不自在,“那时我的确对伊万君怀有警惕之心。”牠匆忙说,显而易见得不愿就此话题深聊或解释牠为何抱有警惕。伊万猜测菊之所以怀有警惕应是担忧樱被作为西洋人的牠欺骗,毕竟来到日本后牠听说了不少西洋男人以结婚、带对方回西洋国家为名义哄骗日本姑娘同牠们性交。伊万并未被友人曾经的行为冒犯,还因自己也有着‘哥哥’这一身份而生出几分感同身受来,不过既然菊不愿聊此事,牠便体贴得转移话题道:“所以,‘津椒山院’和‘东对’是?”
“其实伊万君已经说出了这两个词的含义了。”话题转移后菊放松了一些,“既能指代某个地点,或准确而言是那个地点所修建的建筑,又能指代住在建筑里的人。津椒山院是管理藏田川町的法人[5]所住的地方,而东对则是三嘉原御所里以母屋为中心、位于东方的殿,是我的住所。”
伊万往菊方才指过的方向看去,随着地势升高,牠的确看见了与那片灰中带蓝绿的屋瓦,从屋瓦的面积来看,那是一处修建在山脚处的、占地范围较��的建筑群,只不过牠不知那建筑群是整片皆属于津椒山院,还是其中一部分属于津椒山院。而菊继续介绍说:“津椒山院就位于津椒山山脚下。很早以前,我记得应该是在藏田川町被确立为町以前,本田家就已经派遣家臣来管理港口及附近的聚落,并在津椒山山脚下修建了供家臣居住的宅邸。”
不等菊说完,山道旁茂密的植被就遮挡了伊万眺望津椒山院屋顶的视线,不过伊万并未收回视线,反而好奇地贴着木格窗——假如那些木条间的距离宽到允许牠的脑袋通过,那么牠本想将头探出窗外的——试图瞧一瞧前方有些什么。伊万耐心得等菊介绍完后才问:“みねゆり御所修建在山上吗?为什么不如津椒山院那样修建在山脚处,那样出行会便利许多。”
菊的轻笑声引得伊万回头看向菊。“伊万君问出了不少本田家成员问过的问题呐。”菊微笑着说,“家史记载里,不止一代本田家家主抱怨说明明都在新的地方修建新的宅邸了,为什么みねゆり御所要与三嘉原御所一样修建在山上呢?遗憾的是,当初修建みねゆり御所的那位本田家家主——或根据她决定修建みねゆり御所时的年龄与身份,本田家家主尚还是她的母亲——并未阐明她选址的原因,只说了她之所以想要在此处再修建一处宅邸,是因为不想再和自己的母亲住在一起。不过虽然她这样说了,根据家史记录,みねゆり御所建好后她却并未搬迁至此处居住,直到她的母亲死亡后她才每年在みねゆり御所住上几个月。”
菊瞧了眼窗外,“说到みねゆり御所的名字,みね写作汉字是‘峯’, ゆり写作汉字是‘岼’,连上御所一词,其含义即为‘修建在巨大的山的山腰处的御所’。关于峯岼御所的读音还有个有趣的分别,‘峯’的训读是みね,音读是ほう。也许是因峯岼御所是于平安时代初期建成,那时日本与唐土、即现在的中华民国有着相较于那时的交通较为密切的外交联系,因此峯岼御所的‘峯’字采用的是训读。而随着时代变化,日本的人们开始习惯用音读的方式说某处的地名,所以本地人与外地人对峯岼御所也有着不同的念法,外地人总习惯把‘みねゆり御所’念作‘ほうゆり御所’。”
尽管伊万对这类因不同地区的风俗而产生的区别很感兴趣,可菊的话仍让牠想起了学习日语时被平假名、片假名、音读、训读等搞得非生理性头疼的时光,事实上,现在牠仍时不时被日本人的敬语体系与难以捉摸的言下之意搞得头疼,所幸牠的两名友人几乎不对牠使用敬语,在不自觉用上那套日本人惯用的言下之意法则时也会在牠面露疑惑后立即用直白的、牠能理解的方式重复自己的话。
如菊接介绍的峯岼御所的名字所示那样,峯岼御所的确建在山腰处一块较为平缓的坡地上。尽管受限于坡地的面积,面前这座被矮墙围起来的——粗略打量之下,依照那些被走廊连接起来的屋子来看,也许不应将其称作‘这座’——宅邸的面积依旧比樱、菊在东京的那座被他们称为上屋敷的宅邸更大些。不过与上屋敷最外层约一人半高的围墙不同,包围峯岼御所的矮墙的高度仅及伊万的胸膛处——或以菊为对比物的话,那么矮墙高度抵达了菊的嘴巴附近——让伊万好奇这圈矮墙是否真的能起到阻止别人从除门以外的地方翻进峯岼御所的作用,也许这圈矮墙只是为了装饰呢?就如过去每年夏季时,伊万与牠的家人为了避暑而躲去乡下所住的那栋别墅附带的、由石头垒起来的、高度及人腰的矮墙一样。
伊万跟着菊走进峯岼御所,出乎牠意料的,在这座典型的日式建筑里,最大的那座、那栋……或是应该称呼为那间?总之,在日本人通常跪坐着的地方摆放着与四周格格不入的一张木桌和几把木椅。伊万毫不怀疑那是樱、菊特意为自己准备的,虽然樱、菊相较其它日本人更为坦率直白,然而这种时有出现的、毫无预兆的照顾着身为俄罗斯人的牠的小惊喜总能反复提醒牠樱、菊的确是日本人。
午餐不是西式的,但也不是包含了生鸡蛋、把米饭浸泡在茶水里、生的鱼肉等伊万至今不太能接受的典型日本菜。木桌上摆放着已经分好了餐食物,有煎饺,一种长条状的、呈较浅的红褐色的、味道酸甜且咬起来咯吱作响的东西——据菊介绍,这是用醋、糖、盐腌制的一种芋的茎干——几块烤过的、内馅是鱼肉的、压扁了的糯米团子,烤制的鱼以及用醋当佐料的鸡肉,一碗由黄瓜和一种伊万辨认不出的植物的叶子制作的汤。吃过午饭后,伊万自然生出一股睡意,牠平日里没有午睡的习惯,但度过辗转于船与火车上的几日后,牠迫切得想要在某个不晃动的、宽阔到足以让牠翻身的地方好好儿睡上一觉,或至少好好儿躺上一会儿。
菊再次展现了牠作为日本人拥有的察言观色与体贴客人的能力——偶尔伊万会因为这份完全符合牠要求的贴心而怀疑没准人樱、菊有着听见旁人心里的想法的能力——牠提议回各自的房间午憩,等睡醒后再决定接下来做什么。伊万欣然同意了菊的提议,牠跟着菊通过走廊抵达另一座比方才吃午餐时使用的房屋更小点儿的屋子。“很抱歉,伊万君,我们没能买到西式床。”菊一面拉开纸门一面向伊万道歉说。
伊万当然不介意牠只能继续睡那种奇怪的、放在地上的日式被褥,不如说假如牠的两名友人真的在特意为牠准备西式桌椅后再特意给牠买一张不算便宜的——牠知道价格是因为牠住进土田太太家里后给自己买了张床,并为床架不合理的、远超出其价值的价格感到震惊——那么牠敢肯定那种过度的热情和体贴会让牠非常不自在,坦白说,得知樱、菊有过这种想法并付诸过实际行动已经让牠有些不自在了。况且相比为睡在布团上发脾气,伊万更好奇为什么自己的友人没能买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这里没百货商场吗?”伊万刚问出口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连东京都只有寥寥两家日本本土的百货商场,更别提这种位于深山中的小镇,果然,菊闻言笑了起来,但不是听见有人说了蠢话的取笑,而是再一次的那种觉得牠可爱的微笑。
“没有。”菊答道,“这儿的人们还习惯于更加古老的生活方式,也就是说,人们不会去购买现成的家具,而是去找本地的木匠订制他们想要的家具。新潟市倒是有近似百货商场的、卖西式货的小商店,只是我和樱没料到他们那儿不卖西式床。”
[1]日露睡的船舱样式
[2]寝台車 铂尔曼卧铺车厢Pullman cars
[3]明治-大正时代日本人的交通方式
[4]驾笼
[5]大正时代初期日本地方自治制度 虽然是完全没用的设定,但D·E·安德烈耶夫斯卡娅的全名是:达妮娅(Дарья)·伊芙拉妮娅(Дарья)诺夫娃·安德烈耶夫斯卡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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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25
July 23 2023, GMT 01:33 Venus stations in Leo 28°36’ and turns retrograde
Venus transit conjunct my natal Sun and Mercury
在金星在狮子的运行逐渐慢下来并逐渐转入逆行状态的这些日子里,我又重新思考了对我的生命最重要的一些价值是什么。
在那些kaya睡去的夜晚,我躺在床上,四周变得悄然无声,空气透过窗户的蚊帐一丝丝滑入房间,我闭着眼睛,在半睡半醒之间慢慢沉入冥想。 还能感受到晚餐的食物在胃里消化到半饱,向全身释放着一种倦意。 我从来没有完成过一场出色的冥想,我的脑海永远被各种思绪和情绪占据着,我必须有意识地把注意力拉回到身体感知上,去知觉每一寸皮肤,但很快,注意力便又飘走。那些过往的记忆反反复复地涌来,无序地叠加,被迫一遍遍地又再重新面对那些悲伤和恐惧。
我觉得我的灵魂就像被困在一个永恒的牢笼里,它就像我记忆里从小长大的房间,那间十平方米的方方正正的房间,它使我恐惧。曾经在最抑郁黑暗的那些时日里,它就像一座坟墓,一点一点将我拽入窒息的死亡。在我关于童年最深刻的画面里,那些放学后的傍晚我坐在唯一的窗口,窗外的视线被对面的高楼遮挡,我看着楼下,一栋我至今也不知道什么用场的四方形建筑,灰沉沉的,构成了一个转角。我紧紧盯着那个转角,等待着妈妈的身影从那个转角后出现,等待着。很多时候我什么也等不来,天只是越来越沉。又或是那些三四点的凌晨,我已经醒来,我躺在床上,盯着墙壁上路灯投射的光影,长方形的窗户的形状,它静止着,一动不动。一直到天亮,楼下有车辆驶离,墙上的影子也跟着移动,但几秒种后又什么也没有了。没有人带我离开这里。我日复一日在同一个房间经历着日夜交替,我记不清一年两年三年有什么差别,直到整个童年都已经过去。
那也许是我的灵魂来源的地方,那里没有色彩,没有声音。我像寄居在一个阴冷而潮湿的洞穴,仰赖着投在洞壁上唯一的光源,但那甚至不是来自太阳的光,它没有温度。它成为了我灵魂的故乡,好像此后我如何费力去逃离它,我依然反反复复被拖拽回这里。当我快乐的时候,它如同突然到来的电闪雷鸣,将往昔的快乐劈得支离破碎,直到我再次陷入孤独无助,它环抱着我,沉入无尽的黑夜。
当我终于度过童年,在十二三岁的年纪我开始过得放任叛逆起来。那时我全心积极地投在每天的校园生活里,逍遥自在。在一所名列全区倒数的学校里,没有人把优秀看作可憎攀比,也没有人把差劣当成排斥,没有贫富,彼此平等。朋友们也总是喜欢聚集到我的家里,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我家没有管束多而讨人厌的家长,借着各种学习的由头跑过来,人来人往。而我的快乐在随后的几年高中时间里便荡然无存。整个高中弥漫着一种超现实的气氛,我一点点变得谨慎、胆怯,直到后来我越来越难于融入,更加沉默。我每天坐在书桌前学习到凌晨,只睡四五个小时,五点半的闹钟,日复一日,诚惶诚恐。我遗憾我无知的真诚、温顺被当成了一种玩弄,无论是那些学习上毫无意义的宣扬排名进取的价值口号,又或者是我尚无所知却向我涌来的糟糕的感情经验,它们注定是糟糕的,因为其中没有人是自由的,在一个没有自由的青春时期里,萌生的情感无非是一种压抑下扭曲、变形的产物。我想在最后一年时我已经第一次产生了抑郁的表现,但那时没有人知道什么是抑郁,也没有精力去面对许多别扭的感受。我维系着一个虚假的优秀的表象,内心空失。
后来直到在大学的最后几年,我才渐渐从之前麻木的状态里恢复。我躲在十个人的哲学系里,逃过了所有其他学科的拘谨约束、人多繁杂。课程自由,阅读可有可无,全凭兴致,独来独往,也没有人会觉得怪异。在我乐于瑜伽以后,空闲的夜晚就去练习一两个小时,它成为了我生活重要的一部分。那时我往返于学校宿舍和家,而妈妈又刚好升了职位,开始在杭州和上海往返工作。每个周末我们回到家,家里人聚在一起相聊甚欢。那些时光散发着和谐、轻快、满足的光辉,伴随着我对生活的全然无知,一直持续到我得到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它成为了暴风雨前最后的一席宁静。崩塌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它再一次夺走了我往昔建立的一切信心和快乐。很多个夜晚,当我已经身心疲惫至极,却依然不睡,只是坐在房间的地板上,哭到胸腔颤抖,无法停止。我一直哭,哭到第二天天亮,迷糊得躺了一个多小时,又离开。我全身都在抵抗着那些人事,却无法脱身,我也没有办法解释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痛苦的根源是什么。 等我辞职以后,我开始迟迟无法再从床上起身,整日整夜,只是哭。tz给了我很多帮助,我短暂地好起来过几个月。再后来我摔断了脚,在房间里坐了三个月,我封闭了自己,由着自己不断下沉。那是疫情之前,我已经提前经验了真正的自我隔离。到后来在欧洲经历疫情时,我对一切的封锁、隔绝、狭隘的房间下意识地产生一种抵触和恐惧,于是相反的是,在疫情的几年,我却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勤快地向外跑,最大限度范围内地去社交。
当我回想这些起起伏伏的经历,我感到自己是那么无力,它们仿佛是我命运里一次次上演的循环,无法挣脱。而这一年多以来我似乎又感到了新一轮的循环。当我突然间又再次丧失了对于以往一切热衷事物的兴趣,对于我在柏林建立起一切的厌倦,当未来在我眼前又变成一片迷雾,我不知道我欲求什么,我觉得很累,再也没有动力向前了。它警醒我一定有些事情发生了错误。
一个内心的声音在告诉我,我想要找回快乐,我想要真正快乐地去生活,我不想再回到这个循环了。快乐固然可以建立在财富、事业、成就之上,我也知道达成一个目标可以带给我快乐,所以我总是迫切地想要得到那个结果,而我却让自己的心灵一次次活在过度的消耗和强迫里。而我想要一种可以长期持久地给我带来动力的生活,能够让我在追求目标的每个当下也感到快乐,我能够接受自己的休憩,且不为未来忧虑。我想kaya的到来在迫使我的生活慢下来,她让我重新看到了一种最基本、最简单的回归生活的快乐,让我的身体和心灵完成一场重建。这个思维转变对我是至关重要的,因为只有当我握住了快乐的真正要义以后,我才能确保无论此后我处于怎样的境遇,我都能安然以对。我也希望我能永远拥怀自由,它并不一定是物理意义上的无所限制,更是在心理意义上我对自我心灵的一种释放,不被名利、评价、规则所左右,我只追从自我和内心,我知道它最终一定会引我去到我想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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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自1959年~1964年推出的《The Twilight Zone/阴阳人间》,全五季共156集,采取黑白 半小时单元剧的形式,第四季一度改为一集一小时,风格主打怪诞、神秘。同时间 题材相似的还有《The Outer Limits/第九空间》,但第九空间更偏重科幻故事。受其启发,日本也开始创作科幻短篇剧集。1962年,圆谷特殊技术研究所 预定分别和富士电视台、TBS电视台合作拍摄科幻剧,但64年 没能与富士电视台达成最终协议,制作中止,而此前圆谷英二擅自从美国购置、价格高昂、当时仅两台的光学打印机已经发货,特技所突然遭遇资金困难,所幸TBS电视台代为购买,供其使用 拍摄预定的《Unbalance》。为了保证质量,甚至对标电影 使用35毫米胶片,再将成品复制为16毫米胶片放映。也因此,《Unbalance》成为当时制作成本最高的电视剧。在TBS干预下,《Unbalance》又从原来的神秘路线更改为怪兽路线,并改名为《Ultra Q》,Ultra来源的当年流行词“Ultra C”,为68年夏奥会 夺金的日本体操队采用的策略,意谓做到110%;Q代表question。1966年1月,《Ultra Q》开始播出,怪兽路线大获成功——在电视上实现电影的表现力,收视率超过30%,掀起 以孩子为主体、现象级的第一次怪兽热潮,从1966年/昭和41年 持续到 1968年/昭和43年,期间相关作品多数收视率都有超过30%。尽管有广告商 武田药品工业赞助,TBS仍需承担近2/3的制作费用,为了回收成本,TBS重视推动海外版的销售 以及周边商品化,而无论是唱片还是玩偶,都大受欢迎,最终 相关商品的销售 甚至帮助《奥特曼》补足了制作成本。原定企划《Unbalance》于1973年被圆谷重制为13集的《恐怖剧场不平衡》。
《奥特曼》于1966年7月17日播出。考虑到要销售海外,使用昂贵的彩色胶片,和同时期的《熔岩大使》共同开创了彩色电视的特摄连续剧,这类电视剧集由于涉及大型宇宙人的特效戏份,在当时 全世界范围都属独一无二。片头标题下开始注有“空想特设系列”。人气继《Ultra Q》更加火爆,平均收视率36.8%,第37集<小英雄>更是达到42.8%。尽管如此,由于制作实在紧张,难以赶上每周一集的进度,最后没有再接第四季的订单,止于三季39集。最初重播后,平均收视率也有18%以上。70年代以来,在超过100多个 国家或地区播出。奥特曼IP虽然已愈半个世纪,却出色跨越数个时代,在商业上取得巨大成功。
圆谷英二,1901年7月7日出生,福岛县须贺川市 人,原名 圆谷英一。三岁丧母后,父亲出走,由祖母抚养长大。家族世代经商,信奉天主教。圆谷家的继承者 圆谷一郎虽是英二舅舅,却只相差五岁,实同兄弟,英二年轻时执意要读飞行学校,家族一致反对 僵持不下时,一郎首先转而支持,并帮忙筹措学费。
彼时尚处于第二次工业革命(19世纪60年代~20世纪初),19世纪70年代 继1866年西门子制成发电机 更加实用的发电机问世,1878年开始,发电厂相继兴起,电力被大规模应用,“电气时代”开启,作为标志的白炽灯于70年代末试制、改进成功。煤气机/Gas Engine的原理早在1801年便出现,之后一直有煤气机的相关发明;80年代,汽油机/Gasoline Engine创制成功;90年代,首台Diesel Engine/柴油机诞生;1908年,福特T型车成功量产,作为实用工具 以低廉的价格进入普通家庭。又例如爱迪生 生于1847年,卒于1931年,宣布 有声电影的发明是1910年;而飞机第一次成功起飞则在1903年12月17日。
圆谷英二 青少年时 憧憬成为飞行员,1916年作为一期生 进入日本飞行学校,但次年5月 教官遭遇事故离世,飞机也遭台风受损,学校被迫停办。学校坐落于东京大田区的羽田町,是后来的羽田机场/东京国际机场的所在地,也是日本第一所 民间飞行学院,创办于1916年,校长兼任全校唯一的教官,和弟弟(玉井兄弟)并称日本版的莱特兄弟,某天在东京上空飞行,还在空中向城市散发了一万份传单,当第三次载报刊记者飞行降落时,左翼的部分 断裂,坠毁于芝浦海岸,校长与记者均享年24岁。同年10月,发源菲律宾的台风,对东京湾沿岸造成破坏,学校机库遭灾,飞机被冲走。
1919年,一次争执中圆谷英二得到 映画监督&摄影技术者 枝正义郎认可,在其坚持下 随之入行。彼时,尚无电影电视的区分,毕竟1925年英国才展示出电视雏形,到1939年美国 才有第一台黑白电视机,回到彼时 只有影视这个概念,在日本还被称作“活动写真”。相较外国,日本影视各方面的技法非常粗糙,而当时以 枝正义郎为代表的从业者为了改变这一现状 力求提高技术水平。在其影响下,圆谷英二 时常比较本国与海外的特殊技术。之后,公司被收并,虽不满新公司氛围,却继续任职,期间曾自告奋勇 乘坐飞机拍摄俯瞰镜头。1921年,年满20岁 服完两年兵役后,返还家乡,准备在家附近找份工作。因为当时影视从业者没有社会地位,职业军人出身的姨父十分看不起圆谷,圆谷发现回去一样得受气,愤而重返业界,时年1923。
以助手的身份兜兜转转,1926年,加入新感覚派映画聯盟,接触到新感觉派 追求艺术水准 抽象的表现手法。但 新感觉派联盟的初次尝试 剧本由川端康成捉刀 导演衣笠贞之助倾尽家资拍摄的《疯狂的一页》票房惨淡,为了偿还债务,衣笠与松竹签约 为其拍摄历史片,发起/改名衣笠映画聯盟,可以使用松竹下加茂摄影所。期间,圆谷在摄影的特殊技术方面已然表现不俗。1930年,自费建造移动摄像头和 可以载人的摇臂摄像机,搭载摇臂吊机 鸟瞰拍摄时,摔落住院,以此为契机 与小十岁 照顾他的荒木真砂子结婚。次年诞下一子,取名 圆谷一。也是在1931年,日本最初 正式的有声电影于松竹诞生,不断尝试新技术的圆谷 这次也十分积极地研究有声电影的相关技术,但同一阶段,因为采用更加写实的拍摄手法,遭到公司 演员的反对、冷遇。后 日活以双倍工资挖角 脚本/编剧出身的监督/导演犬冢稔及其团队,犬冢稔虽坦白相告,但松竹方面不以为意,1932年,圆谷随犬冢稔跳槽;据说同年 在姑姑修改运势的建议下,改名英二,退为二 也表达对舅舅一郎的尊敬,再者,圆谷发音不标准,时常念错英一的本名。日活 与 松竹本质一般,都一个劲地生产古装片,无心技术发展。终于在1934年,又因为拍摄手法闹出争执,圆谷主动离职。
1933年,《金刚》在日本上映,圆谷英二 在日活的试映会上鉴赏了作品 极受冲击,甚至购买全卷胶片,逐帧研究。开始清楚地意识到 他日后命名为 特殊摄影即“特摄”的概念。而另一边,1932年,关西 交通巨头 阪神急行电铁 涉足舞台剧、电影放映,设立子公司 东京宝塚剧场 来发展连锁影院;同年十月,海归精英 大泽商会子弟的 大泽善夫于京都建设摄影所,半年竣工后,开办 詹金斯大泽工作室,詹金斯是当时美国为有声影视开发的录音系统。大泽工作室与 东京的写真化学研究所 合作,前者提供 当时最先进的有声影视技术,与后者合作拍摄,后者再负责后期制作,最后将成品转交子公司 写化研映画制作所 发行。
早在松竹便开始研究有声电影的 圆谷英二 离职后进入 詹金斯大泽工作室,获得以前不曾有的 充足 研究经费。1935年,与日后的动画之父 政冈宪三 合作了人偶动画《赫映姬》;升职 映画监督,跟随小日本帝国联合舰队的实习舰环绕南半球,拍摄了 后期以特摄、动画加工的 纪录片《跨越赤道》,为军部宣传部门看重,影片展示 东南亚在日本闭关锁国期间早已为西洋强占,大体主旨则是 日本 出于东亚的共存共荣 有义务举兵南下。1936年,德、日准备签署反共协定,为了提高日本国民在德国的形象,派遣 阿诺尔德·范克 前往日本合拍电影《新的土地》,即伪满洲国的土地。范克1889年生人, 自纳粹上台 便与宣传部长戈培尔不合,一直拒绝合作,34年拍摄 勃朗峰之王/Der ewige Traum 甚至启用法国演员与犹太制片人,得罪官方 经济拮据,接受日本文化厅的委托后,渐渐妥协,开始为纳粹拍摄美化影片,于40年入党,二战后 相关作品遭到盟军查禁,转行 林木工人。50年代后期 作品虽然再次上映,但迫于生活压力,相继出卖电影版权,1974年卒。为德国“登山电影”类型的领军人物,在德国电影史上颇受争议。圆谷英二在范克一行中 虽然只是摄影协助,却有喧宾夺主之势,其使用的先进银幕合成仪器 让范克为之惊叹,首次采用模型特摄,结合火山模型与火药展现出的火山喷发,成为影片后半部分的一大看点,剧情讲述:日本学子留德结识新欢 归国解除婚约,心碎的未婚妻 身着婚衣 奔向火山自尽。
当时,许多签约影院欢迎的是两大巨头 松竹、日活发行的影片,小公司的写化研映画制作所 要卖给影院影片 相较困难很多,得慢慢 一家一家谈,但所幸 写化研映画制作所 遇上了东京宝冢剧场公司,虽然到1936年 后者连锁影院才有四五个,但它由 阪急电铁社长 小林一三亲自坐镇,在小林一三主持下,先是与写化研合作 设立东宝子公司 东宝映画配给株式会社 负责发行业务,配给即是发行,之后1937年又设立 东宝映画株式会社 吸收合并 詹金斯大泽工作室、写真化学研究所 、写化研映画制作所、东宝映画配给,东京的大泽工作室因此变成 东宝映画京都摄影所,京都的研究所和制作所 则成为东宝映画东京摄影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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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麻将有哪些方法能够提高胜算?
麻将这种棋牌游戏简单易学,四个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争得不亦乐乎。殊不知正是是因为“简单易学”这四个字让很多人陷入了“易学难精”的尴尬境地,至于提高胜算更是可望而不可及。那么,真正能提高打麻将胜算的方法有哪些呢? 一:和对手强调运气,对自己强调概率。 很多朋友都说打麻将主要靠运气,这就是天大的笑话。大部分经常赢的牌友总是说自己运气好,目的就是为了麻痹其他人,忽略技术的因素。人家只是怕你看透他的技术很高,下一次感觉自惭形秽再也不一起玩耍。毕竟能找到一群不如自己还不自知的牌友很难。反过来看,绝大部分棋牌游戏靠得都是概率和计算,不会玩的人可以稀里糊涂地赢一次两次,时间一长自然被别人摸得清清楚楚。所以想提高打麻将的胜算还要是回到学习这件事上。 二:学会复盘,明白自己赢在哪里,输在哪里。 我刚开始打麻将的时候,每天做梦都是门清一摸大杀四方。时间长了之后发现这种情况只是故事里的事。麻将桌上都是针锋相对,不过河也拆桥才是正常现象。所以打麻将的时间越长,我就越重视复盘的作用。胡过的牌是因为决策正确还是运气爆棚?没胡的牌是因为舍牌失误还是急于求成?虽然打一辈子牌都不见得有一把牌相同,但是套路可以总结,经验教训可以吸取。也就是说,打麻将要提高胜算同样少不了积累沉淀,“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的道理在哪里都行得通。 三:学会算总账,找到那些对的人。 我有一次和几个牌友吃饭,其中一个人说起自己每次打麻将都会记账。这让我们感觉非常惊讶,回头一想发现这是个好办法。打麻将有输有赢很正常,输多少赢多少更重要。简单的流水账和加减法就能让我们发现自己的不足,胜率也就一目了然。有些牌友天性排斥脾气不合,有些牌友属性相克,有些牌友不守规矩,遇到这些人咱们尽量避免组局,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咱们就跟着感觉走,沟通解决不了的问题咱们绕着走。老话说“宁当鸡头不当凤尾,”打麻将提高胜算也要学会挑人。 四:打麻将就是情绪管理,先让自己的心态立于不败之地。 经常打麻将的朋友可能会发现,沉默寡言,表情淡定的牌友一般来说水平比较高。这些人把精力都放在了打麻将这件事情本身,非常反感外在因素的干扰。动脑子的时间多,脑子转得比手要快。也就是说这些人重视过程胜于结果,接受每一次已经发生的结果,专注下一次的得失。反观那些情绪外露,怨天尤人,怒骂自责的牌友,心思早就飞到了最后的输赢上面,自我否定同时乱了方寸,想要逆袭只怕比登天还难。不是每个人都有足够的实力和大心脏,如果打麻将的结果会让自己伤筋动骨后悔莫及,那就不要提胜算的问题,麻将碰都不要碰。 五:和水平相近的人实战,向高手学套路。 在众多的牌局当中,有些人总是会选择牌友。你问这些人有什么好怕的,人家夸奖你太厉害,不管你怎么说,人家就是不和你玩儿。通过我的观察,这些人的胜率其实并不低。他们打麻将都有很强的目的性,可以输,却不能当冤大头。如果没有合适的牌友,这些人宁可不打这场麻将,坐在别人的后面静悄悄观看。就像小时候我去游戏厅玩耍,有时候我花五块钱都不能通关的游戏,站在后边一下午的小朋友一个币就搞定。所以打麻将提高胜算绝对不能闭门造车自娱自乐,向高手们取经是一条捷径。 六:隐藏自己的真实目的,从理牌开始。 很多新手打麻将都喜欢把牌理得整整齐齐,有些牌型中间还会留下缝隙。这样做会被许多有心人看出端倪,从而察觉咱们做牌和胡牌的方向,很容易会被对手针对性地制约。所以把同类型的搭子打乱顺序摆放,摸同样的牌也要换一张牌舍出,不需要的牌不要放在最边缘,熟练之后开局可以不理牌,后期再变换顺序。方法还有很多,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增加其他牌友判断的难度。提高打麻将的胜算从来都不是指望别人出昏招,而是从一开始就让对手云里雾里,摸不清方向。 七:开局阶段胆子大,七轮之后变“懦夫。”如何舍牌要谨慎。 打麻将分为开局,中局和终局三个阶段。通常来说1~6巡为开局,7~10巡为中局,10巡之后到结束为终局。开局的时候大家手牌还没有成型,咱们可以大胆放心地打一些孤张危险张。中局的时候大家手牌基本成型方向确定,判断到牌友做牌的意图之后,保留生张和危险张,尽量增加对手听牌和胡牌的难度。终局的时候结合自己胡牌的概率和大小决定舍牌的策略,感觉得不偿失,宁可放弃也不轻易冒进,都说门清自摸最过瘾,都知道这个好事儿最难办。所以打麻将提高胜算也是一个“舍得”的过程,你不舍别人就很难得到。 八:吃透规则,立好规矩。 每一个不同的地方都有自己独特的麻将规则,很多朋友会打会胡不会数番,有做大牌的机会却生生被错过。所以把自己要玩麻将的规则彻底吃透,审时度势不放过每一次机会。有些牌友打牌不规矩,当了相公要求大家重来,打错牌要求拿回去重打,错过吃碰的机会喊着没看见,中局故意亮牌扰乱别人的思维。为了避免这些情况发生,丑话一定要说在前头,谁不好意思谁就要吃亏。宁可快刀斩乱麻不打这场麻将,也不要事到临头纠缠不清。所以打麻将想要提高胜算,需要先懂得并且吃透规矩则,和守规矩的人一起玩耍最愉快。 九:是否吃牌的原则。 对于大部分的牌友,手气不好必须通过吃牌改变顺序,手气一般,吃牌就能听口,必须要吃牌。自己摸边张坎张的机会少,应该吃牌,也就是大家俗称的金三银七。反之,手气好上牌比较顺利,尽量不要吃牌避免打乱顺序。吃牌后要舍的牌非常危险,尽量不吃牌。局势紧张胡牌的概率非常小,坚决不吃牌。这里尤其要注意,上家第一次打的牌尽量不吃,故意忽略掉。可以增加自己摸牌的机会,还能迷惑对手。所以打麻将提高自己的胜算也是降低别人摸好牌的概率,干扰对手的节奏。 十:是否碰牌的原则。 如果手里的对子非常多,又不想玩七对或者是暗刻牌,要迅速碰牌。牌友舍出的是中张牌,碰完之后还有安全牌可打,那么必须要碰。手里有三七数字的对子或者尖张必须要碰,增加其他牌友吃牌听牌的难度。发现牌友在做大牌,尽量去碰牌,打乱他们的如意算盘。当绝张出现时必须要碰牌。反之,如果下家做庄或者手气比较旺,尽量不要碰牌。上家舍出的牌不要轻易碰,会错过摸牌的机会。碰牌之后必须打危险张或者是生张,不要碰。牌友舍出的牌是生张尽量不要碰,容易增加对手胡牌的概率。所以打麻将提高胜算也是对有限资源地争夺,不怕货比货,就怕没有货。 十一:听牌的原则。 老话说“有口就咬人,”听牌越早越容易胡牌。听牌尽量听熟张,胡牌的几率非常大。很多牌友都是追着熟张听牌,别怕少,大家都愿意打。尽量听多张,增加胡牌的概率,控制自己做大牌的欲望。避免与上家听同一��牌,即使有很多口,那么资源也会很少。很多地方有截胡的规矩,那时候就欲哭无泪了。尽量听那些容易被舍出来的牌,19和28的用处最小,别人也是这么想的。久听不胡要改听,如果听牌很早,4.5巡之后还是看不到胡牌的希望,尽快换口也是不错的选择。所以打麻将提高胜算只是听口并不够,根据牌局的形式来使用自己的权利才重要。 打麻将提高胜算的方法还有很多,各路高人也是层出不穷。有了利益的牵扯,难免或多或少影响牌手的判断和想法。所以宁可贴纸条和朋友吃饭,能接受20块钱输赢的牌局,只去玩十块钱输赢的牌局,宁可和楼下的老头老太太玩耍,也不和年轻的陌生人凑热闹。远离赌博,认清打麻将的本质就是娱乐,期待智商碾压的优越感,体会摸牌的不确定性,享受胡牌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更精彩:点击我查看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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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零工:没有游戏,不似零工
两年前给多数派写过类似的题目,这篇侧重点不同,材料也更齐全一些。端传媒版本:https://theinitium.com/article/20220220-game-on-labor/
越是传统工作瓦解的年代,靠打游戏赚钱越是个诱惑人的口号。过去两年,作为学术流水工,出于对主流职业路径的怀疑,也为了弥补青少年时期因为阶层性别地域等限制而被剥夺的游戏时间,我把中国通过玩游戏赚钱的各类零工:代练、打金、私服、直播、短视频、陪玩、租号、卖号、博彩等做成了自己的主要研究课题。
依托社交网游的庞大积淀和高度管制下暗流汹涌的灰黑产业,中国是全球游戏零工名副其实的地表中心。近两年,《堡垒之夜》的火热和疫情的居家办公效应也盘活了欧美的网游市场,Discord上组建起各类提供陪玩代练交易的电竞公会,E-pal等游戏陪玩平台也慢慢涌现,但其顾客多为离散亚裔社群,劳工数量也无法与中国市场匹敌。根据各大平台发布的用户数据测算,中国的游戏零工群体少说也有六七百万,不输于外卖、快递、网约车等平台经济的劳工规模。但虚拟工作的性质决定了中产阶级同情心的缩水,游戏和灰色经济的属性又让劳动权益问题似乎无从着眼。已有的从反996到工作时间表的中国技术工人反抗话语,国境线外游戏开发者的工会运动,往往基于争取稳定工作时间的诉求,也与游戏零工的工作体验难以对接。
