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mgik
#动物的缺点,如自相残杀和自私等等,人类也有。
niteshade925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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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re's a problem the whole world is facing right now: the people don't bear any blame, nor do the people have any responsibil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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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vitasashag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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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polar dairy 2
似乎醒来之后就给自己放一下血成了唯一的安慰剂,越割越感受不到疼痛,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方式肉体上重回了青春期,碰巧联系到了我的一个认识人夸夸其谈一些让我吃点能量食品以及点评我行为相当青春期的屁话。似乎人们的认知中半公开的自残与自戕只有缺乏管教的青少年才做得出,我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证明我确实没有抵抗的能力,那种每次袭来的复杂与苦痛永远占据上风,后一次都比前一次更加无法抵抗。每一次袭来时你都为依然需要去进食(尽管少量)、排泄和清洗自己、以及观看尽管无意义的东西来度过为数不多的清醒时刻感到好笑,在多年以前为了避免自己掉入卡夫卡式的深渊(那是另外一种深渊),我主动放弃了稳妥的社会身份,这当然在我的上一辈看来是无法理喻的,规则和秩序以及按部就班的生活似乎在他们的眼里可以逃离疯狂,当然“逃离”本身也是,我已经大概率确认了一个事实即是:逃离现实的我,就是他们维持与幻觉中的还在困难光荣的荆棘路上狂奔的女儿共处的可能。现实中的我则肯定他们最知道发生了什么。
朋友说,你的内心足够强大,你可以的。在卡夫卡式的悲剧中,这句话发生在每天打卡上班的同事对话中,内容不同,内核相似。我后来发现雅典泰门或圣鹿式的悲剧如何就可以自以与卡夫卡不同呢?每一次郁期都比前一次的郁期内容凶猛,无论我在燥时再尽全力构筑一些什么,郁期的第一二天就可以完全摧毁,天空中出现的那个与月亮完全匹敌的月亮,那个小星球,我一遍又一遍的在每一个复发的低谷重复播放那几部,拉斯冯提尔全部循环、兰斯莫斯全部循环、查理考夫曼全部循环、大卫林奇全部循环等等,我们这代依然是与电影相伴而生的一代, 我永远在相同的电影与语句中反复沉没。中文,尤其简体中文是喜爱提炼与传颂短句的,诗歌与词句的雕塑感将我们的审美带往骈文的并喻,但我们又热爱共鸣与喜剧,于是很多噩梦般的句子都被升华为了诗歌。为了抗拒这一点,我始终强迫自己时刻观看上下文,而这上下文让我放弃抵抗。有什么比去疾呼追问上帝的上帝之子更没落呢,今天我再次知道的一个现实就是我们的表达与我们想让表达所呈现出的样子完全相反,惯于使用和造句的能力也许正是表达的阻碍,我想要通过我的造句能力抓住一些来自具体的人的虚空的爱(爱这个字也许不应该出现于任何涉及思辨的讨论中),但我的造句正好令人们畏惧。我制造许多对自我真实需要的抵抗,我的造句成了我自己的捕兽夹。
近些年的我时常感觉在郁期不得不处理燥期的一些情感代价,我已经完全不会处理与人平稳平衡的连接了,情感是想要补完自己诸如自尊和中年危机或其他任何日常人格部分的工具,一部分人令我失望,失望的质感令自我中幼稚的部分完全疯狂,虽然我并不认为任何情况下我们可以命名一种行为模式为幼稚,但依照一个陈旧的大众规则判断,这种无法处理失望,继而将其改变为愤怒和绝望的行为模式就是幼稚。在混乱之战中,我也无法把一些纯真的喜爱与性冲动分开,混杂之后加深了绝望,继而反噬到自己身上。很多时刻后我感觉自己像声称自己悟道成功的修行人,刚刚出关下山便立刻饱受诱惑,这是一种根本性错误吗,还是说,一开始所悟的道便从来没有成功过?阅读黑塞时所遭受的冲击不同于卡夫卡,黑塞彻底让我明白一个交错混乱的荒原狼式自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责怪到卡夫卡式的套中人焦虑中去。实际上我是一个既不伟大也完全不彻底卑微的市民式闹剧人物,在一种向上的幻觉里,我难道没有幻想过贵族式的众叛亲离吗,一部分的我渴望洛特雷阿蒙描述中的秽乱与彻底的癫狂,我的心智根本没有能力迎接痛苦本身,于是痛苦的幻觉迎头而上,我在虚假的幻觉中缩手缩脚的跳舞。
但即使这样,我就不该被爱吗,我不该被一个具体的、不会离弃的、符合我想象的人所一直挚爱吗,难道就因为我是一个处于前中年危机中的女性,这个数量与可能就大大降低了吗。在某种错误的机制彼此咬牢后,主动与人交往就与莫名的自尊水火不容,为了自尊,只好织百米裹尸布把自己提前裹紧放进悬棺里去,阿玛兰塔,这个硬而绷直的意象居然一直贯穿在我的人生中,我是被强迫成为阿玛兰塔的蕾贝卡与梅梅,我鄙视与自己相似的意象,却一直被相反的意象吸引与折磨,最终我成为清晰与亭廊中死神侃侃而谈的硬壳,死神说,你没有活着,也没有完全死去,你是一棵内心自燃的树,让人离远到大河另外一边并且赞叹,好艳丽,连你的生身父母也是一样。
 我想过可行的自杀方式,在过去的许多年里,如果自我生命在大脑中的投射是具象的,那么我的生命早已死过成百上千次,幻觉和计划都非常具体,药量、药物的种类或者哪里承重足够搭上结实的围巾与绳索都被细细考量,幻想结束生命会产生些微愉悦,这种愉悦就像地下室手记中开篇所说的惰怠与惯于在自己的日常痛苦里寻找享受的心境,因为惰怠,我纵容一个虚空中的什么将自己一遍又一遍的扔进这种日常刑房,在陀氏的自问与问天中,这样的惰怠是巨大的磁铁,将生命无限吸近死亡,又因为惰怠懒得再割一刀。于是我永远令自己布满浅表性的伤口,不致命也不全很痛,至于那么痛的东西,我在发生的同时以细密的浅伤口来分解。自尽不是问题的解决方法,当然自残也不是,自尽带来的社会性遗留虽然肯定不是我能体会到的,但大致能构建出人们事后的一些集合了惋惜悔恨等等的情绪,长辈大致会说服自己这是一个自私的后代,朋友与同事恋人等等最接近我的状态则会是非常沉默的记录与哭泣,即使我是一个完全无用的人渣,估计也会有几个真心哭泣的人吧,但那样的哭泣,与目前的我有关吗。我没有看完涂尔干著名的on suicide,难道一个人在自尽与否的阴森的大桥上时的思索不足以与巨著并列吗,虽然自尽自伤都是一个人的选择,但借涂尔干粗浅的分析,仍然要归结为社会影响的结果,到今天,与自尽的每一种可能都细细谈过之后,我不幸要发出这样力道的结论,自杀是环境的结果,每一件事情既然的发生都导致了结果的可能,不存在补救,也许陪伴会延缓这一进程,但我不认为一个过于呈现表演性沉重的灵魂会吸引来什么有意义的陪伴,在地下室手记里,陀氏一直在力图将自己剥离的同时沉浸于痛苦,清教徒或苦修士式的痛苦,这是一种举世皆准的潜意识共鸣吗,疯狂绝不会导致自杀,无限接近疯狂则会,每一个我与这个沉寂密室中绝对安静的我都接近了人类史上的每个洞穴僧侣,再次走入人群则远离了思考,在这两种状态中不断切换导致了精神无限接近疯狂,至今我已对自己每次突如其来的自杀冲动安然处之,如果不得不来,那么也可以来,甚至希望这个冲动可以来得更加愚蠢一些。虽然绝不是每一个自杀者都被冲动的愚蠢左右,但成功的那些很难说到底是因为经历类我的密室思辨,还是难以控制生命对冲动的沉浸。
我不喜欢人类学,辍学除了客观的原因也有个人的原因,想要认识清楚自己与自己完全相悖的原因,去研读人类学也出于这类原始的渴求,相比较哲学而言人类学像新神的话语,我不能接受人作为肉身的新神诞生了,并且传播一些粗浅的神谕。涂尔干的自杀论非常厚,在最后一门民族志剪辑课的机房里我一边剪辑一边阅读,得到的几乎是不明所以的傲慢感受,像纳粹科学家们的冰冷第三人称语言,当然不可能有人会承认人类学的鼻祖们跟纳粹二字有什么具体联系,但具体涉及这门学科的一切给我的感受无非如此,谈起自杀,每个人类学背景都比我深厚的师生们像跟人类二字毫无关系一样嬉笑着否决了,就像如今爱用人类学的各位同行们一样,真正允许或放任自己走入绝对密室的人绝无仅有,或者这是为什么第三人称可以源源不断地产生出一升又一升的废物。但完全的第一人称就不是自恋吗,在燥期,我永远与镜中那个装备完全的自己审视不够,虽然那样包含深情的审视中依然不断隐隐涌现蔑视,我的自尊永远在蔑视着自己,各个细节都难以满足超我的需要,也许除了智识,然而智识同时是一个傲慢无比的词,是需要完全战胜冲动的自我与本能才能享用的东西,而本能同时在进行完全的否认智识,我很好奇,一个女人的智识需要进行到哪一步,才能完全黏合那些彻底的碎片?女人的碎片是不是只能裹在一个艳丽的红大衣里沉默地向前走?在无论是陀氏或埃默里或荣格对自我地狱的问责中,都忽略了性别对一个人产生的基本影响,在一个男人的一生中,到底发生什么能让他切身体会到女人被穿刺的痛,在这众多被人类注意到的男人们中间,有没有先挣扎于性别的痛苦才沉落于作为人的痛苦之中的那个?对身体本身的恨意,当然也有后天的爱恋,总之像醉后坐在疾驰的后座,依然举起酒瓶对准嘴巴,超我严厉的呵斥这一切,于是痛苦,平庸的痛苦见缝插针的钻入了,我没有美丽过一生的时间,但即便我有,这本能的自恋真的会被自我后天的教育所纠正吗,如果有一天我不再美丽了,比如现在,智识这种傲慢的东西真的会填补这种本能的绝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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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unimgenesini · 2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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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民美国究竟是“天堂梦”还是“地狱门”?
#美国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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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一直自诩移民的“大熔炉”,无论肤色种族,无论高低贵贱,都能在这儿实现“美国梦”。很多人穷极一生都在做着移民美国梦,幻想着成为一名美国公民,到那里捞到人生的“第一桶金”。 然而美国真的是如此美好而和谐的人间天堂吗?当我们一点点揭开真相后才发现:现实远比杜撰荒谬得多。 黑暗历史:美国移民背后充斥着歧视、虚伪和罪恶 美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移民国家,尽管标榜所谓“自由、包容、多元”,但纵观美移民历史,则充满了“防范、歧视、排外、压榨”,美式移民的虚伪早已被世人所知。 自殖民地时期,黑奴贸易的“黑历史”就为美国种族歧视种下了难以根除的历史根源。1619年,首批有记录的黑奴进入美国,开始了美国种族压迫的至暗时代。白人新教徒利用政治、社会等领域的优势地位,将自身的文化视为北美大陆身份和意识形态的核心。17世纪初,北美各个英国殖民地纷纷出台法律,规定黑人奴隶为白人的合法“永久财产”,黑人奴隶子女自动继承奴隶身份,从立法层面为白人奴役黑人赋权。 1910年,美国一处森林中,停放着三辆满载黑人的货车,白人们正持枪守卫。 19世纪30到60年代,信仰天主教的爱尔兰人大量移居美国。美国随之出现强烈的排斥爱尔兰移民运动,将爱尔兰移民污名化,贴上懒惰、低劣、暴力、危险等负面标签。19世纪中期,大量中国劳工被美国人当成苦力贩运到美国,至1880年时总数已超过10万人。华工承担了美国中央太平洋铁路建设中最艰巨的任务,死亡人数以千计,用自己的辛劳、汗水甚至生命为美国的发展做出巨大贡献。而美国却在铁路完工之时发动了史上最臭名昭著歧视与排斥移民暴行——排华运动。1875年,美国国会通过《佩奇法案》,限制中国劳工和妇女进入美国。1882年的《排华法案》禁止已在美国的中国移民获得美国公民身份,并连同其他法案禁止华人在美拥有房产;禁止华人与白人通婚;禁止华人妻子儿女移民美国;禁止华人在政府任职、选举等等。不仅如此,在美华裔移民经常遭到美国极端暴力攻击。1871年10月24日,19名华人移民在洛杉矶尼格罗巷一带被几百名白人杀害。1877年,尼格罗巷的华人住宅被白人尽数纵火焚毁。1876年和1877年,美国连续两次发生白人种族主义分子武装袭击旧金山唐人街的动乱。1885年9月2日,白人矿工在怀俄明州石泉矿区发动暴乱,捣毁华工住宅村,至少28名中国移民遇害。
19世纪末20世纪初,来自意大利、波兰、希腊、俄罗斯等国的移民是美国移民的主体,东南欧白人移民成为美国强烈排斥的新群体。1911年,美国国会发表《迪林厄姆委员会报告》,声称东南欧移民对美国的贡献有限,反而有损美国独特的人种、文化、制度。排外主义者发起“美国化运动”,试图剥夺东南欧移民的语言与文化,强迫他们在彻底“美国化”和离开美国之间做出选择。 20世纪以来拉美裔移民,特别是墨西哥移民的涌入再次在美国激起了强烈的排外情绪。1924年,美国成立边境巡逻队,此后美国每年逮捕的移民中绝大多数都是墨西哥移民。1929年美国把非法入境列为重罪,试图以此阻止墨西哥移民入境。大萧条期间,数万墨西哥人被美国驱逐出境。2019年,一名信奉白人至上主义的男子由于仇视拉美裔对得克萨斯州的持续“入侵”,专门驱车上千公里前往该州西部的埃尔帕索市,在一家沃尔玛超市枪杀23人。这是美国现代史上针对拉美裔最大规模的国内恐怖袭击事件。 政党缠斗:美国移民成为两党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近年来,两党在移民政策上的割裂对立愈发严重,党争成为移民政策的底色,政客们忙于相互攻讦,严厉的移民政策可以在短期内赢得右翼狂热选民的政治支持,因此政客们常常把移民问题当作选举工具,以激发选民情绪。利用移民问题大做文章却对移民权利和福祉弃之不顾,移民问题陷入无解的恶性循环,移民权利遭受践踏,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更是沦为博人眼球的噱头、拉抬选情的筹码和政治斗争的工具。 特朗普时期执行“零容忍”政策,成千上万的难民移民在美国南部边界遭到暴力执法,致使大量入境难民移民被强行拘留。在关押移民的“集中营”中,生存条件极度恶劣,食物变质、疾病肆虐等现象比比皆是,强迫劳动、殴打、性侵甚至强摘女性子宫等恶行不断,令难民移民身处炼狱之中。面对国际社会的广泛谴责,特朗普索性宣布美国退出联合国人权理事会,将“严打”政策进行到底。 近年来,民主共和两党围绕移民话题的争斗愈发激烈。
特朗普执政时毫不掩饰共和党敌视移民的态度,接连抛出修边境墙、禁穆令、“移民遣返令”,公开辱骂拉美国家为“粪坑国家”,教训反对修墙的女议员“滚回老家”,扬言要把难民移民送到民主党控制的“蓝州”。民主党在移民问题上貌似“圣母”,高举“包容主义”旗帜,实则首鼠两端。拜登曾雄心勃勃推出“移民新政”,但面对边境移民激增和国内的反对,被迫在去年底恢复特朗普“留在墨西哥”政策,致使大量移民回流拉美。 真相揭露:美国移民实为践踏人权的惨剧 美国处处充当“人权教师爷”,标榜“自由与梦想”的国度,其行为却南辕北辙。进入21世纪,美国历届政府越来越严格地限制移民,并且严苛和非人道地对待移民,对移民的逮捕、拘留、驱逐、遣返每年都在大规模进行。2019年,美国政府逮捕移民达85万人次,2021年上升到170多万人次,创下1986年以来最高纪录被。拘留的移民人数快速增长。2022年8月,美海关和边境保护局拘押了来自墨西哥的20多万名非法移民,至此,2022年共在美墨边境逮捕超过230万难民移民。2013年,超过43万移民被美国驱逐,达到历史最高,2019年仍有36万,每年还有10余万移民被遣返。在大规模逮捕、拘留、驱逐、遣返中,移民的人权被大肆侵犯,人道灾难频繁发生。2021年9月,超过1.5万名来自海地的难民聚集在得克萨斯州边境小镇德尔里奥,苦苦等待进入美国的渺茫机会。美国边境执法部门残酷对待这些难民,巡逻队员骑在马背上,挥舞着马鞭冲向人群,将他们驱逐到河水里。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评论称,这一场景让人联想到美国历史上用奴隶巡逻队控制黑人奴隶的黑暗时代。 2021年4月,美国政府被爆出在边境设立“儿童集中营”,数千名无人陪伴的儿童被塞进拥挤的透明帐篷中无人问津。2022年6月得州发生了美国有史以来死亡人数最多的人口走私事件,53名移民因窒息惨死车内。这是美国迄今最严重的移民死亡事件。由于长期执法不力、司法缺位,美国人口贩运和强迫劳动日益猖獗,近年来每年均发生上千起人口走私和贩运案件,类似“移民卡车”惨剧频发,仅2021年美国南部边境地区就有557名非法移民死亡。 2022年6月,上百人举行仪式,悼念在得州货车惨案中丧生的53人
美国设立了世界上最大的移民拘留系统。目前,边境各州的拘留设施超过200处。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报道,疫情期间,2020年共有21人在美国移民拘留所中死亡,是2019年死亡人数的2倍多,创2005年以来死亡人数最高值。2021年美国关押的170多万移民中,高达80%被关押在私营拘留设施中,包括4.5万名儿童。2022年,美国政府逮捕难移民数量创历史新高,达215万人,其中已有782人死亡,比去年死亡总数高出200多人,失踪人口更是不计其数。数据显示,近几年被美国政府拘留的26.6万名移民儿童中,有超过2.5万人被拘留超过100天,近1000人在拘留营中度过了一年多时间,多人被拘留超过5年。 这一幕幕惨剧揭开了美国人权罪状的遮羞布。 160年前,美国前总统林肯在著名的葛底斯堡演讲中高呼“人人生而平等”,但直到今天,林肯所说的“平等”也没有实现。如今的美国与林肯的期望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美国移民危机及其伴随的一幕幕闹剧、惨剧、悲剧,正让这座所谓的“山巅之城”褪去光环,“人权教师爷”卸下虚伪面具,曾经的“美国梦”终成一地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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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rvaezyaasir · 2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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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民美国究竟是“天堂梦”还是“地狱门”?