游戏零工似乎站在了一个微妙的路径分叉上,一边是新经济下制造算法产品的创意劳动,一头是算法垄断的平台资本主义。游戏零工既不那么接近游戏,也不像普通的零工,ta们更像那些失业的人、打黑工的人、实习生、无偿家务工、性工作者、监狱劳工、无证移工群体。ta们都是挑战劳动定义的劳动者。
游戏零工的生产链
遍布全中国,聚集在中小城市的打金工作室一度代表了中国游戏零工的公共画像。老游戏玩家大都记得,打金就是在MMORPG游戏里打出金币和装备,再通过交易平台转换成美金等通用货币。坊间盛传本世纪初的中国有过十万全职的金农,如果再加上无数层层加码的中间商、客服、翻译,这个数字还可以翻番。2006年前后,被工作室控制,没日没夜在屏幕前为欧美客户打魔兽世界金币的内陆男青年们,一次次在不知情的状况下登上英文报章的版面,完美充当着中国盛世下血汗工厂的注脚。
这种种族化的国际形象固化后,使得后续游戏零工的发展成了一条鲜有人梳理的暗线。海外关于打金的学术分析,也往往在MMO年代刹车,并以中国打金逐渐衰落,相关业务随之转移到东南亚和拉美等地作为故事的结局。但结局之外还有延续性的展开。过去十年,随着国内游戏社交市场的扩张、通讯网络的进化,可计件量化、外挂横行、男性主导的金农组织模式渐渐被直播、陪玩等内需驱动、服务导向、有更多女性参与的模式所取代。内部阶级不平等的加剧和平台经济榨取模式的标准化,也让中产和海归持续剥削中下阶级劳动力的游戏服务业模式变得更为可持续:总有无数人希望用金钱来做时间的交易,不管是做饭、购物还是游戏的时间,都可以统统外包给更不值钱的人类。
爆款网游和风投也在协力构建出陪玩陪练等新的电竞工种,而每一种新的工作都会带来进一步的衍生性零工。女性陪玩的供需矛盾养肥了男变女的变声器产业,而难以辨认原声的声卡则需要专业的调音工作室和调音师。零工间的竞争一方面鼓励了外挂和接单脚本的使用,另一方面也刺激出新的营销型兼职,比如专门为陪玩代练定制宣传图的美工。宣传图包括罗列个人信息和服务单价的信息图,“存十(单)送一”等优惠的“存单”价格图,或是在自己用户名后加顾客ID的“冠名”价格图,陪陪和打手可以在各个平台和战绩图并置做推广。我通过闲鱼认识的���位兼职美工,每月靠给其他陪玩做图可以获得一千多收入。
不同游戏零工之间尽管差异明显,边界却极为模糊。大部分人同时从事或是从事过两种或以上的服务,“可代(练)可陪(练)”甚至成为一个圈内的固定词汇,全程直播代练单也愈发成为业内防外挂的规范。在我接触到的零工中,有人做完陪玩转当了主播,也有人被直播公会压榨转做陪玩;有人开直播间是为了宣传或吐槽代练陪玩经历;还有人拿代练的账户和人陪玩,同时还在B站直播。游戏零工的迭代和互相转化,使其得以卷入越来越多难以融入正规就业市场的人口。
公会、工作室和转单群
与“困在系统里”的隐喻有所不同,数字平台的算法霸权并不足以解释游戏零工的生态圈,算法甚至是相对没那么重要的一环。对游戏零工们的控制形成了一种分散的网状格局,这里头有工作室、公会、自诩为公会的各种非正式发单转单群,和各类大小平台,每个相对独立的组织都还存在内部层级和多头控制,每个利益相关者都试图在本就不高的现金流里分一杯羹。
集中雇佣游戏零工的游戏工作室的转型,最能说明多头控制的强韧。如今线下工作室依然广泛存在于中国三四线城市和大城市的城乡结合部,大多没有办理营业执照,以民居形式存在,凭外观很难辨认。在我短暂居住的上海棚户区附近,我曾找到一家在招人的陪玩代练工作室。我提出去实习,老板说必须住宿,床位租金900��一个月,不过当我自报性别后,就马上被拉黑了。线下工作室的生命也往往极为短暂,人员流动大,隐形成本高,运营超过一年的很少。打高校电竞的K曾在中部某电竞省会开了大半年的小型陪练工作室,电脑和租金只是显性成本之一,除此之外要安装吸音海绵避免邻居投诉,每三天还要烧掉五百多电费,毕竟这是个和比特币矿工们抢显卡的行业。为了稳住打手,工作室定期组织聚餐唱K团建等,也在不停打薄利润。
数字零工平台的兴起,让不少苦于收支平衡的工作室找到了一条另类生路:转单发单。由于路径依赖,很多客户习惯于通过淘宝等大流量电商下单,工作室接单后,一些单子转给旗下的发单群和职业打手,剩下消化不了的直接压低价格发到平台,等着没有资源人脉的零工以极低的价格接单。极端情况下,工作室可以完全线上不雇佣任何打手,仅仅靠兼职客服和阿里的流量赚取差价。为了避免顾客发现,工作室会以安全为名阻止打手私下联系客户。
在陪玩领域,数字平台的流量一般反超大工作室,但工作室也并未因此消亡,反而与平台默契地形成共生的关系。正如直播平台的公会,网约车平台的车队,家政平台下的各种地方中介,平台即使处于相对强势,也需要工作室为自己提供稳定的劳工和标准化的服务。这时候,工作室在平台上运用多开脚本、抢单软件、买号、刷单等方式集中养一群大号,从平台接到的单子再转给自己控制的线下劳工或是线上群组。由于大量工作室垄断了算法排名,普通陪玩接平台单变得很难,一些人权衡利弊后还是会选择通过转单群接单。尽管单价往往已经腰斩,单子也转了三手甚至四手,源源不断的群订单缩减了平台单常有的接单间隙时间,也省去了劳工和客户沟通订单报酬等环节,最后计算出的时薪并不比平台低。
与其说零工们被一两个垄断平台非人性的算法所压榨,不如说ta们被一整套涉及到各方人力的网状结构所制约,逃离了平台还有工作室,在不同实体间的流动很难突破这个人机混合渗透的体系。
从网吧到家庭作坊
网吧一度是中国网游与游戏社交的中枢。如今,一二线城市的核心区域已经难觅网吧的踪迹,但下沉市场、工业区和城中村依然聚集着大量网吧,它们提供的不仅是青年劳动力再生产的空间,也是部分游戏零工的工作场所。尽管2015年后,《王者荣耀》的霸榜让手游零工也成为庞大的社群,《英雄联盟》、《永劫无间》为主导的端游单价要高出许多,而处在鄙视链顶端的《Dota2》凭借少而精的中产玩家后盾,是平均单价最高的端游。不想被工作室束缚的部分游戏零工,特别是靠技术上分的那些,依然倾向于网吧的高配置来接单。
在昆山日结聚集地边缘的一家网咖,经同为游戏陪玩的网管介绍,我认识了长期蜗居大厅的全职打手L。L一般在网吧过夜,偶尔去周边的日租房洗漱休息,吃饭就是送到座位上的网吧餐点或是周围的黄焖鸡,再加一瓶东鹏特饮—这里的大神们都知道怎么薅平台补贴羊毛让实付金额变成个位数。L本在昆山一家工厂操作机械,坐班太辛苦一气之下辞职。L接《英雄联盟》的陪练和代打技术单,因为玩游戏多年,靠个人人脉走私单,加上打单效率高,高段位一把可以拿30以上,平均一天到手500块。扣除每天近100的网费和包夜,L还能存下一半收入。由于打单收入比之前到手的工资加五险一金还要多,家人至今以为他还在厂里上班。不过L在整个系统里算是顶级的职业玩家,可以逃离大小中介的抽成。我把他的打单小视频发给别的代练陪玩,总是被说技术太好,学不了。
游戏技术并非唯一的门槛,网吧空间的男性气质也让女性零工难以融入。即使有勇气驻扎,这类空间对女性的排斥也以无数微妙又尖锐的方式展开。比如在我参与观察的网咖,理论上有分性别洗手间,但女洗手间因为长期无人光顾而早被男人们征用。大神们也习惯了如厕不关门、忘记冲水和烟头乱扔。网吧会员群里充斥着各种性别主义的笑话,会员们自称兄弟,默认没有女性存在,连我自己在群里用的也是男号。这里有女会员吗?我有次忍不住问值班的网管,他扫了一遍后台密密麻麻的身份资料说目前上机的有一个。不知是不是巧合,那是网吧包间最角落的一个座位,藏在99台机器的矩阵里。
在竞技网游的世界,高价技术单背后不仅是不断被建构的“游戏技术”,还要人脉、资源和技术硬件作为支撑。同样经常在网吧接单,L能靠一堆主播朋友帮自己宣传陪练,S因为本地没有玩游戏的朋友,也不认识其他零工一起组三排五排,只能孤身一人接代练平台上的二手三手单。体校学格斗期间接触代练的R已经接单五六年,早期单排接平台单,常遇到坑人队友掉分输掉保证金,一天打六小时才净入账30。后期有了人脉和车队,收入才有点起色。从这个意义上说,女性被挤向娱乐陪玩的位置,不仅是因为社会对女性承担情感劳动的期待,也是她们长期被玩家社群排斥,难以运用自身游戏资本的结果。
X是我遇到的唯一接纯技术单的女代练。X高中开始打各类竞技网游的排位,她也是唯一一个自称有游戏天赋的女性。为了最大程度避免和顾客沟通,X主要依赖于一口价卖出自己手打的《英雄联盟》高段位外服号。市场上,卖现成的代练号比提供定制代练服务偏宜很多,又因为日韩服务器严格的封号规定,X一个账户只开出60-100元的价格薄利多销,平摊下来时薪只有10元。X说她只是赚零花钱,也不打算从事电竞工作,即使这样,还是不断有顾客质疑她作为女性,为何不去从事别的工作。
在网游的世界,男性性别本身就是最坚固的护城河。自诩懂得网游潜规则的玩家可以轻易列举出各种男性忘开变声器连麦的车祸,但鲜有人关心相反的需求。淘宝变声器的评论栏,充斥着全中国各地女玩家们心酸的感言:换了男声后,联机时无端的骚扰和恶意才终于消失了。
各种作用力下,几乎所有的游戏零工女性都是全天居家工作。居家接单有时是出于疫情风险和社会治安的考虑,但更多是��流就业市场排斥的结果。疫情期间从美容、零售、媒体等行业离职,长时间找不到稳定工作的困境,频繁出现在女性零工的叙述里。一位美甲店倒闭转行陪玩的零工把陪玩行业比作低学历女性的“一扇天窗”。游戏搬砖是所有行业的蓄水池,对弱势性别而言尤其如此。游戏服务业对女性身体的榨取模式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家庭生产的模式,与工业革命前后靠家庭编织赚钱的女性形成了跨时空的呼应。
零工社群、互助与诈骗
线上线下平台经济的关键分野,除了前者缺乏后者在物理空间的可见性和集体行动,还在于线上工作空间的高度延展性。专门的游戏零工平台仅仅是游戏零工经济的冰山一角,因为游戏社群的边界难以通过网站和平台的性质界定。从QQ、微信群、YY、贴吧、虎扑到闲鱼、转转、知乎、豆瓣、小红书,零工们散布在一些看似与游戏不相干的电子场域里。
比如在豆瓣和小红书上,有大量帮人“代肝”《原神》、《幻塔》、《明日方舟》等二次元和养成类游戏的用户,女性占到了极高的比例。与专注于排位练级的传统上分代练不同,代肝、代跑暗示着花较长时间跑地图获取游戏素材或是代刷每日任务,是一种更赤裸裸的时间交易。从收入回报看,这也是一种极为低廉,近乎自我剥削的重复性劳动。职校在读的W抱怨说一开始想赚钱,但接了一段时间就感觉“本末倒置”,十分后悔。后来他“抬价格也不想接了 ”,在食其家签了时薪20元的服务生,至少能包一顿员工餐。
小红书上的《Sky光·遇》代跑
即使已经在低价徘徊的代肝,也面临着进一步贬值的风险。闲鱼上的一位《原神》代练透露,她刚开始代肝一个需要连续上线几天才能拿到的特殊武器时,出价是80元,但没多久就涌入大量低价竞争者,把平均报价拉低到了50块,而游戏中的木材价格,更是贬值了三分之二不止。除了价格战,零工间还会互相借鉴和抄袭宣传帖,被拷贝的一方经常反倒处于点击率的弱势。和日结的季节性波动类似,暑期常常是最差的游戏订单季,各种学生党加入零工大军和全职党争夺有限的客源,代练陪玩价格砍半都不少见。为了最大化曝光量,有人甚至跑到各大应用商店下通过评论游戏app来接单。
但竞争和合作的边界也未必清晰,零工间的合作行为也比比皆是,同平台互相刷单刷流量、跨平台互相推广业务是最常见的形式。比如圈内黑话中,游戏陪玩们互相下单来刷单和提现,被叫做“下反(返)”,而相关的聊天群则被取名为“下反交流群”、“下反互助群”。有时候,群名前还会加上“狮子座”、“天蝎座”或是各种表情符,让人误以为进了占星交流群。
然而类似外卖骑手的纯互助群非常少见,毕竟大家都隶属于不同平台、公会和工作室,斗争矛头很难统一。在游戏零工的辞典里,“互助”以一种多义和杂糅的方式展开,很多时候,这只是私人游戏公会或工作室的下游语音厅或接单转单群。“赚钱”、“刷单”、“互助”、“交流”、“唠嗑”、“粉丝群”,竞争与合作、逐利与反抗交织在一起,难以剥离出纯粹的互助意义。有个陪玩表示自己有很多同行的互助群,在我多次确认核实后,发现她所指的群是平台官方拉的陪玩管理群。另一位则表示,她唯一和其他陪玩有日常互动的平台,居然是某个男老板建的自己点过的所有女陪玩的群。
我接触到的绝大部分游戏零工都表示,线下并不认识任何从事同一服务的朋友。有几位甚至表示见不到同行是好事,“认识了也是竞争者”。当我想把一个女陪玩拉到自己建的一个互助群里时,却遭到了对方接连几百字的嘲讽,说我对“和谐美好人人平等善良的法治社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当一个产业的雪球滚的足够之大,总有蜂拥而至的骗局。互助有多宽泛,诈骗也就有多泛滥。虚假转账、情感勒索、钓鱼式发单、提现跑路、帐号找回…...公会坑主播,工作室骗代练,顾客和陪玩互相欺骗,陪陪之间也互相伤害。在电竞氛围浓厚的地区,警方的反诈骗宣传会专门加上“买游戏装备私下交易可能就是诈骗”,在湖南等电竞大省,连“可能”两字都省略了。
跑单大概是普通代陪最常遇到的低水平骗局:客户说打完游戏算钱或补钱,游戏一关就删好友消失了。这类“白嫖单”亏损金额一般从几十到上百,劳工往往也就在下反互助群发个骗子的截图,让其他人注意。但真的遇到上千的诈骗,也极少有人报警或起诉。游戏公司联合警方打击的多是金额重大的跨省外挂和诈骗团伙,个人的小额诈骗很难得到处置。R因为在线工作室群被查封,近6000元保证金拿不回来,去户籍地派出所报案,因为证据不足无法立案。另一位女陪玩在下反群找人提现却被骗5000元,因为对方账户绑定了别人的身份资料,维权程序繁琐,遂放弃报警和起诉。
为了控制成本,零工们也不得不做一些灰色地带的尝试。由于顾客使用不同的终端和服务器,不是所有单子陪玩都有现成软硬件可以接,陪玩行业高度依赖租号平台。但租号行业的一些惯例,比如两小时最低租用时间等,则经常让陪玩的打单成本居高不下。一些人选择购买价格低廉但不长久的黑号,三四十可以买到正常几百才能拿到的号,这些账户要么是直接扫号器盗号得来,要么是黑信用卡买来的。各类数字灰产的蓬勃,背后也是劳动剥削的缩影。
打压下的流窜和逃离
2021年秋天,紧接着游戏防沉迷禁令和对游戏租号的打击,陪玩产业又被整顿了。9月7日,各大平台下架了7款与陪玩有关的软件。这几乎是这个行业每年必定要经历的动荡,只是这次震级看上去更大一些。
中国的法律框架下,涉黄永远都是最容易的说辞。任何与女性服务业相关的工作,都会被滑坡论证打上软色情的烙印。不管是我接触的普通玩家、男性陪玩,还是游戏公司的雇员,很多都默认了女性陪玩和直播的“擦边球”属性。潜台词是,一个女性不可能仅仅靠游戏赚钱,如果她赚到了,那显然是因为游戏技术外的原因。公众期待也成了自我实现的预言,如果女性纯打游戏赚钱,一定是不合格的从业者,于是更多女性需要依附于软色情维持收入。
比心官宣将下架陪玩业务的当天下午,陪玩相关的微信和QQ群开始被提现交易的广告所占领。我焦急地问了一圈之前认识的陪玩们,大都觉得有备用方案,影响不大。没过两天,淘宝就出现大量代下载比心客户端的商品,花几块钱就可以得到一个下载链接。而微信、抖音等账户和群组的教程,则转而开始鼓励劳工和工作室把流量导到皮皮等替代性平台。那些暂未下架的平台用“陪练”、“开黑”、“大神”、“组队”等字样绕过风口,而比心旗下的语聊应用也变得更火爆了。比心也还在继续运营,关闭一部分陪玩技能的同时,更强调对退役电竞选手的扶持。这也暗喻着对游戏陪玩的再定义:从女性气质的陪伴和娱乐,转向男性荷尔蒙主导的游戏技能分享。
在中国生活过几年的玩家和零工,大都形成了地鼠人格,知道怎么在锤子砸过来的时候进行完美躲避,并在错综复杂的网络洞窟间穿梭游走。W告诉我,反沉迷出台后,他闲鱼上少了好多青少年顾客,但后来大家发现,平台只监管虚拟物品交易,只要把代练物品类型改成游戏“实物周边”,就能正常接单了。“对零工来说,不同游戏平台间积累的人气如何转移呢?”我在学术会议上反复被问到这个经典的零工经济问题。我回应说打压有影响,但许多劳工也会把客户从平台带走。发单和接单人不会真正信任任何平台,总是留着些后路有备无患。
今天是为国争光的EDG,明天就是催人上瘾的海洛因,对于游戏的论述本就是一体两面,变脸何其容易。使用多个平台、账户、手机、游戏、服务器和加速器是再正常不过的潜规则,唯有劳动的肉身只有一具。
遥不可及的边玩边赚
2021年初以来,随着币圈资本入局游戏,边玩边赚(play to earn)经济和游戏金融(GameFi)趁着元宇宙的东风在迅速崛起。以往被英文媒体血汗工厂论调污名化的打金,摇身一变成为了新的创业风口。截止到2021年12月,市面上已经有500多款具备加密电子钱包功能的网络游戏。
几个月前就弯道超车赶上DeFi(去中心化金融)规模的GameFi运动,沿袭了自由主义金融包容性(financial inclusion)的理念,认为游戏内世界的全面金融化,将和小额借贷与数字支付类似,惠及到以往被排斥的发展中国家边缘群体和非裔美国人。疫情危机下,菲律宾、委内瑞拉与墨西哥的新打金农民们也不负众望地加入到这场滚雪球游戏,只是ta们并不清楚自己不经意间成为了新未来工作序幕嘹亮的证词。通过挪用去中心化自治组织的理念,以往形象不佳的工作室和公会模式也得以旧瓶装新酒。YGG、HumanDao等玩工中介组织,正将自身打造成提供专业游戏启动资源的科创企业。不出意料,GameFi宇宙由白人和亚裔男性所主导,一个集成了硅谷剥削特质的“去中心”复制品。
各类资本热炒的区块链打金游戏并不为中国游戏零工们熟知,日益严苛的加密货币管制、动辄几百刀的原始成本和英文教程界面也让人望而生畏。哪怕努力克服经济、技术和法律限制,鱼龙混杂的链游宇宙也不断诱人踩雷:部分游戏还没上线,Discord运营社群已经诈骗横飞,可疑账户不断用机器人私信群友“空投奖项”。况且,即使在一度暴涨的游戏代币价格面前,《Axie Infinity》为龙头的区块链游戏的平均每日所得,也远比不上一份普通快递日结200元上下的报酬。创投圈眼中的发展中国家新工种,只是进一步自证了全球劳动分工体系的惯性和韧性。在这个系统里处于半边缘过渡地带的中国,工人们既不足以爬到食物链的顶层直接获取巨额利润,也没法只靠消化这个体系的零星残渣过活。
在这个疫情远未消散的季节,整个世界似乎都要被Web3的火山灰给吞噬了。与此同时,“真实”世界里一份稳定的工作,依然是游戏零工们难以触及的现实。有人两份零工的收入只够每天吃两餐外卖,衣服是拼多多上的30元两件;有人离开陪玩之后不幸去做了教陪;有人在南方小城靠代练养活自己和无法工作的家人;有人见证了经济下行,之前出手阔绰的客户也手头吃紧,月收入不断缩水。中国的边玩边赚还在依赖人工服务的无序堆积,而顶端是中产玩家的余钱,一个在慢慢裂解的泡沫。那些对未来游戏零工的畅想,听上去越发像个漏洞百出的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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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腐”二十年:被放大审视的女性欲望
2021年,对腐女的歧视又花样翻新了。借着“女权”名义的恐腐的人,其实是要找个攻击对象,讨伐和清洗“异类”,本质上是“猎巫”。6B4T这种自带严厉规训,并且严格排外的圈子,就像受诅咒的红舞鞋。你可以削足适履,鲜血淋漓地踏进去并穿着它狂舞到死,要么尽量远离它,保持对外联系和交流,健康生活免受洗脑。
大部分男生不知道的事:别人没有满足你的性癖的义务
还记得CK模特Jari Jones让多少男人跳脚吗?因为一个“又黑又胖”的女模特不能满足他们的性癖,这群嘤嘤怪就生气了。
大部分女生不知道的事:你不需要为你的性癖感到羞愧
二十年前,腐女们受的歧视主要是来自男性,现在竟然还要承受来自女性的歧视。
我只想对所有女生说:不需要对你的性癖感到任何耻辱或羞愧。幻想两个男人搞,没问题;幻想两条狗搞,没问题;幻想两座(或多座)埃菲尔铁塔搞也没有问题!
“恐腐”20年,从2000到2020
很多人误以为“腐女”这个词是外界对BL爱好者的蔑称,不是的。“腐女”是个外来词,日本BL爱好者们首先自称“腐女子(与日语“妇女”同音)”,传入中国之后自然变成了“腐女”。
在掷地有声的CPY出现以前,男男恋的各种文化产品通常被称为“BL(Boys' Love)”和“耽美”,起源于1950年代日本女作家森茉莉开始创作的一系列男男恋情小说。而CPY是个……嗯,动宾短语的拼音首字母:C(ào)是个动词,P(ì)Y(ǎn)是个名词。
其实,从“BL”到“CPY”,就可以看到整个耽美圈的“变质”。从非美少年不配谈爱,到大汗淋漓地互CPY,真是万劫不复。
耽美的原罪是它有厌女的底色?我们的整个文明都有厌女的底色。贝克德尔测验拿来过一遍,华夏文明的所有精神食粮全部完蛋。就算《红楼梦》,也有指责它“虐女”的观点。[1]
如果说2020年被用烂了的流行语是PUA和“内卷”,2021年的大概会是“厌女”吧。
另外,耽美的起源不单纯是厌女,而是混杂微妙的。一方面有希望假借男性的身体实践恋爱关系,以摆脱女性在爱情博弈中的性别弱势;另一方面,更有诸如-不希望看到喜欢的男人被“其他女人”染指-的独占欲,-两个帅哥搞就是很辣-的性癖等等,各种多元、微妙的原因混杂着。
实际上,耽美带着女性凝视的力量介入到历史的解读中时,是一股强势的消解力量。历史,文学,电子游戏和动作片……男性处心积虑搭建的一个个“只有男人的舞台”,反而成了腐女们纵情作乐的乐园,男性叙事帝国像沙子一样倒塌下来。
为了不浪费时间把简单的道理再细说一遍,引用我自己的日记《BL同人的女权意义:在男性凝视的世界里暗度陈仓》。
各方势力恐腐的理由总结如下:
直男“恐腐”的理由:女人怎么可以有性癖,女人应该无欲无求,半推半就,只对我裤裆里那根有反应才对
弯男“恐腐”的理由:女人怎么能凝视我们、消费我们(腐女确实应该离现实gay圈远一点,回到文章开头:没人有义务满足你的性癖)
直女“恐腐”的理由:女人怎么可以有这么猎奇的性癖,女人应该“纯洁”地等待白马王子降临才对
6B4T女权“恐腐”的理由:CPY是美化男性,腐女就是拜男(真的吗?你觉得一个卖力CPY的男的比CB的男的更美?我怎么觉得没区别呢)
你父母“恐腐”的理由:啊……难道我女儿是……拉拉?
呵。
女生记住一件事:只要你的性癖没有伤天害理,你就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你可以直接拒绝他们的审视,就一句话——关你屁事。
顺便一提,我说的伤天害理,是实施性侵害、绑架、非法拘禁这类,不是你爸爸翻你书包看到你写的CPY大卡车诱发心肌梗塞这种(后者是 a problem between your father and God.)
性癖与现实权力的关系:没有关系
2020骂腐女的几种新花样总结如下:
腐女让男演员占据银幕,女演员的工作机会变少了——煤老板们还点菜女演员呢,你谢谢他们了吗?煤老板热捧女明星这么多年的影视圈里,女权崛起了吗?你给BLACKPINK打钱,你知道谁赚得最多吗?杨贤硕!而耽美创作给多少女作者发了稿费,女生创作女生买,她们就不值得吗?
几年前女演员被捧出来是女的不行,现在男演员被捧出来了,你还觉得女的不行,我看是你的脑子不行。
耽美文学是美化男性——是美化了,现实中我就没见过哪个男的像耽美文学里的男主角爱得那么执着。然而言情片美化爱情和婚姻,战争片美化战争,黑帮片美化犯罪,职场片美化资本剥削,你就雨露均沾,每样都骂几句吧,别逮着女孩子骂,不就是你觉得腐女好欺负吗。
腐女的性幻想中女性角色消失了,所以她们拜男——直男还热爱百合呢,他们拜女吗?
我认识的腐女同好太多了,光大学期间认识的就能凑两宿舍。(我大学时是漫画社社长,我们70%成员是腐女,剩下三个是男的。)
其中只吃腐黄,不吃直黄的铂金腐女,只有一位(respect)。大部分都是两者都看的老色批。
你要说腐女性幻想是禁锢自己,OK啊,按你的标准,当腐女消费任何“非耽美”文化产品时,她们的性幻想又瞬间“越狱”了?
她们在禁锢和解放之间反复横跳,你怕不怕?
望周知: 女生幻想两个男的搞,不是拜男;
女生幻想(或实践)自己和男的搞,不是拜男;
女生幻想(或实践)自己做M和男S搞,不是拜男;
骂以上(及不限于以上)的女生拜男的人,是拜男——因为她的小脑瓜子里不能理解女性和男性之间除了“女拜男”之外任何其他的关系。
在她能理解的狭小世界里,除非女的把男的监禁了,或者物理消灭了,否则她一定“拜男”。
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女人这么弱,怎么有能力和男性平等地共处呢?怎么有能力对男性的肉体进行凝视和操控呢?跨维度了,她理解不了。
被放大审视的女性性癖
女孩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在意自己的性癖?
为什么你的一点性癖,本应是你的私密花园,却被各色人等拿出来反复鞭笞,而你无力反抗? 就算你是铂金腐女,一天24小时,你有多长时间是沉浸在CPY世界当中?难道不是8小时睡觉8小时搬砖,4小时通勤洗澡吃饭,1小时运动2小时上网跟人骂架(?),就算你完全不留时间跟家人朋友交流,也就剩下个1小时左右沉沦于男男恋的时间吧?
你给CPY这个爱好花了多少钱?很多人,我大胆猜测一下:0元。
你有在发给同事的文件里插BL图吗?你会在开会时对同事大谈CPY姿势吗?你会在跟HR谈薪水的时候突然兴奋,幻想男HR在家玩黄瓜的画面吗?我大胆猜测:不会。
那你干嘛这么纠结这个无害的爱好?喜欢丝袜脚的哥们儿也没把自己称作“zújiāo男”啊,对吧。一定要用性癖定义自己的身份吗?喜欢蕾丝片的直男比你想象的多得多,人家在意了吗?你干嘛整天在意,啊,我是腐女要怎么办……不怎么办,就,点赞之前记得切号。
要避免这种严重不公平的审视,你自己要先放过自己。
性癖这东西不是那么容易改的,否则,就不会有“恐同又戒不了屌,恨女又戒不了屄”的21世纪两大可怜人存在。请不要让自己“恐腐又戒不了耽美”,成为时代第三大可怜人。
现在2021了,不要再让我看到任何一个女生,为了自己的任何一种性癖而羞愧。
BTW,腐女之间的友谊真的很棒,如果你是腐女,你一定已经知道了。
附录1:感谢评论2楼的“提醒”,我想起了美剧《老友记》中有两位大腐男,Joey和Chandler。
在“公寓争夺战”中,他俩本来赢了Monica和Rachel,却为了看她俩亲嘴一分钟,生生把到手的大公寓让给了她俩,然后在大白天互道晚安,各自回房。[视频]
因为Jo和Chan是男生,大家都觉得他们很可爱,没人说他们是“奇行种”。如果性别互换呢?又是一个贬低腐女的绝好理由。
(很不幸地,本文首发于豆瓣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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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ut a gi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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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by宵 严禁转载】
覆上别墅风的装饰全息投影的执行官收容设施的一间房。站在映照出全身的穿衣镜前的志恩,正在将一头闪耀的白金色秀发往上挽成髻。身着让白皙肌肤显得更加白净的纯白内衣。在她身旁放着的椅子上,挂着鲜红的长裙。
「……呐,志恩」
坐在床上的少女——未来,向露出白得仿佛透明的裸体的志恩搭话。
「哎呀,难道说尺寸不合适?」
在嘴唇涂上鲜艳的口红后,志恩转向了那边。
「不,这倒是没问题……」
未来触到自己身穿的明黄色的小礼服,手指摩挲着裙摆的部分。十分光滑。
「为啥,非得这副打扮?」
「――因为听说你向小朱拜托了,说自己也想同行呢」志恩只穿着内衣就走近未来身边,将她刘海的些微凌乱的发丝整理好。「……明明,变得不需要再用全息投影藏起脸了,要和“箱舟”那帮人交战一次,就又得藏起来了。太浪费了呢。明明那么可爱」
「……才不可爱呢。都被揍得面部全非五官歪斜了」
「通过精密医疗器械进行的再整形技术,演算出本来该有的样貌,实行的治疗���。现在的你毫无疑问是美人哟」
「……我的脸,长得像谁呢……」
未来有点不擅长应对这位名为唐之杜志恩的女性。明明她冒昧地闯入了自己这,却神奇地懂得抽身的时机。自己希望别人对自己说的事情,这个人会说给自己。所以,甚至是自己本来没打算说的事情,也不小心脱口而出。
「我的母亲……,据说已经死了很久了。自杀。结果,是因为没能和父亲在一起。抚养权转移,其实就是这个原因……」
「……嗯」
头被志恩的纤纤玉手抚摸了。一瞬间,讨厌的记忆掠过脑海——然而,却马上消散了。她的爱抚中,丝毫没有令人生厌的感觉。因为其中,只有满满的慈爱。让人联想到母亲倾注给孩子的爱的,温暖的感触。
从来没有像这样被谁温柔地对待过。自己差点被杀死,而又拼命地去活下来了。然后和发现自己的人们一起度过的两个月,是让自己觉得来到了别的世界的程度。本该被当成是痛快的事情。本该感到开心的。
明明如此,却有水滴划过脸颊,在新款的连衣裙上染成了斑点。
「我没拜托过说希望他们能生下我……。一起生活这件事,也没有奢望过……。可是,父亲……,他没有我,就会变得不行……只是希望他能健康而已。我,已经不想,再失去家人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爱我。不想如此……变得孤身一人……」
「嗯」
被志恩紧紧抱住了。包裹住自己的香气,就如甜美的蔷薇,但是不带一根刺,柔软无比。
「我是渴望被爱,才去爱的……」
可是,这,却是错误的。曾经我所以为的正确的事情,在这个社会上,全部都是错误的。所以,父亲才发了那么大的火。在我告诉父亲自己怀了他的孩子那天。
「父亲大声吼我了。说为什么你会长大。为什么你不能一直当个孩子。为什么要成为女人?成为女人之后你就变得不再是你了。不再是我的孩子了。这样根本没法爱啊――」
父亲想要实行让我回到原来,永远当个少女的方法。但是,我拒绝了。我想要自己的孩子活着。我,想要守护自己怀着的生命。
所以,向社会——这个不讲理的世界抗争了。
「这次绝对要,救出她们。如果不用自己的双手抱紧那两个孩子,不对她们说我爱她们的话,如果不这样的话,我,就真的会……失去,所有的家人」
父亲,已经不在了。因色相恶化而被隔离,被施以杀害处分。
「……我懂的,懂的,全部都懂……」
志恩直到何时都会紧紧抱住自己。直到宣告着出发时间的铃声响起,一直抱着。然后,牵着身穿鲜红连衣裙的她的手,走向大家等待着的地方。未来穿着的连衣裙上的斑点水痕,已经风干,消失不见。
沿途,说出的话语,是誓言。
「我,说不定会跨越过去,也说不定会被过去吞噬。一切都看我自己,朱这样说道」
「……,是呢」
「所以,朱给予了我机会。我要和你们一起过去。然后,这次一定,会把我的孩子,从“箱舟”那里救出来」
现在的自己,就像是已经知道了如何安排布线能引发爆炸的炸弹一样,但并非雷管已经被切断了。只要条件集齐的话,说不定马上就会爆炸。
可是,我却不想用药物忘却一切,都当成没发生过的事情。如果正因为为了保护自己,而杀死心灵,对那两个孩子见死不救的话,我就会成为无药可救的人。只有这一点,我绝对不要。
「我,现在,正立于天平之上」
「总觉得是很帅气的表现呢。小未来,你说不定适合当作家之类的……」
「……要真是如此说不定还不错」
未来点了点头。丝毫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将来什么的。可是,这之后的人生一定会更长。自己也好,孩子们也好,都会长大,各自选择自己的人生——为了取回如此理所当然的事物。就算,自己的犯罪系数超过100,成为隔离对象,也已经不会有放弃这一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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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携型心理诊断・镇压执行系统・支配者・启动完毕》
2113年12月28日——坐镇于公安局大楼地下停车场的漆黑的运输无人机打开,枪把从内部弹出来。朱/美佳首先拿出支配者,宜野座接着拿出。然后弥生一握住枪把,就有全息投影到网膜上的绿磷光——进行生体认证的电子音,以指向性语音形式,直接在耳内低语。
《用户认证・六合塚弥生执行官・公安局刑事科所属・使用许可确认・为合法用户》
弥生将取出的支配者收进枪套,和宜野座一起乘上执行官护送车辆。然而,两人都坐上了,舱门还没有关闭。正觉得奇怪,想起身的瞬间,有谁坐了进来。
身穿仿佛以满开蔷薇的花瓣织成一般鲜红的连衣裙的女性坐了进来。
「嗨~晚上好」女性嫣然微笑。
「――志恩」
弥生就那样呆呆地注视着志恩。然后志恩的身旁,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少女。是未来。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她也来了?