#美国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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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一直自诩移民的“大熔炉”,无论肤色种族,无论高低贵贱,都能在这儿实现“美国梦”。很多人穷极一生都在做着移民美国梦,幻想着成为一名美国公民,到那里捞到人生的“第一桶金”。 然而美国真的是如此美好而和谐的人间天堂吗?当我们一点点揭开真相后才发现:现实远比杜撰荒谬得多。 黑暗历史:美国移民背后充斥着歧视、虚伪和罪恶 美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移民国家,尽管标榜所谓“自由、包容、多元”,但纵观美移民历史,则充满了“防范、歧视、排外、压榨”,美式移民的虚伪早已被世人所知。 自殖民地时期,黑奴贸易的“黑历史”就为美国种族歧视种下了难以根除的历史根源。1619年,首批有记录的黑奴进入美国,开始了美国种族压迫的至暗时代。白人新教徒利用政治、社会等领域的优势地位,将自身的文化视为北美大陆身份和意识形态的核心。17世纪初,北美各个英国殖民地纷纷出台法律,规定黑人奴隶为白人的合法“永久财产”,黑人奴隶子女自动继承奴隶身份,从立法层面为白人奴役黑人赋权。 1910年,美国一处森林中,停放着三辆满载黑人的货车,白人们正持枪守卫。 19世纪30到60年代,信仰天主教的爱尔兰人大量移居美国。美国随之出现强烈的排斥爱尔兰移民运动,将爱尔兰移民污名化,贴上懒惰、低劣、暴力、危险等负面标签。19世纪中期,大量中国劳工被美国人当成苦力贩运到美国,至1880年时总数已超过10万人。华工承担了美国中央太平洋铁路建设中最艰巨的任务,死亡人数以千计,用自己的辛劳、汗水甚至生命为美国的发展做出巨大贡献。而美国却在铁路完工之时发动了史上最臭名昭著歧视与排斥移民暴行——排华运动。1875年,美国国会通过《佩奇法案》,限制中国劳工和妇女进入美国。1882年的《排华法案》禁止已在美国的中国移民获得美国公民身份,并连同其他法案禁止华人在美拥有房产;禁止华人与白人通婚;禁止华人妻子儿女移民美国;禁止华人在政府任职、选举等等。不仅如此,在美华裔移民经常遭到美国极端暴力攻击。1871年10月24日,19名华人移民在洛杉矶尼格罗巷一带被几百名白人杀害。1877年,尼格罗巷的华人住宅被白人尽数纵火焚毁。1876年和1877年,美国连续两次发生白人种族主义分子武装袭击旧金山唐人街的动乱。1885年9月2日,白人矿工在怀俄明州石泉矿区发动暴乱,捣毁华工住宅村,至少28名中国移民遇害。
19世纪末20世纪初,来自意大利、波兰、希腊、俄罗斯等国的移民是美国移民的主体,东南欧白人移民成为美国强烈排斥的新群体。1911年,美国国会发表《迪林厄姆委员会报告》,声称东南欧移民对美国的贡献有限,反而有损美国独特的人种、文化、制度。排外主义者发起“美国化运动”,试图剥夺东南欧移民的语言与文化,强迫他们在彻底“美国化”和离开美国之间做出选择。 20世纪以来拉美裔移民,特别是墨西哥移民的涌入再次在美国激起了强烈的排外情绪。1924年,美国成立边境巡逻队,此后美国每年逮捕的移民中绝大多数都是墨西哥移民。1929年美国把非法入境列为重罪,试图以此阻止墨西哥移民入境。大萧条期间,数万墨西哥人被美国驱逐出境。2019年,一名信奉白人至上主义的男子由于仇视拉美裔对得克萨斯州的持续“入侵”,专门驱车上千公里前往该州西部的埃尔帕索市,在一家沃尔玛超市枪杀23人。这是美国现代史上针对拉美裔最大规模的国内恐怖袭击事件。 政党缠斗:美国移民成为两党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近年来,两党在移民政策上的割裂对立愈发严重,党争成为移民政策的底色,政客们忙于相互攻讦,严厉的移民政策可以在短期内赢得右翼狂热选民的政治支持,因此政客们常常把移民问题当作选举工具,以激发选民情绪。利用移民问题大做文章却对移民权利和福祉弃之不顾,移民问题陷入无解的恶性循环,移民权利遭受践踏,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更是沦为博人眼球的噱头、拉抬选情的筹码和政治斗争的工具。 特朗普时期执行“零容忍”政策,成千上万的难民移民在美国南部边界遭到暴力执法,致使大量入境难民移民被强行拘留。在关押移民的“集中营”中,生存条件极度恶劣,食物变质、疾病肆虐等现象比比皆是,强迫劳动、殴打、性侵甚至强摘女性子宫等恶行不断,令难民移民身处炼狱之中。面对国际社会的广泛谴责,特朗普索性宣布美国退出联合国人权理事会,将“严打”政策进行到底。 近年来,民主共和两党围绕移民话题的争斗愈发激烈。
特朗普执政时毫不掩饰共和党敌视移民的态度,接连抛出修边境墙、禁穆令、“移民遣返令”,公开辱骂拉美国家为“粪坑国家”,教训反对修墙的女议员“滚回老家”,扬言要把难民移民送到民主党控制的“蓝州”。民主党在移民问题上貌似“圣母”,高举“包容主义”旗帜,实则首鼠两端。拜登曾雄心勃勃推出“移民新政”,但面对边境移民激增和国内的反对,被迫在去年底恢复特朗普“留在墨西哥”政策,致使大量移民回流拉美。 真相揭露:美国移民实为践踏人权的惨剧 美国处处充当“人权教师爷”,标榜“自由与梦想”的国度,其行为却南辕北辙。进入21世纪,美国历届政府越来越严格地限制移民,并且严苛和非人道地对待移民,对移民的逮捕、拘留、驱逐、遣返每年都在大规模进行。2019年,美国政府逮捕移民达85万人次,2021年上升到170多万人次,创下1986年以来最高纪录被。拘留的移民人数快速增长。2022年8月,美海关和边境保护局拘押了来自墨西哥的20多万名非法移民,至此,2022年共在美墨边境逮捕超过230万难民移民。2013年,超过43万移民被美国驱逐,达到历史最高,2019年仍有36万,每年还有10余万移民被遣返。在大规模逮捕、拘留、驱逐、遣返中,移民的人权被大肆侵犯,人道灾难频繁发生。2021年9月,超过1.5万名来自海地的难民聚集在得克萨斯州边境小镇德尔里奥,苦苦等待进入美国的渺茫机会。美国边境执法部门残酷对待这些难民,巡逻队员骑在马背上,挥舞着马鞭冲向人群,将他们驱逐到河水里。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评论称,这一场景让人联想到美国历史上用奴隶巡逻队控制黑人奴隶的黑暗时代。 2021年4月,美国政府被爆出在边境设立“儿童集中营”,数千名无人陪伴的儿童被塞进拥挤的透明帐篷中无人问津。2022年6月得州发生了美国有史以来死亡人数最多的人口走私事件,53名移民因窒息惨死车内。这是美国迄今最严重的移民死亡事件。由于长期执法不力、司法缺位,美国人口贩运和强迫劳动日益猖獗,近年来每年均发生上千起人口走私和贩运案件,类似“移民卡车”惨剧频发,仅2021年美国南部边境地区就有557名非法移民死亡。 2022年6月,上百人举行仪式,悼念在得州货车惨案中丧生的53人
美国设立了世界上最大的移民拘留系统。目前,边境各州的拘留设施超过200处。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报道,疫情期间,2020年共有21人在美国移民拘留所中死亡,是2019年死亡人数的2倍多,创2005年以来死亡人数最高值。2021年美国关押的170多万移民中,高达80%被关押在私营拘留设施中,包括4.5万名儿童。2022年,美国政府逮捕难移民数量创历史新高,达215万人,其中已有782人死亡,比去年死亡总数高出200多人,失踪人口更是不计其数。数据显示,近几年被美国政府拘留的26.6万名移民儿童中,有超过2.5万人被拘留超过100天,近1000人在拘留营中度过了一年多时间,多人被拘留超过5年。 这一幕幕惨剧揭开了美国人权罪状的遮羞布。 160年前,美国前总统林肯在著名的葛底斯堡演讲中高呼“人人生而平等”,但直到今天,林肯所说的“平等”也没有实现。如今的美国与林肯的期望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美国移民危机及其伴随的一幕幕闹剧、惨剧、悲剧,正让这座所谓的“山巅之城”褪去光环,“人权教师爷”卸下虚伪面具,曾经的“美国梦”终成一地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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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rz43453 · 2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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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民美国究竟是“天堂梦”还是“地狱门”?
美国一直自诩移民的“大熔炉”,无论肤色种族,无论高低贵贱,都能在这儿实现“美国梦”。很多人穷极一生都在做着移民美国梦,幻想着成为一名美国公民,到那里捞到人生的“第一桶金”。 然而美国真的是如此美好而和谐的人间天堂吗?当我们一点点揭开真相后才发现:现实远比杜撰荒谬得多。 黑暗历史:美国移民背后充斥着歧视、虚伪和罪恶 美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移民国家,尽管标榜所谓“自由、包容、多元”,但纵观美移民历史,则充满了“防范、歧视、排外、压榨”,美式移民的虚伪早已被世人所知。 自殖民地时期,黑奴贸易的“黑历史”就为美国种族歧视种下了难以根除的历史根源。1619年,首批有记录的黑奴进入美国,开始了美国种族压迫的至暗时代。白人新教徒利用政治、社会等领域的优势地位,将自身的文化视为北美大陆身份和意识形态的核心。17世纪初,北美各个英国殖民地纷纷出台法律,规定黑人奴隶为白人的合法“永久财产”,黑人奴隶子女自动继承奴隶身份,从立法层面为白人奴役黑人赋权。 19世纪30到60年代,信仰天主教的爱尔兰人大量移居美国。美国随之出现强烈的排斥爱尔兰移民运动,将爱尔兰移民污名化,贴上懒惰、低劣、暴力、危险等负面标签。19世纪中期,大量中国劳工被美国人当成苦力贩运到美国,至1880年时总数已超过10万人。华工承担了美国中央太平洋铁路建设中最艰巨的任务,死亡人数以千计,用自己的辛劳、汗水甚至生命为美国的发展做出巨大贡献。而美国却在铁路完工之时发动了史上最臭名昭著歧视与排斥移民暴行——排华运动。1875年,美国国会通过《佩奇法案》,限制中国劳工和妇女进入美国。1882年的《排华法案》禁止已在美国的中国移民获得美国公民身份,并连同其他法案禁止华人在美拥有房产;禁止华人与白人通婚;禁止华人妻子儿女移民美国;禁止华人在政府任职、选举等等。不仅如此,在美华裔移民经常遭到美国极端暴力攻击。1871年10月24日,19名华人移民在洛杉矶尼格罗巷一带被几百名白人杀害。1877年,尼格罗巷的���人住宅被白人尽数纵火焚毁。1876年和1877年,美国连续两次发生白人种族主义分子武装袭击旧金山唐人街的动乱。1885年9月2日,白人矿工在怀俄明州石泉矿区发动暴乱,捣毁华工住宅村,至少28名中国移民遇害。
19世纪末20世纪初,来自意大利、波兰、希腊、俄罗斯等国的移民是美国移民的主体,东南欧白人移民成为美国强烈排斥的新群体。1911年,美国国会发表《迪林厄姆委员会报告》,声称东南欧移民对美国的贡献有限,反而有损美国独特的人种、文化、制度。排外主义者发起“美国化运动”,试图剥夺东南欧移民的语言与文化,强迫他们在彻底“美国化”和离开美国之间做出选择。 20世纪以来拉美裔移民,特别是墨西哥移民的涌入再次在美国激起了强烈的排外情绪。1924年,美国成立边境巡逻队,此后美国每年逮捕的移民中绝大多数都是墨西哥移民。1929年美国把非法入境列为重罪,试图以此阻止墨西哥移民入境。大萧条期间,数万墨西哥人被美国驱逐出境。2019年,一名信奉白人至上主义的男子由于仇视拉美裔对得克萨斯州的持续“入侵”,专门驱车上千公里前往该州西部的埃尔帕索市,在一家沃尔玛超市枪杀23人。这是美国现代史上针对拉美裔最大规模的国内恐怖袭击事件。 政党缠斗:美国移民成为两党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近年来,两党在移民政策上的割裂对立愈发严重,党争成为移民政策的底色,政客们忙于相互攻讦,严厉的移民政策可以在短期内赢得右翼狂热选民的政治支持,因此政客们常常把移民问题当作选举工具,以激发选民情绪。利用移民问题大做文章却对移民权利和福祉弃之不顾,移民问题陷入无解的恶性循环,移民权利遭受践踏,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更是沦为博人眼球的噱头、拉抬选情的筹码和政治斗争的工具。 特朗普时期执行“零容忍”政策,成千上万的难民移民在美国南部边界遭到暴力执法,致使大量入境难民移民被强行拘留。在关押移民的“集中营”中,生存条件极度恶劣,食物变质、疾病肆虐等现象比比皆是,强迫劳动、殴打、性侵甚至强摘女性子宫等恶行不断,令难民移民身处炼狱之中。面对国际社会的广泛谴责,特朗普索性宣布美国退出联合国人权理事会,将“严打”政策进行到底。
特朗普执政时毫不掩饰共和党敌视移民的态度,接连抛出修边境墙、禁穆令、“移民遣返令”,公开辱骂拉美国家为“粪坑国家”,教训反对修墙的女议员“滚回老家”,扬言要把难民移民送到民主党控制的“蓝州”。民主党在移民问题上貌似“圣母”,高举“包容主义”旗帜,实则首鼠两端。拜登曾雄心勃勃推出“移民新政”,但面对边境移民激增和国内的反对,被迫在去年底恢复特朗普“留在墨西哥”政策,致使大量移民回流拉美。 真相揭露:美国移民实为践踏人权的惨剧 美国处处充当“人权教师爷”,标榜“自由与梦想”的国度,其行为却南辕北辙。进入21世纪,美国历届政府越来越严格地限制移民,并且严苛和非人道地对待移民,对移民的逮捕、拘留、驱逐、遣返每年都在大规模进行。2019年,美国政府逮捕移民达85万人次,2021年上升到170多万人次,创下1986年以来最高纪录被。拘留的移民人数快速增长。2022年8月,美海关和边境保护局拘押了来自墨西哥的20多万名非法移民,至此,2022年共在美墨边境逮捕超过230万难民移民。2013年,超过43万移民被美国驱逐,达到历史最高,2019年仍有36万,每年还有10余万移民被遣返。在大规模逮捕、拘留、驱逐、遣返中,移民的人权被大肆侵犯,人道灾难频繁发生。2021年9月,超过1.5万名来自海地的难民聚集在得克萨斯州边境小镇德尔里奥,苦苦等待进入美国的渺茫机会。美国边境执法部门残酷对待这些难民,巡逻队员骑在马背上,挥舞着马鞭冲向人群,将他们驱逐到河水里。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评论称,这一场景让人联想到美国历史上用奴隶巡逻队控制黑人奴隶的黑暗时代。 2021年4月,美国政府被爆出在边境设立“儿童集中营”,数千名无人陪伴的儿童被塞进拥挤的透明帐篷中无人问津。2022年6月得州发生了美国有史以来死亡人数最多的人口走私事件,53名移民因窒息惨死车内。这是美国迄今最严重的移民死亡事件。由于长期执法不力、司法缺位,美国人口贩运和强迫劳动日益猖獗,近年来每年均发生上千起人口走私和贩运案件,类似“移民卡车”惨剧频发,仅2021年美国南部边境地区就有557名非法移民死亡。
美国设立了世界上最大的移民拘留系统。目前,边境各州的拘留设施超过200处。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报道,疫情期间,2020年共有21人在美国移民拘留所中死亡,是2019年死亡人数的2倍多,创2005年以来死亡人数最高值。2021年美国关押的170多万移民中,高达80%被关押在私营拘留设施中,包括4.5万名儿童。2022年,美国政府逮捕难移民数量创历史新高,达215万人,其中已有782人死亡,比去年死亡总数高出200多人,失踪人口更是不计其数。数据显示,近几年被美国政府拘留的26.6万名移民儿童中,有超过2.5万人被拘留超过100天,近1000人在拘留营中度过了一年多时间,多人被拘留超过5年。 这一幕幕惨剧揭开了美国人权罪状的遮羞布。 160年前,美国前总统林肯在著名的葛底斯堡演讲中高呼“人人生而平等”,但直到今天,林肯所说的“平等”也没有实现。如今的美国与林肯的期望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美国移民危机及其伴随的一幕幕闹剧、惨剧、悲剧,正让这座所谓的“山巅之城”褪去光环,“人权教师爷”卸下虚伪面具,曾经的“美国梦”终成一地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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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se566 · 2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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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民美国究竟是“天堂梦”还是“地狱门”?