「怎么啦,你的表情好像见了鬼一样。就算是我也会走出分析室之外的噢」
志恩一边歪着头,一边和未来一起准备坐到舱内空的座位上。
「……你想干嘛?分析官为什么要到现场来出差啊」
弥生的诘问交织着困惑与怒气,然而志恩却依旧保持着从容的态度。
「可不是因为想显摆或者好奇才参加的噢。被认为潜伏着“箱舟”的改造货物船“Ark・Nova”的操作系统,是不受外部远程操作控制的独立控制系统噢」
然后朱也来到了舱内。
「这次,为了凭借一系的少数战力实行镇压,在控制“箱舟”成员的同时,也得限制住控制系统。我判断,为此,唐之杜小姐的力量是必需的,就拜托她同行了」
「就算如此,既然到了要动员出非战斗人员的程度,不该请求其他系的支援吗?」
「能做到的话,我就会这样做。可是,这次作为夺回目标的孩子们,没有被登记在这个社会里,在法律上,是不存在的人类。因而,能动员的人数也受到限制。明明是如此大规模的案件,却没有指定为广域指定案件,就是因为这个」
「……怎么这样,他们实际活着啊,那些母亲被杀掉的孩子们」
弥生愕然。心中涌起了强烈的愤怒。不自觉地,瞪了一眼朱。可是,她咬着牙,在发抖。于是弥生理解了。理解了现在,对无法挽救不得不去挽救的人们的事实而愤怒的这份感情,朱也同样经历着。
「――正因为如此,才必须要让他们的存在被西比拉所认可。在这个社会中,所有的人类,都必须被给予同等的变得幸福的权利。以及,为了守护这样的社会秩序(系统),我们公安局存在着。战力受到限制。也无法接受其他科的支援。所以,这是一系总出动的,不惜一切代价的总攻战」
朱向前,迈了一步。肩部绣着标志“103”——她正了正突袭夹克的领子。然后,她走向客舱的角落里,无事可做地站着的未来。
然后,朝她伸出了手。宛如对她许下誓约一般。
「感谢你,你告诉了我们这起案件的存在。所以一起去救出他们吧。我们一系,为了回报这个社会不向其伸出援手而丧失的众多生命,以及,为了迎接成为亡骸的她们留下的崭新生命来到这个社会,必须得解决“箱舟”事件」
要前往离“Ark・Nova”停泊的码头最近的车站,必须在浜松町乘坐临时运行的列车。因为执行官是潜在犯,所以通常在公共设施时会被色相检查拦下来,不过由公安局权限采取了特别措施而乘车了。然后弥生等人一和其他的活动参加者一起下车到月台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生锈腐蚀了的看板。上面写着“东京货物航站楼”。
上世纪——那是还在锁国以前的时代,这个国家进行国际贸易的时代使用的货物航站楼的车站。过去本该堆积如山的货物集装箱现在也很少,延伸到码头的长长的空地上,全息投影出了路线导航。冰冷的海风吹拂之下,活动的出演者和观众渐渐走向停泊在码头的货物船。
弥生等人,也随着人流前进着,办完了入场手续。而由工作人员进行的色相检查,虽然也能发动公安局权限,不过不能因此被“箱舟”察觉到。于是对扫描仪器,志恩通过手里有的移动设备进行入侵攻击、突破。登上了“Ark・Nova”。爬上巨大的船体侧面设置的铁楼梯。到了狭窄的甲板上,俯视船舱,就看到固定集装箱用的单元构造的一部分被取下来,组成了舞台。是相当大的演唱会会场规模。装载的各货物集装箱被进行调整,分为观众席和舞台区,最上层的集装箱内设置的��光灯的照明闪烁着多彩的光芒。
「——目前,船内是没有色相恶化的人的吧」
朱操作着手腕上的监视官设备,视线扫视着周围。
「不,有的哦」志���说的时候好像神色十分紧张。「……这里,有两个」
然后指了指自己和弥生。
「……这玩笑可笑不出来呢」
「我本来想在决战前缓解一下气氛的呐。气势超出必要地太强了也不好吧?」志恩缩了缩肩膀。「而且,杀气太大的话就会从周围传出,说不定反而会被那帮人察觉到哦?」
「话是这样没错……」
虽然愣住了,不过弥生,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变缓和了。志恩像是丑角一样开玩笑胡闹,但是,她比任何人都漂亮,聪明。与她相比,自己有着会不计后果、随感情闷头猛冲的毛病。难道说,志恩是担心自己而一起过来的吗。不小心就想了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接着。
《牧羊犬2号呼叫各成员》无线通信中响起美佳的声音。《往货物航站楼车站的末班车车内的临检完毕。没有色相异常者。没有确认到“箱舟”成员》
《牧羊犬1号,了解》朱用无线通信回答。《这样出演者和观众们之中没有混入“箱舟”……吗。请和猎犬1号一起搭乘“Ark・Nova”》
一系分成了两队人。美佳和宜野座,担任随日落同时开始运行的临时列车的首班车到末班车的乘客检查,本来程序是如果发现与“箱舟”有关联的人,就逮捕他们,结果,直到最后也没发现那帮人。
《牧羊犬2号,了解。那帮人,不是因为知道我们的追踪才躲藏起来的吗?》
《我觉得这倒不会噢。“箱舟”也被逼到绝路了。肯定就在某个地方噢》
《嘛,既然前辈你这么说,我听从就是了》美佳回答道。《――到车站了。由此和执行官一起前往码头》
通信结束。弥生等人,走下了甲板内设置的台阶,到达了船舱里搭建起来的会场。在那里,已经呈现出盛况了。作为祭典开始的序曲,似乎观众席正举办着冷餐会,许多衣着华贵的人聚集起来。本来从西比拉非公认艺术家也会出演推测,想象这就算不至于像地下俱乐部“Nachtigal”一样,也会是简陋的活动,然而实际是天壤之别。
《常守监视官。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弥生像是充当着志恩的护卫,一边靠近她身旁,一边发送无线通信。她全身的搭配是以全息投影出的模仿燕尾服的西装风。
《先等霜月小姐他们来合流吧。目前,运营工作人员中似乎也没有发现色相异常者……。这么一来说不定对客舱,以及集装箱区块内进行调查会比较好》
朱的身上则全息投影出西装配领结,吊带吊着长裤的男孩子气的装扮。再加上身着黄色小礼服的未来,所有人都当成是作为出演者的志恩的亲属。
《那就是说,稍微,还有点时间啊》志恩说道。《不知我可以去享受一下party吗?》
《我觉得老实点比较好噢。你啊,太显眼了》弥生说道。
因为志恩身着充分展示出美妙身体的连衣裙,不用说,肯定会聚集周围的目光。只有她的脸还没有暴露在“箱舟”面前过,所以不用担心被察觉到是公安局的人,不过当心点是再好不过的了。
就算只是默默地显眼,也总感觉反而可能会被怀疑呢——,视线从这样的志恩身上移开,观察周围的乘客。出演者与观众很容易区别开来。从以T恤、牛仔裤、皮衣皮裤、头巾·卫衣这种装扮来看,谁都会在周围穿着上等服装的观众群中格外显眼。
「果然艺术家们,有着很与身份相符的气场呢」志恩由衷说道。「比起把我塑造成西比拉非公认艺术家、弥生你去弹吉他,不是更好吗?毕竟,你曾经是西比拉公认艺术家」
「……因为如果是我的吉他声,说不定会被莉娜察觉出来」
弥生确认着没有收音装置之类的东西,回答道。
「果然,演奏能展现出个性啊」志恩好像很赞许地点了点头。
「不过,志恩小姐。你弹钢琴很棒呢」朱说道。「我看了你为了出演fes给运营方发的视频,吃了一惊」
「那个,是训练无人机,让钢琴自动演奏的哟」未来小声嘀咕道。「我看到她编辑着拍的视频了」
「好了,停,禁止剧透」志恩看着未来,哧哧偷笑着。「毕竟当个好女人的条件就是有着很多秘密」
「……正式演出时你打算怎么办?」
「在那之前分出胜负就行了哟。小朱——小美佳他们呢?」
「我觉得这时候他们差不多要登船了……」
然后就在朱想要启动无线通信的瞬间,接到了宜野座的来电。
《——猎犬1号呼叫各成员》他的声音格外生硬。《现在正在向大井码头移动中,不过有想问你们的事情。会场搭建还在继续吗?》
《……什么意思?》弥生比身为上司的朱(牧羊犬1号)更先反问道。《已经准备完毕了哟。全息投影上说,在出航的同时开演——》
《码头的门式起重机在工作中。我再问一次。会场内没有要增加货物装载的动向吧?》
弥生将视线转到头上。耀眼光照之间的缝隙里露出的夜空中浓重的长方形阴影在产生、渐渐下落。用码头上红色门式起重机的钢缆吊着的货物集装箱画着大幅摆动的轨迹,被施以巧妙的本领降落堆放到舞台附近的集装箱群上,发出轰鸣。
过了不久场内的工作人员渐渐靠近集装箱,进行连接处理后取下钢缆。然而,在这么做的期间新的集装箱不断被放下。或许对于场内的工作人员来说也是预想之外的事态,一幅欲逃开的样子,准备为了引导集装箱的下落位置而使用无线通信联系码头那边。观众们的目光集中在了突然发生的骚动的状况。
然而,当接下来落下来的集装箱将引导下落位置的工作人员压碎的瞬间,引发了惨叫声。在黑红的污渍渐渐扩散开时,又有其他的货物集装箱要强行着陆而袭来。简直是暴击。舞台被粉碎,支柱被扫倒。
《——靠!计划外的集装箱正在被投下!》
宜野座用无线大喊后紧接着,朝着弥生等人所在的观众席,新的集装箱落下来了。观众们注意到了异变,想要逃走可是来不及了。直击的线路。
「进行执行!」
伴随凛然的喊声,朱跃到观众们前面。手里的支配者实时判定使用者遭受的威胁度——《执行模式・毁灭・分解模式》
变形为如同钢铁猛兽的下巴一样不祥的形状的支配者,照射出分子破坏光,处于直击轨道的货物集装箱被炸飞。因分子破坏光钢缆被切断的集装箱的残骸在空中飞舞,撞上船舱的单元构造,发出巨响。
「货物集装箱里面是空的……?」
然而,就像是嘲笑朱的困惑一般,又有两个集装箱被投到观众席。
「――六合塚小姐,请带大家去避难!」
弥生想要将未来和志恩以及观众们引导到一个地方集中起来,然而货物集装箱好像是盯准了一样飞过来。弥生马上想要拔出支配者,然而在此之前朱的分解枪已经做好了执行的准备。朱用支配者照射出闪耀着绿色磷光的分子破坏光,一起扫平了两个集装箱。两个下半部分消失的货物集装箱,都散发出了烧过的铁的臭味,飞过弥生等人的头上,猛烈撞击船舱的单元构造。
然后,朱为了控制住现在仍然在眼前进展的惨剧而下达指示。《牧羊犬1号,呼叫牧羊犬2号·猎犬1号!中止登上“Ark·Nova”。请马上停止码头上门型起重机的暴走……!》
《已经捕捉到目标。确认犯罪系数突破300——进行执行》
宜野座用急切却冷静的声音做出回答。支配者进行执行——短暂地顿了一会儿,再次回到无线通信。
《解决了疑似“箱舟”成员的起重机操作员。确认到五台起重机由程序辅助进行了远程操纵。这样门型起重机应该停止了。关于已经阻止堆放的集装箱,现在开始我和霜月监视官一起去确认内部》
《请小心》朱停下脚步,回复道。《“箱舟”成员潜伏于其中的可能性很高》
《这里是牧羊犬2号》と美佳。《公安无人机进行包围与扫描的结果,内部似乎有武装过的人员潜伏。通过强袭支援无人机强制解除内部封锁。——进行镇压》
然而,紧接着能听到从码头传来激烈的轰鸣声,有好几根火柱冲向天空。
《——牧羊犬2号!回答我!》
《……猎犬1号呼叫各成员。……霜月监视官平安无事。但是,阻止了堆放的其他集装箱也连续发生爆炸了。――靠,全灭。那帮人自爆了》
宜野座转播了幸存下来的公安无人机的视野,在大井码头,就像是燃着篝火一样,烧得正旺的集装箱残骸散落在各处。是无论哪个都无法认为其中有幸存者的惨状。
《对霜月监视官进行急救处理》と宜野座。《小心点,常守。“箱舟”的那帮人不仅有钉枪,也装备了高火力的炸药》
《了解。一处置完成,就请进行B计划的待机——》
朱如此转告的瞬间,响起了如巨大野兽咆哮一般的轰鸣。
「出发的鸣笛!?」
「似乎在自动航行程序上的定时系统上做了手脚呢」志恩操作着设备。「毕竟是上世纪的系统,有无数弱点噢。不过,这就……麻烦了」
还没到出航时刻,可是“Ark·Nova”却开始了航行。
紧接着,在因骇人的加速,如钢铁鲸一般的船体激烈地晃动之时,被投放到装载的集装箱群之上的货物集装箱解锁了——从内部不断出现的少女们——背上背着婴儿的异形的武装集团30余人。
「常守监视官!“箱舟”的那帮人正在前往驾驶室!」
弥生一边锐利地喊道,一边马上用支配者瞄准她们――可是,没法开枪――婴儿确确实实地在射线上。身披令人厌恶的人肉铠甲的少女们,悠悠地渐渐侵入发动机舱区域。
而且,投放到“Ark·Nova”上的其他集装箱也一个个被解锁,武装集团沿着单元构造体落下――到达派对会场。用像塑料玩具一样的枪指向观众,想要开枪。
「会场的敌人,我和志恩小姐来对付」朱的支配者用麻醉模式,在枪手开枪前的瞬间消除其意识。「――六合塚小姐,请带上未来小姐,前往驾驶室」
「可是,这种状况下进一步的战力的分散――」
「已经做好了为了勉强能应付而进行的策略。对这之后的事态,宜野座先生和霜月小姐应该正在进行别的行动了。这样的话,还有能起死回生的,逆转的手段」
「……明白了」
弥生带着未来,跑过船舱。马上就到了发动机舱区域的下层部分与船舱连接的舱口。为了能让朱和志恩进行乘客的避难,保持着舱口打开的状态,前往内部。
抬头望去,宛如巨大生物的肠道在蠕动一般,告知警戒状态的红灯在明灭闪烁。
由大型全集装箱船改造成的“Ark Nova”的发动机舱区域,有着和大楼一样的高度。从一层前往最上层,要爬这仿佛延续到永远的楼梯。
「……哈,还要继续爬?」
未来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加油吧」弥生牵起未来的手,一边努力拉着她一边继续爬楼梯。「不管藏在哪里……。连着你的孩子一起,我都要夺回来。前往驾驶室的集团,从战力来说应该比活动会场的要低」
「这可不行。被施舍可不行。我必须要用自己的双手夺回她们」
「知道了」弥生为她这种坚韧的精神感到敬佩。「我觉得,你很厉害。一般来说,不会愿意背负上如此大的风险」
「是这样吗。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不保护可不行」
和未来继续爬着楼梯。没有让对话中断。这样能无视疲劳。速度不能慢下来。
「我呢,不懂大家所说的“一般”。从5岁开始就不被允许走出家门,从设备取得的信息也受到限制。不过,偶尔看看新闻,我觉得在外面的社会,大家都是做着自己,毫无不自由地生活下去,笑着度过日子的」
「……也不是这样。这个国家,离理想社会,肯定还差得远」
「也是呢」未来爬上楼梯。不知何时超过了弥生。在她娇小的身躯中,仿佛有着永动机一样。「谁都没对我们伸出援手。不过,我觉得这也无可奈何。我从小时候,就见过许多人的低着头看着地面行走的表情。大家是如此,没有笑容。总觉得,是心不在焉的表情」
弥生摸了摸自己的脸。现在,自己做出了什么表情呢。
「弥生你――」未来像是稍稍思索了一样沉默了。「好像很笨拙呢。在各种事情上,吧。不是表情不太变化,而是变化不了的感觉」
「什么意思?」
「仔细看的话马上就明白了。弥生就算表情没有变化,动作等等也会根据当时的心情变化」
「――这说不定是第一次。我被如此评价」
「还是西比拉公认的时候,没有被评论家之类的这么说过?」
「他们呢,只对我的技术,还有绯闻感兴趣噢」
然后不知何时开始,总觉得自己成为了像这样被捧上台的自己。如大家所评价的,明明恋爱关系上很奔放,但吉他的弹法却十分落伍而顽固的技巧派吉他手。西比拉公认艺术家 “六合塚弥生”——。
「社会是不是希望,我成为扮演这种角色的艺术家呢」
职业适应性配置――好像,声像扫描技术,就是为此而被引入的,记得在成为执行官时的研修时代学过。这是在全世界的国家慢慢消亡之中,只有这个国家仍然幸存的理由。将精神数值化的PSYCHO-PASS。通过西比拉进行的超级演算,所有的人类都被调整至���任最适合的角色的结果,有了现在的社会。
「角色……,吗」未来自嘲般地嘀咕道。「我扮演的角色又是什么呢。让父亲的PSYCHO-PASS安定下来的道具,之类的?」
「不是这样的」
弥生断然否定了。未来只不过是被不断剥夺了本来应该被给予的权利而已。
「来日方长。你拥有被西比拉引导了解自己究竟是什么人的权利。然后,有着选择它的权利。属于这个社会的任何人,都被给予了这份权利。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不行噢」
要让她夺回孩子。然后如果能够实现的话,第二人生的可能性——。
然后弥生再次超过未来的时候,从朱那里收到了无线通信。
《这里是牧羊犬1号。封锁了发动机舱区域的客舱,隔离了避难者》
《这里是猎犬2号。现在正在通过中层。没有接触敌人》
该在这里等着吗。就这样和未来两人突入,能更在敌人战力少的时候打击,然而要夺回的婴儿超过了30人——靠两个人,很难全部保护到。
《了解。迄今为止“圣母”的言行以及对这次“Ark·Nova”的夺取。恐怕其目的,……的可能性……》
「常守监视官?无线通信的状态――」
突然和朱的通信间出现了大量的杂音。
「……呜哇,这啥啊」未来捂住耳朵,皱着眉头。
「――通信干扰」
弥生靠近设置在楼梯平台的圆窗。从集装箱堆放的单元构造的间隙能俯视活动会场。武装好的男人们正在设置通信干扰用的器材。他们的脸很面熟。是车内在“圣母”两边像是亲卫队的少年们。
干扰极其强烈。就算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也无法进行无线通信。
应该是打算阻断这边的联合协作,不过以能干扰公安局分发的装备的程度,对方应该也没法使用无线通信。从这层意思上来说,也不是完全不利。
可是,却奇怪地感到不安。敌人应该掌握了这边的战力情况。支配者虽然弹数少可是威力巨大。对方也是,从他们的门型起重机操作员被干掉了来看,并没有准备好数量足以一边倒地多的人员。而且,因为他们捣鼓了自动航行系统,强行提升加速,船已经离陆地有了相当远的距离。
像是断了自己后路一样的行为――不对,拉开与陆地的距离,对他们来说,有着有利之处。
弥生表情一僵,拔出支配者。
「怎么了,弥生」
未来像是警戒着一样环视周围。
「……支配者它」
《通信错误・无法构筑与系统间的连接》
就是这个。弥生望着海面。“Ark·Nova”本来的航线,是沿着陆地在东京·名古屋间航行,然而现在,陆地的灯火在不断地远去。恐怕,正在突破太平洋一侧。如果是陆地上,在全国的任何地方都能进行通信的支配者,在海上,如果离陆地有一定距离,就有必要通过中继器进行通信。
这样的话,很麻烦。没过多久,支配者就已经到了通信范围外,无法使用了。
那帮人,在防御系统上做了手脚。这样的话,往驾驶室的侵入攻击就是陷阱。正因如此,才让背着婴儿的少女们过去――原本,就没有把她们换算成战力。从一开始,那帮人就企图分散这边的战力。就如门型起重机停止后通过集装箱爆炸想让美佳和宜野座死伤一样,对,他们想通过逐个击破来让一系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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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恩控制了连接到观众们逃到的区域的间隔墙上的电子控制锁,为了阻挡外部对其实施的电子干涉,将其改写成了安全程序。然后,与单独阻止着在船舱的“箱舟”成员们接近的朱汇合了。
「……奇怪」
朱从用建材和集装箱的残骸构筑成的简易防御中弹出头,再次用麻醉模式的支配者让一名接近过来的敌人昏过去,然而她的神情很险恶。
「为什么他们是每次一个人一个人地攻过来?就好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一样……,——对了,唐之杜小姐。你知道现在离出航经过了多长时间吗?」
「大概30分左右吧,不过这又怎么了……」
「……这艘货物船,现在有相当的速度。这么一来,就是——」
朱用支配者瞄准下一个目标,然后咬牙切齿地说。
「被摆了一道」
《通信错误·无法构筑和系统间的连接》
高举的漆黑的处刑工具,已经成为了无用的东西,沉默下来。
然后,跨过可以说是死尸累累一样昏过去的“箱舟”成员,仿佛怀抱着沉重的胎儿,“圣母”用迟缓的动作,带领着家臣们,身影出现在没有出演者的舞台上。
「……打倒猎犬的方法,是剥去其指甲,拔掉其牙齿。这样一来,就成为了只会轻咬的可爱的小狗狗吗」
志恩和朱一起被“箱舟”的成员绑住·解除了武装,被带到搭建在船舱的舞台之上。在那里,是沐浴着灯光伫立的“圣母”的身影。在她的背后,是挂着枪支,武装着的十几名少年——从那像玩具一样的形状看来,是能用3D打印输出的模制手枪(解放者)(注1)。装弹数只有一发。是打算通过多数持有来弥补吧。本来是防身用的等级——最低程度的战力,然而以这边支配者在通信圈外变得无法使用的状态,它已经是过于充分的威胁了。 (注1:Liberator,是2013年由美国的非盈利団体“分布式防御组织”制作的世界首款完全3D打印手枪)
「再次来问候,晚上好。公安局的各位。今天你们来参加“Ark·Fes”,我衷心表示感谢」
然后“圣母”恭敬地,深深地低下了头。
「别开玩笑了」志恩唾弃道。
「——警告。这里是公安局刑事科。请迅速解除武装并投降」
旁边站着的朱,仅仅是毫无惧色地,面向圣母。
「已经确认到你们参与了有30名以上女性死亡的案件,现在你们也绑架、并监禁着她们的孩子。无论哪项都是不可饶恕的犯罪行为」
「……不可饶恕的犯罪行为……」“圣母”像是怜悯一般地深深叹了一口气。「那些孩子们的母亲,可是因色相恶化而变得不容分说必须得从西比拉社会中逃离的女性们哟。我们在这一年间,保护了极其多的母胎……。我来问问有良知的又是西比拉社会市民的公安局人员,为什么她们,没有被任何人拯救?对,你们要求返还的孩子们,如果不保护作为其母体的女性们,她们肯定会被堕胎,又或者是有很高的可能性母子一起衰弱而死了——」
「你的话也有一定道理。我也能理解你抨击这种现象。我们的社会被寻求着变革。以及,我认为也应当如此。可是……,正因如此,希望你们能把孩子还回来。只要有社会的承认,他们就能受到法律的庇护。能走自己的人生」
「你还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呢。简直就像在说,能渐渐地改变这个社会一样」
「只要有“法”的存在」朱说道。「所谓法,就是想让社会变得更好的人们的意志。是能渐渐改变制度(系统)的。依据现实,让其适应时代,为了在其中生活的人们」
「你,还真是眩目呢。在体制一方如果都是拥有像你一样的意志的人的话,我也能同意你的观点吧。不过呢――,现实并非如此。在以西比拉为名的这个制度(系统)之下,一切都被决定好,无法期待这个全是只会依此行动的木偶的社会能有真正的变革。你,如果不是西比拉所准备的,只为了给人们展示以希望为名的幻想的角色的话,不知如何能证明这一点呢」
「――即便如此,如果体现出正道之法,它能得以实现的话,以理想为名的幻想也会成为现实,扎根在人们的心中」
「……还真是高尚」“圣母”假惺惺地眼露笑意。「不过,很遗憾。无论你再怎么拘泥于这个社会,对我们来说被西比拉系统支配,只剩下舍弃了抗争意志的人的社会什么的,已经,没有用处了。——为此,今天,我们的计划,将完成最后的进程」
「――就告诉我这一点。为什么你们要将社会如此彻底地否定呢。你们过去从事着反体制活动。就算是违法行为,其中也应该有着,想要将社会变得比现在更加好的意志」
「你啊,果然是理想的叙述者呢。你根本不了解现实。就算再想保持强烈的意志……无数的倦怠,总有一天会压垮这份光辉。正因如此,有必要将一切都从零开始重做」
然后,“圣母”终止了和朱的对话。简直就像在说,说再多也是浪费时间一样。
「正因如此,这是往自由的飞越」“圣母”宣告着。拒绝一切的理解。「对,为了创造新秩序的飞越」
被推着走。穿过船舱,被逼上了铁楼梯。然后,志恩和朱,被逼着站到了如断崖绝壁般的后部甲板——其边缘。宛如等待着行刑的俘虏。
「马上就要到国境海域了噢。到了的话,就让你们搭救生艇漂到海上」
「……国境海域」朱似乎领会了一般点了点头。「我可把话说在前头,逃出国境可不简单哟」
「杀戮海域是吧」“圣母”回答道。「为了击退偷渡入境者,基线周围24海里的海域,配备有国境警卫队的无人巡防舰。长距离对人杀伤炮塔上有大口径的机关炮……,对它来说这种落伍的全集装箱船就像纸工艺品一样吧」
「既然明白的话,就请你返回。现在还来得及」
“Ark·Nova”已经离开本土,渐渐到达国境海域。西比拉为了维持法律秩序,而把进入者全部抹杀的地狱的边疆,就近在眼前。
「那不就方便你们了吗。倒不如说,对我们来说,宏愿即将达成啊……」
“圣母”注视着被封锁在黑暗中的地平线。夜间的海,黑暗无穷无尽地扩散着,丝毫看不到一点灯火。并没有肉眼可见的分界线。但是,在现在仍被封锁在黑暗里的大海上,巡航舰渴求着猎物而徘徊着。
「――你们是认真打算要逃往海外么」
「都到这里来了,你说还要干什么其他的?」“圣母”歪着头。「所以啊,我说过了吧?能不能放着我们不管呢……这么说的。你们公安局的工作,是为了正确地管理社会,不断抹杀掉例外对象的像抗体一样的工作,那既然如此潜在犯和对社会来说不存在的孩子们要前往何处没有关系吧?
要是社会对我们说,你们是不能存在的人类,那我们就如社会的意出走吧。彼此的想法是一致的」
「抛弃这个国家,打算去干什么啊……」
「构筑新秩序噢」“圣母”断言道。「我们,要抛弃绝对不会发生变革的旧社会(系统)。然后在新天地从零开始重新构筑社会。乘上这艘船的孩子们,会在真正的自由之下成长,在真正正确的社会中生活噢。所以,我们叫“箱舟”——守护担起新世界的孩子们的人」
“圣母”说不理解也没关系,拒绝了沟通。
「――我能说一句吗」
可是,绝对不允许就这样让她结束,志恩如此想道。不允许擅自的自我完结。
志恩加入了两人的会话。拿出了细烟草,可是打火机被拿走了。因为没办法,就不太帅气地,叼着没有点上火的细烟草。
「“圣母”女士。想忠告你一句,海外是真正的地狱哟」
志恩曾经偷看过父亲担任外务官僚时代的资料,像日本一样维持着所谓近代国家政体的地域,已荡然无存。大部分是纷争与虐杀——或者是因重度核污染而化为无法居住的无人地带。
「在那里,不管是女人还是小孩都会被抢走被杀害。虽然小朱好像评论说你不是疯子……。不过在我看来——“圣母”女士。你,是疯了似的在开玩笑。去那种地方,真正的自由?哈,别惹我发笑了。完全无限制的自由,对弱者来说究竟有多么残酷,拜托你好好想想吧」
「你这样威胁也没用」“圣母”用鼻子发出嗤笑。「话说,你,谁?一般市民……应该不是吧」
「分析官,唐之杜志恩。喜欢的东西是恋爱与时尚。顺便,我的恋人,是前西比拉公认艺术家六合塚弥生」
然后,“圣母”在一瞬间,丧失了话语,注视着志恩。这个女人从容的态度第一次崩塌,令她心情舒畅。对这种超然的,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强词夺理的家伙,有必要像这样强行也要把她拉下到同一个赛场。
「“圣母”——不,泷崎莉娜。你们“箱舟”,在某种意义上,说不定是正确的。说着引导众生,实际是为了最大多数的幸福而运转的社会系统并非完美,也是因为如此。
可是呢,没有一条生命是该丧失的」
就算是,因偏执的暴力而逝去的30名以上的女孩子们也好。
就算是,到此为止用完就被抛弃的社会的疏离者也好。
就算是,被剥夺了将来怀上新生命的可能性的少女也好。
「说不定是有如果你们不拯救就会丧失的生命。但是,也有如果你们不杀害就不会丧失的生命」
所以,没错。
「为什么,要杀了她们啊。一边说着给幼小的生命无限可能性,却又偏执地欺凌女孩子们之后——把她们弄得再也生不了孩子之后杀害,是为什么?
你要是回答不上来的话,那我来替你说吧。是婴儿的尸骸哟。在御殿场基地附近的山林里,发现了和其他的成人的尸骸完全不同的——恐怕是早产儿的尸体。那……是谁的孩子呢。如果是作为抵抗组织,在那里生活过的你,一定……不,是绝对知道的」
志恩,注视着“圣母”――她那恐怕没有怀着任何生命却只是持续膨胀着的肚子。某��精神疾病,是由周围过度施加压力怀孕或者是自己强烈的怀孕愿望所引发,有时,它也会产生真的让肉体变样的程度的强力作用。
「给我闭嘴」
然后,“圣母”的眼神中,充满着明确的憎恶。持续细微晃动着的,遮住脸的全息投影。在绝对不会磨灭的平稳的微笑的幻影内,根本无法隐藏干净的愤怒从她身体散发出来。
「你用幻影(全息投影)总是遮住的脸上大概刻着的伤���是怎么产生的……其理由,我知道的噢。而且,我也知道你丧失了什么」
「我说了让你闭嘴」
「我拒绝」志恩目不转睛地直直盯着“圣母”。「你想要杀害,但是却幸存下来的女孩子呢,通过直视自己的过去,想要走向未来。为了自己,以及自己的孩子而拼命努力要抓住新的人生。她因为你干的好事,有些东西再也拿不回来了。可是,那孩子,却丝毫没有想过要把其他人搞得和自己一样」
「什么都不懂的外人在这口无遮拦……别讲这种好像读懂了人心一样的话啊」
“圣母”靠近了志恩,扇了她右脸一巴掌。响起了刺耳的声音。可是,志恩却没有动摇。壮烈的愤怒,给她华丽的容貌增添了一份骇人。
「我呢,是双性恋,也没有怀过孩子,也打算和现在的恋人白头偕老到一生,所以应该没法站在和小未来还有你一样的立场说话吧。可是,即便如此,我也没法原谅你犯下的过错。不管坠入怎样的绝望,都有一条不能跨过的底线哟,泷崎莉娜。就算把其他孩子变得和你自己一样,丢失的东西也绝对不会――」
想要强行让她闭嘴,于是“圣母”再次,扇了志恩左脸一巴掌。
「确实如你所说呢,你还没理解我啊。看来,现在我恨你恨到想杀了你,你好像也还不知道呢」
“圣母”从周围的从者那里接过小刀,毫不犹豫地,刺了志恩的侧腹部。一阵灼热来袭,接着疼痛来临。将鲜红连衣裙的色彩加深了些许。志恩屈着膝盖,快要倒下一样。
「――唐之杜小姐!」
朱想要跑上来。但是,被“圣母”的家臣用警棍打击了后脑勺,倒在了甲板上。是毫不留情地采取暴力的家伙们。
「……我,没事的,小朱……」志恩在意识朦胧之中,怀着一份确信而回答道。「我……,还,不会死……。是,吧……,“圣母”……」
「是呢」如此点着头的“圣母”的感情完全被遮盖住。像是被盖上了沉重的盖子一样。「国境守护者,无人巡航舰的弱点,是直到确认已经击沉所捕捉到的对象为止,对其他的船只都会变得无视噢。然后,在此居然能有两个该当成祭品的人类。这样的话就很容易突破杀戮海域了。永别了,唐之杜志恩。你就成为新秩序的基石吧」
……当回过神来,已经在海面上漂浮了。志恩好不容易才让手臂能动弹,摸索着碰到手的东西,结果摸到了更加冰冷的感触,意识强行清醒过来。泛满浅墨色的海面连浮着的皎洁月光都吞噬掉,在救生艇的周围延伸着。
无比寒冷。对穿着露肩连衣裙被扔出去的人来说,冬日的大海过于严酷。身体无法好好活动,比起出血,更重要的原因是肌肉暴露在寒冷的大气之中太久而僵硬了。虽说如此,伤口很深。“圣母”为了不让志恩马上死掉而避开了主要的内脏或血管,然而现在心脏一跳动血就持续溢出。当手抚上伤口时,就冒出温热的血,然后马上变冷。
说实话,大概还能活20分钟左右吗。虽然对许多尸体进行过验尸,但自己也会加入这个行列中,是从未想过的。
(……不,本来,连尸体,都不会留下吧……)
现在,自己所处的是周围根本看不见陆地的大海上,毫无疑问是国境海域——杀戮海域。“Ark·Nova”逃出国境的祭品。无人巡航舰,大概已经感知到这边的反应了吧。一旦被发现,就会不容分说地抹杀掉。葬身海底而消散。
这样啊。
(我,会死吧……)
情绪不可思议地冷静。真讨厌啊,自己其实是对一切事物都冷感的。明明自己的死就近在眼前,也丝毫不乱方寸,淡然地等待即将到来的瞬间。掌握着自己身体的状况,思考着,被长距离对人杀伤炮塔打飞和失血而死,哪个会更早。
赴死的装扮,是华丽的连衣裙,头发与妆容也是一丝不苟。
啊啊,不过,果然,有着后悔。还有必须得完成的事情。
必须得告诉弥生。告诉她泷崎莉娜不是疯子,而是人。不能因为要追逐她,而舍弃一切,最终沦落成别的样子。这样,不行。
一直害怕着。害怕弥生渐渐被过去所困。
然而,如果是现在的话,就能指引她该前往的地方。为了做出决断能在背后推她前进一把。然后,能等待她回来。
「真讨厌呐,我,还不想死啊」
就算,已经知道无济于事,可即便如此,也希望自己活下来,如此许愿道。
所以,明白这点无法实现,便宣告着。
《——喂,想拜托听到我声音的人》
这,就是我的遗言。在公共频道上发出了无线通信。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可是,祈祷它一定能传达到谁那里。
《希望能帮我转告我接下来所说的。唐之杜志恩到死都爱着六合塚弥生》
以上,通信结束。就算只有一个人也好,只要这世上的谁,能记住唐之杜志恩爱着六合塚弥生就好了。
所以,呐。
永别了。
然后就如嗅到混溶在浪潮之中血的气味的虎鲸一样,船体漆黑的无人巡航舰解除光学迷彩露出身影,紧接着,释放的光芒将志恩乘的救生船吞没。
†
仿佛从脚底开始世界渐渐崩塌一般,身体支撑不住,弥生一屁股坐在后部甲板的地面上。
(――都是我的错)
周围没有人影。因为“圣母”等人,为了逃出国境送出了祭品,之后撤退回发动机舱区域的驾驶室了。
丢了两只救生艇。它意味着,毋庸置疑,是两名伙伴的死。
弥生目睹了自始至终的一切。察觉到“箱舟”的分散工作,马上把未来藏到中层区域的客舱,单独前往侦查,然而已经晚了。志恩被“圣母”刺伤——当用手划过地面,就触到了已经冷却而凝结,粘度增加了的血。就像是涂口红一般,让手指触碰到嘴唇。口腔内渐渐传来的是铁的味道。是恋人(志恩)流过的血。仿佛将夜晚床笫之间舌头蜿蜒爬行过的肌肤上浮现的细汗浓缩成好几倍一般,能明确地知道这是谁的血。
现在,“Ark·Nova”正在被称为杀戮海域的国境附近海域上航行。
周边的海上,看不到身为乐园守门人的无人巡航舰。一定是发现了志恩或朱中的谁,兴高采烈地狩猎中吧。在远远高出自己手里的支配者的大火力下,就连一片魂魄,都不会留在这个世界上吧。
「……这没用的东西」
憎恨所指的对象,不知是在通信圈外而不能使用的处刑工具(支配者),还是自己自身。
什么“想把扳机变为自己所有”啊。说什么为了做该做的事情,结果,却是如此惨状。什么都没有拯救,却失去了许多东西。
为此,现在也依旧,只有自己苟活。
(是我的选择招致的结果)
五年前,应该阻止莉娜的。就算用不了支配者,也要采用一切手段,或者就算是杀了她也本来必须该阻止的。可是,却没能做到。
并不是依靠说不定能回到从前的可能性。一旦堕落成潜在犯就几乎没有能回复的希望了。已经充分明白不可能发生这样的奇迹。对,自己一定没有坚持到底的勇气。对呐喊着连色相恶化都不怕也要改变这个社会给你们看的强烈的感情,对莉娜的决心,自己畏缩了。所以没能阻止她。成为执行官,是因为后悔犯下了这个过错?是希望社会认可自己发挥了作用?不是,根本不是!这种东西,根本没寻求过。如果什么都没改变就好了。明明什么都不想失去。依靠着最坏的逃路,于是现在,仅仅是孤身一人地,享受着最坏的结果。
叹息化为了呻吟,然后就快要成为呐喊了。
恨。比起恨社会,恨世界,恨任何人——都更恨自己。
「……安静点。要是做了这种事,会被他们发现的」
仿佛有谁从背后紧紧抱过来,一对手臂环绕了过来,弥生被小小的手捂住了嘴。
「……你不躲起来,怎么行呢……」
「因为我要是这样做了,弥生就会死了」
弥生抬头看着未来。还从来没有过像这样看着娇小的她。
「让我喊出来」
「不行噢」未来直勾勾地盯回来。「现在你要是这样做了,绝对会被发现。被包围起来就赢不了了。弥生很强噢。可是,绝对赢不了」
「已经……无济于事了」
「――弥生你个笨蛋!」被未来抓住了前襟。「什么都还没结束。我的孩子,还有其他的孩子都被他们夺走没回来。“圣母”他们,一个人都还没被抓住。干了坏事的家伙们都为所欲为,然后,很快任何人都要追不上了。这样的话,我们所有人……,就真的,会被当成从一开始就没存在过」
你看呐,未来说道。
「还什么都没失去。你确认到志恩死的样子了?目击到朱被杀害的瞬间了?尸体是什么都做不了的,沉重而冰冷的。变成那样的那两人,你……看见了吗!?」
「……如果是常守监视官,说不定不会成为巡航舰的消除对象。可是,身为潜在犯的志恩,绝对不会得救……」
「“箱舟”那帮人以为死了的我还活着!不会放弃的,绝对,我要夺回孩子。这次,一定要抱在我的怀中。告诉她们我爱她们。对她们说我会保护她们的,没事的……!」
「自己……太任性了,你!」
「对,就是任性!我会用上一切手段。依靠一切���西。你们为了救我们什么危险的事都会做,我期待你们的这份力量。我相信着你们会回应的。我能把命都交给你们。呐,我呢——我不是怕死才来这里的。我,是为了救自己的孩子才来这里的。所以,弥生你们,为什么来这里啊……你们来了吧?不是为了拯救被社会当成不存在的我们的命才来的吗!?」
未来毫不隐藏满溢出的感情,大喊道。
正如所料,为了警戒巡航舰的接近,来到发动机舱区域外的“箱舟”成员们听到了未来的喊声,察觉到了这边的存在。能远远看见他们急急忙忙地赶向驾驶室。敌人的增援马上就会出现了吧。
可是,弥生能理解她喊出来的理由。未来想对世界表示,自己,以及像自己一样被当做不存在的人,即便如此也确实存在着。如同人类在诞生在这个世上的瞬间,发出第一声啼哭一般。以及,是为了将自己的声音,传达到在这个世上的其他的谁那里。
「……救,救,我……」
持续着的未来的声音,很微弱。好像要消失在海浪声里一样,所以弥生拼命地侧耳倾听她的声音。然后,听到了她的愿望。
「……救救……,我们吧」
弥生起身,紧紧抱住未来。这,正是最有力的回答。
「……我有点不懂。我的人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弥生闭上了双眼。过去听过的某种梦幻的旋律响起了。满满排列着音乐媒介的父亲的书房。唱片的背面的感触。唱针一落下,停顿了不久,就能听到跑调的歌声——I did it my way(我以自己的方式一路过来)……
「过去,我曾随心所欲地活着。只想做有趣的事情。讨厌的事情一件都不想做。然后,得以度过了这样的人生。我想弹吉他的时候,我的父亲给了我吉他。和自己觉得喜欢的人也马上交往了。然后成为西比拉公认艺术家,本该度过毫无不自由的幸福的人生……,一般来说,谁都想维持这种生活。可是,我却舍弃了它」
这,是太过于愚蠢的选择。
「我恋上了一个女孩子。我们交往了。那是认真的,认真的……恋爱」
却因此丧失了太多东西。犯罪系数上升。堕落为潜在犯。被剥夺西比拉公认资格,也一生都无法再实现在舞台上演奏。与给予了自己许许多多的家人,说是几乎断绝来往也好。过去的朋友和恋人,没有一个人接触过来。六合塚弥生,被从这个社会擦除。徒留一名潜在犯在此。然后,甚至连就算舍弃一切也想与之在一起的人,也失去了。
回顾过去,是净是后悔的人生。宣告着只有幸福的幼年时期结束,不断重复着过错的少女时代到来。丧失了一切,成为了执行官。被戴上项圈,成为体制一方的走狗。
但是,并不是想要自由,想要逃匿之处才成为的执行官。只不过,是想将本应被扣下的扳机变为自己所有。然后,对没能做该做的事情而膨胀的那份后悔,一直,都想做些什么。
可是现在,成为了执行官的自己,又想做什么?
不――,是必须做什么吗。就算有多少的过错,名为六合塚弥生的执行官所进行过的选择的结果,就在这里。不在其他地方,而现在,就在这里。
以及,眼前有着求救的人。
那么,该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
掌握情况——被“箱舟”的武装成员包围。可是,他们不会马上杀了自己。一直都是依仗“圣母”的判断。对他们来说,一切都必须按照被神明下达了神谕的支配者所命令的去完成。
那么,怎么做才好,弥生如此思考着。冷静到会令人惊讶的程度。明明是无计可施的��途末路,却总觉得会有办法,如此想着。丝毫没有考虑着放弃。
为什么呢,总觉得还有起死回生的妙招――对了,自己以能托付性命的程度信赖的饲主,在分别之际,应该说过,有为了勉强应付而做的计策。
“箱舟”无法察觉,而且,自己也还没注意到的杀手锏——。
就在那时,忽然响起了声音。
《日本的海岸线处于封锁中。希望入境的人士,请使用正规手续通过海关。重复一遍。日本的――》
海上回荡着宛如死刑宣告的警报声音。“杀戮海域”——将寻求着乐园,由海的那边终于到达的人们冷酷无情地打回尘埃的机械装置守门人。它们,对在社会失去一切容身之处,想要离去的人们,甚至也毫无例外地给予了死之惩罚。宣告着未经许可地进入乐园,以及离开乐园,都毫无例外是罪。
浓于黑暗的漆黑的船体,在肉眼能勉强看到的距离现出身影。
本该怀抱着绝望。对应该已经歼灭了志恩和朱的处刑人。可是现在,在心中涌起的,是熊熊燃烧的斗志。对了,不会有错——弥生理解了起死回生的杀手锏是什么。答案,就近在眼皮底下。明明变成了没什么作用的东西,却绝对不会放手的,渐渐握紧的东西――被给予法的守护者和猎犬的武器。
如果“箱舟”的目的,是逃到国外,那么必须要经过国境线。然后,确确实实出现的无人巡航舰——搭载的长距离对人杀伤(清除)炮塔——与西比拉系统的通信连接功能!
《便携型心理诊断·镇压执行系统·支配者·启动完毕》
如回答着弥生的确信一般编织出的神谕的巫女的低语。
《用户认证·六合塚弥生执行官·公安局刑事科所属》
闪烁在漆黑的枪身上的绿色磷光启动光。
《使用许可确认・为合法用户》
自己拿到手的东西――是剥夺的力量,然后,是说不定能根据使用者的意志保护谁的力量――现在,它又被拿回了这双手中。所以,要对你宣告我的誓言。
「——未来,我会保护你。我会夺回你的孩子,以及,应该还能被拯救的孩子们」
「……认真的?」未来微笑着。仿佛确信着就算是穷途末路,只要弥生在身边,就绝对不会输一样。「……拜托你了,请你救救我们」
「那就跑起来,和我一起」
在她点头的同时,弥生用力剁了一脚地面,和未来一起,在甲板上以惊人的速度跑了起来。就这样强袭“箱舟”成员。对方想应战而举起了模制手枪然而为时已晚。放低身体进行强袭,以伸向正前方的左脚为轴旋转——用上段回旋踢重击其眉间。然后绑住昏倒的男人的手臂关节,把他当成肉盾往前冲,周围“箱舟”成员的枪击一瞬间停止了。马上用支配者瞄准他们——取回连接功能的漆黑的处刑工具,马上变换形状,冷酷无情地宣布判决。
《执行模式・致命・清除模式・请慎重瞄准并清除对象》
「进行执行」
因照射的强电磁波,肉体隆起的“箱舟”成员炸开来。马上瞄准下一个目标——执行——毫不留情。弥生化为咬住猎物的凶猛的猎犬,在眨眼间粉碎了“箱舟”的成员们。然后,弥生两人冲过了飞舞的血烟。该前往的目的地只有发动机舱区域上层——驾驶室。然而,许多枪口指向了想要闯入铁门的弥生两人的背后——“箱舟”等人想要用钉枪一齐扫射。
能赶上吗。就在那时――是连通信干扰也扫开的,通过强力的军用路线的无线通信。
《能听到吧,六合塚。这里是猎犬1号》
是宜野座。之前从未觉得无比冷静的他的声音,是如此地可靠。
《现在开始进行火力支援。可别被卷进来噢》
紧接着,“箱舟”的武装集团,被一齐炸飞。因以骇人的威力为傲的无人巡航舰搭载的多连发长距离对人杀伤炮塔发射的集中炮火,想要对弥生两人进行射击的“箱舟”一方的战力半数都被无力化。然后,被进一步的炮击直击,在后部甲板散开的敌人消失了。
《牧羊犬2号呼叫猎犬2号》
军用线路中,又加入了美佳的无线通信。
《现在,我们依据常守监视官指示的B计划,以公安权限掌控着国境警卫队所属的一艘巡航舰。只不过,其他的巡航舰进行着通常任务,一旦捕捉到“Ark·Nova”,就会将其认定为击沉对象,实行炮击》
《――也就是说,必须要争分夺秒,改变“Ark·Nova”的前进路线让它离开这个海域。六合塚小姐,你是能最快到达那里的。拜托了,请你救出大家》
如此说着的,是本该被救生艇送到杀戮海域的朱。对了。她如果被宜野座等人救下的话,那么,还有一人是——。
《……就是说,拜托你在我们到达之前镇压住驾驶室噢?》
比谁都更爱的人――是志恩的,一如既往的语气。
啊啊,真的。
彻底安心了。
「――交给我吧,志恩」
《一路平安,弥生》志恩回答道。《――啊,对了,有个东西想交给你》
然后执行官设备上被传送了数据。
「……这是?」
《这个,恐怕正是,泷崎莉娜现在在这里的理由》志恩以决然的口吻告诉她。《说实话,我曾经没法赞成你追逐泷崎莉娜。不小心就觉得你说不定再也回不来了……,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你必须要与她再会。没事的,不管你选择哪一边,我都肯定六合塚弥生的意志》
「谢谢你——,我去去就回」
然后从巡航舰上射出的漆黑的构造体着陆在甲板上。
像墓碑形状的支配者运送无人机展开它的内部构造。然后弥生将电池耗尽的支配者收进去,抓住了弹出的新的枪把。
做该做的事情所需的扳机——现在,就在这双手中。
弥生奔跑着。像是要拼命从很长很长的噩梦中醒来一样,渐渐跑上“Ark·Nova”的发动机舱。武装过的成员们,出到甲板上的或许已是其中大部分,是只碰上一点的程度。对“箱舟”来说也是总攻战……不,他们是继续着极限下的逃离。为了从这个国家离开,从虚伪的乐园出走。
所以对方也是拼了老命。在楼梯的平台上遇到了敌人。冷不丁地缩短了距离。对方手里拿着刀子扑过来,然而行动拙劣而不成熟。只不过是突出的刀刃罢了。弥生躲过对方的扑来,就这样抓住对方伸出的手臂,一口气折断关节。一声闷闷的碎裂音。勒紧因剧痛而翻滚着让小刀掉落的对手的呼吸道,夺走他的意识。
从后面过来的未来赶上后,想要捡起小刀,弥生制止了她。
「――把那个扔了」
「为什么,就算能多一个武器也更……」
「你来这里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救助。没有必要拿武器」
「……知道了」
弥生抓住小刀,就这样扔到了楼梯下。对,刚好必要的力量,已经握在这手中,而操纵它的力量,也存在于这副身体里。
刚成为执行官的时候,格斗技的训练很麻烦。会说话的枪决定好了处理方式,以强力无比的威力执行掉目标,所以觉得这种东西已经是上世纪的且没必要。可是,作为前任执行官的男人们,口径一致,说最好是锻炼好身体,因为并非总是能以万全的状态与犯人对峙。
现在,才同意已经连一个人都没留在一系的他们说的话。岂止是并非万全,自己现在正处于该说万事休矣的逆境之中。
可是,即便如此,却仍活着,继续追踪着与之不得不做个了断的对手。将其变为可能的,是确确实实刻在自己身体里的东西。对,连忘记的事情,都成为了塑造自己的重要的一部分。就连已经失去的东西,现在,也一定还留在什么地方。
(――这样啊,那时候)
弥生想起了参与到这起事件中的那晚上做的梦的后续。对夸赞着能长久流传于世人耳中的Sid的《My Way》的自己,她好像很不高兴地,如此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无法留存于世的东西就没有价值么?」
在情事后的小憩中,莉娜用被单裹住全身,蜷缩着身体,编织着话语。就像是为了想歌词而提出想法一样。
「人终有一死。无论有多么幸福,抑或多么不幸,在人生这场旅途中,终点必将到来。所以,人类活着,也就是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什么东西。搞艺术的人们冲动的根源,就在于此。是如生存本能一样的东西噢。就和男女生育繁殖,让孩子这种继承了自己的基因的存在降生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对世界,如果能通过孩子,留下作为肉体的遗传信息,那么艺术作品,能留下被注入的情感这种肉眼不可见的信息」
然后莉娜说,在现在的时代,在西比拉系统支配的社会中,说不定无论哪个都变得不能再留存下来。为了进行艺术,而必须获得社会的承认,就像在严格甄别出可以留下子孙的人和不能如此的人一样。
莉娜很聪明。一直都指摘出弥生想都没想过的问题,置换成能够理解的话题,来教给弥生。
「通过配对判断(推荐)能遇到理想的伴侣。社会大力宣扬能让人过上幸福的人生。可是,现实中,人生伴侣没有出现就结束一生的人也确实存在。社会从他们那里剥夺了留下自己孩子的权利,将他们作为该被淘汰的灭绝物种挑拣出来。这些人如果死了,就是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啊。就像非公认艺术家的作品,随着作者的死一起变得无人倾听而逐渐覆灭一样」
弥生想要安慰她。说自己,是知道莉娜的音乐的优秀之处的。说你不是能演奏出身为公认的我根本创作不出的,厉害的音乐吗。可是,莉娜却哭个不停。
「要是只有你知道,根本不行啊」莉娜在感情的洪流中像挣扎着一样大喊道。「要在世上深深刻下我的痕迹——如果不留下让我的存在为世人皆知,为世人记住的活过的痕迹就不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会记住我曾活在这个世界上。你懂自己的存在被忘却的恐怖吗?死去而消失,是很可怕的。所以,过去的人们,为了与自己的存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恐怖抗争,努力想要留下活过的痕迹。如此被拼命地创造出来的艺术作品,过了一百年,一千年——又或者过了是更长的时间,仍然继续生存着」
可是,其中许多都丢失了,莉娜感叹道。艺术的先锋成为公认制的时候,这个社会,就扼杀了在人类史上最多的艺术。因为在将被数值化的精神(PSYCHO-PASS)的安定看得比一切都重的社会中,会强烈动摇感情的艺术会作为危险品而渐渐被丢弃。
「艺术就是感情啊。这个社会(系统)会杀死感情。所以艺术的消亡,就是人类的消亡啊」
不懂太难的事。所以弥生推开被单,覆上莉娜的身体,热烈地渴求她。确实,人类靠自己的双手让技术持续发展,身边的事物不断地变为其他形式。可是,即便如此,肉体,是长时间,保持不变的。在其中寄宿的感情也是一样的。一百年前的谁,爱着谁。一千年前也好,一万年前也好,一定是一样的。这与留下来,或者没留下来没有关系,只是爱着。用这具身体,用这颗心——
六合塚弥生,曾爱着泷崎莉娜――。不是系统命令道要这样做,而是作为人的我的灵魂,如此希冀的——
(――所以我,爱上了你)
这之后和莉娜究竟怎样了呢。是她拒绝了爱意交融吗。还是,只是作为仅此一夜的不和就过去了呢。不清楚。不记得了。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流走到了很远很远的过去。
本以为会永远相爱。可是,现实并非如此。没过多久,弥生就成为了潜在犯,接着诀别的时刻到来了。然后彼此都被社会(系统)所排斥,完全沦落为两路人。
……自那之后过去了好多个季节,时光流逝,终于现在,察觉到了这点。
弥生爬上了通往“Ark·Nova”发动机舱区域的长长的楼梯的最后一级。踹开了驾驶室的门。手里握着的漆黑的处刑工具,测量着在那里等候着的人的PSYCHO-PASS,宣告出判决,改变了形状。如野兽露出牙齿一般。执行形态——杀人枪(清除模式)。
驾驶室里,是“圣母”,和背着孩子的少女们。她们的小腹,都已经隆起。正在怀孕中。这意味着,她们总有一天会被抹杀掉。加了条件的幸福——然后,结果是作为防疫措施而被屠杀。
在腹中怀着生命,而得以幸存的,只有一人——统治她们的支配者――“圣母”一人。可是,也已经结束了。已经无处可逃。弥生手中握着的枪,昭示着她的犯罪系数已经大幅超过300。
「……投降吧,莉娜。一切都结束了。你们没法逃到国外的」
弥生保持举着支配者的姿势,尝试说服她。
「――为什么就不能让我走呢?」
这边的呼吁被无视了。莉娜像是打心底感到不可思议一般,歪着头。她的眼神像是在做一个某处的遥远的梦。
「我明明说了,我们对西比拉社会已经不抱一丝留恋。人类抑制着人性,拼命维持由此显得完美的系统的这个社会,随便怎样都行。请,你就在这个全是赝品的完美的社会构造的梦里起舞吧。我们要抱着婴儿,前往归途,享受安眠。相爱的人就相爱,能随感情所趋生活下去的自由的社会,我们会在世界的某处打造出来。——为什么要碍事呢。既然没打算救我们的话,那拜托了,放着我们不管吧」
弥生没法回答。作为这起案件的主谋者,让众多生命丧失的莉娜,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杀害处分。
遵从神谕的巫女的判断,枪(支配者)说着杀了她。
能杀死她的东西只在自己这里,这件事,自己也是知道的。可是,扳机却没动——就像精神和肉体被分离了一样,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一动也动不了。只能发出传达不到的声音。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你的行为……,就等同于和把孩子们一起带到地狱。海那边的乐园……根本不存在啊。拜托了,把孩子还回来。为了让他们能被这个社会认可」
「――这个社会,排除了太多的东西,并让它们逐渐丧失了。通过西比拉进行的配对判断,只有被选定的基因才会被继承,除此之外的都逐渐被淘汰。所以这个社会,无视了因为非希望的妊娠,而不被祝福出生的生命。又或者是,无视了只是替社会卖命的透明的存在。对——在这个假冒的理想乡,游荡着无数没能成为生命的亡灵」
「莉娜!」弥生拼命地呼唤她。「用你自己的话说!你,为什么,想救这些孩子?」
莉娜对自己说过的话掠过脑海——但是,我却不小心得知了。得知了蛋是没能成型的生命。
志恩给的解析数据――在御殿场基地附近的森林葬着的遗体。是十分幼小,头被打烂的未成熟的婴儿的尸骸。那,一定是――。
「……你不是知道了有着不为任何人所知,就渐渐消失的生命么……,你,本该能做出正确的事情,为什么!?」
然后,“圣母”叹了一口很长,很长的气。就像展示着真的从心底涌来失望与厌恶一样。
「所以,我都说了这就是你的傲慢啊,弥生」
感到了不掺一丝杂质的憎恶直对着自己。对这种感觉,不自觉地就想吐了。对被谁所憎恨,居然会感到如此痛苦。可是,与这份苦痛所等价的,是确实取回的理解。现在,在眼前的女性,毫无疑问,是泷崎莉娜。
「……我呢,本以为自己是个能做点什么的人。做着音乐,呐喊着传达到大家心里的信息,改变这个错误的社会,制造一个能让大家真正地变得幸福的社会——本来想和怀着同样的志向的伙伴一起战斗的……。可是呢,这样的人,一个都没有。结果,都和你一样哟。全都是独善其身地活着,忘记他人的疼痛的人」
莉娜抚摸着肚子。那是明显地超过了妊娠,化为更加异形的肉的肿胀。
「……这具身体,一直都在误会着。明明都变得再也怀不上孩子了,可是却想继续当孕育孩子的容器。然后,对我犯下的事,连一瞬间都不让我忘却」
她脱口而出。说出的是绝望的,真正的意味。
「伙伴们说,因为会成为活动的障碍,所以命令我把怀上的孩子打掉了。何止如此啊,他们还说在为了改变社会而战斗的时候有了孩子就是没有充分的觉悟。我,究竟是生下孩子后和孩子一起死,还是打掉这个孩子生存下来,不得不在两者之间做出抉择。我选择了活下来。被杀害的那个孩子我绝对不会忘记,在新的社会完成后,我就下定了这次一定要挺起胸膛去爱生下的孩子的决心……」
莉娜将双手捧起。仿佛要用那双手,来接住什么东西一样。
这一定是,她想要拯救没能成型的生命。
「本该是还没有成型的。我一直以为,那孩子离成为人还有好久。可是——那孩子已经是人了噢。有头,有身体,有手脚……明明如此,却和其他也被杀害的人一样,像垃圾一样被扔掉了。然后,我丧失了怀上孩子的能力。可是呢……我的肚子,永远地,误会了下去,持续孕育着虚无。这一定是惩罚吧。啊啊,这么说来,要问我为什么,救了孩子们?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只要有孩子,有知道我存在过的孩子,就算我死了,也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活过的证明啊」
「——」
根本无法做出回答。这,也太过于——。
「——这样啊,我,本来是打算拯救的啊。本来想让孩子们,也和我一样没有任何人伸出援手的孩子们挺过去的。可是……好奇怪啊。变得不得不杀害她们了。最初,是为什么呢?因为有人想杀掉生下来的孩子?原本从一开始做没做预防措施来着……咦,呐,弥生——,为什么,我杀害了她们呢?」
忽然被她叫了名字。看到了幻觉。莉娜拼命地呼喊着,救救我,救救我。她伸出了手。可是,却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抓住她的手。救出她的方法,连一个也找不到。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啊――。
救救我,听到了这样的声音。救救我,自己也喊了出来。
然后。
「……因为怀着勇气的人,没有在我们的身边」
这回答,不是弥生也不是莉娜,而是由其他的谁作出的。
「……未来」
她慢慢越过弥生。横过漆黑钢铁的枪口前。威胁度判定更新――执行形态:麻醉枪。
因自己身上的负担而超过了隔离境界的她,就这样把后背暴露在枪口下,朝背着婴儿的少女们走过去。脚步没有犹豫。笔直地只朝着一点。
「请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对未来的要求,少女们坦率地做出了反应。一组婴儿被递上来。两个都是幼小的生命。其中一个婴儿也不知怎的,发出了啊,啊,啊的声音。而另一个,视线与未来对上了。直直地,用那双小眼睛注视着。
未来将两个婴儿都抱在怀里。满满的都是慈爱。
然后,她直勾勾地盯着莉娜。
「“圣母”――,不,泷崎莉娜。要是没有你,我已经死了」
接着看向弥生。
「还有弥生、志恩、朱——,一系的大家,也拯救了我们。其他还有,不知姓名的急救员、医生、心理医生大哥哥……,因为有许许多多的人,我们……,现在,才能在这里」
大概呢,未来说着,注视着遥远的,这艘船渐行渐远的,海那边的城市。
「这个社会,没有拯救我们。然而,却有人拯救了我们。社会不会拯救人的。只是,人会拯救人。但是,正因如此,只要活着……,就会邂逅向自己伸出援手的某人。然后,也总有一天,自己会成为拯救了某人的人」
未来哭泣着。但是,在她的心中,蕴藏着毋庸置疑的勇气。
「为了拯救他人,需要勇气。你有着这份勇气。既然如此,说不定你又可以拯救某人。赎罪吧——,喂,回答我啊,泷崎莉娜!」
未来拼命地诉说着。她甚至想拯救莉娜,这个曾经想杀了自己的人。
对了,弥生理解了一个事实。
西比拉系统,说不定不是让大家都幸福而存在的,而是为了维持作为总体的幸福的社会而工作着。但是,在其中生活的任何人,都毫无例外,拥有将自己的幸福抓在手里的权利。
以及,如果会拯救将要被剥夺这种权利的某人的人是必需的。
如果,法律是寻求实现更好的社会的人的意识之体现,那么成为了法的猎犬的自己等人,就必须是应该实现它的人。
总觉得从遥远的哪里传来了音乐。是和《My Way》相似的旋律,不过更加缓慢的,仿佛深夜的倦怠,但也有着伤感的歌曲。歌词,应该是法语吗。啊啊,对了。这是高昂地以自己的人生为傲的凯歌(My Way)的原型曲。是Claude François的『一如往常(Comme d'habitude)』。(注2) (注2:根据维基百科:《Comme d'habitude》是一首法国名曲,1967年由Claude François等三人共同创作,随后由Paul Anka改编成英文版《My Way》,1969年首次收录在Frank Sinatra的同名大碟中,自此风靡全球。《My Way》成为了Sinatra的代表作,在流行文化上亦常被用作为告别曲,表示一场表演的结束或一个人的离开。这亦是英国最受欢迎的丧礼挽曲。弥生所说的Sid Vicious《My Way》也是其翻唱版本之一)
告诉自己这首歌的,是莉娜。在爱意交融后的床上,她一直都会教自己很多东西。
「——莉娜」扔下枪,想要向她伸出手。
这份罪,绝对不会得到赦免吧。可是,即便如此——。
「我,想拯救你」
「不行噢,弥生」莉娜以从未有过的冷彻的语气说道。是仿佛抽出了一切感情的干枯的声音。「我唯独不想被你拯救。我唯独不想接受拥有一切我没能得到的和丢失的东西的你的怜悯」
「……不是的,我被你的音乐……,被你闪耀着光辉的灵魂,而深深吸引了。陷入了恋爱。爱上了你啊」
「然后堕落成潜在犯。被从社会上排除」
「可是,现在我却在这里。成为执行官,然后为了阻止你」
「这种事情……,我可没求过你」
「这种事情,根本没关系」
勇气,只能是踏出这一步。是就算要被拒绝,就算他人说跟你没关系,也要回答那里某人发出的求救的声音,伸出援手。
「和我一起来吧。然后赎罪。你的意志,一定能改变这个社会,然后,仍然,会成为拯救无人向其伸出援手的某人的力量」
「要是想救我的话,就杀了我吧」
莉娜合拢掌心,然后用双手捧着什么东西,展示给弥生看。
那是如同受精卵一样,白白的,小小的,圆圆的东西。
「这是引爆装置」莉娜说道。「本来以为用不到的,不过装在“Ark·Nova”引擎部分的炸药都会由它引发爆炸。这样一来,就绝对无法逃出杀戮海域了。然后所有人都会被无人巡航舰打飞」
「收手吧,莉娜。做这种事情,什么意义也没有……」
「就算没有意义也好」莉娜说。「鸡就算再怎么展翅也无法飞翔。可是呢,即便知道会破碎飘零,也拥有要飞往天空的意志的鸡,即使只有一刻,也抵抗了世界带来的重力,而得以飞翔」
「求求你了……」
弥生再次举起了支配者。枪根本不打算回答操纵者的愿望,只是打算尽到自己的职责。如漆黑钢铁般的枪身上,奔流着绿色的轨迹,现出内部结构。执行兵器——杀人枪。
「……扔了起爆器。不要让我杀了你」
「在物尽其才人尽其用的世界,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所以,这次,你必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人,说不定总有一天会被谁拯救。可是,不是一直都能拯救谁。一定是只能拯救而守护一个东西。所以,人们会做选择。然后能让根据自己的意志选择的人生变得宝贵」
选择吧,她(莉娜)如此说道。对,扳机,现在毫无疑问,在弥生的手中。这里所招致的死亡,毫无疑问,一切都是自己做选择的结果。
不是其他任何人的。
而是自己,唯有自己的。
视野被泪水晕得模糊。后悔。十分后悔。在这无比小的手里能抓住的东西,竟是如此之少。一直想要的力量,竟是如此无力。武器只不过是杀人的道具。想要的,是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她的勇气。是仅仅满足于被给予的东西,幸福到腻味的自己,唯一,没能得到的东西。然后现在,拿到手的时候却——太迟了。在过去的再会时还没有做好任何心理准备,只是彼此擦肩而过而已。然后,现在从心底彼此理解着——然而,已经无法再走在同一条道路。
「我——」
所以现在。
唯一的,必须做出的选择是。
如果只有这样,才能救她的话。
为了证明在这个不会拯救任何人的社会中,存在着拯救着他人的人。
「――我,要守护可能性(未来)」
「……正如我所想」莉娜笑着。十分平稳的,就像是幻视到了历尽艰辛终于到达的乐园一般。「对不起了,我的――」
《执行模式·致命·清除模式·请慎重瞄准并清除对象》
能听到歌曲回响着。旋律即将迎来结束,然后,将永远地被奏响。
一如往常地,你将归来(Comme d'habitude tu rentreras) 一如往常地,我将等待你(Comme d'habitude je t'attendrai) 一如往常地,你将对我微笑(Comme d'habitude tu me souriras) 一如往常地——(Comme d'habitu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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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晓】受制于人
人有欲求,便有求而不得,便会受制于人。
1
晓星尘只觉腕上一痛,手中佩剑不由自主落地,已在脖颈上划下一道极深的血痕。
薛洋夺步前去一脚将地上佩剑踢开,按住他脖子的伤口:“你想一死了之?!”
晓星尘面色苍白地可怕,脸上血泪交错,双唇颤抖地厉害,半天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还要怎样?”
他朝薛洋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双被白布蒙住的空洞眼眶里,仍源源不绝淌出血泪,竟像是要把血流干。
薛洋心中只觉大恨,虽然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恨晓星尘,还是恨宋岚,还是恨苍天世道。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极想要的东西偏偏得不到,别人如此也就算了,晓星尘竟也……竟也是这样。亏自己居然还有过那么一丝天真的念头,原以为至少他是不同的。
“我要怎样?”
薛洋反问一句。
他挥手令宋岚的凶尸走远,自己一个手刀干脆劈晕了晓星尘,却又一手搂着他不令其下坠,这才冷森森道:“我要怎样?自是要你,与我共坠十八层地狱!”
这一字一句,字字铿锵,掷地有声。他虽年少俊秀,此刻却形同恶鬼。
说罢他森然朝某个角落看了一眼,阿菁以为他发现了自己,吓得朝里一缩,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满脑子都是“他发现我了!他会杀了我!”没想薛洋冷哼一声,抱着人便走了。
阿菁缩在墙角,半边身体都麻了,脑海里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恐惧。回想起晓星尘最后的样子,他既已识破薛洋身份,两人之间,深仇大恨,此去怕是凶多吉少。
她跌跌撞撞从藏身之处爬了出来,悲声呼号:“道长——!道长!”
可是天大地大,哪还有二人踪迹。
子琛死了。
义城无辜的村民也死了。
自己却还活着。拖着这样一副残躯和满手鲜血、满身罪孽,苟活于世。
想到子琛,晓星尘心口一阵钝痛。
下山的时候,师父曾经说过,下了山,就不要再回来。
自己违背了一次誓言,带子琛上山,恳求师父,将自己的双眼换给他。
他欠子琛太多。
他还记得,子琛说,再也不要相见。
挥剑自刎的时候他是捏了碎魂咒的。
他有什么颜面去见子琛。
黄泉路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是他亲手……
是他亲手,杀了子琛。他只以为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具走尸……
就算薛洋恶毒阴险,欺他眼盲,他竟连近在眼前的子琛都认不出来……
他罪无可恕。
“道长。”
面颊上有湿意。
双眼尽失后,他流不出泪,只能流血。
有人拿干布擦拭他的脸。
那大概是薛洋。
但是与不是,也并无太大干系。
极端的情绪过后,渐渐变得麻木。
失去大部分知觉。
晓星尘直直地躺着,看不见的双眼望向一片虚无的死寂。
有人扶他坐起,温热的汤勺送到唇边。
“道长,喝药。”
他没有要张嘴的意思。
“道长,你若是不乖乖喝完这碗药,我便让宋岚去杀十个八个村民。”
语气是温柔的,内容却分明是恐吓。
“……再让他脱光了衣服,在大街上招摇过市。”
晓星尘表情有所松动。
子琛在世时何等心高气傲,目下无尘,死后却百般遭仇人折辱消遣。
他终于开口。
“你这样做,于你有何好处?”
薛洋反问道:“我乐意就行,又需要什么好处了?”
“我喝不喝这粥,与你又有何干系?你与我血海深仇,我活一日,恨不得!恨不得……”
“生啖我肉,痛饮我血?”薛洋说道,“你金丹受损,修为折半,加上目不能视物,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更何况,”他突然换了一副嗓音,正是在义城时为了掩饰真实身份,伪装出的另一个人,“道长你真的要杀我吗?”
陡然听到那朝夕相对两年多的熟悉嗓音,晓星尘如同胸口被重锤狠狠砸下,一时之间脑海中各种念头闪过,最后汇聚成一张网,将他牢牢缠住,直教他完全透不过气来。
我恨自己杀不了你。
我恨自己活在这世上。
心口烦闷欲裂,忍不住呕出一大口血。
良久,晓星尘才勉力开口道:“我既杀不了你……更不会,不会承你的情。”
他气息极弱,靠着墙壁才能勉力支持。他的道门讲究炼心,大喜大悲之下,金丹不稳,修为大损。若不是有点底子在,此刻怕是早就已经见阎王了。
若是晓星尘能看得见,就会发现死死盯着那滩黑色血迹的薛洋面色陡然变得十分狰狞可怕,之前的戏谑荡然无存。
“张嘴。”
薛洋低沉的语气压抑着极大的怒火,显示耐性已经到了极致。
晓星尘张开嘴,却说道:“杀了我吧。”
“嗯?”
“你不是喜欢走尸么。杀了我,随你摆布,制成走尸也好……
语句里并无恨意,只剩深深的疲倦。
薛洋一把摔了药碗,扼住他的喉咙:“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手指渐渐收紧。
晓星尘面色渐渐发紫,却不挣扎呼号,他双手软软垂在身侧,面上看不出悲喜哀切。
薛洋一甩手,把他打出几米远。
晓星尘在地上伏了一会儿才爬起来。他脖子上的伤口裂开了,渗出的血把绷带迅速染��。
薛洋看着那抹红色,觉得有些刺目。
“你最好老实听话,不然把你做成走尸,还不用伺候。”
他摔门而去。
晓星尘有些吃力地想起身,却不慎撞到什么硬物。气血翻腾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他并非从失去视力之后才变成瞎子,他一直都是。
在陌生的环境里撞得头破血流,下山这么久以来,一直如此。
薛洋回来,见晓星尘额角多了个伤口,面色又是一沉。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先拿出几张符飞向四面墙,然后才把药碗端到晓星尘面前。
“你不是想死吗?把这个喝了。”
晓星尘摸索着端起眼前的药碗一饮而尽。
薛洋勃然变色,掐住他的下巴:“就那么不乐意活着?老子费了好大劲把你救活,利息都还没收完,想解脱?做你的春秋美梦!”
晓星尘被他晃得面前都是金星,“……你为何要救我?”
“你当日可曾后悔救我?这叫一报还一报。我既然活下来了,就不许你死。这世上的人都死绝了,我在一天,你晓星尘就得活着。”
脖子上的伤口被重新包扎过。
额角也止住了血。
亲手做这些事情让薛洋心情好了几分,也不在意晓星尘的沉默。
“那些庸医,没多大本事,就会满口胡言。”薛洋像是闲闲道来,“我把他们全杀了。”
晓星尘的脸色霎时又白了三分。
“骗你的。”
一碗热粥递到唇边。
“你老实听话,我就不随便杀人。”
晓星尘抿着嘴,虽不吭声,却不愿就范。
见他不为所动,薛洋一把捏住晓星尘的下颚,端起那碗粥便强行灌,黏稠的汤汤水水顺着下巴和衣襟淌下来,咽下去的无几。
“晓星尘!”
晓星尘别开脸。
薛洋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出门提了个人进来。
“客……客官?”
“你让他把这碗粥喝了,如若不然,我把你做成干尸挂在你们店门口!”
这话说得狠厉毒辣,那店小二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虽然性命受到威胁,但也还算机灵,当下抱住晓星尘的腿放声大哭:“道长!道长救命啊……”
“晓星尘,我赌你不够绝情。”
晓星尘长叹一声。
“我吃,你别为难这孩子,放他走吧。”
他伸出手摸索到那半碗已经凉了的粥端到嘴边大口咽下。
“我吃完了,你快走吧。”
那店小二边瞅着薛洋脸色,一面手脚麻利地跑了出去。
一面吞咽着不知味的粥,晓星尘心中郁结,血泪便自蒙眼白布里渗出来。
越是不想示弱,越是止不住。
“道长,要摧毁你真是易如反掌。”
薛洋见他血泪又落下,知道他是被迫听命于自己,却连喝粥都不痛不快,便忍不住火上浇油道:“你们这种人,弱点太多,又爱瞻前顾后。以为自己能匡扶世人,到头来,自己遭难时,世人可会出一分力?看看你如今落到什么地步……”
薛洋话还来不及说完,只见晓星尘突然将粥尽数呕了出来,带着血丝,吐得一干二净。
“你!”
“你不必再拿旁人性命来威胁我。”
晓星尘轻轻拭去嘴角血痕。
“我全身都是弱点,没什么可遮掩的。”
这话薛洋听了便冷哼一声,却听晓星尘又道:“你年少孤苦,又遇人不淑,所以性格偏激,原不能全怪你。”
薛洋一呆。
只听晓星尘继续说道,“但你滥杀无辜,早已入魔道,迷失了本性。”
薛洋冷笑道:“魔道?本性?道长你怕是对人的本性有什么误解。婴孩生下来便是恶,便要吃喝,便要世界顺遂我意,否则便啼哭不止。这又是什么本性?”
“岂能拿无知婴孩来作比?”
“是道长先说本性,我便也说本性。这世上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人不少吧?不独我一个。”
他说起来,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就算是那金光台、云深不知处,也不知道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污垢。道长,像你这样的浊世清流,遗世而独立,就算不折于我手,也必折于人手,我何必谦让给旁人?”
“你若真想独善其身,就该学你师父,找个山头躲起来,一辈子不出山。外面如何浑浊,与我何干?”
晓星尘默然。
他年少时立意下山,以一身本领,斩妖除魔,匡扶世人。
如今年虽未及而立之年,大喜大悲过,大起大落过,又痛失道侣,薛洋如此说来,他竟无法反驳。
晓星尘叹一口气道,“你我相处两年有余,未能教化你一二,更不能让你弃恶从善,是我无用。你内心恨我,冲我来便是,何必牵连旁人。”
“道长你不知。你这人,号称明月清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若是杀你伤你,那也不过是寻常报复,哪里比得上让你亲手杀害无辜之人、心爱之人,破你道义、毁你道行来的爽快?”
晓星尘并未少不更事,只是想不到人心竟能偏执乃至恶毒至此。
“……不错,你说的对,论报复我远不及你。不过我想问你,你这一生,可有杀人也宣泄不了的愤恨?”
“怎么会有?”薛洋笃定笑道,“无非是杀多杀少的区别。”
2
晓星尘外伤渐渐养好了,只是精神却一日比一日差。
薛洋遍访名医,得到的答案却大同小异。
“这就好比植物,内里一旦枯萎了,怎么都救不活的……”
“庸医!滚!”