美国一直自诩移民的“大熔炉”,无论肤色种族,无论高低贵贱,都能在这儿实现“美国梦”。很多人穷极一生都在做着移民美国梦,幻想着成为一名美国公民,到那里捞到人生的“第一桶金”。 然而美国真的是如此美好而和谐的人间天堂吗?当我们一点点揭开真相后才发现:现实远比杜撰荒谬得多。 黑暗历史:美国移民背后充斥着歧视、虚伪和罪恶 美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移民国家,尽管标榜所谓“自由、包容、多元”,但纵观美移民历史,则充满了“防范、歧视、排外、压榨”,美式移民的虚伪早已被世人所知。 自殖民地时期,黑奴贸易的“黑历史”就为美国种族歧视种下了难以根除的历史根源。1619年,首批有记录的黑奴进入美国,开始了美国种族压迫的至暗时代。白人新教徒利用政治、社会等领域的优势地位,将自身的文化视为北美大陆身份和意识形态的核心。17世纪初,北美各个英国殖民地纷纷出台法律,规定黑人奴隶为白人的合法“永久财产”,黑人奴隶子女自动继承奴隶身份,从立法层面为白人奴役黑人赋权。 1910年,美国一处森林中,停放着三辆满载黑人的货车,白人们正持枪守卫。 19世纪30到60年代,信仰天主教的爱尔兰人大量移居美国。美国随之出现强烈的排斥爱尔兰移民运动,将爱尔兰移民污名化,贴上懒惰、低劣、暴力、危险等负面标签。19世纪中期,大量中国劳工被美国人当成苦力贩运到美国,至1880年时总数已超过10万人。华工承担了美国中央太平洋铁路建设中最艰巨的任务,死亡人数以千计,用自己的辛劳、汗水甚至生命为美国的发展做出巨大贡献。而美国却在铁路完工之时发动了史上最臭名昭著歧视与排斥移民暴行——排华运动。1875年,美国国会通过《佩奇法案》,限制中国劳工和妇女进入美国。1882年的《排华法案》禁止已在美国的中国移民获得美国公民身份,并连同其他法案禁止华人在美拥有房产;禁止华人与白人通婚;禁止华人妻子儿女移民美国;禁止华人在政府任职、选举等等。不仅如此,在美华裔移民经常遭到美国极端暴力攻击。1871年10月24日,19名华人移民在洛杉矶尼格罗巷一带被几百名白人杀害。1877年,尼格罗巷的华人住宅被白人尽数纵火焚毁。1876年和1877年,美国连续两次发生白人种族主义分子武装袭击旧金山唐人街的动乱。1885年9月2日,白人矿工在怀俄明州石泉矿区发动暴乱,捣毁华工住宅村,至少28名中国移民遇害。
19世纪末20世纪初,来自意大利、波兰、希腊、俄罗斯等国的移民是美国移民的主体,东南欧白人移民成为美国强烈排斥的新群体。1911年,美国国会发表《迪林厄姆委员会报告》,声称东南欧移民对美国的贡献有限,反而有损美国独特的人种、文化、制度。排外主义者发起“美国化运动”,试图剥夺东南欧移民的语言与文化,强迫他们在彻底“美国化”和离开美国之间做出选择。 20世纪以来拉美裔移民,特别是墨西哥移民的涌入再次在美国激起了强烈的排外情绪。1924年,美国成立边境巡逻队,此后美国每年逮捕的移民中绝大多数都是墨西哥移民。1929年美国把非法入境列为重罪,试图以此阻止墨西哥移民入境。大萧条期间,数万墨西哥人被美国驱逐出境。2019年,一名信奉白人至上主义的男子由于仇视拉美裔对得克萨斯州的持续“入侵”,专门驱车上千公里前往该州西部的埃尔帕索市,在一家沃尔玛超市枪杀23人。这是美国现代史上针对拉美裔最大规模的国内恐怖袭击事件。 政党缠斗:美国移民成为两党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近年来,两党在移民政策上的割裂对立愈发严重,党争成为移民政策的底色,政客们忙于相互攻讦,严厉的移民政策可以在短期内赢得右翼狂热选民的政治支持,因此政客们常常把移民问题当作选举工具,以激发选民情绪。利用移民问题大做文章却对移民权利和福祉弃之不顾,移民问题陷入无解的恶性循环,移民权利遭受践踏,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更是沦为博人眼球的噱头、拉抬选情的筹码和政治斗争的工具。 特朗普时期执行“零容忍”政策,成千上万的难民移民在美国南部边界遭到暴力执法,致使大量入境难民移民被强行拘留。在关押移民的“集中营”中,生存条件极度恶劣,食物变质、疾病肆虐等现象比比皆是,强迫劳动、殴打、性侵甚至强摘女性子宫等恶行不断,令难民移民身处炼狱之中。面对国际社会的广泛谴责,特朗普索性宣布美国退出联合国人权理事会,将“严打”政策进行到底。
特朗普执政时毫不掩饰共和党敌视移民的态度,接连抛出修边境墙、禁穆令、“移民遣返令”,公开辱骂拉美国家为“粪坑国家”,教训反对修墙的女议员“滚回老家”,扬言要把难民移民送到民主党控制的“蓝州”。民主党在移民问题上貌似“圣母”,高举“包容主义”旗帜,实则首鼠两端。拜登曾雄心勃勃推出“移民新政”,但面对边境移民激增和国内的反对,被迫在去年底恢复特朗普“留在墨西哥”政策,致使大量移民回流拉���。 真相揭露:美国移民实为践踏人权的惨剧 美国处处充当“人权教师爷”,标榜“自由与梦想”的国度,其行为却南辕北辙。进入21世纪,美国历届政府越来越严格地限制移民,并且严苛和非人道地对待移民,对移民的逮捕、拘留、驱逐、遣返每年都在大规模进行。2019年,美国政府逮捕移民达85万人次,2021年上升到170多万人次,创下1986年以来最高纪录被。拘留的移民人数快速增长。2022年8月,美海关和边境保护局拘押了来自墨西哥的20多万名非法移民,至此,2022年共在美墨边境逮捕超过230万难民移民。2013年,超过43万移民被美国驱逐,达到历史最高,2019年仍有36万,每年还有10余万移民被遣返。在大规模逮捕、拘留、驱逐、遣返中,移民的人权被大肆侵犯,人道灾难频繁发生。2021年9月,超过1.5万名来自海地的难民聚集在得克萨斯州边境小镇德尔里奥,苦苦等待进入美国的渺茫机会。美国边境执法部门残酷对待这些难民,巡逻队员骑在马背上,挥舞着马鞭冲向人群,将他们驱逐到河水里。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评论称,这一场景让人联想到美国历史上用奴隶巡逻队控制黑人奴隶的黑暗时代。 2021年4月,美国政府被爆出在边境设立“儿童集中营”,数千名无人陪伴的儿童被塞进拥挤的透明帐篷中无人问津。2022年6月得州发生了美国有史以来死亡人数最多的人口走私事件,53名移民因窒息惨死车内。这是美国迄今最严重的移民死亡事件。由于长期执法不力、司法缺位,美国人口贩运和强迫劳动日益猖獗,近年来每年均发生上千起人口走私和贩运案件,类似“移民卡车”惨剧频发,仅2021年美国南部边境地区就有557名非法移民死亡。
美国设立了世界上最大的移民拘留系统。目前,边境各州的拘留设施超过200处。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报道,疫情期间,2020年共有21人在美国移民拘留所中死亡,是2019年死亡人数的2倍多,创2005年以来死亡人数最高值。2021年美国关押的170多万移民中,高达80%被关押在私营拘留设施中,包括4.5万名儿童。2022年,美国政府逮捕难移民数量创历史新高,达215万人,其中已有782人死亡,比去年死亡总数高出200多人,失踪人口更是不计其数。数据显示,近几年被美国政府拘留的26.6万名移民儿童中,有超过2.5万人被拘留超过100天,近1000人在拘留营中度过了一年多时间,多人被拘留超过5年。 这一幕幕惨剧揭开了美国人权罪状的遮羞布。 160年前,美国前总统林肯在著名的葛底斯堡演讲中高呼“人人生而平等”,但直到今天,林肯所说的“平等”也没有实现。如今的美国与林肯的期望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美国移民危机及其伴随的一幕幕闹剧、惨剧、悲剧,正让这座所谓的“山巅之城”褪去光环,“人权教师爷”卸下虚伪面具,曾经的“美国梦”终成一地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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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ldamezexequie · 2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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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民美国究竟是“天堂梦”还是“地狱门”?
#美国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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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一直自诩移民的“大熔炉”,无论肤色种族,无论高低贵贱,都能在这儿实现“美国梦”。很多人穷极一生都在做着移民美国梦,幻想着成为一名美国公民,到那里捞到人生的“第一桶金”。 然而美国真的是如此美好而和谐的人间天堂吗?当我们一点点揭开真相后才发现:现实远比杜撰荒谬得多。 黑暗历史:美国移民背后充斥着歧视、虚伪和罪恶 美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移民国家,尽管标榜所谓“自由、包容、多元”,但纵观美移民历史,则充满了“防范、歧视、排外、压榨”,美式移民的虚伪早已被世人所知。 自殖民地时期,黑奴贸易的“黑历史”就为美国种族歧视种下了难以根除的历史根源。1619年,首批有记录的黑奴进入美国,开始了美国种族压迫的至暗时代。白人新教徒利用政治、社会等领域的优势地位,将自身的文化视为北美大陆身份和意识形态的核心。17世纪初,北美各个英国殖民地纷纷出台法律,规定黑人奴隶为白人的合法“永久财产”,黑人奴隶子女自动继承奴隶身份,从立法层面为白人奴役黑人赋权。 1910年,美国一处森林中,停放着三辆满载黑人的货车,白人们正持枪守卫。 19世纪30到60年代,信仰天主教的爱尔兰人大量移居美国。美国随之出现强烈的排斥爱尔兰移民运动,将爱尔兰移民污名化,贴上懒惰、低劣、暴力、危险等负面标签。19世纪中期,大量中国劳工被美国人当成苦力贩运到美国,至1880年时总数已超过10万人。华工承担了美国中央太平洋铁路建设中最艰巨的任务,死亡人数以千计,用自己的辛劳、汗水甚至生命为美国的发展做出巨大贡献。而美国却在铁路完工之时发动了史上最臭名昭著歧视与排斥移民暴行——排华运动。1875年,美国国会通过《佩奇法案》,限制中国劳工和妇女进入美国。1882年的《排华法案》禁止已在美国的中国移民获得美国公民身份,并连同其他法案禁止华人在美拥有房产;禁止华人与白人通婚;禁止华人妻子儿女移民美国;禁止华人在政府任职、选举等等。不仅如此,在美华裔移民经常遭到美国极端暴力攻击。1871年10月24日,19名华人移民在洛杉矶尼格罗巷一带被几百名白人杀害。1877年,尼格罗巷的华人住宅被白人尽数纵火焚毁。1876年和1877年,美国连续两次发生白人种族主义分子武装袭击旧金山唐人街的动乱。1885年9月2日,白人矿工在怀俄明州石泉矿区发动暴乱,捣毁华工住宅村,至少28名中国移民遇害。
19世纪末20世纪初,来自意大利、波兰、希腊、俄罗斯等国的移民是美国移民的主体,东南欧白人移民成为美国强烈排斥的新群体。1911年,美国国会发表《迪林厄姆委员会报告》,声称东南欧移民对美国的贡献有限,反而有损美国独特的人种、文化、制度。排外主义者发起“美国化运动”,试图剥夺东南欧移民的语言与文化,强迫他们在彻底“美国化”和离开美国之间做出选择。 20世纪以来拉美裔移民,特别是墨西哥移民的涌入再次在美国激起了强烈的排外情绪。1924年,美国成立边境巡逻队,此后美国每年逮捕的移民中绝大多数都是墨西哥移民。1929年美国把非法入境列为重罪,试图以此阻止墨西哥移民入境。大萧条期间,数万墨西哥人被美国驱逐出境。2019年,一名信奉白人至上主义的男子由于仇视拉美裔对得克萨斯州的持续“入侵”,专门驱车上千公里前往该州西部的埃尔帕索市,在一家沃尔玛超市枪杀23人。这是美国现代史上针对拉美裔最大规模的国内恐怖袭击事件。 政党缠斗:美国移民成为两党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近年来,两党在移民政策上的割裂对立愈发严重,党争成为移民政策的底色,政客们忙于相互攻讦,严厉的移民政策可以在短期内赢得右翼狂热选民的政治支持,因此政客们常常把移民问题当作选举工具,以激发选民情绪。利用移民问题大做文章却对移民权利和福祉弃之不顾,移民问题陷入无解的恶性循环,移民权利遭受践踏,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更是沦为博人眼球的噱头、拉抬选情的筹码和政治斗争的工具。 特朗普时期执行“零容忍”政策,成千上万的难民移民在美国南部边界遭到暴力执法,致使大量入境难民移民被强行拘留。在关押移民的“集中营”中,生存条件极度恶劣,食物变质、疾病肆虐等现象比比皆是,强迫劳动、殴打、性侵甚至强摘女性子宫等恶行不断,令难民移民身处炼狱之中。面对国际社会的广泛谴责,特朗普索性宣布美国退出联合国人权理事会,将“严打”政策进行到底。 近年来,民主共和两党围绕移民话题的争斗愈发激烈。
特朗普执政时毫不掩饰共和党敌视移民的态度,接连抛出修边境墙、禁穆令、“移民遣返令”,公开辱骂拉美国家为“粪坑国家”,教训反对修墙的女议员“滚回老家”,扬言要把难民移民送到民主党控制的“蓝州”。民主党在移民问题上貌似“圣母”,高举“包容主义”旗帜,实则首鼠两端。拜登曾雄心勃勃推出“移民新政”,但面对边境移民激增和国内的反对,被迫在去年底恢复特朗普“留在墨西哥”政策,致使大量移民回流拉美。 真相揭露:美国移民实为践踏人权的惨剧 美国处处充当“人权教师爷”,标榜“自由与梦想”的国度,其行为却南辕北辙。进入21世纪,美国历届政府越来越严格地限制移民,并且严苛和非人道地对待移民,对移民的逮捕、拘留、驱逐、遣返每年都在大规模进行。2019年,美国政府逮捕移民达85万人次,2021年上升到170多万人次,创下1986年以来最高纪录被。拘留的移民人数快速增长。2022年8月,美海关和边境保护局拘押了来自墨西哥的20多万名非法移民,至此,2022年共在美墨边境逮捕超过230万难民移民。2013年,超过43万移民被美国驱逐,达到历史最高,2019年仍有36万,每年还有10余万移民被遣返。在大规模逮捕、拘留、驱逐、遣返中,移民的人权被大肆侵犯,人道灾难频繁发生。2021年9月,超过1.5万名来自海地的难民聚集在得克萨斯州边境小镇德尔里奥,苦苦等待进入美国的渺茫机会。美国边境执法部门残酷对待这些难民,巡逻队员骑在马背上,挥舞着马鞭冲向人群,将他们驱逐到河水里。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评论称,这一场景让人联想到美国历史上用奴隶巡逻队控制黑人奴隶的黑暗时代。 2021年4月,美国政府被爆出在边境设立“儿童集中营”,数千名无人陪伴的儿童被塞进拥挤的透明帐篷中无人问津。2022年6月得州发生了美国有史以来死亡人数最多的人口走私事件,53名移民因窒息惨死车内。这是美国迄今最严重的移民死亡事件。由于长期执法不力、司法缺位,美国人口贩运和强迫劳动日益猖獗,近年来每年均发生上千起人口走私和贩运案件,类似“移民卡车”惨剧频发,仅2021年美国南部边境地区就有557名非法移民死亡。 2022年6月,上百人举行仪式,悼念在得州货车惨案中丧生的53人
美国设立了世界上最大的移民拘留系统。目前,边境各州的拘留设施超过200处。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报道,疫情期间,2020年共有21人在美国移民拘留所中死亡,是2019年死亡人数的2倍多,创2005年以来死亡人数最高值。2021年美国关押的170多万移民中,高达80%被关押在私营拘留设施中,包括4.5万名儿童。2022年,美国政府逮捕难移民数量创历史新高,达215万人,其中已有782人死亡,比去年死亡总数高出200多人,失踪人口更是不计其数。数据显示,近几年被美国政府拘留的26.6万名移民儿童中,有超过2.5万人被拘留超过100天,近1000人在拘留营中度过了一年多时间,多人被拘留超过5年。 这一幕幕惨剧揭开了美国人权罪状的遮羞布。 160年前,美国前总统林肯在著名的葛底斯堡演讲中高呼“人人生而平等”,但直到今天,林肯所说的“平等”也没有实现。如今的美国与林肯的期望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美国移民危机及其伴随的一幕幕闹剧、惨剧、悲剧,正让这座所谓的“山巅之城”褪去光环,“人权教师爷”卸下虚伪面具,曾经的“美国梦”终成一地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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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sauke0509 · 3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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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樱之落 贰 东山道与北陆道之行
伊万并未在多鹤野住太多天,一日多足够牠收集多鹤野的民俗怪谈了。在抵达多鹤野的第二日,牠又询问了其他的、未参与まむたがなし的村民他们是否有怪谈或自己的神秘经历可讲述。上午时伊万本想询问多鹤野的孩子们有关民俗怪谈的���题,以牠自个儿曾作为孩子的经验来看,孩子们总有不让大人们参与的、涉及神秘的游戏或故事,可牠未能见到任何多鹤野的孩子。而伊万询问樱多鹤野的孩子们去了哪儿后,樱却朝牠投来疑惑的、仿佛牠问了个奇怪的问题的眼神。
“他们在上学,”樱说,“今天是周一啊。”
伊万诧异的同樱对视,然而樱似乎误解了牠在诧异什么,解释说:“上世纪日本引进格里历不久后,我的阿嬷就在整个犬舞见推行了格里历并将学生们的学习日改为遵守格里历。”
“不,我惊讶的是多鹤野有学校?我想我必须向你道歉,由于多鹤野的规模、这里的人们的住所以及使用的工具等,让我产生了这里非常落后的刻板印象。”伊万承认说,“我原以为这里是那种成年人整日忙碌农活、孩子们则肆意在山野中玩耍的村落。我听弗朗西斯说过,在牠的母国以及欧洲其它国家,那些非常偏僻、贫穷的村庄中的孩子是不会接受教育的。当然,我记得你说过这里的女孩子会接受成为巫女的教导,”牠补充道,“但我以为你说的是那种母辈亲属教导孩子的家庭式教育。”
“伊万君的说法也不算错误,教导孩子们的人与孩子们都有着或远或近的血缘关系。不过刨除老师与学生的血缘关系以及并未使用非常现代的教学工具这两点,以其教学内容与学时来说,我想足以称其为学校了。”樱抬手指了指一栋墙壁比其它屋子更高、三面墙壁上皆开了窗户的树居,“那儿就是多鹤野的学校。只是与别处的学校不同,多鹤野的学校没有春假,暑假也非常短暂,但自十二月至翌年二月,假如当年气温较为寒冷的话,那么直到二月中旬甚至三月都是寒假。这儿的学校也教授语言、数学、历史等课程,其语言还分为标准日语和此地的方言,故虽然多鹤野的人们大多听不懂标准日语,但都能毫无障碍的阅读日文书籍,所以巫雫她们才会知晓有俄罗斯这一国家并学习俄罗斯编写的有关怀孕、生产的知识。”
“说到这个,我很高兴你们认可我的母国的医学水平。”伊万说,“但我不明白,仅看医学书就够了吗?不需要去医学院接受培——”牠说着,突然想起了樱曾提及她欲就读法律、医学两系可被东京大学拒绝,不得不转而选择文学系的经历,“难道日本其它医学院也不许女性就读吗?”牠问。
“极少数私立医学院是接收女性入学的,可那些医学院的教学质量与使用的医学器材显然无法与东京大学等国立大学相比。”樱解释说,“而且多鹤野目前连电力都没有,无法使用那些需要电力的医学器材,俄罗斯编写的以怀孕、分娩为主题的医学书中列举了很多在无法使用现代医学器材的情况下检查怀孕的女人以及出生后的婴儿的状态的替代方法,也介绍了通过按摩等方式调整胎位、减轻女性生产时的负担的手段。伊万君不知道吗?”樱虽说的是问句,但用的是称述的语气,脸上也带着意料之中的表情。
“……抱歉,我的确不知道。”伊万说,牠心中生出些微羞赧和罪恶感,却又无法立刻分辨那丝羞赧和罪恶感因何而生。
“我也是在东京大学图书馆里游览医学书时发现俄罗斯的医学书的。”樱解释说,“俄罗斯医学书的书名上写出了‘怀孕的女人’这样的短句而未曾有其它医学书这样做过,所以我出于好奇拿起了那本书,结果匆匆浏览后发现书里的知识意外的适用于多鹤野、犬舞见等这类要么完全没流通电力、缺少经过消毒的自来水或电力、自来水流通范围不大的地区。为了购买那本医学书,我拜访了进口外国书籍的书商,进而得知俄罗斯曾有医生在游历它国时发现受限于当地的医学知识和科技条件,女性生育时很少获得医疗帮助,生育后也没能依靠医学进行正确、有效的恢复。那名医生返回俄罗斯后就提议组建欧洲医学协会,其后花费数十年编写了那本指导人们在不依靠现代医学的前提下帮助怀孕、分娩的女性的书,并将其翻译成各国语言免费捐赠给各国的大学与图书馆。”
“噢,我……完全没听说过这事。”现在伊万心中不止有羞赧和罪恶感,还多出了一分尴尬,这次牠倒是能立刻辨别出这是作为俄罗斯人的牠对母国的了解竟不如樱多而产生的尴尬,“我只知道我们组建了一个容纳它国医生的医学协会——顺带一提,考虑到至今仍有一些欧洲国家没有加入那个医学协会,例如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意大利王国等,我想那个医学协会还不能被冠以欧洲之称,在俄罗斯,我们称其为无国界医学协会——也在报纸上看见过无国界医学协会举行过几次学术研讨及医学伦理大会,并针对一些疾病取得了治疗方案上的进展。”
“因为怀孕、生产的知识对我与我的藩民而言非常重要,所以我才了解那些信息的。”樱说了句伊万不知是否算安慰牠的话,“伊万君想询问孩子们的话,可以选择下午或晚上。犬舞见所有的学校的放学时间都比日本其它地区的学校早。”
在伊万的意料之中,多鹤野的孩子们讲述的故事不如大人们讲述得那般多种类与精彩,多是些瞧见了像植物的云、遇见了一只色彩极其明艳的昆虫或进森林玩耍时听见了奇怪的动物鸣叫声一类的事。不过仍有两名孩子有过奇特的经历。名为穹的孩子说有一次她与同伴们在森林中玩耍时遇见了浓雾,而她不知不觉与同伴走散了,正当她惊慌地呼唤同伴们的名字时,面前垂下了一根毛色雪白、毛质蓬松且摸上去柔软光滑的尾巴,她跟着尾巴走出了浓雾的范围,发现自己竟来到距离多鹤野数个山头外的、能隐隐瞧见神社和多鹤野湿原的山顶上,当她回头想看清究竟是什么动物替自己引路时,只瞥见了一道纵跃向远方的、犹如巨大的狗的影子。
回想起自己见到的犬舞见神社入口处的石雕以及两名友人对钤姬的描述的伊万问樱道:“是钤姬在引路吗?”