回头看他,每日只是枯坐,也不知在想什么。
薛洋讨厌看他这幅样子,想法子逗他说话:“道长你恨我吗?你是恨我的吧。你想杀我吗?”
“我此生不会再拿剑。”
“那要是别人要杀你呢?”
“由他。”
薛洋勃然大怒:“除了我,谁也不许要你的命!”
两人一动一静,却都离疯魔不远了。
晓星尘日益消瘦下去。
他本来也不强健,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蒙眼纱布又总是被血染红。
薛洋知他旧疾发作,血泪难止,便道:“道长,你若能解开我的禁制,走出这个屋子,我便放你走如何?”
“……当真?”
“自然是真的。”
薛洋心想,放你走,可没说不再抓你回来。
这法子居然奏效,晓星尘居然恢复了几分元气,比先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好多了。
薛洋看在眼里,又气上几分。
要解开禁制,须得先看下禁制的符上画的是什么。
薛洋这样说,原意只是逗弄晓星尘,欺他眼盲。
但晓星尘果真去摸索下了禁制的门窗。
薛洋大怒,刻意要教他吃些苦头,好令他断绝了要走的心,那些符文禁制全都用的高级邪术,上面附有寒冰火焰重重属性陷阱。
本以为晓星尘得到点教训就会罢手,没想到他竟然一门心思要解除禁制。在幻术里待了个把时辰,若不是薛洋强行破阵把他拖出来,已然冻僵了。
薛洋见他这样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跟前些日相比更教他火大,却也没办法,只得替他运功驱寒。
晓星尘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竟下意识地往温暖处靠了靠,薛洋一僵,轻声唤道:“道长?”
并无反应。
薛洋居高临下地看着半蜷缩在自己怀里的人。
论相貌,晓星尘甫出世时被称为“明月清风”,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这段日子形容憔悴,只剩下不到全盛时期一二分的风采。
论年龄,晓星尘比他大上少许,瘦骨嶙峋,也不是什么温香软玉在怀。
被冻紫的唇仍然抿得紧紧的,显示出主人的倔强品性。
人都说傲骨凌霜,照他看来,宋岚不过是看起来高傲些,真的把他满门屠尽了也不过如此。倒是晓星尘,外柔内刚,坚不可摧。
薛洋死死盯着半昏迷的人,心中想着我本就是邪魔外道,有什么瞻前顾后之理,低头便轻轻碰了碰那渐渐恢复成淡绯色的唇。
柔软,有些冰凉。
薛洋一个激灵,骂骂咧咧地一把将晓星尘推开,动作甚至有些粗鲁,夺门而出。
若只是普通的寒冷幻术,晓星尘虽然道行大减,但也不至于招架不住。只是他看不到符文笔划走势,只能像没头苍蝇一样用最原始的法子一个个去试,这幻术却是你越挣扎,陷得越深——的确是薛洋的手笔。
他醒来后思索了半天所有的可能性,却都没有三成以上的把握。
门被推开,晓星尘闻到空气中不一样的气味,下意识脱口而出:“有客人?”
“什么?”
薛洋莫名其妙,环顾四周。“没有啊。”
他突然醒悟过来,是自己刚从青楼回来,沾上了那里的味道。
“哦。”
被陡然打乱了思绪,晓星尘知道是自己猜错了。他不好解释,却突然说道:“我曾经以为,你留在我身边是为了阿菁……她虽然眼睛不好,但性格聪明伶俐,相貌想来也是乖巧可爱的。”
“突然说这个干什么?”薛洋心想,那小丫头片子,脑子里有一万个鬼主意,和他相互看不顺眼,他才不会看上她。
“你就不想有朝一日娶妻生子,儿孙满堂吗?虽然是寻常家庭,但自有凡俗之喜。”
原来绕了半天,晓星尘是要说这个。一股不知名的火焰自心底升腾而起,薛洋顿时刻薄起来:“你问我,你怎么不想?哦我忘了,你喜欢的是宋岚。”
“你……别胡说。”晓星尘像被烫伤一样,分辩的声音在薛洋听来分明就是口是心非。
“被我猜中了吧。”薛洋冷笑道,“可惜我看宋岚对你,好像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晓星尘抿着唇,面色有些苍白。
“你……不用再说了。今生今世我愧对子琛,累他满门,这些债三生三世也还不清……”
薛洋就听不得他说这些。“道长多虑了,宋岚被我拘了魂魄驱使,怕是投不了胎咯。”
“你……你要如何才肯放过子琛?”
“那就要看道长愿意拿什么来做交换。”
“我孓然一身,空空如也,有什么可做交换的。”
薛洋心中一动。
自是有的。
有人来扣门,前来送药。
晓星尘闻到药味,微微皱起眉:“为何又吃药?”
“不乐意?本来身体就破破烂烂的,还勉强在我的极寒九重里撑了那么久,别又旧病复发了。”
“极寒九重?!”晓星尘失声道。他思索了很久,只在中高等禁制里做排除,却万万没想到薛洋一出手用的就是早已失传的幻术。
“正是,没想到吧。”薛洋颇有得色。
“的确如此……可是你便如此直接告诉了我……”
“那当然是因为禁制已经换了啊。道长,你不会以为我的禁制就一成不变等你解除吧?”
晓星尘默然。上次差点送了半条命,才初窥门径,现在禁制又改了,一切要重头再来。薛洋在这方面确有天赋,没听说他师从何人,竟然已经有这么高的造诣。自己要想一次就破除他的禁制,怕是极难。
“既是如此,又何必戏弄我。”
“好玩啊。道长,你这样可比之前好玩多了。来,张嘴。”
“我自己来便是。”
“不,我就爱喂你喝药。”
晓星尘无奈,只能把送到唇边的药汁喝了一口。味道极苦,却也能分辨出其中几味补气养血的珍稀药材。
“再来。”
晓星尘偏头避开:“这些药材,无不是千金难买的珍贵药材,何必浪费在我身上。”
“道长,”薛洋的声音听起来隐隐蕴含着怒气,“你就不能学着乖乖听话一回?”
突然一道侵略性十足的温热气息迫近,晓星尘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唇被恶狠狠地覆盖,极苦的药汁灌了进来。
薛洋按住他的后脑勺,强迫他把药咽下去之后才放开。
晓星尘被呛到咳嗽不止,“你、咳咳……你做什么……唔!”
薛洋不明白焦躁自何处而来。他原以为是身体需要,回来看到晓星尘却又想起那偶然捕获的一吻。
他把千金购回的药放在一边,一手揽住晓星尘的腰,一手扶住他的后脑勺,近乎贪婪的掠夺着他的气息和津液。
道长应该是毫无经验吧。他漫不经心地想,生涩地教人想一口吞掉。
晓星尘是出于惊愕而微微张嘴,侵入的却不是药汁而是舌头。他自幼清修,从没有人对他做过这种事,就算对宋岚有仰慕之情,从来也是发乎情止乎礼。
薛洋却是自小就混迹江湖的小混混,虽然年纪尚小,对这些事却并不陌生。他老练地在晓星尘口中翻搅,舔舐着微苦的唇舌,强迫对方响应自己的动作,捧着晓星尘的脸,像是要把他吞下去一般用力深吻。
原本只是惩罚性质的吻。极苦。还有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渐渐施予者有点沉迷。
吻了不知多久,晓星尘推开他猛咳了一阵。
薛洋却罕见地没有发作。
“药都凉了,真是可惜。我去帮你再热一热。”
晓星尘并不知道薛洋是有意戏弄他,还是如何,只当是他新的消遣。
门开了又关,薛洋竟是走了。
晓星尘抬起僵硬的手脚,循着关门声传来的方向,跌跌撞撞摸索到墙壁,又摸索到门。
他咬破手指,在空中虚虚画了个符。
断无留下之理。
3
薛洋回来,便看到晓星尘白衣上血迹斑斑,长发散乱,正要强行破除他的禁制——却像被一张无形的网扯住,晓星尘越是挣扎,网收得越紧,在他身上裂开一道道血痕。
他于极度愤怒与失望之下开口,声音竟是不可思议的平静:“道长,这法子不成的。”
他将药碗轻轻搁下,看着陷在阵中的人,“我这红尘笑的符文,用的是至阴之体的人血绘成,专克你这样纯阳的先天功。就算你找到了破阵的窍门,没有法器也别想轻易逃出去。”
晓星尘只觉身体如负千钧般沉重不堪,耳边似乎有无数个女子的笑声,呼喊着,唤他的名字,拉住他,不放他走。明明好像再一挣脱就能离开了,身体却又不受控制。他咬破舌尖,守住灵台里最后一丝清明,待要再搏一次——
阵破了。
幻影全部消失。
一只手居高临下地拉住他。
薛洋回来了。
“道长,你又输了。”
薛洋坐在椅子上,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碗壁,嘴角噙着的是货真价实的笑容。
“上回放过了你,让我想想,这次该要点什么彩头好呢。”
晓星尘倒在床上喘气,并不确信自己殊死一搏竟没能逃出去。
看着晓星尘的白衣几乎被鲜血染红,有那么一瞬间薛洋后悔自己竟然设了会伤到他的阵法。但是话说回来,若不是晓星尘想强行破阵,阵法的反噬也不至于这么厉害。
“伤口这么多,不上药可不成。但我要是出去拿药了,道长只怕又要想方设法逃走吧。那可怎么办才好呢。”
他还真像是在为此而苦恼似的。
“没有办法,只能委屈道长了。反正这衣服已经破的不能再穿了,就让我替你脱了罢。”
他用指尖捏住晓星尘的衣角,捏了个诀,衣物就化作纷纷的蝴蝶,飘落一地。
晓星尘身上伤口虽多,却都只是皮外伤。苍白肌肤上纵横交错的红色伤痕,竟有种华丽的美感。
可惜一袭床单落下,遮挡了他的视线。
“道长,外面就是人来人往的大街。这可不同于义城那种乡下地界,若你想全身赤裸走到市集上去,请便。”
门开了又关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晓星尘凝神倾听了一会儿,窗外的确有杂乱人声。自己也的确不着衣物。
犹豫了半晌,他裹着床单从床上站起。
既然知道了是红尘笑,或许还有另一个办法……他一手虚拢住自己的长发,一手解下蒙眼的布条。
薛洋错了。三千烦恼丝,破三千迷障。他身边并不是没有法器的。
晓星尘用布条将长发束好,末端握在掌中,待要再试一次强行破阵,突然听到脑后声音响起:“道长,你就这么想走吗。”
薛洋竟一直留在房中没走!
晓星尘骇然于此子心机之深沉。
“道长,我都说了让你乖乖留在这里,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薛洋的声音里毫不掩饰有种恶意的喜悦。
身上一凉,裹身的被子被扯掉,这下是完全赤裸着在薛洋面前了。
“既然你这么想出去,不如我就把门窗洞开,让外面的人都看一看道长此刻的样子如何?”
晓星尘定了定神,“我既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羞耻更不足为惧。这不过是具皮囊。”
“不过是具皮囊?”
一阵大力,晓星尘身不由己被扯到薛洋怀里,薛洋的手覆上了他的敏感处,薛洋的手不轻不重地揉捏着。
“若是这样呢?道长也不介意被人观看吗?”
“你……无耻!”
晓星尘挣扎着想从薛洋怀里站起来,却被牢牢禁锢着不肯放。
薛洋的手握着他脆弱的器官,“道长,你自己做过吗?”
“看样子想必是没有。道长,我好荣幸啊。”
晓星尘已经无法回答。他清修多年,就算与倾慕之人相对也能以礼相待,情欲之事,既不曾做,更不敢想。但薛洋……
薛洋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一股奇异的感觉从体内窜升而起,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薛洋的吐气就在他耳边,热气只钻入耳里,一阵酥麻,晓星尘以为自己仍在竭力抗拒,却不知早已面红耳赤。
不知为何,耳膜里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背靠在薛洋怀里,四周空空荡荡,无路可逃。
薛洋的手有规律地上下律���,呼吸也逐渐粗重起来。
“道长,你那宋子琛好友,怕是没有对你做过这些吧?”
“你住口……”
薛洋手下一重,晓星尘猝不及防下痛呼出声。
“这就痛了?还有更痛的在后面呢。”
晓星尘察觉薛洋的语气突然变得狰狞,并不知道是何事刺激了他,只觉得这少年喜怒无常,不可理喻。
下一秒,薛洋的手竟伸向更不可描述的地方。
“住手!”
“现在要我住手?刚才想逃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不听话可是会受罚的……”
这惩罚真的是超过了晓星尘的想象。
薛洋竟强行将一根手指插进了他的菊穴之中。
他不可置信地一呆,猛然一阵颤栗,全身都不可遏制染上了红潮,整个人都僵住了。
谁知那手指单单侵入还不满足,竟还得寸进尺地屈伸扩张起来。
“你……你这是做什么?!”
“道长,欺侮你真的让人很有快感你知道吗。”薛洋的一根手指还留在他的体内,另一只手则握住了他的分身套弄,“你反应的诚实和你想法的天真,让我直接就……”
薛洋没有说下去,而是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裆下一按。
摸到那个滚烫之物,晓星尘像被烫伤一样缩回手。
“你……你是断袖?”
“断你大爷的袖!老子不是断袖,老子只断你!”
薛洋抽出手指,下一秒就用胯下之物抵住了后穴。
晓星尘这才终于吓得魂飞魄散,如没头苍蝇般拼命想往前往前躲,薛洋欺他眼盲,稍稍放手,让他以为能逃脱,却又在突然欺身到背后,居高临下地握住他的腰,。
“道长,你这腰,也算是盈盈一握了。”
晓星尘只觉后穴一阵剧痛,像有一根圆头锥,一寸寸往里剖。他自从学成下山,大大小小伤受过无数,却没有一次比得上这样身心俱裂,他低哑叫了半声便死死咬住牙关,不肯示弱于人。
薛洋一口气进到最深处,兴奋不能自抑,见晓星尘一副苦苦压抑的模样,一股嗜血之戾气陡然而生,阳物更涨大几分。
他额头青筋暴起,被高热紧窒的甬道包裹着,极克制地缓缓律动起来。
晓星尘只觉得那东西在自己身体里进出,原以为被剖开便已是极限,没想到还是长久持续的折磨,只得咬牙忍受,几次痛晕过去又醒转,却发现这凌迟般的酷刑还未结束,还在人间地狱受折磨。
身体相连处的剧痛渐渐已能适应,异样感却有增无减。难以言说的刺激感令他背脊不由自主地弯曲,全身颤抖,拼命想逃离,却又像被钉死在案板上的鱼,徒劳地挣扎着,在施暴者眼里又是另一种迎合。
薛洋并不满足,把他翻将过来,以观音坐莲姿势面对面坐在自己怀里,又去吻他的唇,尝到一丝血腥味。
“道长为何如此贞烈,难道要为谁守身不成?哦我忘了,宋子琛已是个死人。可惜凶尸不能人事,否则……”
“你无耻……”
“我是无耻。”薛洋竟还亲了亲他的脸颊,“道长双眼若能视物,该看看你此时的模样,就算和青楼红牌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晓星尘长发散乱,双唇红肿,赤裸的身上到处都是细细的割伤。
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只剩下两个可怖的黑洞。
慢慢淌出两行血泪下来。
4
如此,日日如此,薛洋像是上瘾了,每天将他翻来覆去地折腾,若他不肯吃饭喝药,便亲自上场强灌,又时时设下禁制逗弄他破解。若是破解不成,便要把他按在榻上颠鸾倒凤数个时辰。
晓星尘不敢乱试,至少有五分把握才尝试出手破阵,但他眼盲不便,薛洋每隔几日便换一次法术禁制,往往他稍有眉目,法阵又换了,晓星尘也无可奈何。
薛洋爱煞了同他玩这猫抓耗子的游戏,乐此不疲。
其他大多数时候便在马车上,东挪西腾,不像是随意游走,倒像是在赶路。
晓星尘早年云游四方,各地的方言都知晓一二,有时听得路人的只言片语,只能约莫猜想是在往东走。
他满心疑惑,尚未开口问,薛洋便主动说了:“听说东瀛国颇有些高深巫术,是徐福当年带去流传下来的,就连中原都失传了,我们去看看可好?”
“随你。”
“听说他们对房中秘戏别有研究……”
薛洋在他耳垂上轻轻咬了一下,一只手便去解他的里衣。
晓星尘知道又要做那档子事,身体不由绷紧。
等了半天没有动静,却突然感觉自己的器官被温热湿润包裹住——想了半天突然明白那是薛洋含住了他的命根,脸上顿时腾得炸开了一朵红色炸弹。
他又气又急,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得僵住了,偏偏薛洋的舌头又太灵巧,小意舔弄吮咬……宛如有只小手不紧不慢地搔弄身上最柔嫩处,最恰到好处,最勾人魂魄。
晓星尘就算持心再正,也禁不住这样赤裸裸的挑弄,更何况这些日子来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寸地方没被薛洋细细舔舐把玩过,惯了情事,早不是当初少不更事的处子。
他暗自攥紧了拳头,手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却无法阻止自己在薛洋的侍弄下春情勃发,只能暗自忍耐。
“道长——”薛洋突然变换成义城嗓,甜甜糯糯地喊了一声,晓星尘一个激灵,顿时在薛洋嘴里便泄了身。只听得咕噜一声,薛洋竟还吞了下去。
晓星尘自觉行为失当,面红耳赤之余,更加手足无措起来。往日还能说是薛洋强迫居多,今日却难有推托之词。
薛洋拿布巾替他擦拭,明知他已经是蒸笼里的虾子,还笑吟吟地问道:“道长,舒服吗?这可不是我强迫你的。”
晓星尘嗫喏着,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薛洋却又突然凑到他旁边,用往日再熟悉不过的义城嗓音道:“道长,你当日对我,可有存一二分不清白的心思?”
“自是没有!”
“我可不信。道长最爱口是心非。”
当日……当日他也曾视“薛洋”为世上最亲近之人。
他无亲无故,孑然一身,自从有薛洋和阿菁两人伴在身边,叽叽喳喳,好不热闹。他也曾想过,若是就此度过一世……也未尝不可。
只是当日种种,过眼云烟。
现在既已知当日都是骗局,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一念及此,想到如今也不过是个阶下囚的身份,假戏真做的纠缠,又有什么明日可言了。
薛洋见他脸上红潮渐消,怕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便强行索吻。晓星尘原以为今日的份已经结束,没想到对薛洋来说不过是开胃前菜。他兴致极好,一面天花乱坠地说着不知从哪听来的淫词浪语,一面把晓星尘折腾到倦极昏睡才肯罢休。
就这样一日一日,扑面而来的风大了,还带有丝丝咸味。
薛洋破天荒拉着他出了马车,在某处站定,“道长,面前就是大海了。”
他深吸一口气,又舒畅地呼出,“这还是我初次见到海。道长,你见过吗?”
拂面的风不似春风般柔绵,带着劲道,还伴随着海浪的呼啸。晓星尘忍不住伸手想前,想要触碰那摸不着的风,任其在指间流转。
“当日行走江湖之时,也曾到过东海边。”
“道长,你后悔把眼睛送人吗?”
晓星尘摇摇头,“那是我欠他的。”
薛洋轻轻哼了一声,走到旁边去同渔人攀谈。晓星尘蹲下身摸了摸,才发觉自己是站在一块礁石上。
偶有浪花击打在石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打在他身上,无端生出许多喜悦和遗憾。
自然是有遗憾的。世间再浑浊不堪,仍有可取之处、可喜之物。深憾不能再以双眼见世间万物,天地只余方寸,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黑。
听薛洋同渔人商榷,借了艘船。
“明日我们便出海。”
出海?真要去东瀛国不成?
晓星尘虽不明所以然,但他早已习惯不过问。薛洋行事不能以常理判断,又乐得做离经叛道之事。若是今日兴致来了要去东瀛,明日便当真动身也未可知。
第二日准备出海时,风似乎比昨日更大。
薛洋扶着他上了船,那船上似乎不大,颠簸地厉害。
很快便离了岸。晓星尘在陆地上时,就算目不能视,至少脚踏实地。而今身在茫茫海上,更有飘零之感。
船行了一两天,风变得更大。
在这船上,唯一可交谈之人只有薛洋,不由人不生出一丝依赖亲近之心。
晓星尘听水手在用他听不懂的方言争论着什么,便想问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的人说风太大了不适合出海��说要回去。“
“这风是正常的么?”
“听他们说夏秋季节海上多发狂风,是常见的,只是不适宜在这时候出海。”
“那我们可要掉头?”
薛洋却问道:“道长,你怕死吗?——哦我忘了,你是不怕的。风一大,船要是翻了,谁也活不成。”
“既然如此,他们为何要出海?是你……胁迫他们不成?” “道长你可把我看得太坏了。我何必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迟些风更大了,暴雨劈头盖脸地砸下。
“道长,你没看到那巨浪——足足有十人高。”
“是么?”
他听不真切,只觉船晃得厉害,就连他都有些恶心欲呕。
“道长,船要沉了。那些水手都弃船逃走了。”
“是么?离了船,会有活路?”
“没有。”
“那为何?”
“人人都觉得得做些什么来保全性命,哪怕是无用功。”
薛洋把一物塞在他手里。
摸到熟悉的纹路,晓星尘惊觉那是他随身带了十多年的佩剑。
“道长还记得御剑术吧,朝西南方向一直飞便是陆地。”
船要沉了?这是要自顾自地逃难了么?
晓星尘总觉得这一趟行程太过儿戏荒唐,又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握紧了剑。
“你呢?”
“可惜我不会御剑飞行,今日怕是要葬身汪洋大海。”
不会御剑……?是了,薛洋专精鬼道,并未学过御剑飞行。
晓星尘念了个诀,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太久没御剑,又是在这样狂风暴雨中,不免手生。
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疼。
他定了定心,令剑身平稳些,不再晃得厉害,却心想此生怕是终究不能幸免。
“薛洋。”
晓星尘伸出手。
“道长,此去岸边极远,你的灵力只怕带不动两人。”
“废话少说,”晓星尘罕见地强硬。
周围尽是波涛汹涌及猎猎海风,薛洋若是不出声,他并不能准确判断他的所在。
额头似乎沁出汗,又即刻被雨水冲刷:“手给我。”
半晌。
薛洋如愿以偿把手同他相握。
“道长,你我二人,也算是同剑共济。”
狂风大作,在空中飞行极难,晓星尘竭力才能保持平衡,心神大耗。
“道长算了吧。同你死在一块,我开心地很。”
在这端口,薛洋竟还来吻他的后颈。
晓星尘气息一窒,连人带剑直直坠下……
心里一急便醒了。
“道长,梦见什么了,这样着急。”
薛洋眼见那香已经燃尽,将香炉轻轻盖上。
嘴角微微上扬。
晓星尘定了定神,“没什么。”
方才种种,都是梦境?却又像比普通梦境清晰。
他鼻间嗅到一丝异香,这厢薛洋已经把门窗打开。那香味极淡,一下就散了。
“梦见什么?可梦见我了?”
薛洋偏要耍无赖,连连追问。
晓星尘不理会他,亲手摸到墙壁,站起身,有了脚踏实地的实感后,这才确信自己仍在陆地上,不是在险象环生的海上。
薛洋见他的动作知晓是怎么一回事,却不说破,只随口问道:“道长,明日就到兰陵,你可要见一见故人?”
5
“什么故人?”
“对了,道长你还不知道吧。当日要不是他,你我也不会在义城相见。说起来,他还算是是牵线之人呢。”
“你是说,敛芳尊?”
“不错。”
晓星尘满腹狐疑。
“这是到了兰陵?为何来此?金家势大,你待……如何?”
“我待如何?”
“你可是记恨敛芳尊,要对他下手?”
薛洋顿了一下,瞬间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原来……原来如此!你以为我千辛万苦带着你跑到兰陵,是要暗算金光瑶那家伙?”
晓星尘不语。
“道长,你刚才这番话又快又急,又说金家势大云云,可是在为我考虑?怕我暗算金光瑶,反被金家追杀?”
晓星尘听薛洋语气,只觉得不太对劲,提到金光瑶时也不像是对他恨得咬牙切齿,不太像薛洋的为人。他当年听说金光瑶继任金家家主之位后,做了好几件大快人心的事,其中之一便是清理了薛洋。虽然那之后重伤的薛洋阴差阳错为他所救,但他仍对这位年轻的家主抱有好感。
“又不是我要来的,他也在找我来着。”
“敛……金光瑶为何找你?”
“还不是为了阴鬼符。”薛洋漫不经心地答道。
晓星尘悚然一惊:“这等伤天害命之物,要来作甚?”
“道长啊道长,说你天真,真的。”薛洋像是恨铁不成钢似的,在他脸上拧了一把,“昔日夷陵老祖的阴鬼符能抵挡十万大军,这样的好东西,谁不想要?”
晓星尘只听得遍体发寒。
“那他当年将你打下金鳞台……”
“做戏罢了。傻瓜。要不是有他这个金主在,你以为每日这些珍贵药材,岂是普通药铺里会有的?”
“……你在为他做事?”
“谈不上,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罢了。金光瑶不是什么好鸟,他爹更不是。”
晓星尘虽然眼前无一丝光亮,却觉得世道比这更黑暗。金家如今在几大世家中,已有龙头之位,家主竟也觊觎阴鬼符此物,温家不是特例,若干年后,怎么见得不会出现有一个温家、金家?世道轮回往复,道心尚且如此,人心何如?
“那阴鬼符……怎会在你手里?
“又不是什么绝世稀罕物,就许魏无羡炼得出?”
薛洋语气里有几分自傲,“当年金光瑶找了一堆人,全都是废物,唯独我有几分把握。如今阴鬼符我已经炼出来了,起码能发挥原版的八成威力,已经足够他耀武扬威的了。”
“薛洋……”
晓星尘一开口,薛洋就知道他的用意:“不过,这符我是不会给他的。”
“为什么?”
“有了这个,才有跟金光瑶谈判的筹码。要是把符给了他,他��身就把我给灭口了,我又不傻。”
“那你为何又要来见他?”
“问他白要了这么多东西,金光瑶也不是冤大头,这回他要见面交易。见是得见,符也不会给他,但得把药拿到手。”
“你不给他符,他怎么会答应你的要求?”
“我给他一半,但是得有另一半,这符才能用。”
薛洋出去了。
晓星尘知道他是去和金光瑶见面,却只能留在客栈里暗自心焦。阴鬼符一旦出世,又是一场大浩劫,数万人的性命都堪忧。
薛洋说要拿一半阴鬼符去和金光瑶换药,那药可不就是薛洋每天端给自己喝的?
他既不把千万人的性命放在眼里,又何必把自己的性命看得这么重?
思来想去大半天,晓星尘只恨自己不够足智多谋,就算知道了这样天大的秘密,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当口,薛洋却又回来了。
“行了,事情办完了。这回可以走了,在兰陵这种地方,去哪都要躲躲藏藏,真是麻烦……”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房门被大力冲开,“你干嘛推我!”
冲进来的人听声音是个少年,道歉的话才说半句,看清楚里面的人脱口而出:“……薛洋!你竟然还敢出现在兰陵!”
薛洋低声抱怨道:“真是麻烦,居然会撞上金光瑶的宝贝外甥。”
他和金光瑶勾心斗角扯皮了一下午,早就一肚子火,随口就怼了回去:“兰陵是你们家的?我怎么来不得?”
他这话是有点强词夺理,只听对方也不废话,周围一片物品碎裂之声,直接就开打了。
薛洋一声冷哼,便上前迎战。
晓星尘僵在原地,手心里都是冷汗。
那少年显然还有不少同伴,四周除了打斗之外还有一片嘈杂人声,有人眼尖地注意到了屋子里的晓星尘。
“当心!他还有同伙!”
“这瞎子衣衫不整,两人共居一室,也不知道在做什么龌蹉事……”
都是少年气性,话也就随口说了出来。
晓星尘听着听着觉得不对,薛洋一开始招式还只是随意招架,怎么突然就变得凌厉起来,先后传来几名少年负伤倒地的呼痛声。
那少年坐在地上,手中佩剑已经被打落,什么世家子弟,看着他乞求的眼神也和其他贩夫走卒无异。这样的眼神,薛洋见多了。他最喜欢的就是给人希望之后,又硬生生把那一丝丝的希望之火掐灭。
欣赏够了少年痛苦求饶的样子,薛洋的剑高高举起,正要劈下——
被一柄剑格挡住了。
握着剑的,是他再没想到的人。
“道长,你不是说你再也不用剑了吗?”
晓星尘在千钧一发之际出手,心底其实也没有十分的把握,这下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是救人,不算。”
薛洋本来也没想着要杀这几个少年,尤其带头的还是金凌,要是杀了他,金光瑶只怕真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如今晓星尘竟会出手干预,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这样子,有点儿像昔日的晓星尘又回来了。
薛洋弯起嘴角:“道长,当日你以为自己在斩妖除魔匡扶正义,可结果呢?如今你要重蹈覆辙吗?”
晓星尘并不理会他言辞挑衅,只简单说道:“不许杀人。”
被救下的少年们滚爬到一起窃窃私语:“这瞎子和薛洋是一伙的,看他们在搞什么把戏。”
“道长,你非要和我作对不可吗?”
“我与你,什么时候站在同一条阵线上过。”
“当日在船上,你可不是这样的。”
“船上?什么船上?”晓星尘心中诧异,那不是梦吗?
薛洋干脆往前一步去握晓星尘的手,有恃无恐道:“道长,你舍不得我死。”
晓星尘真气一窒。
“小心,他们是一伙的!”
一道剑气自后背贯入,他往前一个踉跄,手中剑不知刺破了谁的衣衫,又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他手一松,长剑哐当一声落地。
“好了,道长,你可以不必抱得这么紧,小鬼们都逃远了。”
晓星尘原意是不让他追出去,却被薛洋故意曲解。他全身松懈下来,才觉得后背痛得厉害。
薛洋坚持要脱了他的衣衫查看伤口,幸好那少年害怕之下,剑气也未完全发挥出来,只受了点轻伤。
薛洋非要给他上药不可。
“最喜欢受伤的道长了。”
名为上药,实则借机毛手毛脚。晓星尘在意的却是另一码事。
“梦的事,你说清楚。”
“道长,你知道魂梦香吗?传说它能令人在梦中见到想见之人,做想做之事。我不过是小小加了点别的佐料,效果还真是出乎意料……”
“就在这里!他们还没走!”
屋外一阵喧闹,却是刚才那群人去而复返。
薛洋的兴致被打扰,这回真的脾气上来了,“烦不烦,怎么阴魂不散的?”他往外看了一眼,“糟糕,还搬了救兵来。”
晓星尘早已把衣服披上系好,顺带问了句:“谁?”
“又一个惹不起的。”
薛洋一把跳起,拿上剑,晓星尘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点了穴道:“老实呆着!”便出去了,顺便掩上了门。
“道长,我不过是路过,你何必赶尽杀绝?”
“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这声音,晓星尘认得。
泽芜君,蓝曦臣。
薛洋定然不是他的对手,只是他诡计多端,泽芜君正人君子,光明正大的交手自然不惧,暗箭却难防。
晓星尘恨不得竖起耳朵来听,除了打斗的动静之外却没有别的交谈声。
后来,打斗之声渐渐消失,显然一方占了上风。
“不要杀他,”是蓝曦臣的声音,“这里是兰陵地界,就将他交给三弟处置吧。”
看来泽芜君并不知道薛洋和金光瑶之间的交易,又或者他也是在做戏?想起泽芜君的为人,晓星尘更倾向于相信前者。
薛洋被移交给了金光瑶,性命自然无忧,但金光瑶会不会趁机索要另一半阴鬼符?正胡思乱想之际,只听得脚步声渐进。
“他还有个同伙,方才我们亲眼见到的!就是不知道怎么两人最后自己打了起来,我们才能趁机逃出来的。”
房门被一把推开。
“对,就是这瞎子,和薛洋是一伙的!”
传到耳边的是蓝曦臣清润的嗓音:“晓星尘道长?!”
“你们休要再胡说,道长怎会和薛洋为伍。”
蓝曦臣解开了他的穴道,晓星尘这才终于能开口说话。
“多谢泽芜君。”
“道长,你的眼睛……”
“是,受了点伤。”
“这分明是人力所为……难道是薛洋?”
“与他无关,是我自愿恳求恩师将双目换给了一位道友。”
“原来如此。道长大德,我等自愧不如。”
“泽芜君言重了。我受制于薛洋多日,多亏泽芜君出手相助,否则到现在仍无法脱身。”
“道长,我看你气色不佳,可是金丹有损?若是不嫌弃,可到云深不知处小住数日疗养,另外容我翻阅古籍,兴许有良方可使道长重获光明。”
晓星尘略一思忖。
“也好,多谢泽芜君。”
6
盲眼的少女声音清脆,口齿伶俐,听她说话,就像咬了一口夏天的西瓜,又甜又脆。
“我今天在街上讨到了一百二十一文钱,留一百文买菜,剩下的买糖豆……”
“就知道吃,吃成一个胖妞,回头嫁个丑八怪!”
盲眼少女气得一蹦三尺高,举起竹杖就要打人:“你才要嫁丑八怪!”
少年敏捷避开,一面笑道:“哈哈哈,我是男人,不嫁人的。你就不同了,女大当嫁,懂不懂?”
“我也不嫁!我……我要跟着道长!”
“哟,你这野丫头还想赖在道长身边,当一辈子的拖油瓶啊?”
“跟着道长怎么了?倒是你,伤早就好了,还赖着不走,就知道在这蹭吃蹭喝!”
晓星尘远远就听得两人又在互相拌嘴打趣,十分热闹,不禁莞尔。
“阿菁,原来你们在这儿。”
阿菁听到他的声音,忙不迭点着她的竹杖一通噼里啪啦走过来,“道长!他又欺负我!”
“恶人先告状了不是?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什么叫欺负你……我才懒得欺负你这种小丫头片子。”
“你!道长……你看他啊……”阿菁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揪着晓星尘的衣袖要他评理。
少年却上来拖住他另一只手:“道长,我买了你爱吃的嫩笋和蘑菇,咱们回家做饭去,不理这胖丫头。”
“你说谁是胖丫头?!”
“谁答应了就说谁,怎么地?”
“你……可恶!”阿菁举起竹杖就要打人,少年拉着他灵活闪避开,“这丫头疯啦,我们快走哈哈哈……”
晓星尘被他拉拉扯扯也不恼,只笑道:“好了别闹了,今天是大年初一,一起去庙里上柱香吧。”
“难怪今天路人都特别大方,原来又要过年了。”
“对啊,不知不觉又一年了。”
“你今年要许什么愿?”
“我知道,笨丫头一定是希望嫁个好人家。”
“才不是!”
“那就是有吃不完的糖豆。”
阿菁尖叫:“讨厌!不和你说了!”
晓星尘道:“你呢?来了这么久,你就没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少年无所谓道,“我没什么愿望可许的。这神明当真能护佑芸芸众生?我才不信。”
“小孩子家不懂事,别乱说话。”
少年不满道:“道长,我不小了。”
晓星尘摸了摸他的肩膀,“长得比我还高,是不小了。总当你们还没长大,习惯了。”
“道长,你又有什么愿望?”
“自是和去年一样。愿神明保佑大家平安喜乐,福寿绵长。”
“那我也和道长一样。”
平安喜乐,福寿绵长。
“道长?”
晓星尘一震。
他转过身,面向声音的来源。
“是景仪吗?”
“师兄下山办事了,今日我来为道长引路。”
“多谢小友。”
一只手伸过来托起他的左臂,两人一起慢慢走了出去。
在云深不知处住了半月有余,这里太静,只有清风和虫鸣,人很容易就掉进回忆的陷阱里。
原本晓星尘应邀到云深不知处小住,并非是真的对云梦的医术抱有什么期望,更深层的目的是他想亲自了解一下,云梦双杰,是否真如外界传言的那样是持身周正、秉性高洁的公子。毕竟,经过薛洋和金光瑶之后,他实在是不敢再随便相信别人。
但若是可靠,金家家主手握阴虎符这样天大的秘密,除了蓝家之外也没有哪个世家可以托付。
早就听闻蓝家门规严谨,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蓝家上下,一举一动,皆成范式。
只是严格教养出的彬彬有礼,很快就在稍微熟稔之后消失得一干二净,说到底还都是半大的孩子,尤其是思追,总爱缠着晓星尘问他山下之事。
算起来晓星尘也不比他们大几岁,却已饱经风霜历尽坎坷,有时候听到蓝家小辈言语里透出的无邪与天真,竟然有些羡慕。
自己当年未下山之前,也是这样的吧。
“道长,我们到了。”
“来了?快坐吧。”这宽厚中带着威严的声音正是蓝启仁。
晓星尘躬身行礼:“蓝老先生。”
“早就说了,你就跟曦臣他们一样喊我叔父就行了。非要和我生分是不是?”
晓星尘虽非蓝家人,但他性格谦和平顺,身世又凄苦,意外很合蓝启仁的脾气。
晓星尘忙又欠身:“不敢,是星尘高攀了。叔父。”
蓝启仁这才满意道:“今日的药喝了吗?”
“星尘今日正想跟您说此事。药,不必再喝了吧?那么多珍贵药材浪费在我身上,如石沉大海,倒不如留给真正需要的人……”
“这是什么话?生病了就得治!你身体内原有固疾,又受过重伤,加上眼睛上的流毒一直未根治,就该慢慢调养。这才多少天,就急着要见效果?”
“叔父教导的是。”
“你就先留在云深不知处吧,山下的世界太纷繁杂乱,不适合养病。你这病啊,多少是因为思虑过度导致的。往后,少思少虑,能延寿,否则神仙也救不回来。”
晓星尘一一允诺。
“只可惜了你这对眼睛……纵然医术再高,也不能无中生有。你这孩子,年纪轻轻,怎么说挖眼睛就挖眼睛,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
晓星尘只能苦笑。
“不过,老夫和几位族中长辈商量过了,蓝家有一套心法,是一位天��极高的先辈传下来的。据说习得之后,能以心眼观世间万物,能替代你双眼的不便,等你养得好些就传给你。”
“既是蓝家秘法,星尘怎敢……”
“别推辞来推辞去的,无上秘法要是束之高阁,也就渐渐失传了,就应该要拿出来传给需要的人。我蓝家每年广收门徒授业,也是此理。”
“叔父大恩,星尘……无以为报。”
“你啊,少胡思乱想,把身体养好,别让老夫担心就行了。”
两人正聊着,突然有一名弟子来报:“家主请您和晓星尘道长一同到前厅去,有要事相商。”
“我也要去?”晓星尘奇道。
“是,特别指明要请晓道长一起。”
“好吧,我这就带星尘过去。”
“人已经来了,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蓝曦臣的声音里少见的带有些许怒气。
“泽芜君息怒,实是此事事关重大,我家主人吩咐一定要见到晓星尘道长才能说。”
这声音十分陌生,晓星尘确信自己从未听过。他上前一步:“我在此。”
“还请晓星尘道长告知阴虎符的下落。”
“阴虎符?!”
几人同时失声叫出口,晓星尘也是一震。
他原本想等时机成熟了再告知蓝曦臣此事,却没想到对方先有了动作。
他定了定神。“我不知。”
“阴虎符,能召令百万阴兵,昔日夷陵老祖持此凶器,以一人之力,屠尽百万大军。道长可知?”
“有所耳闻。但我出山之时,此物早已失传。”
蓝启仁道:“对啊,这等祸患之物,不是早就失传于世了吗?”
“不错,夷陵老祖的阴虎符的确已经失传,但却有人将其复刻了出来。”
“竟有此事?是谁?”
追问的却是蓝曦臣。
“泽芜君莫急,让我再问晓星尘道长几个问题。道长,你可认识薛洋?”
来了。
“认识。”
“你们二人是何关系?”
“互为仇敌。”
“那为何有人看到你二人一同出入,举止亲密?”
死一样的沉寂。
那人轻轻一笑,“我换个问法。既然你与他有仇,为何你们同行多日,你不杀他?”
“我功力受损,不是他的对手。”
“那薛洋可有对你说起,他复刻出了阴虎符之事?还请道长如实回答。”
“他说过。”
“既然你二人有深仇大恨,他为何要将如此机密之事告知于你?”
“我不知。”晓星尘静静答道:“我亦不知阴虎符的下落。”
“薛洋却不是这么说的。”
那人转过身,却是对着蓝曦臣说道:“还请晓星尘道长随我们走一趟兰陵,去和薛洋当面对质。若是道长清白,我们家主自当亲自将道长送回云深不知处,否则,阴虎符干系重大,恕我们失礼。”
晓星尘静静站立片刻。
他眼上蒙着白布,从对质到现在,脸上柔和的线条全部消失了,又变回上山之时那个偶人一样的晓星尘。
蓝启仁见他白布上又晕出血色,知道他心情激荡,远非面上这样平静,心中不忍:“想是那薛洋信口雌黄,随意诬陷。”
“是,我家主人也这样想。晓星尘道长素来声誉极佳,想来不至于与薛洋为伍。只是阴虎符若重新出世,必将掀起血雨腥风,此事关系天下苍生,我家主人也不敢等闲视之。”
“那星尘你和他们走一趟,说清楚就没事了。”
“是。”
“事情紧急,还请道长这就随我们下山。”
“好。”
“景行,你二人也一同前去。”
“是。
晓星尘知道蓝曦臣是一片好意。
“不必,”他说道,“一点小事,无需劳烦。”
蓝启仁道:“什么不必,你是我们半个蓝家人,我们总不能坐视不理。”
“诸位好意,晓星尘心领。既然此去兰陵,想来金家家主会主持大局,诸位不必再为我的事奔忙。”
“也是,金家家主是我三弟,我让人给他带封信,他定会秉公处理。若是那薛洋血口喷人,他也会护着你。”
“多谢泽芜君。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晓星尘道长可要收拾收拾?”
“不用了。”他站得笔直,单薄如纸。“走吧。”
7
“道长,我扶你上车。”
连马车都备好,可见此行势在必得。
晓星尘顿住:“不必。”
他摸索着车门自己钻了进去,如蝴蝶一头钻入张开的网。
一路上,除非必要,晓星尘都独自待在车里不声不响,枯坐出神。
别人只道他性格孤僻,初时还有几分恭敬,后来只当他又聋又瞎,渐渐便轻慢起来。这些人并非金家嫡系,不过是奉命把人带到,抱山散人的名头虽无人不晓,那也是远在天边的传说,这样一个形容枯槁的道人,也不像是有什么神通广大的样子,渐渐言语之间不无放肆。
等车马行出了姑苏地界,护送的蓝家人离队回转,这些人更是不将晓星尘放在眼里,又嫌他眼盲累赘,每日除了一壶清水两个馒头外,并无其他。到后面更是连称呼都免了,每日掷两个馒头进车里作数。不管是金家给的车马费,还是蓝家留下照应晓星尘的银两,统统进了自己的私囊,每日大鱼大肉,喝得醉醺醺的,划拳丟骰子取乐。
有江湖闲汉贪一口酒喝,便上前来攀谈:“各位大哥,这一趟运什么好货?”
“哪是什么货物,是个人。不过也跟货物没差就是,一天到晚在里面不出来,面都见不到一个。”
“什么人这样精贵?”
“呵,一个病怏怏的道士罢了。哥几个只要把他送到兰陵,就能领一大笔银子,这差事轻松又划算,走一次够吃半年。”
“这么划算?那指不定是什么大有来头的人物。”
“嗨,若真的是什么高人,至于这样?不过我说,看他的样子倒的的确确像是身上有病,别半道上死了吧?那咱们可就亏大了。金主说了,要活的。”领头的人随手一指,“你,去看看,他还有气没。”
被点到名的人心不甘情不愿,放下了手中的酒葫芦,走到马车门外轻轻敲了敲:“道长?”
没人应。
他又敲了敲,渐渐有点不耐烦起来,心里还惦记着自己留在桌上的半壶酒和一碟子卤肉要被别人瓜分了,干脆伸手用力一推车门——
他突然感觉头皮一阵寒意,抬头一看,一道剑光定格在他死前的瞳孔里。
“叫老幺去看看,他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那混蛋灌多了黄汤,怕不是找茅厕去了吧。”
老大骂骂咧咧,正要叫人去找,却见到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黑衣人。
另有一个青年的嗓音从相反方向传来:“怎么磨蹭了这么多天才来,等你们好久了。”
晓星尘自睡梦中惊醒。
路上马车颠簸,他睡眠又浅,原本也只有停下时能好好睡上几个时辰,却不知什么人正驾车狂奔,车外一片嘈杂,似乎有什么人在后面追赶,声音听不真切。
马车骤然急停,只听得几声惨叫,接着是求饶,晓星尘心一紧。
帘子突然被人掀开:“道长。”
笑吟吟的声音,不是薛洋还能是谁。
晓星尘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仿佛早已知道自己到不了兰陵。
“你瘦了。”薛洋端详着他,柔声道:“脸色怎么这么差?这些畜生竟敢慢待你,我杀了他们,给你出气好不好?”
他声音极温柔,下手却毒辣,手中的匕首转眼间就削掉了半个脑袋,那人顿时血流如注,气息全无。
还活着的几人面如土色,簌簌发抖。
晓星尘道:“他们也是听命行事,你何必过河拆桥。”
“我气啊!你知道我用什么才换得金光瑶出面替我要人吗?我想到心里就不舒服,正好趁他们主子不在,人我也要回来了,要他们还有什么用。”
还活着的几个见原先被他们如囚犯一般押解来的人此刻反倒成了唯一救星,纷纷跪地哀求。
晓星尘不忍:“放了他们吧。虽有错,罪不致死。”
薛洋本也没想把这些人全部杀掉,他留着他们还有用处,不过是想听晓星尘开口求一求他,当下便挥挥手让人赶紧滚。
“道长说的是,不该浪费时间在这些小角色身上。倒是你我二人的帐,得好好清上一清……”
早在下山之时,晓星尘就已经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他没想到薛洋会这样胆大妄为,金家不是他的结盟靠山么?竟也照杀不误。
“你半路劫走了人,金家那边如何交代?”
“还能怎么交代?如实交代呗。不过,出手伤人的可不是我。是你的至交好友……”
“子琛?”
薛洋大笑,“道长真是冰雪聪明。”
“原来如此。”晓星尘道,“子琛动手,我便坐实了罪名。而你,原本还在金家地牢里,自然也是子琛救你出去的,和金家并无关系。就算有,也只是看守不利。”
“道长真是一点就透。为了洗清金光瑶的嫌疑,我特意让宋岚多杀了几个人,到时候蓝家追问起来,看金家死伤惨重,再加上金光瑶那家伙素来擅长巧言令色,到最后蓝家也只会安抚,不会问责于他。”
“你费尽心思,无非是想抹黑我与子琛的名声,又何必杀这许多人。”
“我想杀就杀了。谁让我不痛快,我屠他满门。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姑苏蓝家,我也敢寻一寻他们的晦气。”
“你想对蓝家做什么?!”
“道长紧张了?看来云深不知处真是个好地方,道长不过去了几天,便流连忘返。我也应该去住上一阵才是,兴许明日就改姓蓝了。”
“蓝家势大,岂是你能招惹。”
“原本是不能,但我有这个……”
“阴虎符在你手上?”
“没错。”薛洋得意洋洋,“金光瑶那狐狸,这回总算是被我坑了一回,回头等他发现我给他的阴虎符是假的,怕是会气得不轻。道长,你不是喜欢云深不知处吗?我这就带你回去,好不好?”
“我忘了,道长总是嘴上说不要,心里却是喜欢的。”
“不过在那之前,你我二人,有几笔账是时候好好算一算了。”
晓星尘长发散落,双手被捆住,高悬过头顶。
“道长,分别这么多日,你可有想过我?”
薛洋手中拿着一柄小小匕首,冰冷的刀锋贴在他肌肤上比划。
“说想我,我就放过你。”
晓星尘双唇绷紧,一言不发。
“道长,你还是这么倔。我既舍不得伤你一丝一毫,又忍不住想把你狠狠揉碎……”
他拿坚硬的刀柄去挑弄晓星尘的乳首,令那两枚淡绯色的乳头坚硬挺立,又含入口中细细品尝,吸吮地又红又肿才肯放开。
“自从和道长分开,我无时无刻不想着等把你抓回来,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涨一涨记性。要是用些普通的手段,以道长的韧性和心志,只怕没什么用处。所以,这回我满足你一个未竟心愿好不好?”
一双冰冷的手代替绳索,牢牢抓住了晓星尘的双臂。
晓星尘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听得薛洋用甜蜜又恶毒的语气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从前可曾想过,在宋子琛面前宽衣解带?”
什么?!
晓星尘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开始拼命挣扎,却被一双大手牢牢禁锢住,用尽力气也无法挣脱。
薛洋充分享用着他的脆弱与无助,慢条斯理地替他除去身上最后一件蔽体衣物,火热阳物对准了脆弱的穴口。
“道长,你最爱的宋子琛,正看着你呢。”
晓星尘浑身一僵,薛洋趁此机会,用力挺身而入。他将性器插入至最深,充分翻搅着,一面感受着绞紧的甬道剧烈收缩带来的紧窒与甜美,一面用情人呢喃般的语气柔声问道:“你猜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凶尸并无灵智,自然也无表情可言。但晓星尘的样子,却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薛洋,”晓星尘咬紧牙关,一道血痕自他嘴角渗出,“任凭你如何作践我,为何到现在还不放过子琛。”
“哼子琛子琛,到现在了,还是提起宋子琛,你才会有一点儿反应。这个,也是为了子琛吧?”薛洋伸手熟练地套弄起他半硬的性器,强迫他向欲望屈服。
晓星尘咬牙道:“我对子琛,从无非分之想。”
“是吗?”薛洋抬高他的双腿反折过肩,摆成迎合的淫靡姿态,又有意用性器缓慢碾磨最敏感处,令他零零碎碎受着煎熬——
“道长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说这话有几分的说服力。呵,清风明月晓星尘?”
他用力挺身,每深入一次便问一次:“你倒是说说,如何清风,如何明月?”
薛洋日思夜想,就是为了此刻。一开始还能隐忍克制,到后面动作渐渐失控发狠,愈发把晓星尘往死里操弄:“在姑苏蓝家住着舒服吗?是不是攀上了蓝家的高枝,就不想走了?可惜到头来,人家还不是一脚把你踢了出来。”
不管他怎么说,晓星尘也是硬气,白着一��脸不吭声,晕过去几次又醒转,身上处处青紫红痕,但求速死。
“道长,你喜欢云深不知处是不是?那我就毁给你看。”
8
薛洋虽撂下狠话,行程却耽搁了。无他,晓星尘又病了。
这趟旅途本来于他就是煎熬,再被薛洋不分青红皂白一顿折腾,内外夹击之下,病势也来得气势汹汹。
起先薛洋只见他睡得沉,谁知是高烧不退。
本来修道之人,早就不受这些寻常病痛侵袭,晓星尘却如凡夫一般病得十分重,汤药也得撬开牙关才灌得进去。
叫了几个大夫,一半都说怕是不中用,另一半为了保住脑袋,违心地开了些凶猛的虎狼之药,硬是把晓星尘从鬼门关抢了回来。
薛洋日夜不离身侧,见晓星尘稍有好转,才终于能安睡片刻。
晓星尘醒转,听得他呼吸均匀,自己却想起身喝口水。才想把衣角自他身下拉开,却听薛洋恶狠狠道:“你休想自我身边逃开!”
他一怔,“我不过起身喝水。”
那厢薛洋却没有再答话。
原来刚才那只是梦话。
猛药毕竟治标不治本,人是救回来了,后患却无穷。
原本风寒,又变成肺热,又添了咳血之症。
晓星尘日夜咳得厉害,薛洋不耐:“你怎么毛病这么多。”
谁知晓星尘一反常态:“与你何干?”
“你——”薛洋一时语塞,他心底生出微小的恐惧,只怕自己那未曾宣之于口的秘密,已经瞒不住了。
不料晓星尘又自然地转向窗外:“什么花?好香。”
薛洋顺着望去,“早春的桃花开了。”
见晓星尘似有留恋之意,薛洋勒住马。
“这一片有不少桃树,全都开了花,你若是喜欢,我们在这盘桓两天。”
在农家借住不难,只要有银两。薛洋吩咐那对老夫妻烧水做饭,又找出干净被褥。
是夜,晓星尘又咳了许久,无法安睡,便干脆起来看花。
薛洋坐在窗边,看那人循着香味走到花树下,伸出手仿佛想接住落花。
他突然想起在义城过的第一个除夕,晓星尘带回来两壶酒。
一壶放在桌上,他和阿菁之间。
“你们每人只许喝半壶。”
“那你呢?”
“我独享一壶。”
“为什么?道长好贪心。”
“小孩子家,莫要贪杯。尝一尝也就够了。”
他记得晓星尘一杯接一杯地喝,就着无边夜色,就着浩淼星河。嘴里颠来倒去地念些不连贯的诗句,谁也听不清楚。
借酒消愁……愁更愁……
物是人非……事事休……
桃花欲谢……恐难禁……
良辰美景……奈何谁……
阿菁那个鬼丫头,也不知是真的懵懂无知,还是假装天真烂漫,上去同晓星尘撒娇卖乖:“道长可是有思念之人?道长不要想别人,想着我们就行了。”
“是,如今有你们陪我……甚好。”
喝到后面,乱七八糟地说了些自己也听不懂的话。阿菁耐不住困早就睡着了,他坐在门槛上,看着那个孤寂的身影一人在夜色下乱舞。
那一壶酒被他喝得干干净净,人也又哭又笑。
他想,道长,你酒量可不行。酒品也不好。
这样淡的酒,他十五岁时就能喝两壶。
后来晓星尘舞得累了,蹒跚地走回来。大概是酒劲上头有些晕眩,转了几圈,差点一头撞在墙上。他及时挡在前头。
两人撞了个满怀,晓星尘抱住他,嘴里一直在念叨:“子琛……子琛……你可还在恨我……”
他一动不动,等人昏睡过去,才低声道:“他早就忘记你了。”
如今是我在这儿。
道长。
晓星尘。
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花期又短,晓星尘每日绕着棵棵桃树打转,薛洋难得不想拂逆他的意思。只是药就快要吃完了,同老夫妻打听得知,最近的药铺也在几十里路外,若是驾着马车去,有将近两个时辰的脚程,还不如自己独自骑马去来得快。
同晓星尘说了,他却完全不放在心上。
“药没了就没了,不吃便是。反正吃了也不见好。”
薛洋终究没那么洒脱,“我骑马去,很快就回来。”
“唔。”
他想想还是不放心,便又把宋岚留下。名为保护,实则也是监视。
只要给宋岚下命令盯住晓星尘,不管晓星尘到哪他都能找回来。
薛洋这才放心。
左右不过是两个时辰,他病体正弱,想来也走不远。
“道长,我去买药,你可会伺机逃走?
晓星尘闻言,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
“我不走。”
“若是你走了,天涯海角我也追你回来。”
薛洋策马前往城里的药铺,买齐了药材又以最快速度赶回来。临近的时候已经觉得不太对,宋岚竟隐隐有脱控之势头。他一夹马腹赶回,不见晓星尘的身影,厉声恫吓那对老夫妻,方知晓星尘在他一走就去了桃林。
桃林中央,驱魔超度的法阵已经到了尾声。
宋岚坐在中间,神色安详。
一阵微风吹过,肉体徐徐化作飞灰。
“他已经走了。”
晓星尘靠在一颗桃树干上,手里把玩着一根桃枝。
薛洋这才明白过来。
“道长好算计。”
晓星尘颔首微笑。“不敢��。”
薛洋不禁气恼,他算准了自己会把宋岚留下来当护卫,又竟能找到这个天然桃木众多、适合驱邪之地,还利用了自己鲜见的一点不忍之心。
就这样被他钻了空档,施法超度了宋岚。
而他此刻嘴角噙笑,倒真像是了却一桩心事般,志得意满,云淡风轻。
“哼,不过是具走尸,没了就没了。”
薛洋话虽这么说,实际上却心疼得要命。宋岚这种道行的走尸,万里挑一,假以时日细细炼制,未必逊于昔日魔道老祖的鬼将军。当初要不是晓星尘从背后出手,宋岚又神思恍惚,他根本无从得手。何况留着宋岚,对晓星尘总是留一份牵制。
薛洋心里不太痛快,随手把缰绳一丢,一把揪住晓星尘的衣襟,这才发觉他身上热度超乎寻常的高,脸上也少见地添了些血色,竟像绽放的桃花般清丽绝俗。
想必是带病施法,透支了体力的关系。
晓星尘也不反抗,薛洋顺势一推,将他压在柔软的草地上。
风一吹,花瓣纷纷落下。
薛洋原本是跟他闹着玩,这会儿却不小心看痴了。
仙风道骨,人间绝色。
就算是被百般折磨,晓星尘身上却仍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这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晓星尘的时候……
“那人是谁?”
“你说哪个?”
“白衣那个道人。”
“连他你都不知?人称“明月清风”,晓星尘道长,抱山散人的高徒。年纪虽小,道行却不低,你别打什么歪心思去招惹他。”
他面上不屑,目光却一刻也不曾离开。见那人气质出尘,和身旁黑衣男子说了句不知什么,面上竟漾开笑意,更是一朵绝世芙蓉。
他恐怕就是那时候恨上了宋岚,非要把他杀之而后快。
而那一抹粲然的笑意,更是从那时起就深深印在心底……
“道长。”
“嗯?
“我这辈子,不会让你于他人之手。”
晓星尘笑道:“你把我当做一件物什?”
“你若弃我而去……黄泉碧落,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晓星尘大概是真的累了,懒洋洋地躺着,语气里竟透出几分慵懒娇媚:“那我要是死了呢?你便要把我制成走尸可是。”
“死也不行!”薛洋只管蛮横霸道,晓星尘不觉好笑,“任你如何逞强,如何能强过命数。”
“命数?什么是命数?我薛洋这辈子最不信的就是命数!”
“我遇到你是命数。常家死于你手大概也是命数。别不信命,只是时辰未到。”
“哼,那云深不知处命数如何?我这阴虎符已经大成,待我召来十万阴兵,你看云深不知处抵不抵挡的住?”
“平白无故,招惹云深不知处干嘛?”
“但凡是你喜欢的,我便除之而后快。”
“那我要是喜欢你毁不掉的东西呢?”
“譬如什么?”
“譬如你。”
“……道长可是在说笑。”
“自然是在说笑。”
晓星尘只作寻常道来,薛洋心却慢停一拍。还来不及掩饰,却听晓星尘问道:“你这一生,可有心爱的、想要的人或事物吗?”
“金银财宝,锦衣玉食,只要我想要,什么没有。”
“那都不算什么。得到了不觉欢欣,失去不觉可惜,都是身外物。”
“那什么才算?”
“得到了爱若至宝,失去后痛彻心扉。”
薛洋本想讥诮一句凡心太重,见到晓星尘脸上悠然向往的表情,就算病容不减也增色不少,透出一种动人的光辉。
“你是说,宋岚于你?”
“子琛是我至交好友。”晓星尘转向宋岚坐化的方向,手握一抔尘土。“我二人志同道合,相互敬重,原本想一同开创一份事业。”
薛洋冷哼一声,“你们就是想做的太多,搅了人家的局。就算我不出手,各大世家岂容你们坐大?”
“我二人想打破如今世家只收亲族、只传嫡系的藩篱,不拘一格降人才,这本是造福苍生之事。为何他们要横加阻拦?”
“道长,该说你天真还是怎样。宋岚身死,你自身难保,还做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梦做什么。”
“仅凭我一人之力,的确太过单薄。我这次在云深不知处得知……”
“又是云深不知处!你就那么喜欢那鬼地方?”
“蓝家开设学堂,自各家招收子弟,不按世家大小,只看弟子资质潜力。这份魄力,令我由衷钦佩。”
“我是真不明白你们这种人,闲来无事,白日做梦。谋划这些有什么用?”
“昔日温家霸权,欺凌各大世家。若不能改变如今的格局,待一家独大,便又是一个温家。武力能破,不能立。欲立,自有教无类始。”
晓星尘说得累了,停下来歇息。
薛洋默默咀嚼这番话,心想昔日自己年少家贫,饥一顿饱一顿时,想的只是如何能多骗得一文钱,多吃两个面饼充饥。一样是人,一样吃喝拉撒,生老病死,晓星尘为何偏有这么多古怪想法?他生死尚且捏在别人手里,如何有余力关心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与他们的后代,将在怎样的世道下生活?
晓星尘是与他不同的人。
这念头令他有一丝恐惧。
他握住那双手,似想抓紧飘逸的风,融化的雪。
“薛洋,你天赋极高,于鬼道一派更是自学成才。若能将这份才能用于正道,不知能造福多少苍生。”
“道长,你可是要度我?”薛洋不可思议道:“我杀你至交好友,间接毁你双目,败坏你名声,折辱你肉体,你还要度我?”
“山不过来,我便过去。”
“我偏不信有人胸怀有如此宽广。你不恨我?”
“你年岁尚小,聪明机警远在我之上,以后或许大有作为。我……你虽不是我种下的恶因,却意外与我纠缠良多。”
“呵,你不怕被那些所谓正派人士看到,以为你与我同流合污?”
“这世道,正邪难分,善恶难辨,我秉持本心,何必管他人论是非。”晓星尘感叹道,“我与子琛,都是与这世道格格不入之人。我们无法在这样的世道立足,唯独你,却能将世道玩弄于鼓掌之上。你起于微末,出身市井,却擅长玩弄人心。若是你能来做这件事,或许更有可能。”
薛洋冷冷道:“可惜我没有这样的远大抱负。也没那个闲心。从前人人都看不起我,我便要把他们都踩在脚下!什么世家大族,什么名门子弟……还不是脚下的烂泥!”
“旁人若认可你,你便沽名钓誉,旁人不认可,你便愤世嫉俗。何必将自己立于旁人的评价之上?”
薛洋一呆。
“道长,你偏有那么多大道理,我说不过你。只是你今天为何一反常态,如此多话?”
晓星尘低低咳了两声,“我只怕现在不说,以后便没有机会了。”
“不可能!你休想!”
“薛洋,你于我有杀友欺瞒之仇,却也数次救我,两相抵消。我……”
“别说了!说这么多,我都听烦了。乡下草医不可靠,明日我就带你去兰陵,找金光瑶要最好的大夫来治你。”
“何必再费那个心力。你可知天人五衰?”
“我不知道!我不相信!”
“日后你欲杀人之时,若能将心比心,想想若是有天你心爱之人也被人杀害,就算将仇人碎尸万段,也难解锥心之痛……”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又何尝有心爱之人。”薛洋勃���大怒,声音意外地尖锐刺耳,“哪像你们,牵牵绊绊,受制于人。我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旁人杀我,便是杀我全家,否则的话,谁也休想伤到我一分一毫。”
晓星尘笑,又咳,岔气,咳了好一阵。
“那你为何紧张?”
“我哪有紧张?我是怕你就这么死了,不遂我的愿。”
“那你千方百计为我治病、留我性命做甚?”
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几乎就写在面前。
薛洋却突然冷静下来。
他最擅长的,就是在身处弱势时仍能寻找敌人的弱点,然后给出致命一击。
“要想彻底摧毁一个人,有两种办法。要么折磨肉体,要么折磨心智。道长,这两种方法我都在你身上试过了,你却还没有被我完完全全毁掉。我让你杀无辜之人,杀宋子琛,你虽然一度寻死,之后却又挺住了。我一心留着你,无非是想知道,你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晓星尘低声道,“似乎有什么在支撑我,令我还在尘世中煎熬,不能解脱。”
“所以我想试试,要是被你给予厚望的云深不知处被毁掉了,你会怎么样?”
“怎能为这样一个虚妄荒唐的理由,伤千百条人命?”
“我说能,就定是能。”薛洋已然恢复了从容与镇定,“道长,你可得坚持住,别死了。”
9
“道长。”
晓星尘披衣坐起。
“什么时辰了?”他问道。
“接近寅时了。”
“难怪外边这样静,只有马蹄声清晰可闻。”
“道长近日浅眠,不再睡会儿?”
晓星尘欲言又止,末了还是轻轻喟叹一声:“你偏在这些小事上这样好心。”
薛洋���笑道,“对道长来说是小事,于我却是大事。”
晓星尘喝罢半杯冷茶,起身摸索着推开半扇窗。
缱绻微风拂面,似情人在耳边喁喁低语。
“道长,你眼盲也有数年了吧。”
“嗯。”
“可曾后悔?”
晓星尘不语,薛洋笑道:“我忘了,道长定是无悔的。道长虽然不曾后悔,但若是双眼能视物,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晓星尘不以为意。“就算避开一次灾祸,也未必能避开下一次。人生际遇,多半如此。作为与不作为,往往殊途同归。”
“道长怎么如此消极。听说当初是尊师鬼斧神工替你换眼,若去求尊师,再换一双眼睛给你,可行得通?”
“自然行不通。一则,此举虽能使一人重见光明,却是付出另一双明目为代价,非得如我换眼睛给子琛这般是自愿,是偿还才可;二则,我双眼已挖,筋络尽断,纵我师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不能无中生有。”
“你双眼既盲,你师父为何还会让你下山?”
“我派门规,凡下山者,终生不得回转。我已破例一次,怎可一而再再而三犯禁。”
“那你师父就眼睁睁看着你受苦?”
“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与师父无关。”
晓星尘支起手臂撑着头,陷入了淡淡的回忆之中。
“当日我师父为阻我下山,曾给我出了一道难题。若能解开,方能下山。”
水一滴一滴落在水盅里。
旁边放着一个空碗。
晓星尘跪坐于前,死死盯着这半盅水,额头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
师父抱山散人清冷的嗓音言犹在耳——
“此水可救济一岸百姓免受干旱之苦。若你将这盅水倒进碗里,左岸的庄稼便会因缺水而枯死,收成大受影响,不出三月左岸将出现饥荒,无数家庭因此破裂,妻离子散,出现大量难民,最后泰半饿死。若不倒,右岸之人便会立刻因缺水而死。你会怎么做?”
手伸出去接触到碗壁的刹那,又闪电般地缩了回来。而后手又伸出,却迟迟无法将碗端起,不难看出他内心的挣扎。
“若是你选,怎么办?”
薛洋撇嘴道:“他们死便死了,与我何干。只是以道长的性格,定然难以抉择。”
晓星尘点点头:“不错,我当时非常挣扎。”
“若是我,端起水一口饮尽,管他南北东西。”
晓星尘苦笑道:“那可的确是全无烦恼。”
“若真要两边兼顾,再找一碗水来不就完了?”
“师父,我……”手已经端起了水盅,颤抖着,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你打算将这碗水给右岸之人?那左岸的百姓怎么办?”
晓星尘哀求道:“可是师父,没有水的话,他们马上就要渴死了。”
抱山散人摇头,叹气道:“痴儿。那我再问你,倘若你能动用武力抢来别人的水,这样左右岸都能保全,但他人却会因缺水而死。你做不做?”
“万万不能。”
“昔日我大师兄延灵道人下山之时,原也怀揣一腔热血,一心想弘扬门法,扬名立万。只是后来,他突然性情大变,堕入魔道,众人诛之,最后死于乱刀之下。师父出这题,便是想告诉我,无论如何都要秉持初心,不可入歪门邪道,为求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
薛洋撇撇嘴,“这题目也太刁钻古怪。就只有一碗水平分?不能再从别的地方,以正当手段借来一碗水度过难关?”
晓星尘摇摇头,“你说的法子,我当年也想到了。”
“师父,徒儿日思夜想,那道题,还有种解法。”
“愿闻其详。”
“改变规则,破除一碗水只能救一岸人的规矩,一边一半;或让人乔迁至水源丰沛之地;又或是往他处借水……”
“除非你打败我,否则无法改变规则。”
晓星尘诧异道:“……师父?!”
“无法打败为师,也就意味着世间规则难以撼动。你年少气盛,尚不知天之高、海之深。”
晓星尘苦涩道:“我现在知道了。”
“那既然怎样都无法兼顾,随便给一边完了。”
“我当时也想过,或许这就是师父想让我知晓的答案。”
“师父的意思是,有时要有所舍弃,方能救人?”
“是,也不是。你既想下山,是为了什么?”
“弟子愿尽一己绵薄之力,救济天下百姓苍生。”
“荒谬。你师兄下山前说,愿弘扬门法,扬名立万;你师姐下山前说,愿觅一知心人,生死不离不弃。且不说你有多大才干,也敢说出救济天下苍生这样大言不惭的话,为师且问你,既然你自诩为救世之才,若有亲疏之别,如何衡量?”
“弟子不知……”
“假若左岸之人与你非亲非故,右岸却有你的亲朋好友,这水如何处置?再想。”
薛洋道:“那自然是救我亲友为先。别说是一碗水的抉择,若是杀了别人能救我至亲至爱之人,杀一百个一千个又何妨。”
晓星尘摇摇头,“人的价值岂能以亲疏远近来衡量。”
“这又不行,那又不行,这道题根本无解。道长,你当初又是怎么下山的?”
“当时我对着这道题苦思数月……”
“师父,徒儿实在想不出。”
抱山散人叹道:“为师以此题考验你,只是想告诉你凡是总有两难之境,重点是作为还是不作为。”
“若是师父,会怎么选?”
“世间种种,皆有命数,听其自然,不必强为。”
“但是师父,我仍不能眼睁睁看他们渴死。”
“徒儿,你要知道,世上很多事情,并无折中之法。”
“说到底,你师父出这题的目的,还是不希望你下山。”
“不错,师父乃世外高人,早已参透世间众生相,她修的是‘清静无为’。师父原本对我寄予厚望,而我,却让师父失望了。”
“师父,徒儿解开了。”
抱山散人诧异,只见水盅和水碗里都波光粼粼。
“为师说了,不可往别处借水。”
“徒儿没有。师父请看。”
仔细一看,两碗水颜色猩红,并非清水。
抱山散人大惊。“这是……”
“水,我会给右岸之人救急。但左岸的田地也不可荒芜。请师父恕罪。”
薛洋奇道:“道长,你往水里掺了什么?”
“我割开手臂,放了半碗血。”
抱山散人神色复杂。
“痴儿……你可想好了?”
“弟子愧对师父多年养育之恩,但弟子……还是要下山。”
“你既已想清楚,定然知我门规。凡下山者,终生不得回转。”
“弟子知道。”
抱山散人长叹一声。“那你便走吧。”
“师父……”晓星尘虽早已下定决心,临了却还是不舍,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叩地恸哭。
“你与你两位师兄、师姐不同。徒儿,你自幼心善,性格表面上虽谦柔,内里却极为刚烈。为师知劝不住你,便也不再拦你。”
“师父的教导,弟子时刻铭记于心。”
薛洋静默片刻,缓缓说道:“若是别人的故事,若我是尊师,我也不拦你,只等你自己碰得头破血流回来。但尊师毕竟世外高人,她早知在你下山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你这个徒弟了。”
“大概是你料对了。”晓星尘长叹一声,“后来,我带子琛上山,求师父帮忙换眼之时,师父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
“师父说,‘当初你下山之时,我便料到会有今日’。”
两人彻夜长谈,不知不觉天已大亮。
薛洋看了看窗外道,“道长,我们已经到了姑苏地界。江南富饶,又正逢早春时节,风景如画,行人如织。可惜你不能亲眼看看。”
晓星尘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笑道,“光是听,我便能想象周围是何等的繁华与热闹。这里是蓝家的管辖范围,无妖魔盗贼侵扰,人民自然安居乐业。”
马车缓缓行来,路上有许多少年郎骑马踏春,又有不少女郎精心装扮,相携出城看花。
沿途更有小贩高声叫卖:“卖花喽,新鲜的桃花梨花杏花枝!” “公子爷,我这春饼乃是新鲜出炉的,酥香糯脆,不来一块尝尝?”
“糖葫芦!酸甜可口的糖葫芦!”
晓星尘静静听着,脸上的笑容渐渐静谧而安详。
薛洋瞧着他白玉一般的脸,就像新摘下的兰花,芬芳馥郁,洁白无瑕。
“道长,你同我说的故事很有趣,我也想效仿尊师出一道题。”
“什么题?”
“从这里到云深不知处,就数这个小城最为丰饶。若屠尽全城,能换云深不知处平安无事,你做不做?”
10
“道长,”薛洋眯着眼撩起车帘,任凭逐渐阳光细细碎碎洒进车厢。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喧哗,数名稚子拿着风车追逐嬉闹而过,又有一名货郎手中摇着小鼓,吆喝着招徕生意。
“这些人与你素不相识,其中不乏鸡鸣狗盗、宵小之辈。云深不知处却是你钟爱之地,有你倾慕的知交与好友。这是亲疏之别。”
一队接亲的队伍徐徐从前方走来,前头两名唢呐手正卖力表演,后方的鼓手也不甘示弱。新郎骑在枣红马上,春风得意,不住朝道路两侧拱手作揖;那花轿是全���的,轿面上装点的鲜花香草犹挂晨露,娇艳欲滴;抬着花轿的轿夫挥汗如雨,轿子后面跟着一长串挑着嫁妆的小厮,个个喜气洋洋,在锣鼓喧天中走来一路世俗的喜乐。
“瞧他们,今日大喜,明日兴许便大悲。祸福天定,命如蝼蚁。便是苟且偷生,一辈子不过汲汲营营,为一亩三分田地忙碌奔走。反观蓝家,自射日之役后日渐复兴,人才济济,姑苏双璧都是这一辈的佼佼者,将来兴许大有可为。这是高低之别。”
薛洋笑意渐浓,言语中残忍之意却更甚:“道长也可以不出手,不阻拦,不作为。那便是他们命该如此,人各有命。”
他看向晓星尘,后者却出神地听着窗外声响,直等那迎亲的队伍去得远了,才长长出了一口气,问道:“那新郎官,得意吗?”
“得意。”
“那新嫁娘,今日定然很美吧。”
薛洋反问道:“道长羡慕吗?”