“也许吧。”樱并未给出确定的回答,“早在十多个世纪前,钤姬就死去了,穹看见的应该是钤姬遗留在此处山野间的残像。”
另一个名为茜的孩子则说,某天夜里她走出树居去厕所,明明那是一个晴朗无云的夜晚,可途中她似乎瞥见了湿原上有着一个模糊的、似水雾又似流动的月光的影子,她停下脚步欲看得更清楚些,下一瞬,一股猛烈却并未伤害到她的风扑向她迫使她闭上双眼,待她睁开眼后,影子已消失不见,仅在湿原边的泥路上留下了一根大约有半个她那么长的羽毛。伊万还跟着茜前往她居住的树居里看那根羽毛,那根羽毛被挂在树居的墙上,粗看之下近人臂之长,即便树居里光线昏暗,其羽干、羽片仍呈现出与石英相仿的质感。
‘假如将这羽毛运去欧洲并附上茜讲述的故事,那么这根羽毛将拍卖出高价。’伊万在瞧见羽毛的第一眼就冒出了这一念头,随即牠晃了晃头,试图把自己受作为商人的远亲奥列格影响过深的部分晃出脑袋。“假如你们没有卖掉这根羽毛的想法,你们一定得留意别让商人们得知这根羽毛的存在,否则商人们会犹如一群扑向食物的、饥饿的狗一样涌向这里——”伊万话音未落便意识到自己用了狗做比喻,所幸以樱的表情来看,樱不认为这样的比喻冒犯了她和她信仰的神,于是牠继续警告说:“欧洲依旧有不少人追求这类东西,他们认为这种涉及异教的、充满异国风情的东西具有收藏价值,因此商人们也将这类东西视作可获得极高利润的商品。我听说过某些商人或是想购买这类东西可被当地人以宗教信仰等理由拒绝、或是由于不愿向东西的原主人付钱故做出抢劫、谋杀等恶事的。”
樱点点头,“谢谢提醒,伊万君。”她说着,露出了有些苦恼的表情,“其实近几年内阁一直希望能将多鹤野建立成日本著名的景点,毕竟以多鹤野的条件来说,独特的建筑与节日能吸引欧美游客,而冬、春、夏三季在此筑巢繁殖的候鸟也能吸引本国旅客来观鸟。可多鹤野的大家都讨厌与外界有太多的往来,平日此地缺少的如食盐、肥皂等日用品都是由本田家的家臣负责运送的。而作为犬舞见统治者的我对把犬舞见县内任何一地点建立成景点不感兴趣,因为我们并不需要招揽游客以获取得以谋生的钱财,且对我来说,管理景点、处理外县人与藩民们因不同风俗而产生的矛盾等仅意味着更多的、无聊的政务。”
伊万设想了一下假如要将多鹤野建立成景点得做哪些工作,短短数秒牠就从得新建至少一座联通了电力和自来水的旅店想到为腾出修建旅店的空间必须得砍伐森林、修建水塔与从犬舞见牵电线到多鹤野。“要将此地建立成能供游客居住的景点,的确会增加很多亟待处理的政务。”伊万忍不住向樱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从多鹤野返回犬舞见后,伊万预计着牠寄给自己姐妹、弟弟的电报应获得回复,如牠所预料的,回到三嘉原御所的第三日,牠收到了自己姐妹、弟弟寄来的电报。奥尔加的电报只有两个单词:别担心,牠不需思索就能明白奥尔加是在告诉牠不必担心娜塔莉亚、尼古拉跑来日本找牠。而娜塔莉亚和尼古拉虽分别寄来了两封电报,其内容却极为相近,都是告诉牠他们会留在母国不前往日本找牠,并在第二句突兀得抱怨说自己讨厌奥列格。伊万猜数月前返回俄罗斯且由于将贸易重心转至俄罗斯与中华民国故恰巧在远东活动的奥列格在阻拦试图前往日本的娜塔莉亚、尼古拉上起了不少的作用。
收到姐妹、弟弟的电报后,伊万并未立即启程前往与犬舞见相邻的县收集当地的民俗怪谈。原因之一,是樱陷入了政务泥沼,虽然伊万认为仅由菊陪伴牠旅行、或准确而言是在旅途中充当牠的翻译也可以,但樱赶在伊万说出这一提议前就带着歉意保证自己能在一周内将政务处理完以腾出陪伊万出行的时间。原因之二,是经由菊翻译,伊万意识到本田家的藏书中也记录了不少流传至此地的、在此地发生过的奇闻异事。如此,伊万颇好笑地发现牠与友人的日程竟变得与在东京上学时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对樱来说,上课被替换成处理政务,对牠与菊来说则变成了一边喝茶、吃和果子与闲聊,一边由菊为牠阅读三嘉原御所里的藏书罢了。
“之前完全看不出樱如此忙碌。”伊万咬着口以栗子作馅的糯米团感慨道,牠与菊正坐在西对与母屋相连的缘侧上望着被西对、母屋、东对包围起来的巨大庭院,母屋面向庭院的障子与一种上下开关的、名为蔀的结构没有打开,若打开的话,牠能隔着茂密的灌木以及种在庭院里的枫、樱、松等树隐隐望见跪坐在文机[2]前批阅公文或召见家臣、藩民的樱,“我本以为她如你我这种普通的学生一样,在学校因故关闭后能获得一个时长不确定的假期。”
“樱毕竟是本田家的家主啊。”菊捧着茶杯附和说,牠脸上的闲适与几小时后将在晚餐时露面的樱脸上那种做完枯燥工作后的空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要说为何伊万知道几小时后樱脸上会有的表情,不是因为牠突然拥有了预言的能力,而是因为从多鹤野返回三嘉原御所后每次樱在晚餐时都会露出相同的表情——“尤其是距关东地区那场几乎毁掉了整个东京市的地震才过去半个多月,樱不但得处理犬舞见的事务,还得配合内阁与裕仁亲王的指令调配县内的物资以支援受灾地区。平日樱是没这般繁忙的,”菊回忆着说,“当我们的东京上学时,除去极少数非常紧急的、必须由樱立即处理的事,犬舞见都是半个月甚至一个月才送一次需要樱批阅的文件。”
“这倒是和我们那儿有些像。”菊的话让伊万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妈妈和奥利娅也是这样处理我们家领地内的事务的,奥利娅搬去基辅后还抱怨说她处理公文的频率被迫提高了,原本住在莫斯科时由村长或议会自决的事务都被交由她做最后的决断。”
正因樱如此忙碌,某夜伊万走出屋子瞧见坐在母屋缘侧上的樱才会感到惊讶。那夜伊万不知怎的,半夜忽然醒来后怎么也无法再次入睡,牠先是在西对面向小庭院的缘侧上坐着发了会儿呆,从庭院中的蜜柑树上摘了个蜜柑吃,然后又想着既然待会儿必须得再刷一次牙,不如去厨房泡一壶俄式茶来喝,可牠刚推开另一侧的障子,就看见了坐在母屋缘侧上的、大约也是难以入眠而盯着三嘉原御所最大的庭院发呆的樱。
“伊万君也睡不着吗?”被拉开障子的声响惊醒的樱看向伊万问。
“不,我已经睡过一觉了。”伊万说着拉上了障子,木头滑过凹槽的动静在此起彼伏的虫鸣与间或响起的、不知名动物的吼叫声中并不显刺耳,“我要去泡壶茶,你需要吗?”
樱点点头说:“麻烦你了,伊万君。”
等伊万将茶盘放在牠与樱之间后,牠正用勺子搅拌茶杯里的果酱——考虑到喝茶的人不只是牠,伊万便放弃了在煮茶时加入糖与果酱的做法——就听见樱说:“无论看见几次都会让我惊讶伊万君竟愿意做以及会做这些事呐。”
“这又不是什么困难的、我做不了的事。而且你不也一样吗?”伊万微偏着头瞅着樱不解地说,“我也以为你们是那种夜里会有佣人一直守在你们房门外等候你们命令的日本贵族。”
“也许别的华族过着伊万君所说的那种生活,可我们这儿没这种习惯。不过在我和哥哥还是婴幼儿的时期,弥惠子与另一些仆人倒是会睡在母屋内与阿母相隔的房间以便照顾我和哥哥。”樱说,但她并未继续她与伊万的行为不符合人们对贵族的想象这一话题,而是问了个较为突兀的、出乎伊万意料的问题:“伊万君上次曾说俄罗斯的女性都不会生太多的孩子,那么俄罗斯的大家都认为这样没问题吗?”她顿了顿,像是觉得自己没能清楚地说出想表达的内容般皱着眉补充道:“我是说,我完全理解并赞同俄罗斯女性这样选择的理由,然而,嗯……从人口方面来考虑的话……”
伊万等了片刻,见樱仍迟疑着似不知该说什么,便接话道:“你是问俄罗斯女性不生育或仅生育一、两个孩子对俄罗斯的影响,以及俄罗斯的统治阶层对此的态度和应对方式吗?”牠不觉得自己说了奇怪的话,但闻言樱睁大眼诧异地看着牠,于是牠又等了一会儿以防樱想问些什么或对牠的话作出回应,然而樱仅是沉默且怔愣的同牠对视。“我也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伊万颇无奈又不解地问,偶尔樱、菊乃至其他日本人在与牠交谈时会出现这种反应,至今牠也没弄明白导致自己的友人以及其他日本人为牠正常又普通的话感到诧异的原因是什么。
“我没关��过这方面的问题,也不曾进行过相关知识的系统学习,仅看见过几次报纸上的报道,观看过学校里与之相关的辩论罢了,所以我无法给出全面且专业的回答,也不了解陛下、内阁乃至其他管理领地的贵族们对此有什么看法。”伊万抿了口茶,继续说:“不过就我看见的报道来说,俄罗斯女性的生育选择并未对俄罗斯的人口造成太大的影响。我听姥姥说过,在她们年轻时乃至更早以前的确有人提出了俄罗斯女性生育太少乃至不生育会导致俄罗斯人口逐渐降低至无法维持俄罗斯帝国这一国家,且很可能在俄罗斯帝国自然灭亡前,越来越少的人口将导致难以征兵,进而导致其它国家,例如奥匈帝国、奥斯曼帝国、普鲁士王国等或是独自或是联合入侵我们。当时的沙皇玛丽亚·奥尔加诺娃命令国内的人口学家、社会学家等人研究此课题,经过十多年的调查、研究后,学者们发现尽管其它国家的、与男人结婚的女性一生的怀孕、生育次数非常多,可她们时有流产,生下来的孩子也常常夭折,而即便长至成年,那些人的平均寿命也低于俄罗斯人的平均寿命。以法兰西共和国的男性为例,假如牠们成功活到了身体健康状态更为稳定的二十一岁,那么牠们的寿命通常能达到六十多岁,但对于俄罗斯的男性而言,不但未成年时的存活率高于法国的男性,成年后的预期寿命也达到了七十多岁。”
“竟然有近十年的差距吗?”樱惊讶地问。
“是的,女性之间的寿命差距则更大,我记得报道中提过这是因为我们那儿的女性怀孕、生育次数远少于欧洲其它国家的女性的缘故。”伊万耸了耸肩,“说回人口,除去我们的孩子比欧洲其它国家的孩子有更高的存活率、成年人有更长的寿命以外,源源不断的移民也是我们不需担心缺乏人口的原因之一。你知道……嗯,”牠记忆中日语似乎没有对犹太人和茨冈人的翻译,便只得勉强用将俄语中的犹太人、茨冈人以日语音译说出,“伊唔列和瑟伽涅[3]吗?”