晓星尘仰面靠在窗棂上,“有时也想平淡无奇,虚度一生。”
“道长可是转性了?”
“倒也不是。”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没有下文,只是含笑不语。阳光下就连他唇边笑纹、颈上小痣都清晰可见。
薛洋心中一动,手伸到后面,解下他蒙眼布条。
晓星尘闭上眼,长长羽睫清晰可见,在眼下投出阴影。他连日难眠,眼下有青黑色眼圈,憔悴却风姿不减。
“道长偏有这么多共情同理心。天下这么多人,道长管得过来吗?”
“管不过来。”晓星尘放下车窗,将一切隔绝在外。“只是在我目力所及处,当做力所能及之事。我们离开这里罢。”
“不知道长是对蓝家太有信心,还是小看了阴虎符。既然如此……”
“慢着。在那之前,我想先去一个地方。”
薛洋定定看着他,晓星尘似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坦然以待��
良久,薛洋突然笑出声,“好,我让你拖延。”
他侧过身去在晓星尘耳边低声道:“我喜欢看你花小心思在我身上。”
行至半路途,晓星尘突然道:“我听到路边有叫卖酒水的,可否买两壶?”
“依你。”
买了酒回来,薛洋要开,晓星尘却说:“不忙。”
依着他的记忆,行至姑苏城外一座山下。
“道旁应有三棵劲松,仰首望去郁郁葱葱,无边无垠。不远处还有座山神庙。”
“道长可是来过?”
“数年前的事了。”
马车一直往上行,直至山路陡峭,马儿驻足。
薛洋跳下马车往前探了探路,回来道:“再往前都是小路,车不能上了。”
“我们走上去吧。”
“也好。”
“这马儿不必栓死,它灵性十足,由它在附近吃草,不会走远。”
薛洋的手顿了顿。“好。”
果然只将缰绳松松系了个活结。
两人又往上行了不知多久,视野渐渐开阔。
“这里风清朗阔,想来我们已是在山巅之上?”
“不错。原来周围群山连绵,这座是最高峰。”
晓星尘往前走了几步,绝顶之下便是峭壁,薛洋想伸手拉住他,他却自行停下脚步。“我初次遇到宋岚的时候,便是在这座山下。”
薛洋微有不悦:“道长突然提起这个做什么。”
晓星尘恍若不觉,“他说山上有仙人,白衣袂袂,于云雾缥缈间若隐若现。我不相信,他便与我打赌。”
“哼,低级伎俩。也就蒙骗你这样的无知……无邪之人。”
“其时我刚十七岁,好奇心极重,便随他上山去寻找。”
虽然能猜到故事的走向,薛洋还是忍不住问道,“找到了吗?”
“我们爬至山的最高峰,从这里向下看,尽是一片云雾缭绕。子琛说,此时若有人从下往上看,可不是有个白衣仙人,”说到这里,晓星尘也忍不住笑了一下,“立在云雾中央?”
“哼,原来宋岚不过是表面上清高孤傲,实际也是个油嘴滑舌的家伙。”
“我记得有棵巨树,数十围,松形如盖,”晓星尘摸索着,“我还在树上刻了首诗。”
这山巅上仅这一颗树,薛洋明明知道,却不大想去看那首兴许是他与宋岚的定情诗。任凭晓星尘自己四处乱摸,只在后面跟着:“道长,这里地势陡峭,你别乱走。”
晓星尘摸索了半天,突然笑起来。“找到了,是这里了。”
薛洋难免好奇,走过去看,只见树干上果真刻了几行字——
清风不解忧
明月知我愁
独取傲霜雪
细涓化入喉
“道长带我来此,是何用意?”
晓星尘却说:“好久没爬树了。不知身手如何。”
两人似顽童爬上了大树,坐在顶端,群山尽收眼底。
“天边是否有晚霞?我记得这里的霞光极美。”
天边其时万里无云,一片碧蓝澄澈,但薛洋仍点点头,“嗯。极美。”
“酒带着吗?”
“带着。”
薛洋自腰间取下酒壶,拍开一壶酒的酒封,自己先饮了一口,然后才递给晓星尘。
晓星尘却不接。
“酒如何?”
“入口醇厚,余香绵长。”
“听起来是好酒。”
“江南的酒,能微醺,不醉人。”
“你酒量如何?”
“若是北方的烈酒,最多也就一壶。若是这种酒,十壶八壶也喝得。”
“是么?我却不太能喝。”
薛洋嘿嘿一笑。“我知道。道长嗜酒却极少喝酒,若是喝得多了,酒量自然也就好了。”
“听起来似有几分道理。”
“自然是的。这酒道长要喝么?”
“我尝尝。”
晓星尘却不接酒壶,只凑到他唇边轻轻一舔。
似纱似云似梦般若有似无的触碰。
方才饮下的酒便醇醇地发酵起来,在腹中轻飘飘地荡漾着,沉醉东风中,令人疑心自己坠入了某个梦境。
“味道如何?”
“好甜。”
“此酒不仅入口香甜,回甘更是绵长。道长再试试。”
薛洋又端起酒壶喝了一大口,先自己咽下一半,又含了半口酒在口中,反哺给晓星尘。
初初只是试探,而后唇舌戏耍,最后燃起烈焰。
“道长,这是‘细涓化入喉’么?”
也不知是不是不胜酒力,晓星尘双颊升起淡淡红霞。
他哼起一支不知名的小调,薛洋听去,又像是哪里的歌谣,又不太像。
“薛洋,你我相识也有数载了罢。”
“前后算起来有八九年了。”
“已经那么久了吗?我竟浑然不觉。”晓星尘面上红晕更甚,他靠在薛洋肩头,“你我二人,见面即是仇敌,中间种种命数纠缠,谁知越陷越深。我下山前曾立下誓言,此生所作所为,皆须问心无愧。但唯有一事……却是我无法坦坦荡荡呈于人前。”
薛洋的心狠狠地跳快了几拍。
巨大的期待似波涛扑将过来将他淹没,令他无法呼吸。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片绯色的薄唇,呼吸也停了下来。
晓星尘去拉过他的手掌仔细抚摸,“曾有人说我掌纹太乱,不是福寿之相。”
薛洋一动不动,任他拉着手。
“你则相反。”
“这是不是就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晓星尘笑道,“是你福泽深厚,寿命绵长。”
薛洋不假思索,“那我分一半与你。”
“如何分得?”
“祈求上苍,若是不行,便逆天改命!”
晓星尘笑道,“你还是如此不依不饶,锐气不减。我却已经老了。”
“道长不过虚长我几岁,何必总作老气横秋之言。”
“下山这么多年,如梦如幻。有时候一觉醒来,还以为自己还在山上,师父就要来查功课……”
“道长后悔下山吗?”
“我不知道,但有件事我却十分肯定。”晓星尘的双手拥住他,“与你相识……”
身体陡然一沉,随后便直直下坠,却是晓星尘不知何时斩断了枝条,抱着他一同坠落万丈悬崖。
薛洋本能地想推开晓星尘,手举起的当下却听晓星尘在他耳边用梦呓一般的语气说道——
“此生不悔。”
晓星尘这样拙劣的、漏洞百出的计谋,却偏能对他奏效,或许这也是他难对人言的秘密吧。
薛洋伸出的手,改成揽住了晓星尘的腰。
耳边传来尖利呼啸,一道炫目的光箭从晓星尘袖子里飞出,在空中开出一朵湛蓝的焰火。
蓝家人专用的信号弹,在空中亮起。
11
口鼻间都是血腥气,薛洋知道,这下多半是要死了。
他活了小半辈子,不久,死在他手上的人命没有几千也有数百。谁知道他薛洋就躺在这破烂杂草堆里,既不是被哪个报仇的人索命,恶鬼索命,也没被什么尸鬼反噬,却像个被利用完的破布娃娃一样被随处一丢,在这不知名的地方等死。
他不甘。
倒不是怕死怕下地狱,不过是觉得自己还没把该做的事都做完罢了。
说起来他想做的,一件都没落下。
唯独有个,算是让他落到此等下场的罪魁祸首,他还没报复呢。
他不恨金光瑶,甚至有点可怜他。为了个世尊之位,每天说言不由衷的话,做言不由衷的事,就连娶妻生子都身不由己。他不恨他,也不同情他。
他想着那个白衣素袍的道士,明月清风一般……听说他瞎了。可惜不是被他弄瞎的。要是落到他手上,非得教他吃点世间最苦的苦头……打杀算什么,太便宜他了。这种正道修仙人士一般都自诩高风亮节,说死就死,不皱眉头。
他听见人声。
他不期盼有人救他。这世间好心肠的人太少了。
锦上添花多,
雪中送炭绝无仅有。
他给金光瑶练阴虎符之后,奉承他的人也很多。但更多是怕他。他知道。他们怕他喜怒无常,小心翼翼,又想来接近他。他们想从他身上得到的,他也知道。就连金光瑶,也不过是为了阴虎符。
意识愈发昏沉。
忍不住咳了一声,听到自己胸腔传来空荡荡的回声。
金光瑶为了做足戏,下手是实打实的狠。
不料身子一沉,竟真有人把他背了起来。
那人动作很轻,像是怕把他弄痛。那人肩膀不算宽阔,能感觉到支棱起来的肩胛骨。身形消瘦,背个人也不算轻松,走得很慢。
旁边还有个小姑娘在叽叽喳喳,像麻雀,非常吵。
薛洋不耐烦地想把麻雀赶走,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差点一脚都踏进了鬼门关,侥幸阎王不收。
伤口碰到药和水,知觉又回来了。
薛洋听到一个声音在头上说:“不要动。”
仿佛一个惊雷在头顶炸开,也不会比这更让他魂飞魄散。这是才出阎王殿,又遇上了仇家,他以一个濒死之人所能爆发出的全部气力,滚到墙角,睁开眼,戒备地看着救自己回来的人。
“让你不要动,伤口裂了。放心,我救你回来,自然不会害你。”
要不是人在屋檐下,薛洋简直忍不住要拍手叫好。
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让晓星尘救了他一命,还没认出他是谁。
正好,他且在这里养住了,再慢慢想怎么还这个大人情不迟。
无数个歹毒念头在心里转过,再开口时已经带了笑音:“有劳道长了。”
身上的伤口一点点好转,毕竟年少,身体恢复的快。除了……薛洋摸到左手,除了失去的那根尾指,现在只要脑袋没掉,他都能想法子活下来。
只是该如何报复晓星尘呢。
此人性若蒲苇,心若磐石,外柔内刚,宁催不折,是最不好对付的那种人。
无论如何折磨他,只怕到死都硬气,怕是还不及在他面前折磨这个小丫头有用。
但是薛洋岂是只有这点出息和见识的人。他杀人就杀满门,报复也必定做足全套,非得戳人软肋不可。
晓星尘心中所执、心中所念他不是不知道,唯一道、一人尔。
道是正道,人是宋岚。
晓星尘是个瞎子,又是个君子。
君子可欺之以方,而一个瞎了的君子,还不是任他玩弄于股掌之上。
“道长……”
可怜兮兮的声音甚至打着颤,少年躲到了晓星尘的身后,看他一剑贯穿了“走尸”的心脏。
薛洋脸上挂着和声音不符的恶意微笑,“幸好你的霜华剑能自动指引尸气,不然……”
三言两语撇了个干净。
就算以后你知道了,也不能全推到我头上。谁叫你眼瞎心更瞎,不仅救了我这个大仇人,更亲手杀了这么多无辜的村民呢。想起日后晓星尘获悉真相后的反应,薛洋的全身都抑制不住地抖动起来,竭力控制着大笑的冲动。
一道尸毒闪过,晓星尘替他挡了下来。
薛洋有点诧异,又忍不住恶意。
世间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滥好人,才会救下我这样十恶不赦的大坏人。
晓星尘,都是你自找的。
“你没事吧?”
明明自己中了毒,却问别人有没有事。薛洋撇了撇嘴。声音却装出害怕的样子:“刚才那个是什么?我尝到了甜甜的味道……”
“啊?!”晓星尘的声音和面色都变了。“你中了尸毒,快……”
常年把尸毒粉带在身上玩的人,自然不怕这区区尸毒,但薛洋的声音却继续装下去,他倒是想看晓星尘会为他怎么做。
只见晓星尘东奔西走,找来糯米,又急忙画符。
明明自己整条手臂都肿胀僵硬,还在一门心思替别人驱毒。
像这样的滥好人,就算自己不出手,随随便便什么也能折了去吧。
薛洋在晓星尘那碗糯米粥里放了驱尸毒的药。
嘴上对自己说,是不能让晓星尘就因为一点小小尸毒殒命身死。
心里的好奇却愈发炽热。
世上当真有圣人?分明是沽名钓誉的伪君子,和口蜜腹剑的真小人居多。
再有凶尸时,薛洋便收了去。
晓星尘不知他的小动作,还以为他被凶尸咬了,声音也变得慌张起来。
“你怎么了?伤到哪了没?”
“没事,道长,我挺得住……”
晓星尘不疑有他。他本是君子,只以最光明正大之心忖度别人。
“傻孩子……下次不准你这样自作主张。”
“可是,道长,比起自己受伤,我更不愿见到你流血……”
“我照顾你们两个,本来就是理所应当。”
他年纪尚小,晓星尘一直将他当���弟看待。
“道长,”薛洋却偏要佯装天真道,“我想和你结成道侣,你说好不好呀?”
晓星尘身形一僵。
“你从哪听来道侣这回事?”
“上次有个云游道人说的……怎么了道长,道侣……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不……道侣是世上最难得、最珍贵的一种关系。”
“啊……那,道长不愿意和我结成道侣吗……”薛洋佯装可怜兮兮,声音也十二分的失落起来,分明是吃准了晓星尘心软。以往但凡他有什么要求,晓星尘几乎没有不答应的,就算有,磨一磨也就应了。故而佯装天真无邪,实则故技重施。
晓星尘小心翼翼,不知该如何是好,只以自己所修之道门不同来婉拒。
但薛洋与他相处多时,早就知道如何拿捏他,再加上他天生口齿伶俐,心思歹毒,更是用十二分的好话来磨他,一会儿痴缠,一会儿哀求,什么功夫都用上了,晓星尘只是不肯。
“你现在知道道侣是什么了吗?”
“我知道!我喜欢道长……”
“你不过是年幼失怙,错把依恋当做喜欢。等你长大了,真正喜欢上一个人,你就明白了。”
任凭薛洋怎么软磨硬泡,他只说,“你年岁还小,莫走上这条路。我是不可能……唉。喜欢一个得不到回应的人……是很难的。”
温言软语全无用处,往日明明最易心软,偏生在这关头心如磐石,说什么也不肯松口。
薛洋咬咬牙,在晓星尘看不到的地方,面上神色扭曲地有些吓人,偏生语气又温柔十足,“道长喜欢过别人吗?”
晓星尘静默良久,久到薛洋以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时,却听到晓星尘叹息般答了一声,“……是。”
“那……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呢?怎么现在只剩下你一个?”
那个人自然是宋岚。
两人之间发生的事,薛洋一清二楚,就是他一手造成的。
但他带着十二分的恶意,强行要挑开这片伤疤。
晓星尘蹙起眉,绷带上的血色渐浓。
他但凡思虑重或是情绪不对,眼睛便会淌血。
旧伤难愈。
他有些艰难地开口:“我招惹了一个仇家……累及他满门被屠戮殆尽。他说……他说,从此不必再相见。”
记忆里永远只剩下那个冷冷的背影。
那些还没说出口的心思,还未成形,就被击散。
还了眼睛,还恨不得偿命。
自我放逐至今。
一个盲眼之人。
若是再不能与你相见,我要这双目何用……
那绷带上的血痕终于越来越浓,分不清是泪意还是血痕。
薛洋声音嘶哑,似一条被钉住的毒蛇。
“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应该不知道吧。过去他以我为挚友,而我……并不敢逾距。如今……不必再提。”
一片痴心。
错付。
薛洋发现他错了。
他本来不恨宋岚,毕竟稍微挑拨就受他操控的人,在他眼里不过是提线木偶。现在他恨得牙痒痒。宋岚何德何能?
呵,他薛洋又何德何能。
说好的一同创建门派,不以血统为优……
可如今……他恨我……
单是想起这个念头便伤及肺腑。
嘴里一片腥气。
竟是咬着牙关太久,不知不觉咬破了舌根。
面上缠着五指宽的绷带,绷带下隐隐透出血色。晓星尘不肯再开口,薛洋便装作赌气,心下也实在不太痛快,跑了出去。
“你们不知道吧,常言道,明月清风晓星尘,傲骨凌霜宋子琛。说的就是这两个人啊……”
那茶客面前突然一花,旁边的人只见一道极细的鲜血迸射出来,那人竟然被活生生劈成了两半。
一个黑衣少年满身戾气,当众行凶,竟无人敢管。
什么明月,什么傲骨,我薛洋就要毁给你们看!
虽然不知道宋岚在哪,但他有晓星尘,还怕宋岚不找上门来吗?!
话是这么说,薛洋却一直没有放出消息。
一面是觉得在��死前再折磨折磨才更快意,另外也不知为什么,就是不太想看到二人见面。
谁知道,宋岚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看着霜华剑从宋岚胸前透出的那一刻,薛洋心中不知有多快意。
这剧本,比他筹划的更精妙,更圆满。
巨大的喜悦和满足,几乎从胸膛里溢出来。他上前搂住晓星尘,“走,道长,我们回家吃、饭!”
再然后。
不过是出门片刻回转,那人的脸色就不对了。
“薛洋……你是薛洋……”
最初刹那间的惊慌过后,他冷静下来。
“是我。”
一笔笔旧账。
一道道旧伤。
“那你为什么要弄瞎宋子琛的眼睛?”
宋子琛,又是宋子琛。
他冷笑。“谁叫你自诩正义?谁叫你多管闲事?”
原不过当作孩童般斗气的拌嘴,直到晓星尘忍无可忍:“薛洋……你真是……太令人恶心了……”
脑海中腾得炸开烈焰。
“我恶心,你以为你会好到哪里去?”
一股复仇的血在他头脑里涌动。
让他知道!
让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毁了他!
什么明月清风,什么傲骨凌霜。
毁了他!
如毒蛇爬过心底,留下一行剧毒的涎液。
他连解释都吝与,直接招来那具新制成的凶尸,矗立在二人之间。
他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是子琛吗?
他该笑的。
看到了吧,他才是最后的大赢家。
什么明月清风。
什么傲骨凌霜。
还不都是任他戏弄的跳梁小丑。
他看到两行血泪从晓星尘蒙眼的绷带下淌出。整条绷带已经染成了红色。
那个瞎子,伸手去摸已经被制成凶尸的宋岚的兵刃,连手被割破了都不知道。
他整个人发抖的,像一尊破碎的石像。
只需要再推一把。
勒不住了。
自己也勒不住了。
他推了那一把。
“知不知道你昨天杀的那具走尸是谁?”
看着晓星尘的样子,心里无一丝一毫报复的快意,只有深刻的愤懑亟待发泄
好朋友……好朋友!
你们这两个好朋友见面,要不要抱在一起啊
你不是要救世吗,真是笑死我了,你看看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很轻微的一声。
没有人听到。
那根弦,断了。
薛洋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晓星尘提起剑,横在了自己的脖颈。
他一愣。
死了好,死了更好!死了就听话了,再也不会违逆我的意思……
身体却比心意动的更快——
“他动了!师兄,他动了!”
“太好了,快,先给他喂两粒金丹护住心脉……”
周围人影幢幢,许多人急急奔走,化作许多残影。有人扶起他的头,塞了两粒丸药在他口中。
那药入口即化作一片清凉,散入五脏六腑之中。
薛洋勉力睁开眼,自朦胧血雾中却遍寻不着一抹白色身影。
“师兄,他突然开始挣扎了……”
“先点了他的穴道,千万别让骨头移位了。”
“是!”
知觉又消失了。堕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没有光。
12
“那位住在后山小楼的客人是谁?”
“看着年纪轻轻,怎么头发全白了。”
“多年前我与他也曾有一面之缘,那时双眼能视物,发也是黑的,人称明月清风,不知多风流俊逸。”
“如今……”
一人摸索着走进一条朝下的地道。
重重锁链,重重门。
见到他来,守门的人都自动打开通道让其通行。
走过一段暗无天日的长廊后,里面却别有洞天——
在山腹之中,顶上一线天泻下光明,洞中郁郁葱葱,鸟鸣声远近相闻,恰如一座小型洞府。
但这仍是座监牢。
牢里自然关着一个人。
但进来的这人看不到,不仅仅是因为他双眼蒙着布条,更因为他本来就是个瞎子。
“薛洋。我来了。”
没有回应,没有声响。
这人在洞口石凳坐下。他行走时身形脚步略显怪异,长发也花白了大半。
“近日习‘蓝玉诀’,进展较之前却有些迟滞。到现在也不过能勉强能分辨出走兽,静坐不动的,却和木石无异。
……他们将含光君所养白兔拿了一对来与我练习,若是靠‘目力’,勉强只能看到两团极小的光点。
……当年学艺一日千里,如今数月也不见得有一丁半点的进展,想来是在山上住得懈怠了所致。”
他一人说说停停,讲的不过是些日常琐屑小事。其实翻来覆去也不过那些,委实乏善可陈,他便停下来听鸟叫声。
“上回听到你这里多了两只翠鸟,想是误打误撞费飞进来的,却居然在此安了家。”
一粒小石子裹挟着劲风激射而出,正正击中了一只翠鸟,鸟叫声戛然而止,当场毙命。另一只翠鸟的叫声陡然凄厉起来。
再听到一声细微声响,却是活着的翠鸟从空中一头扎下,两鸟相依而亡。
洞府中顿时再无声息。
晓星尘怃然。
他进去寻找,依靠修习蓝玉诀所得来的那一点点‘目力’却不足以在地上找到两只小小的鸟尸,愤怒又茫然地跪趴在地上摸索了一通之后,除了满身尘土之外,更是一无所获。
“薛洋你这性子……仍未改。我知你定要说,不过是区区两只翠鸟。人命尚且轻贱,何况是鸟。人无所惜,无所爱,便不能共情与他人,不能共情与天地。你并非十恶不赦,只是心智有时仍如幼童般天真,也如幼童般顽劣。在这里磨一磨性子,兴许会有助益。”
他叹一口气。
“我又说教了。你肯定不爱听。”
他吃力地想站起,却发现情急之下未拿手杖,周围也空空落落的,无可攀附之物。
有足音由远及近,最后在他身后站定,却冷眼旁观。
“你一年多未开口了。还在记恨我吧。”
他本不指望有答复,不料薛洋却开口了。声音略带沙哑,却字字句句诛心:“当年你花言巧语,甚至不惜放下身段色诱,无非是想引我入彀。挂着同生共死的幌子,实则却招来蓝家人,是怕我从山上掉下去没死透,还是怕阴虎符下落不明?我恨不得将你扒皮抽骨饮血啖肉,你说我恨不恨?”
薛洋将手掌贴上他的心脏。
只要微微一用劲,就能震碎他五脏六腑。
“真想撕开你的胸膛,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心。”
晓星尘仰头‘看’着他。
也不过是团大些的光点。
薛洋看着他。
蒙眼布条遮掉了大半张脸,更显得脸容消瘦。这张脸,数年前见时是遗世独立的少年,如今平添了许多沧桑,却仍有一种出尘的、超凡绝俗的神气。
“呵我忘了,你自然是有的。对天下,对苍生。无所不用其极。殚精竭虑。”
他拈起晓星尘的一缕长发。
“只是天下苍生知道吗?他们会回报你的好心好意?传诵你的美德功勋?晓星尘,你什么都不是。空白了头而已。”
晓星尘微微一偏头,“白的很厉害吗?他们都没告诉我。”
“蓝家人苛待你了?倒比我在个被关在牢里的人看起来更枯槁。”
“不曾亏待。”
“还是你良心不安?”
不料晓星尘居然点头道:“是。”
“这世上我……唯独对不住你。”
薛洋静默片刻。
“现在再来说这些话又有何用。”
他放开手。
“晓星尘,你不要再来了。我不想再见到你。”
那光点渐渐远去消失。
眼前重归一片死寂。
又数月过去,时节已接近寒冬。突然北风刮起,便洋洋洒洒下起了雪。
大雪天,一披蓑戴笠之人走来。
摘下一身装备,除了晓星尘还有谁。
“半夜突然发觉下起了雪,便想来和你一同赏雪。”
那洞府里仍是无声无息。
“虽说你不想见我……算我犯禁一回。”
他便在那幽暗洞口,对着看不见摸不着的雪,枯坐了一夜。
清晨日常巡查之人进来,看到洞口坐着个人,须发上都已结霜,跟雪人无异。待看清楚人之后不由大吃一惊,“道长?”
唤了几声��没有声息,他连忙又叫了几个人来,“赶紧把道长抬回去,让大夫看看。”
这一动静有些大,引得洞府中的人走了出来,见此情此景,冷冷‘哼’了一声便道:“都给我滚,吵死人了。”
其中一名守门人不忿,“你!道长要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什么?”
“他从来就不是为了我。你们蓝家上下都把他当圣人,唯独我把他当小人。还不快滚?!”
那白发的道人从此果然没有再来。
有一天却是蓝家家主来了。
“薛洋。”
“蓝涣。”薛洋针锋相对道:“怎么,你们终于想好怎么处置我了?是千刀万剐呢,还是就地正法?”
蓝曦臣却不多计较,他被奉做世家公子第一,除了人才俊秀如芝兰玉树一般,更是因为其人谦和温雅,和他相处之人无不觉得如沐春风。
而此刻他脸上却少有地带悲戚之意。
薛洋似有所感,“晓星尘���?”
“你现在去,兴许能赶上见他最后一面。”
薛洋一顿,“他怎么了?”
“油尽灯枯。我原也没想到……他还撑了这么久。”
“又是骗我的吧。”
“信与不信,请自便。你若要走,此时便随我走,若不走,我也不勉强。”
薛洋面容阴翳,却自洞府里走了出来。
“带路。”
云深不知处景色秀丽,被封为姑苏一绝,此时二人却足不点地,疾走如飞。
到了后山,还未见人,已闻悲切之声。
小楼前有块大石,可眺望群山,是晓星尘平日在此临风打坐的,此刻却围了一群人,见二人同来,纷纷让开一条道。
其中有人识得薛洋,不由探询地望向蓝曦臣,“家主,这……”
蓝曦臣摇摇头,“无妨。”
薛洋径直走向那块山石。
蓝家人上前要拦,却被蓝曦臣摇头制止。
晓星尘面朝青山,已然坐化。
薛洋伸手去碰他,又突然缩回。
“道长,我来了。”他将手轻轻放在晓星尘肩上,像怕惊扰了他一样,脸上竟漾开笑容,“你应我一声罢。”
他本来生得一副好皮相,声音更是甜蜜无比,像是对情人一样情真意切。
“你应我一句,我……我都依你。”
蓝启仁皱起眉头,蓝曦臣轻轻叹息。其余人等,不清楚二人纠葛的,只觉得此情此景无比诡异。
如此这般,晓星尘自是无法回答,薛洋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搭在晓星尘肩膀上的手也改为抓,手劲之大,能裂骨碎石。
“晓星尘!”
他咬牙切齿,“你若是不应我,我就!”
声音却突然哑了。
“我就……”
他双手慢慢垂下抱住晓星尘,将头搁在他颈窝,像负伤的野兽般呜咽起来。
周围死一般的宁静。
唯有风声猎猎。
那身体被他摇晃着,从衣襟里露出一角信封。
封面便写着“薛洋”二字,只是落笔拙劣,和初学写字的稚子之作差不多。
薛洋拆开那封信,其余人等看不到信上内容,只见薛洋面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又似怨似爱,“好……哈哈哈哈……晓星尘,你……好啊!”
笑声凄厉如厉鬼。
闻着无不怵然惊心。
薛洋面上还带着泪,神色却狰狞地有些可怖:“晓星尘,你薄情寡义,百般算计于我,连死后都还要抓着我不放。我薛洋岂能任你摆布!”
只见他咬破手指,把血涂在晓星尘脸上,口中念念有词——
蓝家不修鬼道,有少数见多识广之人惊道:“他、他是在下咒?!”
众人待要上前制止,只见一道白焰忽然腾空而起,妖异而美丽。
那道白焰将二人围住,薛洋在火中紧紧抱住晓星尘的尸身,长笑不止。
烈火炎炎灼灼,最终将一切都烧了个干净,只剩一摊灰烬,分不清谁是谁。
一张焦了大半的信纸飞到蓝曦臣脚下,只见上面写了几个字——
今生无缘,来生再续。
风一吹,便化作灰烬。
在场的人都被这变故惊住,不知如何是好,只纷纷望向蓝曦臣。
“……家主?”
蓝曦臣叹道:“谁能想到薛洋竟自绝于此。一起葬了吧。”
从此在云深不知处后山有一墓,墓上未刻名字,知情之人对此讳莫如深。后来时间久了,也就被人淡忘了。
…
…
…
若干年后。
某大富之家,膝下无子,夫妻二人长年吃斋念佛,布施穷人,终得菩萨垂怜,诞下了一名小公子。
夫妇二人欣喜若狂,如珠似宝地养大。
此子不仅生得冰雪可爱,更是天赋非凡,三岁便给自己取了字,号“星尘”,其父以为是“天上星宿,落入凡尘”之意,人人都说是仙人转世,从此更加爱惜。
星尘公子生下时,额上便带有一抹嫣红的胎记,又自小便说要找寻一人。
双亲对其爱若珍宝,百依百顺,也不以小儿之言为虚妄,果真按他的描述,四处寻找,多年均无所获。
一晃十数年过去,星尘公子初长成,已然是聪明俊秀,风姿非凡。唯独寻人之事,一直不肯罢休,心心念念,但凡有相像的,便亲自前往认人,却总是失望而归。
后来便以游学为名,辞别双亲,往天下游历,实则仍未放弃寻人。双亲哪会割舍,但又知其从小心性坚韧,不忍拂逆,便准其半年在外游学,半年归家,又派家仆跟随,又四处打点。
直至到了夔州,早有当地的远亲旁戚知其要来,安排了各种节目,星尘公子虽不失礼数,但也兴趣缺缺,只说要自己走走。
家仆哪能放,只是一眨眼就发现公子没了,顿时三魂吓没了七魄,忙派了人四处寻找,却在一破庙附近找到了,忙亲自赶过去。
“里面睡的不过是些无家可归的小乞儿……莫污了公子的鞋……”
小公子笑笑:“不碍事,我进去看看。”
便推开他走了进去。
正如一道皎洁月光,照进破庙之中。
里面果然有几个脏兮兮的小乞丐,瞪大眼睛看着衣衫华贵的陌生来客,不知所措。
小公子逐一看过去,失望摇头。“不是。”
“我就说了吧,这等腌臜之地,怎么会有公子要找的人呢……”
突然一团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污泥砸将下来,瞬间将公子的月白银线长衫染污了一大块。
只见一个邋里邋遢的小乞儿,坐在梁上。那团污泥想来出自他之手。就算被发现了,仍一派桀骜不逊之意,嘴角还挂着嘲弄的笑容。
家仆正要动怒,小公子的眼睛却突然明亮起来,像盈满了漫天星辰。他仰起头绽开笑容,恰如玉树开花,冰雪消融,就连梁上的小乞儿也不知不觉看呆了。
“薛洋。”
-全文完-
番外
“听说了吗?”
“二公子要回来啦!”
“哪个二公子?”
“咱们家老爷不是只有一根独苗吗?”
“哎呀你们新来的不知道,咱们二公子啊,不是老爷亲生的,可跟亲生的也没什么两样!”
“哼那又怎么样,大公子才是我心头明月光!”
“说句不怕冒犯的话,咱们大公子虽然风采非凡,但毕竟太高不可攀了,我有时候看到他,比看到老爷还不敢大出气。虽然大公子从不发火,但总教人觉着不敢冒犯。但二公子可不一样,他从小性子活泼,可爱跟我们逗趣了。”
“那为什么我都来了一年多了,从来没见到这位神秘的二公子?”
“咱们二公子三年前就上少林拜师学艺去了,你才来多久,当然没见过了。”
“哇……真想早点见到二公子啊……”
新来的小丫鬟们一脸懵懂,也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二公子的回来产生了许多期盼。
整个许府乱成一团。
全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忙活,就是为了给即将归家的二公子许长安筹备洗尘宴、收拾院落、采买下人、宴请宾客……
平日素来气定神闲,涵养十足的大公子,也鲜见的有些急躁。
一会儿想起一茬,又问“云片糕桂花糖琥珀核桃备好了吗?阿洋最爱吃甜的。”
又让人把仓库里珍藏的玻璃自鸣钟搬出来:“这种新鲜玩意,阿洋定会喜欢。”
连管家都看不过眼劝道:“哎哟我的公子爷啊,您就甭操心,一准我们给安排地妥妥当当的!”
星尘不禁失笑,“是我的不是,你们忙。”
他坐下看书,又命丫鬟研墨写字,看了半晌只顾出神,被窗旁鹦哥嚷嚷的“二公子!二公子!”给叫回了魂,才发现原来自己居然连书都拿反了。
这样失常,可不就是因为三年了,那人总算要回来了。
想起初见那日,人海茫茫中终于遇见——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爹娘,也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阿洋。”
“我姓许,名长宁,字星尘。”
“那我就叫你星星。”
“也可。既然只有小名,你就随我姓,位列长字辈,叫长安吧。”
许长安。
许长宁。
“入我家门,便要守规矩。”星尘吩咐了一句,管家便领命下去了。
不一会儿,便有家丁抬了几大桶热水来。
阿洋警觉,“这是要干嘛?”
“给你沐浴。”
“哇啊……”
三个如狼似虎的阿嬷捋起袖子扑上来,不顾阿洋抗拒,硬是把水洗到变清、洗到他浑身上下连一根头发丝都是香的,这才作罢。
星尘看着浑身上下焕然一新的阿洋,满意地点头道:“明日起请夫子来教看书识字。”
管家悄声问道:“少爷,这小……小公子如何安置呀?”
“和我同吃同睡,待他便如同待我一般。”
阿洋一向撒野惯了,起先还觉着夫子摇头晃脑地讲课甚是有趣,很快就厌了,趁夫子不备,一溜烟就跑,叫都叫不回。
星尘亲自去找,找了一圈,最后在一个偏僻院落找到他——才逮着一个大蛐蛐儿,正得意着呢。 “跟我回去念书。”
“不去。”
“为什么不去?”
“念书不好玩。” “等放课了便准许你玩,上课时便应认真上课,不可私自溜出来玩耍。”星尘耐心道。
不料阿洋反问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这么管着我?”
闻言,星尘一挑眉毛。
“是你什么人?”
他长得本来清俊贵气,额间红色胎记宛如刻痕,更平添了一丝冷艳。
他走到阿洋面前,迫近了看他。
“你说我是你什么人。”
他靠得极近,那一瞬间的冷意让阿洋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不小心就把手里的蛐蛐儿给放跑了。
“我读不就是了嘛……”阿洋嘴里嘟囔着,却居然乖乖跟着回去了。
自那以后,同吃同睡,同进同退。
星尘在大事上管得严,细处却十足放任宠溺,几乎是有求必应,百依百顺。
就这样,一晃八年。
当初也不清楚为何要找,只是看到时便知是他。
是命数,怕也是前世冤孽。
这天一早,管家早早的就命几个伶俐的小厮到城门口去守着,一有消息就来回报。
星尘本也想去,被再三劝阻这才作罢,只是在家里坐立难安。
自从三年前阿洋决意要拜师习武,自己千挑万选之下选中了少林,便是看中名门大派,门规甚严,虽教人习武,却德行并重。
谁知道,说上山,当真一次都没回来过。
一别三年,如今他……怎般模样?
还如同小时候那般机灵淘气?
不知可生分了。
又是忐忑。
又是期待。
书反正是看不下去,写了几个字也都不好,他干脆撂笔到庭院散步。
庭院中有棵当年两人一起种下的槐树,如今也亭亭玉立,绿阴如盖。
正出神,树上突然冒出个人,倒把他吓了一跳:“什么人……阿洋?!”
来人笑嘻嘻,一双桃花眼,俊眼修眉,顾盼神飞,不是许长安又是谁。
“想我不?”
“才回来就说什么风话。”许星尘说着,面上却透出隐藏不住的喜悦,“阿福他们都去城外迎你,没见着?”
“没,我一路飞奔回来,就是想给你个惊喜。”
“既然回来了,还不快随我去见爹娘。”
阿洋却干脆在树上坐了下来,两条长腿在空中晃啊晃:“你先说想不想我,想我才下来。”
“若说不想呢?”
“不想我就打道回少林寺。”阿洋面上假意懊恼,实则笑意早就盈满眉间眼角,直将溢出来。
“想,自然是想。”
“是许长宁想许长安呢,还是星星想阿洋?”
“有何区别?”