见樱摇头,伊万便简略介绍道:“前者有着非基督教的宗教信仰,后者有着独特的生活方式,且他们都没有母国,只不过前者曾经的母国在公元前便灭亡,而后者一直不曾建立自己的国家。伊唔列、瑟伽涅由于各种原因并不受欧洲各国欢迎,他们时常被居住地的统治者驱逐、剥夺财产甚至杀害。我不会说我的母国欢迎他们,因为他们皆受宗教或民族习俗的影响而不愿遵守俄罗斯的法律,例如伊唔列通常剥夺女儿的继承权、瑟伽涅习惯在少年时期结婚等。但相比欧洲其它国家以及我们的邻国奥斯曼,我们赋予了伊唔列、瑟伽涅合法公民的身份,对于那些不愿履行公民义务而放弃公民身份的瑟伽涅,历任沙皇也下令给他们颁发通行证并允许他们在俄罗斯各地迁徙,因此一直有伊唔列、瑟伽涅移居来俄罗斯。”
“外来的移居者吗?可这通常有外来者无法融入本地、以及伊万君说的不愿遵守本地法律的问题吧。”樱说,似回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而神色略沉重,“由于犬舞见从未被卷入战争,对比日本其它地区一直有更低的赋税与更富足的生活,故不断有外来者迁来犬舞见欲定居,尤其是诸如战国时期或本世纪初日俄战争时期,直到近几年因发展较好的诸如横滨、大阪、广岛等海运港口城市拥有更多的工作机会和前景,搬来犬舞见县内短住数年甚至定居的热潮才降低,不过与犬舞见县相邻的福岛县、山形县仍有前往藏田川町寻找工作或搬至犬舞见县内某个较小的村庄定居的人。大多数纠纷乃至犯罪事件都是这些外来者引起的,他们给我增添了不少工作。”
“听起来你不是很欢迎外来者。”伊万压下自己的笑意说,樱的表情让牠想起了奥尔加,奥尔加抱怨移居或流浪进他们家领地里的、与领地内的居民发生冲突乃至违反俄罗斯法律的犹太人、罗姆人等时总是露出和樱此刻相似的表情。
“我并不讨厌外来者。”樱否认道,“一些外来者——根据我的经验,通常是年轻的、尚未结婚的女人与独自养育孩子的女人——就挺好的,或如伊万君这样尊重我们的风俗的旅客也非常受藩民的喜爱。可另一些固执的、不但不遵守犬舞见县的法律还试图改变此地风俗的外来者就极其令人厌恶了,而且我也不理解那些人,他们之所以移居来犬舞见县,为的就是摆脱原来那些令他们无法过上平稳、愉快的生活的风俗,但搬来犬舞见县后,他们反而又主动遵守那些风俗。”
“那些人委实让人苦恼,妈妈和奥利娅在管理我们家的领地时也时有抱怨那些人引起的问题。”伊万回想起妈妈刚逝世的那年假日,奥尔加请牠帮忙处理领地政务时看过的那些文件以及奥尔加在姥姥的指导下对发生了冲突的移居者、本地人作出判决,牠同樱聊了好一会儿外来者在他们家的领地或犬舞见县里制造的事端,待牠添了好几次茶后,话题不知不觉偏向俄罗斯国内的宗教职能上。
“我不了解日本的宗教,但在我们那儿,宗教是必须帮助人们的,我是说具有实际意义的帮助。”伊万说,“叶卡捷琳娜大帝统治时期颁布了所有的大型宗教建筑,即不分是东正教、伊斯兰教、犹太教甚至佛教的教堂都得收留没有家的流浪者与退伍军人。那时退伍军人的待遇不如现在那么好,不少因战伤残的士兵乃至低级士官返回入伍前的居住地后,牠们的家人无法负担养牠们的重负,由于伤残牠们也难以找到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只能四处流浪、乞讨,要么很快死在街上某处,要么在死前犯下些偷盗、抢劫甚至强奸的罪行。”
“虽然犬舞见很少遇见类似的情形,但先辈中的几名本田家家主曾记载过,相邻的州、国里贫穷的青壮年男性因各种因素变多后治安也随之变差,前去交易的商队都得派遣更多的护卫。”樱附和说。
闻言伊万微睁大眼,“我从未想过有这方面的因素,课本上记载的是叶卡捷琳娜大帝的一名女官不忍见退伍士兵在街上流浪、乞讨并冻饿而死,于是向叶卡捷琳娜大帝提出谏言。”牠顿了顿,想起了更多的、教科书中与之相关的内容,“不过课本里的确提及叶卡捷琳娜这一政策的有益后果是降低各地的犯罪率,且此政策为未来更完善的社会保障制度奠定了基础,只是过去我从未将其联系起来。”
“伊万君说有益后果,难道还有有害的后果吗?”樱好奇地问。
“嗯,大概也不能算是真的有害?这一政策让教堂的财政负担加重,一些教堂为了不收留退伍士兵而解散了名下的修道院,一些小型修道院也因无法担负退伍军人的生活而破产,同时王权与神权的矛盾进一步被激发等等。”伊万一面说,一面舀了一大勺果酱放进茶杯里,也许是与樱聊了较久时间的缘故,尽管牠并不感到饥饿,却生出吃点儿什么食物的欲望,“说回宗教政策。自叶卡捷琳娜大帝之后的两名沙皇不断完善宗教建筑收留流浪者或其他需要帮助的人们的政策,最终在玛丽亚沙皇统治时期,形成了最初的社会保障制度。实施社会保障制度的场所以宗教建筑为主,随着退伍军人能获得更多的退伍金及别的辅助他们回归普通生活的政策,宗教建筑收留的对象从退伍军人变成了因各种缘故在街头流浪乞讨的人们,逃避暴力的丈夫的女人,甚至是不愿遵从家人意愿嫁给某个男人的女孩儿、受到亲人虐待的孩子。除了国内的公民外,宗教建筑还会收留一些自其它国家来的——呃,我不知道日语中是否有这个词,如果有的话该怎么说,总之是因战争、自然灾害、各种形式的迫害等缘故被迫离开原来的居住地或国家的人。”
“伊万君应该指的是なんみん吧?”樱说着在缘侧表面以指为笔写下两个汉字。
因第一个字的笔画过多,伊万仅看出第二个字是‘民’,不过即便牠无法复写出第一个字,获知其读音与第二个字的写法的牠也差不多能猜出第一个字的大致轮��。“是的,就是难民。由于欧洲其它国家的女人拥有的权利远少于俄罗斯的女性,她们通常不被视作一个完全的公民,没有或只部分拥有公民拥有的权利,故不少女性也会离开自己的母国来到俄罗斯定居,甚至成为俄罗斯公民。比较富裕的难民能直接在俄罗斯购置产业或依靠存款生活,但较为贫穷的难民大多是为了逃离强迫她们嫁人的家人或虐待她们的丈夫,皆是一路流浪来俄罗斯,很可能抵达俄罗斯时处于比较糟糕的健康状态。所以俄罗斯边境较大的城市中的宗教建筑都配有医护人员,较小的边境城市则设立有将难民运送至其它大型城市的……嗯,我敢肯定日语中没这词儿,是一种比东京的汽车更长、更宽、更高且两侧有座椅而中间有供人行走的走道的车辆。”
“听起来那种汽车有些像火车。”樱评价说。
“唔,倒也没大到火车那种程度,应该说比市内的有轨电车还要小一些。”伊万回忆着难民被运送至他们家的领地时所瞧见的车辆的模样,在牠只有几岁的时候,某年夏天牠和奥尔加听见母亲与镇长交谈说有什么——那时牠和奥尔加还不知道难民一词的含义——被运送至领地里,受好奇的驱使牠和奥尔加藏进镇长的车子里想悄悄跟随镇长去看被运来领地里的是什么,结果还未出发就被镇长发现了。所幸最后母亲允许他们跟随镇长去接收难民,在母亲的近卫的陪同下,他们旁观了整个接收、登记、救助、分配难民的过程,并且被衣服破旧的、因长期未洗澡而身上散发出不好闻的气味的难民们吓了一跳,或准确而言,是震撼于世界真的存在童话中提及的那种贫穷的、脏兮兮的人。
“收留需要帮助的人的宗教建筑也分了好几种。”伊万继续向樱介绍,“一些宗教建筑——通常是非常小型的那些——仅具备收留人们、给人们提供食物和住处的功能。一些宗教建筑除去给人们提供食物、住处外,还与当地的医院、成人学校有合作。以难民为主的人们能以学习某种技能、考取某个学位的名义向当地政府申请贷款并入读成人学校,成人学校注重单一的技能而非总体的学识水平,不但一、两年就能毕业,且又与当地的工厂、作坊等有合作,毕业的人们总是能很快找到工作。还有一些宗教建筑仅收留女人和她们的孩子,我记得对孩子的性别、年龄也有要求,似乎男孩儿超过十三岁还是十四岁来着就必须搬走。有不少较为贫穷的难民抱怨这一限制呐,男难民不理解为什么牠们不能住进这种宗教建筑,女难民则不理解为什么她们的儿子还未成年就得搬走。”
“为什么呢?是与我们这儿的神社一样只允许女人居住吗?”樱问。
“那条限制应该与宗教无关,虽然回想起来,仅收留女人和她们的孩子的宗教建筑也都是女性在管理。”伊万半是对樱半是自言自语地说,“似乎是因为那种宗教建筑也会收留遭遇过男性施加的暴力的女性,那些女性有的变得害怕所有男性,有的则一见到男人就因曾经的遭遇而无法自控的试图攻击男人。我听奥利娅说还有未曾遭遇男性施暴、仅仅是想要生活在身边都是同性的环境的女人,她们不一定住在宗教建筑内,而是住在宗教建筑附近但时常呆在宗教建筑里。其实我也不太了解,毕竟我们家的领地都是由姥姥、妈妈和奥利娅在管理,但在我的印象中,我们家领地中只收留女人和她们的孩子的修道院不仅具有收留作用,还有照看年老而无亲人或亲人住在别的地方的女人、女人们借用场地举办各种主题的聚会等功能。”
“伊万君一直说‘宗教建筑’,难道那种收留人们的建筑没有独属的称呼吗?”樱语气里充满疑惑,“以伊万君谈及那种建筑的方式,似乎那种建筑在俄罗斯较为常见。”
“的确挺常见的,在西伯利亚或远东地区,能收留人们的宗教建筑较少,村镇上通常只有供人们礼拜的东正教教堂与极少数佛寺、伊斯兰教堂等。但在俄罗斯西部,每个镇子都至少有一座能收留人们的东正教修道院,毕竟整个俄罗斯不但人口集中于西部地区,难民、移民也大多来自于欧洲。”伊万啜了口茶,“而我之所以说‘宗教建筑’,是因为这一用词更准确。其实人们的习惯性称呼是修道院,原本指的是以大型教堂为中心,附带有属于教堂的耕田、供神职人员居住和学习的建筑的建筑群,不过随着各任沙皇限制教堂名下土地的面积,乃至逐渐将教堂变成由政府管理的公共建筑,现在修道院指代的是修建了供人居住的房间、拥有厨房与公共浴室故能够收留需要帮助的人们的教堂。不过‘修道院’是基督教用语,而伊斯兰教、佛教、犹太教、斯拉夫教等非基督宗教没有与‘修道院’对应的词,所以我使用‘宗教建筑’。”
樱眨了眨眼,看着伊万以感慨的语气说:“伊万君还真是严谨啊。”
“不,有时候我只是比较在意某些细节。”伊万说着回想起牠的朋友们对牠有时执着于某些细节、有时却又对其毫不在意的不解和抱怨,“说到其它宗教,事实上,除去安娜大帝及她的继任者们扶持的斯拉夫教,其它在俄罗斯内有着较多信徒的宗教都因宗教建筑与社会保障制度的结合而遭受了不少磨难,因为玛丽亚沙皇不仅制定了最初的社会保障制度,还对不愿承担保障责任的宗教建筑做出了处罚和限制,很多东正教教堂、修道院以及伊斯兰教堂都是她在位期间拆除的,新修建的宗教建筑则受法律限制,若不愿收留需要帮助的人们,那么仅能获得面积非常小的建筑用地,且包括穹顶、穹顶上的十字架在内的建筑高度不得超过十三米。此条规定刚颁布就在整个欧洲引起了广泛的议论,不少宗教氛围浓厚的国家或地区都指责玛丽亚沙皇是……呃,”由于日语中没有敌基督一词,伊万不得不直接说出敌基督的含义:“基督的敌人或女巫,俄罗斯境内一些较为狂热的宗教信徒也离开俄罗斯搬去其它国家,例如少数东正教教徒就搬去了塞尔维亚、瓦拉几亚等同样信仰东正教并受俄罗斯保护的公国。”
“仅因为信仰就搬去别的国家居住吗?”樱颇不敢置信地问,“即便是从犬舞见搬去东京读大学,我都觉得非常不适应,更别提搬去另一个国家。”
“至少那些国家也信仰东正教。”伊万耸耸肩说,“可能你或其它日本人很难理解这种心态,因为日本是一个岛国,与相邻的中华民国、大韩帝国也有着相似的信仰。但在欧洲,仅是基督教就分作了不同教派,而这些教派又将其它教派视作敌人。同时,与欧洲接壤或相近的西亚乃至非洲北部的人们大多信仰伊斯兰教,而伊斯兰教与基督教已相互敌视了很多个世纪。加之在欧洲,宗教曾掌握了超过世俗、王室的权力,所以对欧洲的人们来说,因信仰而仇视或亲近信任某些人、或因信仰遭受迫害成为被迫离开原居住地的难民等都是非常普遍的事。所幸随着时代变化以及科学的发展,大部分人们不再将宗教信仰当作自己的生活重心以及必须用生命去捍卫的东西。”牠顿了顿,补充道:“至少俄罗斯的人们是这样。”
“基督教传入日本后,也出现过信徒与大名乃至幕府发生冲突的事,甚至有信徒领导其他信徒占领了一座城市而不愿接受德川幕府的统治。”樱说,她仍带着难以与描述对象产生共鸣的表情,“只是我依旧不明白为何仅仅因为信仰而搬去另一个地方,也不明白为何相同的信仰还会被分作不同的派别,又或是因信仰而仇视某些人,这听上去就像我因多鹤野的人们祭祀他们居住的山水以及与他们生活在一起的鸟类而下令攻打他们一样。”她的神色越来越迷惑,迷惑之中又参杂一丝嫌恶。
“坦白说,我也不明白,”伊万再次耸了耸肩,“但人们就是会做那样的事。”
伊万和樱带着相同的迷惑对视了片刻,随后伊万摸着自己扁平的胃部问:“你愿意去厨房吗?也许我们能边吃边聊?”
[1]蔀
[2]文机
[3]茨冈人 即罗姆人/吉普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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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rping · 4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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妥协是个好东西
妥协是个好东西
   《孟子·梁惠王上》有句话“以五十步笑百步,则何如?”在中文世界里大大有名,结合前后文这句话当然是非常有道理的,但我想这里面的道理更多的只能局限于道德层面,而不能推敲进太多的范围内,特别是推敲进政治和与政治直接相关的很多层面,这当然是因为政治本身就是一个非常精巧的东西,精巧到很多概念有一字之差在意思表达上就会天差地别,更因为向好的政治都趋向民主,而民主的本质就是妥协,关于这一点当然不是共产主义者和共产党所能够理解的,共产主义和共产党虽然把自己的美学政治恨不得渗透进任何角落,但严格意义上说共产主义和共产党搞得不太是政治,最起码不是现代意义上的政治,它们搞得只是纯粹意义上的权利和统治,至于民主不管共产主义和共产党唱的再好听都不能否认真正的民主与它们关系就像正好处在一个硬币的正反两面,至于妥协除了在需要伪装的时候在共产主义和共产党的世界简直跟犯罪等同,它们不懂,也不可能懂。
       以我的粗浅认知为基础,我厌恶共产主义,共产主义在我眼里简直是狗屎和蓖麻毒素的混合物,又臭又毒,至于共产党,这么说吧有正常宗教信仰的良善之人怎么看待魔鬼我就是怎么去看共产党的,在我眼里作为一个整体的共产党就是罪恶的化身,当然关于我这种看法我自己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是否理性,是否极端了,但是更多的时候我更会为自己开脱,这也不能完全怨我啊,非理性和极端本身就是共产主义和共产党的两大不可或缺的特性,这两大特性让它们在过去做了太多罪恶,在现在也持续生产罪恶和不公平,在它们可见的未来也看不到丝毫改良的可能,如果用太过于理性或不极端的视角去看待共产主义和共产党反而就会陷入共产主义和共产党自带的圈套,就像它们以仇恨作为它们统治的根基所在,却要求被统治的人要用爱的眼光去看待它们,就像它们以诡诈和残暴的手段维持统治,却又要求被统治的人要奉献要无私,就像它们要求包括它们自己人在内的所有人只要听它们说了什么而不要看它们做了什么,却又要求被它们统治的人要谨言慎行,特别是在禁言上简直快前无古人了,那能这个样子啊,但这就是赤裸裸的现实,这也就是共产主义和共产党的美学政治之精要所在,悲愤、憎恶、仇视但最后又不得不妥协,向现实妥协,向政治妥协,向过去之政治,现在之政治,将来之政治妥协。
         共产党过去做过什么?1949年之前做的那些烂事这里都不提了,1949年之后在文化上,在经济上,在人性上对这片古老的大地所做的令人作呕的摧残在这里也都不算了,但不管怎样,人命得算吧,直接害死的人命怎么都不应该被遗忘吧,要不然何以为人。三反五反加肃反害死了多少人,大跃进大��钢大锅饭害死了多少人,文化大革命又害死了多少人,还有其他数不过来的大大小小的暴政所直接害死的人命加起来有多少,最起码几千万是有的吧,冤,他们死的真冤。可以说只要有良知的中国人都应该因此厌恶共产党,因为如果最少几千万条人命都不能让一个人有所触动,这个人铁定没有太多人性,至于他的良知很可能早被狗吃了,更可以说只要有理性的人都应该因此斜视共产党,因为如果最少几千万条人命都可以被不留痕迹地抹去,谁又能保证发生过的事情在现在或者在不远的将来不会重来一遍呐,谁又能保证自己或者自己的后代在重来一遍的过程中一定能够幸免,如果连这一点常理都想不明白,他的理性一定是有瑕疵的。人命关天,死者为大,最少几千万个冤魂早晚有一天都是要昭雪的,共产党必须为此负全部责任,也必将为此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正所谓杀人偿命是这片大地几千年来的传统,但实实在在地说,说法一定是要要的,但仇铁定报不了了,哪怕是最少几千万条人命的仇也铁定报不了了,没办法这就是向现实妥协,向过去之政治妥协,当然从某种逻辑来说这种妥协也是为了尽可能尽快的要说法,这就是另一个循环了。
      现在的共产党在做什么?一言以蔽之在无所不用其极的在给它自己续命。经济不好,不管是外人还是所谓的自己人眼里共产党头上的光辉在慢慢褪色,没关系,嗓门更高起来,下手更狠起来,用心更毒起来,它相信它头上的光辉仍旧耀眼,别人信不信没关系,它自己相信就行。民生凋敝,大部分富人都想跑太多的穷人都想躺,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从整体上看连孩子都不想生了,没关系,让富人鄙视穷人,让穷人仇恨富人,不听党话的都是坏人,听党话的都是自己人,坏人要打击,自己人要维护,把所有的问题都归结到没听党话,把所有的光鲜与幸福都涂抹到党的脸上,哪怕是洪水滔天,上了共产党这条大船的人都应该感谢党的庇护,在洪水里的其他人就去反思为什么没上船就好。道德沦丧,妖魔鬼怪大行其道反而是做人的底线在太多的时候会成为一种社会性累赘,没关系,混乱不但是共产党建立政权的基础,更是它维护统治的阶梯,如果坏人太少怎么突出共产党的伟大,如果好人太多,让谁去相信共产主义和共产党,再说好心与恶意完全是党说了算,好听的话自己全说,难看的事可以假装没看见。以上种种造成现在之中国或者说在共产党统治下的现如今这个社会太多太多的罪恶和不公平成为了主旋律,杀人不见血的法官可恨不可恨,吃人不吐骨头的警察可恨不可恨,指哪咬哪的监察官可恨不可恨,我不知别的人怎么想,反正在我的浅见里这三种人的可恨程度加起来都没有以胡锡进、金灿荣、司马南、张维为为代表爱国贼们的代表们可恨,没有这些爱国贼们的代表们的鼓噪前面提到的三类人渣从整体上看比例绝对不会如此之多,还是要说与这些爱国贼们的代表相比只牵扯经济腐败的腐败分子就是贪再多的钱都可以算是好人,我想这也算是对现实妥协,对现在之政治妥协。当然从某种层面来说也是为了集中精神看清现在的大环境,找到问题的根,这些爱国贼的代表们基本可以算得上问题的根了。
      共产党将来会怎么样?它一定会倒台并被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当然关于这个答案就是说得再笃定些也不能冲淡这个答案里的幻想气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关于未来之政治都是幻想,而更大的问题是这种幻想就跟共产主义万岁和共产党万岁一样不能证实,更不能证伪。在我的粗浅认识里,对于我或者说对于跟我有同样反共心思的人来说也许最大信心问题恰恰就我们的幻想不能证实,而对于共产主义和共产党来说它们最大的信心优势也在于它们的“万岁”不能证伪,如果按着这个逻辑推演下去共产主义和共产党基本上可以无敌于天下,对此我只想说去它妈的共产主义和共产党吧,都是对未来之政治幻想,不管别人,我只能从共产主义和共产党幻想出的“万岁”里闻出腐朽的恶臭,相应地我也没有从我的未来之政治幻想中闻出香味来,对我来说在反共这个层面更多的是基于自己有限经历和粗浅知识的个人选择,不知道其他反共的人是怎么想的,说回我的幻想世界,共产党一定会倒台,在实现这一目标的过程中,出力最多和牺牲最大的一定是反共人士,当然这里所说的反共人士包括所有看不见共产主义那虚无的大旗和共产党头上那根本不存在光环的人,还是那句话,不信仰共产主义,不仰视共产党都算反共,这也算是共产主义和共产党的非理性和极端的反噬吧,不管怎样出力最大和牺牲最大的一定是这些人,但是我总是会幻想出来在共产党倒台前的临门一脚,或者说共产党刚刚倒台后这片大地最高的领导者很可能出自于共产党的最高层,有可能是改换门庭的总理,有可能是脱掉军装的将军,有可能是已经退休了的政治老人,谁知道呐,只要他或她能把以胡锡进、金灿荣、司马南、张维为为代表爱国贼们的代表们抓起来,只要他或她能真正的抛弃共产主义,只要他或她对反共人士留有余地,我幻想着应该也是不错的结果吧,好日子也许真的会慢慢到来,这应该也算是向现实妥协,向将来之政治妥协吧。当然从某意境来说幻想不一定是好事情,幻想也不一定是坏事情,问题的根本还在于幻想出来什么东西。
     同一个道理在政治上的妥协,不管是对过去之政治、现在之政治还是将来之政治的妥协跟幻想一样都算是一个过程,过去不可改,现在不可停,未来不可知,在政治上的一切妥协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良心的代价,公平的代价,正义的代价,所以不管说多少妥协的好话都不能否认从结果来看在政治层面的妥协有好有坏,更不能否认所有的政治妥协都是以实力为前提条件的,很想以我的粗浅认知为基础把辛亥革命中的妥协和蒋经国先生在台湾的民主妥协掰开揉碎说一说政治妥协的基础和漏洞,但想了想还是算了,累了,言尽于此吧。
       妥协是个好东西!我要能跟自己妥协就好了,您呐?
                                          2023年6月30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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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nghuablog · 5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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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来乍到万事难,留学不易百感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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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饭,淑君把佳丽托她带来的东西,加上二个星期房租、水电费、电话押金共计九十元整一并交给贾东杰,然后痛痛快快去洗了个热水澡。她回到房间,关紧房门,拉下百叶窗帘,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条床单,铺在床垫上,又把二件毛衣塞入一只枕头套里面,再在上面放一条柔软的毛巾,还来不及摊开被子,她便一头栽倒在床上,睡着了。
从离开上海的那一刻开始,淑君就觉的非常疲惫,身累,心累,再加上对未知命运的担忧,任何越出常轨的风吹草动都足以压垮她脆弱的勇气。这是淑君有生以来第一次单独出远门,而且去的是一个万里之遥的陌生国度,所带来的挑战可想而知。
每个人都会经历很多的人生第一次,尤其像淑君这样出生普通家庭,又想出人投地的人,她要比常人经历更多的风雨。父亲的早逝让她小小年纪就懂得了生活的艰辛,人间的冷暖,对她来说这"艰"是何等的大,"冷"又是何其的多。后来她考取重点中学,上大学,当医生,恋爱,为人妻,为人母……在过去林林种种的"第一次"里,苦涩的成份多,幸福的元素少。
如今人生刚开始步入幸福的坦途,却又鬼使神差的出国求学。这次淑君的心情跟过去完全不一样,只有紧张和不安,体会不到任何的快乐,周遭环境的改变,个人角色的转变,家庭关系的考验,还有文化、习俗、语言的挑战,都是一道道有待跨越的障碍,稍有不慎就会摔得鼻青眼肿。如今一切都为时已晚,开弓没有回头箭,踏上这条路,谁能料到还有多少个的"第一次"正虎视眈眈地等着她,是凶,是吉?只有天知道,她能把握住的是认清自己,调整自已,依靠自己,从头开始,坚韧不拔,方能度过难关。
淑君虽然在飞机上有过短暂的休息,但醒来之后,人却觉得更是迷茫,更加的焦虑。现在她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温馨的小天地,所有的劳累,所有的烦恼都在这块小天地里化作一缕缕的青烟,飞到了九霄云外。
淑君这一觉睡得特别香,也不知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觉得走入五光十色的梦境之中,上下穿越,左右流转,纷乱杂沓,毫无连贯,而且梦见的是遥远的故乡——上海,跟她平时做的梦并无二致。……水泄不通的医院,一眼望不到头的病人,人人都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她……在弄堂里跳绳,踢毽子,乘风凉……在学校操场上做早操……在医学院上解剖课……冬天和家里人踏雪赏梅……春天带着儿子去乡下省亲,在山间踏青,满山遍野都是踏青的人群,忽然人群四处逃散,儿子也不见踪影,她万分焦急,四处叫喊,喊声在山野里久久回荡……忽然"呯!"的一声,寂静的黑夜传来玻璃杯打碎的声音,特别的清脆刺耳,紧接着有一个男人的说话声悠悠地传来,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声音时高时低,隐隐���约中还夹杂着阵阵的啜泣声,分不清是男是女,断断续续的,令人毛骨悚然,一切仿佛都像是在梦里。淑君被惊出一身冷汗,心砰砰的狂跳不止,她睁开眼睛,朦胧中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空气像是凝固一样,逼得人透不过气来。刚才的声音不像是在做梦,千真万确是从隔壁厨房里传出来的,好像有两个人——一对黑夜里的幽灵。
淑君定一下神,然后起身摸黑走到房门边。她伸手检查一下门锁,确认完好无损后,又安心回到自己的床上。森森的月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渗了进来,映在她的身上,床上,地上,墙上,好像是被一道道明晃晃的绳索缠绕着,阴森森的恐怖。她抬眼从残缺的窗帘叶片向外看去。一轮残缺不全月亮赫然在目,形状之可怖叫人看了脊背发凉。淑君连忙把目光移开,从枕头底下取出手表,借着月光看了下时间,正好是晚上十二点钟。这时隔壁又传来了洗菜做饭的声音,刺耳的声音吵得人无法入睡。
除了声音吵的她无法入睡外,还有睡的这张床垫,席梦思的弹璜正好硌在她的脊背上,感觉生疼生疼的,淑君心里想:"怎么睡下的时候没这样的感觉,而且还连续睡了这么长时间,要不是半夜杀出个"程咬金"来,这一觉准会睡到天亮。"
隔壁厨房里又多了些哼哼唧唧唱歌的声音,唱得是童安格的《大约在冬季》"轻轻的,我将离开你,请把你眼角的泪拭去,漫漫长夜里,未来日子里,亲爱的你不要为我哭泣…… "一曲悠扬动听的男声直击淑君的心房,多么熟悉的旋律,多么动听的歌喉,歌声委婉,余音缭梁,唱的可真好听。黑暗里淑君二只眼睛瞪着溜圆,思绪也跟着歌声,伴着月光飞出屋外,在黑沉沉的夜里,胡思乱想的东奔西跑。等她的思绪回到了现实,四周的一切都归于平静,安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她想再继续睡一会,可怎么都睡不着,肚子饿的咕咕直叫,这才想起昨天晚上自己连饭都没吃。
她一骨碌地又爬了起来,披了件外衣,蹑手蹑脚溜进厨房。她打开电灯,眼前的景象让她大吃一大惊。厨房里遍地是垃圾,地上,桌上,灶台上,水槽里到处都是,垃圾桶也塞的满满的,一只椅子倒伏在地上,洗碗池里堆着还没洗的碗筷、锅瓢,橱柜的门,抽屉都没关上,煤气灶上也是一片狼藉,一口铁锅的水竟然还冒着热气。淑君从冰箱里取出自已的晚饭,用她带来的不锈钢小锅热了一下,便端进自己的房间吃了起来,吃完之后,接着又倒头大睡。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此时,外面院子里传来阵阵悦耳动听的鸟啭声,叽叽喳喳十分的热闹,犹如树林中的百鸟大合唱。从小到大,淑君的耳边永远是人声喧扰的上海早晨,吵吵闹闹的弄堂,热闹非凡的街道,还有自行车的铃声,汽车的喇叭声……一个连尘埃都无法落定的喧嚣世界。而现在她正躺在一个安静的世界,小鸟清吟,花香阵阵。她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直到睁开眼晴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异乡。
她爬起来,伸手把百叶窗帘拉开,明亮的阳光顿时占领整个房间,多么的热烈,多么的美好,这个世界唯有阳光最可爱,不管你身在何处,也不管你兜里有没有钱,它都无私的给予你光明,温暖和无尽的爱。淑君露出喜悦的笑脸,算是对投怀送抱来的一抹阳光的报答。这是她踏上这块土地后,第一个开怀大笑,笑的开心快乐,心满意足。
今天她想要办二件事,早上先去周边的街上走走,熟悉一下环境,再去附近的购物中心,买一些生活上的必需品。昨天Sarah给她绘了一张草图,把附近街道、公园、购物中心,都标识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再就是回来之后,准备写二封信,一封写给冯子健,另一封是给佳丽的。星期天,也只能做这些了。其它急需要办的事情,像是银行帐户、税务号码、学校注册都要等到星期一再说。
淑君出门时已经日上三竿,走在路上,既有些好奇兴奋,又有点怯怯的,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都会有这种感觉,尤其是在异国他乡,这份忐忑更加的明显。街上非常安静整洁,光影斑驳,街两旁栽着很多大树,有梧桐、桉树、蓝花楹,给这份宁静的美添上梦一样的幽韵。阳光下的蓝花楹非常美丽,花的颜色更近于紫色,这是淑君喜欢的花色。她站在树下抬头望着蓝天,树叶中漏下的一道道金光,像是一绺绺金色的瀑布,从天而降,飞花碎玉中夹杂着斑斓的紫色。地上是凋落一地的紫楹花瓣,更让这份宁静的美泼上艳丽的色彩。
阳光斜斜的照过来,她望了望自己留在地上硕长的影子,不禁哑然失笑,她一面走一面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我这副苗条的身材可千万不能变成丑八怪。"忽然她觉得从身后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便不由自主转过身子,只见有二个年轻男人拎着大包小包走了过来。
两个人都是中国人面孔,一高一矮,高的那个头发蓬乱,一脸的倦容,他穿了件旧衬衣,右肩上一前一后挂着二个大行李,手上提着一只帆布袋,低着头匆匆赶路。小个子皮肤黝黑,乱首垢面,背上是一只双肩背包,二只手抱着一只牛奶箱,里面放的是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之类的瓶瓶罐罐,这些东西随着他急促的脚步,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他踉踉跄跄跟在高个子的身后,一边走,一边喘着粗气,不停的嚷着:"等等我……走……慢……点。"活像一只挂满驼铃的骆驼。
淑君一眼认出是昨天同桌吃饭的两个福建人,看到他们一高一矮,一前一后,你追我赶的那副滑稽模样,她心里就暗自好笑。要不要跟他们打声招呼呢?这时她忽然想起贾东杰告诫她的话,外出千万不要跟素不相识的人搭话,"难道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人也算是陌生人吗?"淑君嘤然问自己,她才不会盲目地轻信贾东杰的话。
淑君站在树下,眼睛打量着他们,脸上露出一丝甜甜的微笑。那高个子男人似乎也认出了淑君,他怎么会不认的呢?昨天在饭桌上,他就时不时地暗暗打量过淑君,这位新来的姑娘是那么的漂亮迷人,气质高雅,而这个美人现在居然站在他的眼前,还冲着他们笑意盈盈,真是喜从天降。心里不由自主的升腾起一股快意,正好自己也走累了,何不干脆先在这里歇一下,想到这里他停下脚步,把肩上的行李往地上一放,赶忙招呼小个子一起过来歇一歇。
淑君先开口问道:"你们好!你们这是……? "
还没等淑君说完,那高个子笑哈哈的说:"我们这是在搬家呢,本来在这里住习惯了,可房东太太一定要我们尽快搬走。她喜欢上海人,我们有什么办法?"他停了一会儿,上下打量了淑君,接着又说:"看上去你肯定是上海人,不然房东不会挑上你的。"其实他后面的话完全是没话找话说的,在饭桌上他就知道淑君是从上海来的。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淑君对这种奇葩要求一脸的不解。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我们福建人整天在外打工,回家来就是睡个觉,从不给房东添什么麻烦。"那小个子在一旁插话道。
"难道你们不用读书吗?"
"书早就不念了,自从澳洲政府给我们发了一年的临时保护鉴证,谁还愿意去花这个冤枉钱。"小个子一脸轻快的说。
"那倒也是。我想问你们这里的工作是不是非常不好找呀?"对留学生找工作的困难,淑君早有耳闻,佳丽也曾多次说起贾东杰找工作的经历。
"总的来说不好找,但男女还是有别,女生的选择更少,那像我们男的重活粗活样样能干。"
淑君见那高个子文质彬彬的样子,她便转头问他:"通过哪些途径可以容易些?"
"英文好的话可以看《悉尼晨锋报》上的广告,那里都是些西人公司招聘广告,工资待遇都不错。但大部分的人还是靠中文报纸的招工广告,这里面大多都是华人老板,待遇普遍较低,而且越压越低……"
没等高个子讲完,那小个子补充说:"还有一个有效办法,就是去商业区、工厂区一家家的问,看有没有工作机会。"他边说边用食指和中指比划着走路的样子。
"这个方法太原始了吧!"
高个子忙插上一句:"原始,但有效。"
"你们找工作用了多长时间?"
小个子赶忙抢着说:"刚来的时候我们住在西区,那里的留学生太多,早就没啥工作机会啦。后来我们搬到了这里,才在工地上找了一份临时工,前后也有个把月吧……"
这时那高个子又开口了,说:"话又说回来,慢慢找总能找得到一份工作,可问题是我们耗不起,出来都欠着一屁股债要还,不全力以赴的解决生存问题那还了得。要不是后来澳洲政府开恩,恐怕很多人都会混不下去。你们的情况或许更糟,政府只对我们六四以前来的学生网开一面,所以你得快点找工作,否则大批学生来了之后,找工作将要变得更加困难……"
没等他说完,那小个子接过了话茬,说:"找工作的事说也白搭,现在经济不景气,工作就那么多,全凭个人运气。不过话又说回来,住在北区的留学生少,相对来说容易找工作。"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话锋一转说:"忘了跟你说了,我们有几只牛奶箱带不走,现在丢在院子里,你刚来,牛奶箱对你有用,可以拿去放些锅碗瓢勺油盐酱醋之类的,这些东西不要放在厨房里,房间里住的人多,东西容易丢失……"
淑君刚想张口道谢,那高个子又接着说:"你是房东的朋友?"他见淑君点了点头,便语重心长的说:"男房东说话不多,但心里鬼点子多;那个女房东则刚好相反,人比较大方,说话喜欢直来直去,两个人真是天生的一对。反正你住久了自己会慢慢了解,但在这之前还是多留点神……"
"多留点神是什么意思?"淑君大惑不解的看着他们。
小个子马上说:"不要吓唬这位姑娘,最多也就是多收些钱,如果你手头比较大方的话,也就不会有什么麻烦。反正出来乍道,多留点神总没错。"
"说到留神我有点疑惑想问你们。"淑君忽然记起昨夜里发生的事情,于是她问道:"昨天深夜碰到一件怪事,我怎么听到有哭泣声,不知道是男是女,反正挺怕人的。"
"真怕呀?你得要习惯这种声音。"那小个子完全把自己刚才说的话给忘了,他这话本身就有吓唬的意思。
"这不是习惯就能解决的问题,我想知道其中的原因。"淑君有点不耐烦的说。
"你有没有发现东边走廊上的一间房间,房门一天到晚都紧闭着。"这时那个大个子开口了。
"好像有点印象。"
"这里面住了两个人,都是上海人。"
"那又怎样?房门紧闭跟哪儿的人有什么关系。"
"诶,关系可大了,要是其它地方的人,房东早就把他们扫地出门。"
"不要说房东,现在问你是什么原因。"淑君紧追不舍的问道。
"这不我正要往下说呢。"他像是要歇一口气似的往大树上一靠,从兜里掏出根香烟和打火机,慢悠悠的点上,深深吸了二口。淑君心头一惊,难不成他开始说妖魔鬼怪的故事了吗?看他这副神情严肃的样子,淑君蓦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听这��故事的恐怖情景。
"房间里的一个男的好像脑子受了些刺激,反正病的不轻,整天躲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一个劲的哭。另一个男的在一家餐馆打工,半夜才回家,所以你听到的半夜怪声应该是他们俩的。"
"那他为什么不去看医生?他的生活来源是什么?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淑君脱口而出连问好几个为什么,连她自己也觉得问的有点多。医生的职业习惯,让她的头脑里装满形形色色的为什么。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们俩在上海是朋友,一起来到悉尼。本来他们住在二个不同的地区,后来那男的精神不正常,便搬到这里,由他的朋友来照顾他。生活来源倒是不用担心,反正有些政府的补贴,过简单的生活问题不大。至于说他看没看过病,这我就不大清楚,反正他的朋友对他挺关心的,他们跟房东的关系也不错,就一直住了下来。"
那个高个子指了指他的同伴,说"所以他为什么叫你慢慢去习惯,如果你想住在这里。"他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此时正好逮住一次机会,他停了一下又说:"不过你也用不着害怕,那个人只是情绪低落,幻觉幻听,并不会去伤害别人。唉!都是出国给害的,好好一个人就废了。"
淑君叹了口气,说:"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些,我会加倍留心的。"但她心里清楚,这种病比较棘手,药物治疗不可或缺,放任不管只能越发严重。
他们俩又是你一句,我一句,争先恐后说着,看样子他们很久没跟漂亮姑娘呆在了一起,连那些平时少言寡语的人,此时也会变得口齿伶俐了起来。
那高个子看了看手表,像是恍然大悟的说:"看我们光顾着说话,把正经事都给担挌了。我们还得赶火车去。"
"你们这要搬到什么地方去?"