“区别可大了。”
星尘叹道:“想,许长宁想,星星也想。”
阿洋心满意足,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这才从树上跳下来。星尘才发现他在山上这几年身量拔高不少,都比自己要高出少许了。
阿洋大剌剌一揽他的肩膀:“走吧,拜见爹娘去。”
见久候不至的二公子和大公子一同走出来,府里一片大乱,又一片大喜。当下吵吵嚷嚷的,就将两位公子簇拥到主屋去了。同长辈见了面,又是一通喜极而泣、抱头痛哭。许母毕竟慈母心肠,拉着阿洋的手问长问短,又是心疼他在山上学艺练功吃了不少苦,又是欣慰其学成归来,其中团聚热闹不提。
一顿家常便饭吃了有个把时辰,许父便道:“时辰也不早了,今日早点回去歇息吧。” “对对对,瞧我只顾唠嗑,安儿肯定累了。”
“不累,和娘说多久的话都不累。”
“你这孩子,从小就嘴甜。院子已经收拾出来了,快去看看合不合心意。”
两位公子各有院落,给二公子准备的一切都是簇新的。
阿洋进去一看,果然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他在山上清苦惯了,如今回来觉得什么都好,也不挑。一抬眼见到桌上摆着一碟果糖糕饼,会心一笑,丢了颗松子糖到嘴里,转身便走了出去。
这厢星尘正在更衣准备就寝,见阿洋推开门走了进来,不由大奇:“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合意?”
“没,就是新屋睡不惯,也睡不着。”
阿洋大剌剌往床上一躺,双手枕着头,大有赖着不走的意思。
“想起你小时候刚来的时候,也是不肯自己睡,非要黏着我。”
“然后你就老给我讲什么善恶有报的故事,翻来覆去的讲,我到现在还记得呢。”
星尘微笑,“嫌我啰嗦可是。”
阿洋拍拍自己旁边,“快上来。”
星尘脱了靴子坐在他旁边,被一把抱住,阿洋将头埋在他颈窝里,“我可没有一天不再想你。初时想,你怎么就这么忍心,把我送上山,后来便就赌气,人人都回家,就我不肯回。”
“你真是……从小对谁都有说有笑,就偏偏爱和我置气。”
“你又不是旁人。”
星尘摸到他手上茧子,又看到他身上的淤青新伤,顿时心疼:“这些是怎么来的?明天让人把药油找出来擦擦。”
阿洋不在意道:“过十八铜人阵的时候受的伤吧,擦什么药油,过几天就消了。
“十八铜人阵?”
“少林寺的规矩,破了阵才能下山,我心急,闯过就立马去找方丈要下山,不然早没了。”
“师父如何?师兄弟如何?”
“都好,师父尤其待我好。”
“明儿让管家备份厚礼送上山。”
……
两人闲话了许久,直到屋里自鸣钟打鸣,星尘听罢,“不早了,你还赶了一天路,快睡吧。”
阿洋却非要搂着他的腰,靠在他肩上,“好。”
结果没一会儿又不安分,开始动手动脚。
“别闹。”
“星星。”
“嗯?”
阿洋将小臂撑起,“你知道我在山上这么久,最想什么吗?”
“想什么?”
星尘仰视着他,看着他一点点俯身下来,将唇印在自己唇上。
触感是不可思议的柔软。
“星星,你比糖还甜。”
柔软的双唇又渐渐往下,亲上锁骨,然后是胸膛。衣带不知何时已被解开,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
那手从胸膛一路抚摸往下,伸向脆弱的器官,一把握在手心。
星尘的双眼猛地睁大,身体也陡然一震。他从未近过女色,素日连自渎都很少,身体异常敏感,被撩了几把玉茎就已然充血挺立。
阿洋却远比他老练,除了在茎身上下套弄,还时不时用指甲轻轻刮过铃口。
“你……从哪学来这些的……”
“无师自通行不行?”
见星尘面上一片红潮,呼吸也急促许多,显然已是情动,便从兜里掏出一小盒不知什么,刮了一大坨涂抹在星尘的臀间穴口。
“顺了一盒阿碧的脂膏,回头还她十盒。”
小时候虽有不少亲昵举措,但做到这种地步却是初次。星尘身体不由绷紧。
阿洋嫌衣服挂着碍事,便草草将他剥了个精光。这下两人的对比便鲜明许多,一个是习武之人的身体,强韧有力,呈现出风吹日晒的蜜色,另一个却白皙柔软,触感如上好丝缎。
“星星,我在烈日下练功,你都在屋里偷懒罢。”
“什么偷懒,分明是……啊!”
阿洋已将一指探入他的后穴。
初时只觉得异样,再深入些感受便有些不同。
因为做足了润滑,不觉得疼痛,只是感觉异常古怪,星尘蹙着眉,想挣开,又没舍得动。
“爹娘没给你说亲事?”
“嗯……啊?什么亲事……”
“可曾看上哪家闺秀?”
阿洋嘴上这么说,手下却不留情,一根指头搅得天翻地覆。
星尘自打娘胎里生出来后哪曾禁受过这个,薄唇微张,双眼失神,看得阿洋心痒难耐,胯下更是滚烫。
好容易手指抽将出来,却换了更粗的那根抵在入口。
“星星忍着点。”
龟头挤入那狭窄甬道,却又和手指大不相同,身体最隐秘的所在被强撑开来,虽有润滑也还是胀痛。
星尘脸白了几分,起先的情潮消退不少,只觉有根粗大事物在体内长驱直入,一点点送将进去,直埋入最深处。
阿洋忍得十分辛苦,好容易进去了,直想横冲直撞,却又怕弄坏了他。耐下性子一点点前后松动,又去舔他耳垂嫩肉,好教他放松些。一面在耳边‘星星、宝贝、心肝儿’地一阵乱叫,一面又去抚慰他半软下来的性器。
年轻人终究血气方刚,待得阿洋最后一丝理智也被冲破后,却已经是双手紧紧搂住星星腰腹,从后背一下一下用力顶弄。虽有些道听途说学来的房中术,事到临头哪顾得上那些,什么九浅一深,什么进度有度,全都抛在脑后,只顾爽快,每下都既深且猛,肉体相互拍击声不绝于耳。
被他这样胡搅蛮缠乱来一通,星尘起初咬着牙只硬忍,后来却不知怎么,却似有一把邪火自小腹烧将起来,直窜升上去,一阵快意惹得头皮发麻,疼痛被冲散了十分,身体不似自己的,浑身上下染上一层薄红。
阿洋发觉了他的异样,贴耳低声道:“是不是……妙不可言?”
宛如炸雷。
正欲分辩,阿洋却将他翻过来,两条腿大开,摆出放浪姿势,更方便他一面操弄,一面欣赏身下人分明沉溺情欲,又羞惭欲死的模样;自己却像饿了许久的野兽吃到了点甜头便不再狼吞虎咽,只蓄意撩拨他那敏感处,偶尔言语调戏,非要看这冰雪一样的人融成一滩蜜水不可。
星尘只觉身体不由自己支配,随着他的抽送不自觉抬腰摆臀迎合,不知口中叫了些什么,神魂几近飞出天去。
阿洋十指托住他的腰臀,狠狠抽送了数十上百下,这才精关大开,一泄如注。星尘的阳具却还直直立着,不得释放,十分难过。阿洋见他眼里蒙上了一层泪膜——被折腾地惨了,又不得发泄,正焦灼着——虚虚捋了几下,突然坏心眼地低头在他玉茎顶端轻轻一吮——顿时喷浆出来,洒了自己一身。
次日星尘醒来,便发觉浑身上下被拆散一样难受。
阿洋却神清气爽,一早起来还在院子里练拳,甚是可恶。
丫鬟端水进来,“啊呀,大公子今日居然起晚了!”
星尘待要挣扎着起来,却有心无力,只听阿洋在外解释说,我俩昨晚同床夜话来着,让他多睡会儿。
丫鬟们一片感叹,两位公子感情真好。
阿洋在家住了数日,每日寻花问柳,喂鱼遛鸟,过上了标准闲人公子哥的生活。
他又不同于星尘,没有家事要打理,富贵闲人一个。
许母看着便起了心思,闲闲便道:“既然安儿也回来了,我仔细挑了几家闺秀……宁儿也看看罢。”
许父也从棋谱里抬起了头。
阿洋闻言,且不答话,只歪头去看星尘。
星尘只说,“孩儿今日所言同从前一样,其他皆可,此事恕难从命。”
看来是个惯犯了。阿洋笑得眉眼都弯起,露出两颗小虎牙,裹着芝麻的酥糖咬得咯嘣响。
“你这孩子,唉……也不说缘由,也不答应……那香火……”
“孩儿早就说过,要承继香火,可从族里过继。三叔早有此意,只等二老点头。”
许母只得愁着脸,“宁儿大了,性子倔,主意多,也不听我这妇道人家的话。安儿可别学样,娘给你找门好亲事……”
阿洋却跪了下来,向二老叩了头。
“不瞒二老,我是个断袖。”
他指着惊慌失措的星尘:“此生别无他好,唯他一人尔。要是你们答应,那便皆大欢喜。要是不答应……”
阿洋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邪气又生动,哪像名门正派弟子。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
瞠目结舌的二老望向大儿子:“宁儿?”
却见星尘也在阿洋旁边跪了下来,一言不发。
许母:???
许父:……………………
盖因许家二老都不是什么性质强横之人,加之许长宁又是企盼多年才偶然得子,原本也不盼他如何出人头地,只平安喜乐一世。
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算是默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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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听的音乐,芒果就更好吃了
这一个月在网上看了好多朋友的年终总结,然后手痒也想写一篇。但是由于我12月31号能量槽空了,就等到了今天。
Daily Streamlined Workflow
19年在日常生活里沉淀下几条行为链,尽量做到了不需要多思考或者消耗意志力就能去做。
【起床至开始工作前】
1. 听到闹钟(冬天基本上是6点夏天可能会再早些) -> 坐起来 -> 穿好瑜伽服 -> 烧水 -> 去卫生间 -> 回房间铺好瑜伽垫 -> 先坐一会冥想+喝已经烧好一会儿温度适中的开水 -> 打开iPad挑自己比较喜欢的博主练30分钟左右的瑜伽。个人比较喜欢阴瑜伽,对呼吸和能量的把握更到位。
2. 打开一集播客 -> 洗漱 -> 换前一天晚上准备好的衣服 -> 出门坐地铁。出门之后我就尽可能什么都不听,进入一种与周围环境相融的正念状态。
3. 公司和我家大概5站地铁,下了地铁站,我每天都会去特定的一家早餐店,为此特地氪金哈哈哈哈。喜欢去这家早餐店是因为他们的早餐特别丰富,光是粥,就有黑米粥,小米粥,绿豆粥,白粥,皮蛋瘦肉粥这么多种,另外还有玉米,鸡蛋,荷包蛋,蛋卷,烤红薯等等等等,各种营养素对应的食材都可以在这里找到。
3. 地铁站到我公司有大约1.2公里的路程,我可以选择骑单车,但是我百分之99的情况下选择走路。
古翠路伴着京杭运河,河两边长满了柳树,春天就是樱花,桃花,玉兰花的比美季。早晨阳光洒下来打在脸上,有叽叽喳喳的鸟叫和早起划着小舟清理河道垃圾的老爷爷们,听着歌,走在路上,简直太幸福了。我手机里大概有几百张这条路的图片。一度都是蹦蹦跳跳去上班的,怎么可以骑单车!不过到了11月底,叶子落光了,树都光秃秃的,杭州也开始被厚重的雾霾笼罩,连着十几日阴沉沉看不见阳光,这条路走起来就没有以前那么有意思了,难怪我要离职。呵。
5.到了公司,第一件事情,接一杯热水。
6.打开我的滴答清单,打开【Streamlined Workflow】我每天会记录以下两件事。
1)x月��动日志
<锻炼了>格式:日期+练了什么部位
最喜欢的动作是什么+为什么喜欢
整体的感觉-> 大脑和身体
<没锻炼>格式:日期+没练
为什么没练:身体和心理的感受都可以谈一谈
没练也可以继续呀!
2)x月饮食记录
格式:日期 + 最印象深刻的食物 + 什么感受
每个月月底把这一条任务转到我的另一个清单【良好精气神】作为存档。
每一天最清醒的时间大概就到此结束了,剩下的时间我都过得很混乱:-)
混乱成什么样子?
可能比我的排版要更乱那么一些。
我曾经偷偷观察过我注意力游离的全过程。
在某一个本该用来认真工作的早晨。我在刷推的时候看到竞品的主设计师(长得蛮帅的,而且好多观点我都喜欢,所以悄悄关注了很久)在征集widget设计样式,当时有用户在他的thread下面提到我们的产品,我就去瞄了一眼儿。然后我开始神游
我打开了Android开发文档,找到了widget开发设计那一章节开始看,之前看过一遍,虽然我不做产品也不做设计,有空还是会看一下,因为负责UX Writing, 怕自己搞出很可笑的文案。
待我看完一遍之后,我已经忘记了我为什么此刻在这个文档里面,我花了十几秒反应过来之后,回到了这个设计师Twitter的主页。
我继续开始看他的另外一个 thread, 关于设计师在制作 Portfolio 方面他给的一些建议,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看这个,反正我就是按捺不住我的手点开了。
类似的开小差场景贯彻落实在我工作的方方面面。
最近才开始实践【番茄钟工作法】
认知上,早就知道「专注」的重要性,但是行为层面,还远远跟不上。在效率类产品公司工作,有这样的表现,感觉很丢人☹️
长期项目
一直以来都不太列新年计划。主要原因是,我的身体精力有极强的季节性,也许是因为年底杭州天气差,运动量减少,睡眠时间变长,进入无心工作,不想见人的模式。我很清楚1月初这个时候列计划对我来说没太多意义。所以,其实在11月份,就列好了2020 OKR 且已经实践了两个月。
我把滴答清单其中一个文件夹,命名为【长期项目】在里面放了我想以「年」「decade」为周期的事项。
目前有四条清单,分别是「精气神的持续培养」「我的小金库管理」「内容输入」「个人输出」这是我未来10年想专注投入的四个方面。自从把它们文字化,我自己好像变得平和淡定,没有以前那么急躁了些。
精气神的持续培养
所有有助于我做精力管理的方法论收集,个人实践过程,实践反馈都放在这个栏目里。大概包括但不限于:
1. 冥想+运动+觉知的持续练习
感谢Jade, 今年对正念有了新的理解。
2. 营养均衡的饮食
我自己的目标是每天至少20个sku的食材摄入以及合适的饮水量。
3.情绪日记+自己的情绪语言库的构建
尽可能用具体的语言描述下情绪。感到背叛而不是生气,怅然若失而不是悲伤,失望而不是惴惴不安,受到拒斥而不是感到委屈。另外,还会在时间精力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详细记录下当时情绪触发的场景,我下意识的非理性信念。
4. 习惯库
因为个人非常认同且受益于「通过将目标拆解成为日常习惯融入生活」来打造「低进入门槛」的做事方式。Set that default behavior and let it become my second nature.
我将一些自己认为5-10年想持续保持或者想开始培养的习惯列在一起,同时记录下「我为什么想培养这个习惯」「这个习惯会训练到什么目标肌肉」这一步是为了防止自己“跟风”“脑子热”培养xxx习惯。
大概会根据自己的资源(时间,精力等方面)给我想培养的习惯定优先级。
我的小金库管理
这个没啥好说的,反正就那么几块钱哈哈哈哈哈。
不过2019年开始极简护肤,不买化妆品,穿搭上,除了买跑鞋和运动方面的服装几乎就没有新的支出了。东西少了之后,也越来越清晰自己真正需要什么了。昨天仔细数了一下,我的房间里非留下不可的东西也就那么80-100件,甚至还可以更少。
内容输入
基本上是看书+Youtube+看博客
这个也没啥可说的,反正看的也不多哈哈哈哈哈。不过为了筛选出「虽然重要」「虽然高质量」但是「当下我不需要知道」的内容且为了规避我scroll down the screen mindlessly 的坏习惯,现在严格规定自己不输出什么就不准输入内容,特设此原则,为了沉淀下「当时此刻」「source 来源」以及「我大概想要从中获得什么」「通过这个摄入我可以创造什么」
另外,找内容前,我会花更多时间找到对的朋友作为过滤器。
举报了,物化好友。
个人输出
芒果本人在2019年通过typlog勉强拥有了自己的博客.
写了10篇左右?具体数字我忘了,因为没钱我已经很久没登录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两行写得也太敷衍了。这个话题我可以具体开几篇聊,先搁置了呜呜呜)
短期项目
这是我在滴答清单里开的唯二文件夹,专门放以「月」「周」「日」为周期的项目。
比如临时决定的短途旅行,提前规划几个月的度假(呵呵呵,我不配有度假)
比如提前三个月准备的面试,简历更新; 一个为期两个月的学习项目诸如此类。
发现假如我是处在一种"嗯挺好的我没什么问题"的状态时,往往就是我开始进入被温水煮的阶段了。因此在【标签】类目中特设了一个 #askgoodquestions 这个标签下的问题既可以拿出来和朋友闲聊,也适合和自己的mentor沟通,改进工作。
杂七杂八
【玩耍篇】
一个人去了甲米还有曼谷,在曼谷见到的外国人比在洛杉矶还多。咳咳,曼谷想再去一百次,比我想象中要多元立体的多,尤其是带着暧昧灯光的按摩店。
单独挑了半天泡在泰国素万那普机场航站楼,这个机场,据说是第三世界国家里,以技术为主导的超大基础设施建设,低成本高质量建造的低能耗典范。大型人类观察场所。当时就是随便找个点儿,席地而坐,观察来来往往人的神态,听他们聊天,再猜他们的身份,另外还尝试穿越整个机场,观察内外部对称的设计。当然前提是,时间真的很充裕,那么闲的时光可能再有不会有了呜呜呜呜。
甲米,好看,没别的。
另外,和分舵小伙伴去莫干山,青芝坞开party, 和同事outing去长沙,三天充值了八杯茶颜悦色,去我国知名学府湖边“打卡”......
因为一些意外原因,没去成澳洲。
但意外发现去带美签可以去墨西哥,2020想去过亡灵节。
【人际关系】
认识了好多新朋友,有幸拥有了自己的情感支持系统+智囊团。
开始有耐心和爸妈用「他们的语言」解释我习以为常的概念。
2019大概就这样,2020没啥特别的计划。写到这里我发现我丝毫没提工作,工作部分大概和个人输出紧密相联。新年会找一份更有创造空间的工作~
另外,比起1年计划,我更有意识地在具象化五年内我想过什么生活。
昨天去练习了拜日式108次,所以最后想分享下这个108背后的传说故事。
印度教中的有一只神猴哈奴曼(Hanuman)他最喜欢天上的太阳,但是他一出生就将太阳误认为是天上的一个美味多汁的芒果,嗯,应该就是我🥭。在阳光明媚的一天,神猴看着天上的“芒果”再也忍不住了。他用有力的双腿蹬离地面,伸出长长的胳膊,高高跃起,腾飞在空中,向天上的“芒果”飞去,越来越高,越来越近……成功了!
他拿到了“芒果”,急不可耐地塞进了嘴巴。嘴巴如黑洞般吸走了世界的一切光亮,一瞬间,天地一片黑暗。
炽热的“芒果”烫伤了他的嘴巴,但是固执的神猴始终不肯吐出来。黑暗让掌管世界的神察觉到了异样。赶来的因陀罗神看到了神猴鼓胀的嘴巴,立刻用他的钻石迅雷(vajra)击打神猴,并打中了他的下巴。下巴的剧痛让嘴里的太阳掉了出来,世界恢复光明。但神猴受了重伤——他的下巴(hanu)断了。神灵剥夺了他的超能力作为惩罚,但是为了表达打断神猴下巴的愧疚,赋予了猴子其他特殊的能力。与此同时,神也意识到教育才能使这只与众不同的猴子更加优秀。
神猴需要一位好老师。
“为什么不问问太阳愿不愿意教你呢?”神猴的母亲安阇那建议,“太阳驾驭着他的马车,去过了这个世界任何一处角落,看到了这个世界发生的任何事情。他知道所有的宗教经文,也能够飞的比你更高。我肯定他早就把你小时候做的错事忘记了。”
于是神猴去请太阳做他的老师。但是,太阳拒绝了。虽然太阳忘记了神猴以前吃掉他的事情,不过他说:“我有一套严格的计划,没有一丝空余的时间。我必须不断的移动,这样你怎么能够学好呢。所以,我不能教你。”
“如果我一直跟着您呢?”神猴问道,“这样您愿不愿意让我做您的学生呢?”
“你大概会遇到不小的困难,”太阳回答,“不过我答应你。”
于是神猴飞到了天上,面对着他的老师开始学习。太阳开始在天上一边移动一边讲解经文。因为印度文化中背对老师是不礼貌的,因此太阳教书的时候,神猴就一边倒着走一边学习。就这样,日复一日,神猴在倒着走的过程中,收获了知识,领悟了世界的真谛。
(参考The Ancient Origins of Surya Namaskar: Sun Salutation BY ZO NEWELL )
上面就是拜日108式的起源。在参加这次习练之前,我是不知道这个故事的,我甚至不知道108就是连续重复同一个动作108次。
练习过程中,呼吸,温度,脑中来来去去的念头
「这是第几遍了」
「我猜还有几遍」
「是十遍会停下来休息一次吗」
「怎么感觉是没有中场休息的」
「这个钟声响一次是多少遍呢」
「她怎么记住自己到第几遍的」
「好像越来越轻松了呐」
「上下犬的切换越来越流畅了能够感受到腹部核心的发力呀」
到最后结束,我发现曾经练的很随意的体式,其实动用到了全身部位的肌肉。对于一个没啥事情能在同一天连续做过50次以上的人,这个体验非常珍贵。而弯、展、起、俯……练习108遍拜日式是为了什么?
为了可以向别人炫耀我坚持完成了别人完不成的108次?还是为了练习而练习?
我们每个人的路上,大概都会碰到那个令人垂涎的“芒果”,无比期望可以得到的美味。但是,是否在得到之前有耐心?在费尽力气得到后却发现这个芒果很涩时,心中能否继续抱有对甜美多汁芒果的热情?是否有人曾经对自己错误的行为进行劝阻而自己一意孤行?
拜日108就是用一遍遍重复的动作帮助自己回到最平静的状态。
不过,理可顿悟,事需渐修。接下来的日子,还是要不断习练,不断提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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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迹2/Remnant Ⅱ,
美国Gunfire Games出品,Gearbox Publishing于23年7月多平台发行,steam标准版245元,豪华版预购3份DLC,售价340元。类型结合射击刷宝+类魂,不以剧情见长,无有深刻有趣的人物刻画。虽然深度有待商榷,但游戏性充沛,衔接过渡各类玩法,各种各样的隐藏要素层出不穷,包括剧情方面,反馈会随不同的选择变化。
大概游玩到中期,特性池点出十个特性,开启副职装备栏,便可搭配不同基础职业,组合出110种变化。基础职业分十级,升级会解锁相应技能,习得、强化专长和特性;刷宝意味道具、装备的收集、自定义,此外还有嵌入圣物附加属性的碎片、精英怪掉落赋予武器被动的突变因子。至此,RPG已颇有韵味。
四个初始职业之信物可从13号实验区各行导师处购入,交给华莱士制作,至于所需素材流光水晶,前期可在迷宫·破碎入口附近刷一只固定生成的精英怪获取;营地卡沙也有少量出售。炼金术师之信物神秘之石,洛斯曼旧城区任意有缺口的下水道前,概率遭遇白鼠,击杀获取;定位团队辅助,技能分别为免疫减伤、狂暴增速、免死复活,特性上,能多服药,且药效时间翻倍。召唤师之信物褪色秘典,耶莎呈现血月天时,收集15份血月精华,于血月祭坛制作;召唤生物在场时,改装、技能伤害提高35%,因此可以定位武器技能输出;技能分别召唤麻球、飞怪和掠夺者。入侵者获取偏后期,终章推进到根蔓地球,防守区域5分钟后,走下一楼通道,捕梦根瘤状物体,由行者的梦进入根蔓的梦境,最终就能获得信物木刀;定位刺客爆发,技能闪避残像、闪现增伤、备份回溯;特性延长闪避30%的无敌时间,配合分流戒指,无敌帧几乎完整覆盖闪避;专长,若敌人不以自己为目标,攻击提高,适合组队触发。同属后期的枪手,战役最后一个世界,听泥牙讲完一代的故事,获得信物破旧弹膛;技能快速拔枪、增加瞄准移速+切枪自动换弹(适合快切栓狙)、增射装速+全自动;主要专长,激活技能后获得8秒无限弹药,搭配日暮长枪,能实现双重无限续航;特性增加一半弹药储备;定位直接、强劲的武器职业。探险家通关即可领有,开启新周目自带福特猎枪和独有的英雄长剑(释放剑气),技能提速跑图、增益喷泉和宝藏雷达;特性增加15%的移速;专长好运,概率增加精英怪掉落;定位功能性辅助,偏向跑图和资源获取。工程师信物固定在涅鲁德第二张图刷新,输出定位,注重技能伤害,全部加成源自技能也服务于炮台技能;初始特性增加一半技能伤害;主动专长超频重型武器,实现25秒的无限弹药;特性增加一半护甲效果。执政官需要一比一cos创始人福特,装备特定道具技能,五个饰品中三个通关后能在营地购买,莱托项链狗刨解锁购买项,最后一个藏在根蔓地球,推进主线时留心探索;定位改装伤害。
说到类魂,不得不提关卡设计。遗迹2采用程序生成地图,随机搭配的模块关卡给每周目带来独特体验。五张图风格迥异,原始森林的神秘莫测,末日世界的萧瑟悲凉,克苏鲁的阴暗诡异,宇宙空间的壮阔波澜;一张图内,不同的刷新点,风格也殊异。精心设计可谓五花八门的Boss战,虽然压迫、节奏不及一流,但不重样、不堆怪、不叠强度,考验技术、配装,很多Boss战不乏耳目一新的有趣机制。魂系动作系统主打精简,遗迹Ⅱ中玩者之技术系于射击、闪避、走位以及特殊能力,前期建议多加熟悉翻滚手感和体力控制。
地图虽然随机生成,但生成原理有迹可循。从宏观到细节,先是世界模板,决定整个周目的主线剧本,包括主线Boss、任务以及若干配套地图。包含两张大地图和五六个地牢,大地图置两座世界水晶,一座位于起点,一座中心,之外有若干地牢入口;地牢地图相对独立,起点落有世界水晶,分单出口、双出口,双出口另一端通向另一地牢;主线场景有的嵌于大地图,有的如地牢一般独立。世界模板中所有传送点,除个别地牢会变动,其他都像槽位一样相对固定,因此可以通过已知地点的相对关系判断其他位置,只是每次刷新,不确定槽位内容,但大体风格受世界模板制约。其中,地牢、中心水晶的事件与传送点名称绑定。一部分作连通用的地形区块也附有事件,或明显、或隐藏,奖励固定,刷在地牢中且��座地牢只有一件。蓝光知识、紫光配饰等限量生成的物资,一张大地图或一座地牢只有一份。
关于隐藏武器。通关硬核末日,看完制作人员,可在所有存档中解锁致敬遗迹Ⅰ:灰烬重生的七把武器。三柄近战,其中世界之刃释放的剑气比英雄长剑更远更宽;四把步枪,其中弑星者能释放重力球。而遗迹Ⅱ中的隐藏武器,近战捕梦网,洛斯曼图莫洛堂区医院三楼阳台有钥匙打开地下室,拾取织梦者石像与梦境地下室之网交换。副手星辰射击,涅鲁德第二图,互动各处五口小棺,前往边缘设施二楼,进入关卡,启动深处电机,返回关卡入口启动无人机,会送来利于前期的饰品与高爆弹的星辰射击。主手新月弓,由尼姆埃梦境中的阿那米回声制作而成,击中敌人回箭回血,增加射击速度、装填速度,蓄力双发。 开局13号实验区中,手电筒底部的数字可以打开福特办公室的箱子,内有钥匙,顺港口附近小道走,开启仓库,有副手微冲MP60,保障前期扫射。跟随进度到迷宫区,在变换目的地的传送门前等待白线场景,落地清完敌人,雕像下密码棒可以做成电系副手奥秘,自动索敌、传导电伤,清杂好手。同样在传送门前,俯瞰场景里有防止死于转化的再生之心;传送门处左转探索,有改装流的迷宫法杖。 耶莎:禁林主线,帮助劫掠者奖励流血增伤的项链劫掠者标记;不与鹿互动,直接击杀劫掠者有绯红薄膜,制成的长枪无情可以堆叠流血Buff。另一主线:红王座,为女王卖命击杀Boss得到空洞之心,制成裂石大剑可以砸地释放冲击;如不卖命落败,关进大牢能获知击败Boss的另一方法,先击败守护者,乘其尚未恢复时打倒巨树可获取扭曲天青石,制成扭曲劲弩,跳弹攻击。 莫洛堂区主线Boss织梦者掉落的幽怨梦丝可以制成步枪日暮,技能吸血、无限弹药。 涅鲁德:休憩图打败哨兵要塞Boss得到的幻象碎片是幽灵利刃的原料,幽灵利刃反击连段为大范围剑舞。涅鲁德·遗忘监牢图,找到灵魂火种,对话达拉裟,不加入,对决胜利可获得AOE酸性手枪星云的材料劲爆胆囊。
至于套装、配饰。套装七项数值,减伤的护甲值,伴随护甲值共涨的重量,以及五类属性抗值。挑战者特性强壮脊背减少负重,工程师特性坚韧提高护甲值。流血伤害缓慢,但期间治疗效果减半,能叠加三次;火焰伤害迅速,能叠加三层,但翻滚可以熄灭;超载状态结束前,承受一定电击会受到闪电爆炸伤害;腐蚀造成持续伤害,且期间所有来源的其他伤害增加10%;枯萎的橙色根蚀持续打断动作、扣减体力上限,而枯萎的紫色诅咒减少血量上限。
洛斯曼地区,下水道区任意有缺口的下水道口概率遭遇白鼠,附近可搜寻炼金术师套装;终章根蔓地球入口一带可搜寻入侵者套装。而洛斯曼随机关卡:发愿者的客厅中有皇家猎弓、翡族套装;随机关卡:鎏金大厅用刺客之刃了结红王可以获得红王冠。 耶莎随机关卡:挽歌,解谜石门,内里世界水晶旁的罐子下藏有密道,通向红寡妇套装;一处打开的棺材可以从上跳入,下连密道,有分流戒指,同一场景,隐形墙内有磁石头冠,与禁林入口的沃恩特贝德交谈送有配套的磁石戒指。 完成迷宫主线,取得传送门钥匙,破碎入口处右转探索,直到传送至码头的某处房间,有护甲值168的莱托二式套装。刷15次世界Boss,建议利用冒险模式,即可购买无视负重的亮钢戒指。
配装方面,其实就是如何筛选、统合所有RPG要素,找到合适角度切入纷繁复杂之中,切忌眉毛胡子一把抓。一个好的着眼点或起点,能够为配装定下基调,一上来便撇除开不相干的因素,让玩者做有效且有限的选择,例如伤害类型。选好起点便可细究其分类,进而套用到所有要素上进行挑选,例如接下的挑战如果主打生存,配装就可以多换成生存主题的物品。同样思路大可再去审视职业加成、定位玩法等等,令配装实现各方面的统一。
多人合作中,一人拾取,系统会同步复制给其他人,弹药除外,但枪手因为被动,拾取弹药时,队友能复制到拾取弹药量五分之一的弹药。除炼金术师,包括医疗兵救人也要消耗一瓶龙血。一开始龙血默认三瓶,华莱士处可以增加携带数。如果队友死透、找不到尸体,得全体水遁回世界石互动才能拉回。
以上内容伴随跟新或有变更。制作组更新思路,一在加快养成,免去不必要步骤,使玩家更快把玩到核心;二在调整数值,尽量平衡各项武装、词条,避免一家独大,垄断其他配装的潜力和乐趣;三则是修复Bug。后续DLC可能会推出新图,新武装,新职业,乃至新系统。
新手建议
遗迹2因为随机地图,很难做出流程攻略,通关并不意味结束,其可玩很大一部分来自重开和高难。所以以下为概括的全流程指南,指导不同阶段做什么事好。
游戏的乐趣。一方面,遗迹2包含大量随机事件,其中不少多结局,而且隐藏要素极其丰富,虽然没有传统意义上峰回路转的地图设计,探索的乐趣依然很多。另一方面,遗迹2战斗玩法以配装为主,而本作的可玩配装不仅丰富,而且各有千秋。初见阶段乐趣主要来自探索,后期则集中在配装上。探索+配装的双重乐趣,构成作品的核心可玩。相比之下,类魂风格的战斗更多只是承载两者的框架,黑魂中常见的一级通关、无伤走位之类的挑战,其实不太适用本作。如果想充分体验探索,建议至少在初见阶段拒绝攻略,此一阶段战斗较为轻松,无有必要打一开始就功利地追求强力装备。如果想尽情耍弄配装,建议也是不要局限于所谓的“最强配装”,这一概念本身就有待商榷,每个配装不仅有相对的强弱之分,还有各自适合的状况,在不同的地图和boss战中选择合适的配装,才更加合理。如此一来,会发现,就算是末日难度下,某一场景首选的配装其实也非常多。而指南旨在规划出大致方案,供君体会游戏一位两体的乐趣。
游戏从耶莎、涅鲁德、洛斯曼中随机选取一处开局,打完进入迷宫,之后会同时开放余下的两个世界。全部肃清,来到最后的根蔓地球并通关。过程中,迷宫与根蔓地球地图固定,另外三处为随机世界,通关对应世界解锁冒险模式。冒险模式保留当前的战役进度,另开独立槽位再次随机生成对应世界。建议开荒途中,每打通一个世界,就再开冒险打打,每个世界打下两遍,收集到的装备、资源也更多,而只打两遍也不易重复腻味。不建议高难开荒,从最低难度幸存者便可。本作难度有些类似高周目这种循序渐进的定位,推荐从最低难度开始,提升实力的同时迈向更高难度。此乃开荒阶段之流程。至于配装,主流强力需要若干随机获取的装备,不适合供开荒参考,而幸存者难度其实也不需要强力配装,因此建议,选两个全伤加成职业,打法混合武器射击和改装伤害,这种打法留到后期难上台面,却很适合开荒。职业方面,医生开局,保证圣物尚未升级时有足够续航,在洛斯曼解锁炼金术师作为另一职业,前者技能提供强力生存,后者二技能又有一定输出加成。而武器的话,主武器推AR步枪或猎枪,都能直接于基地军火商处购买;副手奥秘,虽屡经削弱,综合性能依旧不错。三种武器固定刷取,不受随机影响,但如若遇到中意的武器,随时更换,毕竟开荒的意义在于多多尝试。
通关后,遗迹2仍然保有许多新内容。探索方面,开荒如果没有查看攻略必然落下许多,这时候对照攻略收集,应该会发现不少惊喜。而配装,也是时候开始尝试,无论看上哪种配装,核心都是必须拿到所有相关装备。在随机生成的世界中凑齐特定装备,确有难度,可以利用地图生成机制针对性寻找。刷装备之外要刷资源,刷资源的思路分成如下几类:废料,铁、经验等需求量庞大、又缺乏高效来源的资源,其获取效率挂钩难度,高难下资源奖励增加,建议尽早达到老兵难度,之后后从此不再低于老兵,这样很大程度上便能保证此类资源的供应。铁不会怎么缺,废料在老兵难度后开始不缺,但经验一直会缺,建议同时使用学者特性、贤者之石戒指和泥牙的经验药水。水晶、腐朽水晶、拟象等相较特殊的资源,各有专门刷法,参考相关攻略操作,毋需重复清图。圣物碎片,建议先刷圣物粉尘,刷法参考第一类资源,而后开一个末日难度的冒险,直接在基地叨沃处购买。总之,开荒阶段后,收集装备、刷取资源应该会持续相当久,过程中如果感觉强度大抵可以了,不妨试一试高难。四个难度,幸存者定位专门的开荒难度,完成开荒,收集���基本装备后,老兵才是基准难度,几乎所有配装都能在老兵难度下畅通无阻,即便职业等级未满的同时还装备大量经验获取装备,噩梦难度相比老兵有较大提升,需用成型装备,一般而言也建议使用满级职业,不携带经验获取装备,能省下一个戒指栏、10个特性点以及一个生存向合剂。全副武装下,大部分配装应该都能打噩梦,而其中一些强力配装,即使沿用刷取经验的配置也能打。能打噩梦就尽量打,老兵难度下可以多加尝试,并不耽误时间。最后的末日难度挑战更大,不仅像噩梦一样要求成型配装,还有额外要求:第一,生存压力大幅提升,建议推图携带两枚生存戒指,多点生存特性,当前版本下,倾向优先堆高生命上限,其次再是护甲,DR减伤只要有树皮特性的10点足矣;第二,战斗时需要选择适宜的配装,推图考虑交战距离是远是近,飞行敌人的数量及强度,以及场景高低差和障碍物的多少,boss战则要考虑是用站桩还是脱手,具体又是哪个配装。在噩梦的基础上,一方面要求额外投入资源供生存,另一方面要求根据情况合理配装,一部分配装在末日下会不够强。高难战役通关后商人会出售新装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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