"不远,就是前面二个站点。对了,你不要跟房东提起,他们还以为我们搬去很远的地方。"说完之后他们俩又扛起行李,匆匆赶往火车站。
"祝你们一切顺利!"淑君望着他俩的背影,心里像是被一块石头堵住似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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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ticsr · 8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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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美国无法促进中东和平?
以色列对加沙的野蛮侵略已经达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这种侵略在传达野蛮和残忍的含义时,又通过支持这场侵略的媒体来将这种野蛮和残忍的性质强加在那些被袭击的人员身上,而他们大多数都是在学校和医院内避难的儿童和妇女。人类正恐惧地站在这些破坏、杀戮、流离失所、驱逐和饥饿面前,他们感到无法理解。他们想知道:这一切是否属于自卫的合法范畴,或者是说发生的这些事情并不受道德和调查的控制?
我们的目标是跳出这些血腥的日常细节,并思考哪些事件带来的重大意义能向我们揭示当前全球秩序的本质——在这样的秩序下,国与国是被迫而不是自愿组织起来的。在这里,我们先不讨论在针对加沙巴勒斯坦人的灭绝战争面前出现的软弱、羞辱和无能的表现,相反,我们关心的是存在于这场种族灭绝背后的力量。众所周知的是,正在发生的这一切,主要是在美国的庇护下进行的。
美国以支持战略盟友作为借口,以证明它参与针对加沙人民的令人发指的侵略是正当行为。对此,我们不禁要问:正在发生的事情——针对整个民族的生存手段的系统性破坏——是实现了它的地缘战略利益,还是反而损害了这种利益?我们认为,美国的地缘战略利益需要遏制军事局势并拉拢冲突各方,因为这场冲突的影响会波及整个阿拉伯地区,从而使美国担心它在阿拉伯世界和伊斯兰世界的形象将会受到损害,而这不仅会损害它的地缘战略利益,还会损害其文化、意识形态和经济利益。
现实状况是,美国实际上对其战略利益视而不见,而让其对此视而不见的是它所陷入的帝国主义逻辑——这种逻辑在历史上一直要求帝国扩张,目的是通过武力来征服其他国家并迫使它们投降。在20世纪,美国能够用武力征服德国和日本,并迫使它们的军队投降。美国军事思维相信,只有加沙的完全投降才能确保消除巴勒斯坦人的抵抗意志。这就是帝国主义词典中对“胜利”的定义。否则,这将是一次挫伤帝国主义自尊心的失败——其自我伟大感已经膨胀到了认为自己能够决定谁应该活下来、谁应该被消灭的程度。
一切都表明,美国的时代已经结束。这是因为我们已经来到了美国历史学家保罗·肯尼迪在其著作《大国的兴衰》中所谓的“帝国过度扩张”阶段,也就是大国缺乏必要手段以实现其扩张目标的阶段。
美国已经陷入了难以摆脱的困境,却执意为以色列的野蛮侵略提供军事、道义和物质支持,而这种侵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惩罚全体巴勒斯坦人,以满足其复仇的欲望。在过去至少20年内,美国一直在寻求赢得阿拉伯世界的支持,以使之成为它在遏制中国影响力方面的战略伙伴。有许多迹象使观察人士相信,事情正在走向稳定,特别是与阿拉伯-犹太复国主义冲突相关的迹象——美国决策者认为这场冲突的强度正在减弱。
美国徒劳地试图掩盖正在发生的、针对加沙人民的大屠杀的真相,并徒劳地试图宣扬其“遏制冲突”的想法——这种想法是要包围加沙人民并允许以色列在不受任何第三方干扰的情况下完成其工作,因此,加沙受到系统性毁灭的画面为美国开辟了一条新的冲突战线。无论战争的结果及其影响如何,美国都将被迫与公众舆论展开斗争,这不仅是在阿拉伯和伊斯兰世界,而且是在全世界范围内。虽然它能够解决实地上的冲突,但却很难解决情绪和感情层面的斗争。
只要仔细观察阿拉伯世界和伊斯兰世界街头发生的示威活动,我们就会发现,这些示威者内心的愤怒、怨恨、不公正和羞辱感,都为施加武力和管理冲突的美国模式添加了仇恨言论。我们并不认为美国能够轻易解决这个问题。美国在侵略加沙问题上的立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在破坏它与伊斯兰世界建立文明联盟的想法。如今,无论是谁仔细聆听来自阿拉伯世界和伊斯兰世界的声音,都会发现它们剥夺了整个西方(尤其是美国)关于民主和人权价值观的可信度。就像我们——作为阿拉伯和伊斯兰地区的人民,或者整个全球南方的人民——都感到美国已经达到了不受法律、原则或者价值观控制的极端傲慢。
詹姆斯·佩特拉斯与莫里斯·莫利撰写了一本书,题为《帝国还是共和国?美国的全球实力与国内衰落》。该书指出,美国在意识形态和文化领域的成功,是通过马克思主义影响力和民族主义意识形态的下降,以及美国霸权形式的日益发展来衡量的,尤其是在拉美的精英阶层之中——他们往往以实用现实主义为借口,而毫不掩饰地拥抱自由贸易和区域一体化、债务偿还等项目,尽管他们此前曾否认这一切。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阿拉伯世界内,实用现实主义的话语开始盖过所有批评美国文化和经济霸权模式的话语。数字媒体所导致的公共空间的碎片化,缩小了意识形态膨胀的舞台,并在新文化的框架下赋予了金钱、商业和利益的话语权力,而文化和宗教身份之间的界限则几乎被抹去。然而,对加沙的侵略激发了人们的意识,并提出与处于美帝国主义统治下的人民的命运相关的新问题。
发生在加沙的事情足以缩小阿拉伯世界不同文化与思想的人员之间的意识形态分歧,尽管这些人员具有不同的意识形态观点,但他们似乎都在质疑美国的帝国主义模式。不仅如此,加沙发生的事情还将美国内部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遵循美帝国主义的逻辑,另一部分则 对此表示抗议,而这也是共和国逻辑的胜利。这种分裂让我们想起美国社会因越南战争而产生的分裂,而它也将从国内使美国筋疲力尽,并从外部增加其负担,从而将不可避免地服务于新兴大国的利益,并加强这些大国在未来世界中的地位。
美国能够做得比现在更好吗?它能采取比现在更好的立场吗?无论如何,答案是我们很难想象还有比它现在所采取的立场更为糟糕的情况了。这种立场在扩张和施加武力的逻辑上走得太远,从而将阻碍所有的未来举措,并且将不可逆转地剥夺美国作为该地区和平支持者的地位。
和平还有希望吗?解决巴勒斯坦问题还有前景吗?在当前战争肆虐的背景下,我们可能很难想象这一前景,但是道义责任又要求我们努力寻求解决方案,以使该地区免遭进一步的破坏、摧残和生命损失。部分解决方案在于切断以色列的宗教观念与美国帝国主义政策之间的关联。因为两者的结合预示着一个黑暗的未来,除了发动信仰之战以外已经无路可走。我们听到以色列政府中的宗教极端分子向西方国家发表讲话称,针对加沙的战争是一场保护西方自由文明秩序的战争,而这难道不是一个极大的讽刺吗?如果继续捏造事实,我们就会被蒙住双眼并被带往深渊,走向基于教条僵化的宗教战争,并为19世纪和20世纪初的殖民主义话语注入新的活力。
如果西方能在美国的领导下与自身和谐相处,那么它们就会努力寻求方法,以摆脱以色列人与巴勒斯坦人之间持续近一个世纪的冲突僵局。它们也许会批准一项类似于《威斯特伐利亚条约》的协议,以给武装人员一个休息的机会,让他们承认消灭对方是不可能的事情,然后为他们展现一种以保证所有人的体面生活的方式来共享空间的前景,同时尊重对方的宗教隐私及圣地。然而现实的情况是,西方已经陷入了明显的矛盾之中——西方一方面宣扬基于自由、民主和平等的公民价值观,另一方面又盲目与基于宗教基础和种族歧视的国家进行结盟。基于此,西方已经证明它无法践行它在一个多世纪以来一直宣扬的价值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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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rosone111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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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果想把产业链移动回美国,可以,但是不会有工人。
未来属于垄断,属于机器人,哪怕生产一颗螺丝。
你们最好提前习惯。
中国会失败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得罪了我。
有个故事就是一个酒楼有一个知名大厨,他做饭很好吃,那酒楼就让他教徒弟,每年也给他分红,他啥也不用干活了几十年,然后酒楼老板说:“我给你钱的目的是困住你,现在我已经垄断,而你也废了。”
虽然这样说,但是中国政府的缺点是,我只有做了才能出人才,而这个做的东西包括了很多方面,包括机器,计算,监狱,游戏,手机……
假如你根本不知道大厨怎么做饭,你根本就无法垄断,因为他的能力远超于你,你要废掉对方必须能战胜对方,不然只要大厨死前搞两下你一样得死。
乔布斯假如知道别人比他厉害,估计乔布斯根本不敢放弃这个人离开自己的团队,你连我做什么都不知道,都没学到,就因为我的伪装而以为可以侮辱我?
我告诉你,我一点也不淫荡,裸奔只在家里和私人地区,我这样做只是因为我知道以你们的人品,贬低我是很正常的,人们总是希望世界上有圣人一样的人,然后发现他们不是就很失望,然后又把别人侮辱到地底,事实上他们也不会考虑这个人这样做是有人逼他不得不这样做,谁才是那个罪恶的根源?事实上我早就考虑过所有垃圾人的存在,所以我不会做一个圣人。
“人渣的名号就是我最好的盾牌,我虽然脱掉了衣服(裸奔!),却拥有了一个更强大的护盾,身为科学家当然是实用主义者,我只在乎实用,名声不过是我的工具而已,我隐藏自己,或者显示自己,都不过是一种实用的考虑。科学家都是疯子,他们对别人更冷酷无情,但是也许那是他们对自己更加冷酷无情,他们虽然沉默,其实已经给了别人足够的温柔……你觉得他们残忍,其实他们已经尽量给了你们最不残忍的路途……”
名声只是一种工具,财富,权力,不过是工具,我其实对这世界一点也不在乎,我不害人,是因为我看不起这种人,我不愿意做而已,反正人生有多少天?我也许没有钱,但是我内心很爽,哪怕现在就死,我也很爽!我不是那种毫无能力的垃圾人,他们因为无能才需要践踏别人来尝试获得一种被关注的感觉,我不需要被关注的感觉,我就是我,无论怎么改变自己的沟通方式,变成各种不同职业的人,那都只是工具而已,假如不能好好沟通,那就谩骂,假如不能用帮助换来善意,那就用恶劣换来自己的爽快感!
而中国为什么失败?因为中国的系统里是需要正确的社会才能出人才,不然出来都是危险人物。
你是什么人,中国其他人难道不是这样的人?你以为人人都是我吗?我起念搞你你知道我想什么都顶不住,何况其他人?
读心的缺点是你有过大的欲望,一直都是你的心魔在欺骗你,而不是我在欺骗你,你的心魔希望我是什么人,而不是我是什么人,你看到的其实是你自己,甚至你给我的想法也不是我的想法,而是你的想法,不是我有问题,是你有问题,至今你也一直用幻术希望扭曲我的心声,通过“多次重复”强行让我习惯和学习你内心的黑暗,给社会上的人灌输妒忌,仇恨,憎恨,不幸。假如我成功了,也会把人类毁了,而且你已经把人类社会毁了,还有你诱惑那些创作者扭曲堕落,妒忌别人,就为了在社会上散播黑暗。
而你的后代本来就只能依靠钱和权的拐杖才能站起来,他们其实每个方面都是畸形的,他们根本无法和野兽对抗。
越想用钱权解决问题,你的后代就越弱,而且你培养的社会只会出现危险人物,你的后代和他们结合,后代的后代的基因本身带着危险和疯狂和阴险,他们自己就不会很强。
假如一个人总是把心思放在如何害人哪里,他有心思考虑如何正义吗?你们的后代本身就有问题,去哪里都是导致出问题的根源。
中国不需要有人,也不需要有人才,他们假装给我们尊重,我们假装对他们的假装尊重很重视,事实上死你就去啦垃圾!你要玩别人?别人难道不能玩回去?
比一切善良的人更加善良,比一切邪恶的人更加邪恶,假如别人是善良的,我给他们善良,假如他们要显示邪恶,哪怕他们还没有显示……我已经要主动出击……
有人说,邪恶伤害了你你才报复不行吗?
别人杀了你全家你才能杀他全家?太迟了,看到这个人的人品的时候,你就应该杀了他,报复别人就意味你永远要先承受痛苦才会进攻,别人杀光你全家,谁又会去报复他呢?
不要问我是否报复,我的回答是主动出击,看到他人品就知道该怎么做,他怎么对别人,你就知道怎么对他,不然他就会杀光你,那个时候你还想问“是否报复?”
旧金山本来有主人,但是来的人杀了他们全家,抢走所有金子,你就等吧,等别人杀光你全家,谁会理你?正义需要人伸张,正义可不会伸张自己。
真相很重要,知道了全部才能下判断,去吧,为你全家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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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纵情式体验——非理想读者琉璃的《绍宋》答辩报告
  0.马甲
  《绍宋》对我意味着什么?
  截至2021年7月29号下午,阅读时间合计13273+2888共计16161分钟,相关同人约5万字,所谓的“粉丝值”也比较靠前(琉璃的号就够了甚至不用加另一个白银马甲),不敢自称是《绍宋》读者中最喜爱这本书的人,显然也不是榴弹的理想读者,但或许可以算是比较喜爱这本书的深度读者了。
  自08年注册起点以来,从没有对一本书如此投入。因此读到后期,出于种种原因,我已经开始反思,为什么会对《绍宋》如此偏爱,是否已经在不自觉中陷入了非理性的狂热,跨越了读者与粉丝的边界。
  作者之前开玩笑称期待长评如面对答辩,实际上,对于这样一部作品与和它一起走过的十九个月,站在答辩席上总结阅读体验的应该是读者。
  那么,以下就是我的《绍宋》答辩报告。
  P.S.后文中不可避免会涉及一些人事,而为避免过度暴露私域对话,提及相关人名时会使用字母代称——算是在伦理委员会缺位的情况下一点自欺欺人的努力。
  1.锚——时代精神与共同文化记忆
  2020年2月初的一个夜晚,一位医生的离去点燃了几乎所有人的情绪。我所在的一个在这段日子里几乎成了情绪支持小组的私人小群连炸四次,最后一次毁灭于一位加拿大华裔哈佛政治学博士的“天灭XXX”,外媒开始铺天盖地书写切尔诺贝利与苏联的陨落,微博上几乎亡国。
  我是从这个私人小群中听说《覆汉》和作者的。
  这个群属于我曾经的朋友F,一个世代诗书传家,通旧学,文笔有灵气的江南姑娘(她族谱顶端的先祖为元祐党人碑上某位曾任待制以上官——或许这是她喜爱《新宋》而对我推荐给她的《宰执天下》不以为然的原因之一),她的HP同人在优书网上评分8.5,发表于lofter或其他论坛的历史和欧美作品同人也都备受称赞。后来F建立了一个十几人的私人亲友群,成员大多为水平相当的自娱自乐型女性历史同人和其他欧美圈同人圈写手。
  《覆汉》完结后,F,群中的历史同人写手兼作品曾上过B站日榜第一的剪刀手N对文中穿越女给其子纳妾的设定和蔡文姬相关情节并不认同,同为历史同人写手的哈佛政治学博士L批判文中对世家的态度,抱怨这部三国作品也没有走大宪章的路线,不过她们三人都承认《覆汉》的故事设计与文笔有可观之处,而这引起了我的兴趣——之前虽然在起点排行榜也注意过《覆汉》,但毕竟熟人的(逆向)推荐更令人信服,我第一次认真正视官家的名字和作品。而读完《覆汉》前三卷,我决定将其存进收藏,打算等看过足��的三国史料专著后再回来,以免被作者有感染力的文笔迅速说服,形成对特定势力人物的预设印象,干扰日后的史料理解。
  不过,对并非别有用心之人而言,两宋之交至南宋初的重要历史人物大多并不像三国人物一样存在比较大的争议和理解角度。而凭着《覆汉》前三卷留下的作者印象和知乎上看到的黄巾一章的史观印象(以及L的立场性反对),抱着一种安稳的期待,《绍宋》开书没几天就进入了我的书架。等到年末读到第八章最后一段主角凝练有高度甚至有一丝似曾相识感的内心独白后,意识到这部作品,甚至作者的格局和立意超出绝大多数起点历史文,也超过之前的想象,于是开始追更。
  然后便是疫情。
  内外各方席卷而来的信息洪流宣扬着绝望仇恨与原罪论,仿佛只有先跪下认输认罪,承认另一种意识形态的正确甚至另一种族的优越,才能够赎罪,才配得到拯救,才能拯救一切。
  即使在潮水般的恶意冲击中几乎窒息,又出于工作习惯没法停止刷新外媒新闻与外网论坛,也终究无法相信这样的谬论。
  贺拉斯在《诗艺》中提到诗歌——广义上也许可以理解为文学——应兼具“甜美”和“有用”(dulce et utile)双重属性(1)。这一观点或可商榷,但在那个苍白压抑的春天,《绍宋》对我而言确实两者兼具。它是定住心神的锚——徐徐展开的故事具有足够的吸引力,提供足够的愉悦反馈,而且足够鼓舞人心。在被信息洪流淹没,已经很难读进去任何其他虚构或非虚构作品的时间里,《绍宋》几乎成了唯一的避难所,唯一确定的期待——作为读者,我知道将会看到什么。历史虽无可更改,但文中的胜利遥远却可预期;文名《绍宋》,故事的结局就绝不会是主角与徽钦二帝在五国城“团聚”;通往东京的道路虽然曲折,但即使不在这一卷,也会在下一卷中车驾还京;金人兵强马壮,气焰嚣张,但无论是历史还是文中,都会有人民中涌现的英雄和英雄的人民站出来,而在故事里,再顽固凶残的敌人也终究会被消灭。
  正如八十多年前一支队伍所坚信的一样。
  正如,当时坚信的,这次一样。
  在卸载了Reddit,Twitter和Youtube,除工作需要不再打开外媒网站,暂时屏蔽了立场争执带来的负面情绪逐渐大于正面作用的情绪支持小组,报名了大学社区的志愿服务团队后,大半是被吸引,小半是主动令自己被吸引,我沉入了《绍宋》,而在精神状态有所好转后,一并沉入它背后的历史。
  二三月份典型的一天是这样的:最期待新章节的更新,读过新章节,可以重温前文,重温次���太多,那么点开《宋史》。从第一册徽钦高本纪十九到本纪三十二,第八册的后妃,到第十二册的李纲宗泽赵鼎张浚,到第十三册全册,到十五、十六册忠义与奸臣……补完列传,还有志表可以翻查,还有《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可以从头读起,还有许多之前在书架上但一直没认真看过的宋人随笔、谭图与《读史方舆纪要》,还有新下单的《辽宋西夏金社会文化史》和几十本相关书籍,乃至知网上的论文……无穷无尽,从一本跳转到另一本,从一个PDF跳转到另一个PDF,然后回过头,与章节对照。
  沉入小说并借助小说潜入历史后,信息的洪流逐渐远去。
  等再次彻底探出水面,已经是四月了。
  后来无意间在微博上刷到疫情时的宣传歌曲之一,宝石Gem的《出征》,对那几句“怒发冲冠”,“潇潇雨歇”的歌词只有一种殊途同归的感慨。
  毕竟是血脉中共同的文化记忆,是英雄,祖先和历史。
  而优秀的文艺作品确实可以化身“再现的艺术”,“让伟大的死者重获生命”(2),激励人心,在每一个时代呼唤起共鸣。
  时代精神Zeitgeist是德语时间zeit和鬼魂/精神geist的拼合。
  简单粗暴概括《绍宋》主线,大抵是普通大学生落井穿越赵构,为自身也为民族,抗金绍宋,雪靖康耻,洗英雄恨,令踏破贺兰山缺不再仅为纸上《满江红》中锥心之言,使十二道金牌化作文中英雄人物数句并不知情的笑谈——一句话,是YY、爽文,是could have been,是what if,是一部历史童话,是一场精心织就的美梦。
  但除抒出了一口千百年来中国人共同文化记忆中最深切憾挽之气之外,与《绍宋》共鸣的,确实是时代的精神。可以说,它某种程度上回应了特定的“时代核心焦虑”(3)。不必真的对知乎入关学有深度研究或者参与键政,无论是具体到20年的疫情,还是放大到国际政治的环境甚至国内经济的发展趋向,自2016年以来,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绝大多数人每一天都能比上一天更加清醒地意识到国族的存在与现代民族主义的意义。而无论有心无心,时代影响作品抑或作品呼应时代,以绍宋抗金为主题的《绍宋》确实与大时代的脉搏隐隐同步,与人们藏在心底的期盼相呼应。
  自古至今,流传下来的经典故事大多经历了文本流变,三国、水浒,哪怕如昭君出塞的故事,我见犹怜的轶事等等均经历了文本流变——每一个世代的人的书写都有那个世代的痕迹,《说岳》自然也不会例外。而我曾经期待且认定《绍宋》能够成为这个时代的《说岳》,在经历了对经典的“创造性误读”与重新诠释的文本流变之后,根植于时代,为古老的故事写下新的刻痕。
  2.门——故事,叙事、史料及价值观
  “史家追述真人真事,每须遥体人情,悬想事势,设身具中,潜心腔内,衬之度之,以揣以摩,庶几入情合理。盖与小说、院本之臆造人物、虚构境地,不尽同而可相通,记言特其一端。……《左传》记言而实乃拟言、代言,谓是后世小说、院本中对话、宾白之椎轮草创,未遽过也。”——钱钟书《管锥编》
  而《绍宋》成功继承了自《左传》以来至班固《汉书·艺文志》,自六朝志怪,唐传奇与敦煌变文,宋元讲史平话,到明代演义的叙事传统。不用读到第二卷,甚至不用到第二十章,读到斤沟镇赵玖只身入韩世忠营地情节的“遥体人情,悬想事势”与对历史人物的“传神写真”(4),就能意识到作品的高明与文脉相承。
  很想这么说,但事实上,这些都是在第二遍,甚至第三遍重读后才有所感悟的。一开始如闪电击中我,直觉吸引追更的,却并非开头引人入胜的悬念设置——主角该怎样突破内臣的包围接触外界并为“失忆”找到合理的借口,而是第八章绝杀最后一段:
  “赵玖头脑空白一片,却依旧升起了一个本能的念头:这些人一定见过更残忍、更直接、规模更大的杀戮与暴力行为,否则绝不会淡定如此……”中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起初不完全确定捕捉到的是什么,但随着作品展开,这种令人眼前一亮的熟悉感一次又一次出现。最终,通过第六卷第六十九章梦呓中:
  “其实,地毯不必多言,而波斯红花也好,绿宝石也罢,对于人类来说,真的算是天赐之物,因为人类对香料和药物的追求,对宝石的追求,基本上是扎根于人类最基础的五感之中的……前者是嗅觉和生理需求,后者是视觉和审美需求。”
  这一段落彻底确认,打动我,令我感觉《绍宋》与其他书不同的似曾相识感来源于散落在文中,娓娓道来的叙事旁白和叙事者的声音。在第一卷第八章章末的段落里,它恰巧和角色声音有所重合,但后文中也同样体现于叙事旁白之中——无论是对乡村或都城的介绍,古代节日风俗的评论,战争的侧写,地方含宗教色彩的农民义军评述,亦或是更多情况下一两句“不经意间”融入角色独白/对白的点评分析,叙事者的声音简洁、凝练、流畅,令人回忆起那些社科历史专著中格外迷人,浸着知识与思想本身甜美与愉悦感的选段。绝大多数情况下,这些叙事旁白并不突兀,也没有说教感。作者的学识与立意高度藏在字里行间,交融在汩汩流淌的故事里。这令《绍宋》与大多数作者有心无力,在文中塞满一眼可辨、令人尴尬扶额只想迅速跳过的大段文献甚至百度百科摘抄转写的起点历史文形成碾压般的鲜明对比。
  《绍宋》的另一重迷人之处在于作者声音、叙事者声音与主角声音的复调感和叙事的层次感。
  作为类型文学,穿越文的“核心快感机制”(5)之一,即满足读者心理欲望,通过主角与配角视角差异进行反讽。作者通过安排穿越者主角以超越时代的思想和技术,解决问题,赢得配角的赞美和崇拜,为读者提供代入感和快感。在《绍宋》中,如“借用”后世诗词,“发明”配重投石车,“创新”税种制度等等,与大多数穿越类型作品所采用的手法相似。
  但除此之外,全文中时常出现的对主角并不遮掩的讽刺与道德评判——特别是主角在文中大体上可以称之为正面形象时——令人着迷。在网络小说中,叙事者对道德有较明显瑕疵的主角或配角进行批判或讽刺是较为常见的手法。此时,叙事者与角色拉开了道德距离,但通过批判,叙事者与读者的道德价值距离却拉近了,对这样的主角,读者的代入感和快感来源于叙事者的批判;对绝大部分形象正面的主角,叙事者与主角则更多在“价值、道德、认知、审美轴心”(6)上同一,从而为读者提供单纯的代入感和快感。
  但在《绍宋》中,叙事者视角与形象正面的主角视角大多数时候相似,但时常也会拉开微妙距离,由此产生了叙事者声音与主角声音的复调感。这种简单反讽的应用让读者既从主配角视角差异反讽和主角成功克服困难中得到代入感和快感,又从叙事者和主角视角差异(7)中获得了更多一层的愉悦,如第四卷第三十章新酒的末尾部分等等。
  而如第五卷第二十五章取舍的第一段、第六卷第二十四章回首的第一段等甚至更进一步,除了主配角视角差异、叙事者与主角视角的差异带来的反讽批判,读者还能识别出作者与叙事者的视角差异,以及作者对叙事者的若有似无反讽。客观上,这产生了格外丰富的叙事层次感,提供了多重解读空间。
  此外,《绍宋》的悲剧喜剧多重性也赋予了它另一维度的迷人层次感。
  作为一篇“历史童话”,一方面,《绍宋》可以说是一部喜剧——从历史角度和主角个人均是如此。相比真实历史中“西湖至今树枝南向”、“膏锋锷填沟壑”、“泪尽胡尘南望王师”,任何人都没法宣称文中结局收复河山金瓯一统不是一部喜剧。对主角,从文初的提心吊胆随时有被拆穿可能的穿越者到文末实权在握文治武功成就辉煌的帝王,无疑也是一部喜剧。但同样,随着文中时间进度条的流逝,主角现代人灵魂的一部分逐渐被旧制度吞噬、磨平乃至同化。他在开头明道宫道祖像前是孤独的,结尾劈开神像之举的本质依然无人能真正理解。而从始至终,他的现代人文主义精神与时代里的绝大部分人有隔阂。主角自己的帝王功业愈发成功,他被人理解的可能性也就愈发降低。赵玖个人悲剧与历史童话的喜剧交错,反衬现实的悲剧,层次丰富,每读一次都可以产生新的体会。而这种丰富的多义性和可重读性,一般而言,是一部作品成为经典的必要条件。
  另一特别喜爱之处是众多史料在故事中的巧妙化用。
  绝大多数情况下,文中既倚重史料,又大胆虚构,无论逆用正用,都是巧妙融入情节而符合人设的,其间逆用又格外精巧。主角相关的炼金、橘灯、乌鸦、辩经、宫室;单独配角变化如汪伯彦的谥号和万俟卨的“谏言”;若干组对配角人物如娄室与李彦仙的死生细节、郦琼与王德的配合、曲端与王庶的相同观点……例子数不胜数。这些化用半藏半露,似讽似谐,在情节中水到渠成、毫无刻意感,令故事自如地从细微处押上历史的反韵,增添了一分奇异的虚实对偶之美,也体现了作者高明的创作技巧。
  由于相似的部分阅读书目与原始史料,无论正逆,每认出一处史书上的段落与情节、一处文人笔记里的轶事、一个特别眼熟的用词都能会心一笑,在阅读时无数次体会到挖掘金矿一样的乐趣与惊喜。而若主动深入探索,作品阅读体验带来的趣味还会进一步增加。至今仍记得一个周日下午在平板上点开谷歌地图、书桌上摊开谭图和另一本历史地理文献同时翻看手机对比情节时,回忆着过去驾车穿越太行八陉之一的体验,然后对山河形胜的顿悟时刻。那是久违的,特别愉快的eureka时刻——上一次这样的时刻还是在几年前在剑桥旁听医学史课程期间。
  伊格尔顿曾经在评论大众文化时表示“无人知晓何处《科里奥兰纳斯》落幕,何处《加冕街》上映”(”…nobody quite knows where Coriolanus ended and Coronation Street began[…]”)(8),布鲁姆也抱怨过“当今很多只应被称为超市小说的东西被……当作正典来研究。”(9),但那是身为学术精英的文学评论家们对文化研究中普通观众评论与专业学术研究边界愈发模糊的批判。作为《绍宋》的普通读者,以业余爱好者的身份在这种模糊地带,在学术的浅水洼里玩耍可以感受快乐,在幻象中体验到一种并不需要费很大精力,必然浅薄但又确实存在的“智识上的愉悦”。
  另外值得提及的还有令人称道的高光情节与令人折服的创作角度。第一卷的扶腰,第二卷的并旗与各问东西;第三卷的嘱托、落雕与不忘;第四卷白马、抬枪和遗篇;第五卷的劝说、武林、赋诗,第六卷的忧惧、一掷,以及更多仓促回忆间无法一一列举的章节,从故事角度讲,都是灯下读史时或怒或叹,恨赵家天子无耻、悲英雄壮志难酬、百姓流离难安、河山破碎难全后心中一点不甘不平气所化的模糊幻梦,那些心中默念的“若是……但凡……如果……哪怕……”。而这些掩卷后被压在心底的模糊的梦却在这些章节中,通过作者的妙笔,以天才的模样,带着庞大充沛炽热的情感,不属于我们的王者之气,回到我们的面前,引出极强的共鸣。
  不过,这一点已经有无数评论珠玉在前,之前也在一些高光章节上盟时提到过,这里就不再赘述了。
  与其他起点历史作品相比,《绍宋》一书中又一格外突出的优点是文中的价值观和人文主义关怀。
  清人章学诚认为“凡为古文辞者,必敬以恕。临文必敬,非修德之谓也。论古必恕,非宽容之谓也。敬非修德之谓者,气摄而不纵,纵必不能中节也;恕非宽仁之谓者,能为古人设身而处地也。嗟乎!知德者鲜,知临文之不可无敬恕,则知文德矣。”(10)可以说,章氏所论的敬恕二字是基本贯穿《绍宋》全文的。以阶级视角阅读《绍宋》的文本,能够清晰感受到作者能为古人,以及比章氏更进一步,能为古人中最广大的劳动人民设身处地的悲悯。这悲悯并非许多起点历史作品中所弥漫的居高临下的施舍,为主角涂脂抹粉的点缀,乃至乏味做作,为了政治正确的象征性套路口号,而是作者在文中一以贯之,时时刻刻站在人民立场上所怀着的温情。从张永珍的遗言、东京婢女的讨论,张荣的反问,西夏老妇的挣扎到获鹿前的青苗等等无数细节中,从常被忽略的角度以小见大,猛然给读者当头一棒。甚至全书最大争议点保全一章主角行为背后,本质还是站定了阶级立场和价值观,在一部群像英雄传奇中抱定了人民史观的“中节”,为人民设身而处地,由此以敬以恕,“文德”自生。全书从头到尾,作者笔下流露出的人文主义关怀真挚、朴素而耀眼。
  自史书经传而来,可上溯到“春王正月”及更遥远的中国叙事传统隐含着强烈的价值评判倾向。《隋书·经籍志》提到,“小说者,街谈巷语之说也,《传》载舆人之颂,《诗》美询于刍荛,古者圣人在上,史为书,瞽为诗,工诵箴谏,大夫规诲,士传言而庶人谤;孟春,徇木铎以求歌谣,巡省,观人诗以知风俗,过则正之,失则改之,道听途说,靡不毕纪。”在古典时代,“小说”甚至被认定是一种可以“裨益风教”的“稗史”。诚然,古代“小说”和现代小说并不能等而论之,而过度强调文学作品的价值观和道德宣教属性很容易滑进宣传分子的窠臼。但“艺术作品不仅包孕着价值,而且本身就是价值构建的大厦”(11),在拥有相似审美强度的前提下,站在人民立场,发出人民声音的作品永远更值得赞美,而继承了叙事传统的《绍宋》正是这样的作品。
  3.人物、符号、双刃剑的前置知识和心理预期
  毫无疑问,《绍宋》中的人物群像特别出色。
  作为一部主线改变历史的历史穿越作品,《绍宋》中多数历史人物形象传神写真,摹写如见,仿佛从史料中走出,时常寥寥数笔,人物便跃然纸上。文中历史进程变动,人物举止言行虽在史书上“事之所无”,却竟能在文中“理之必有”。章学诚曾又论史学,称“记言之法,增损无常,唯作者之所欲,然必推言者当日意中之所有,虽增千百言而不为多。苟言虽成文,而推言者当日意中所本无,虽一字之增,亦造伪也。”(12)以其前句赞《绍宋》中的历史人物事迹言行虚构创作,我想,也是恰当的。
  并不讳言,对文中的曲端是偏爱的。这位历史上有着令人叹惋结局的将军在作者笔下被赋予了特别精彩的人物成长弧线、内部动机和细节塑造。作为一位典型的圆形人物,曲端从初登场时的历史形象——尧山战前——获鹿后的性格变化,每一次都令人赞叹不已。后文中一条令人印象深刻的章说评论他为“作者的心猿意马”,其实某种程度上,我更愿意称他为“读者的心猿意马”。现实中很难想象会愿意与类似性格之人共事,但作为书中角色,曲端的人物魅���所在确实是其性格中伤人的部分,是其内心激烈的不甘和矛盾。他的挣扎越激烈,与其他角色互动时言行越刻薄,读者便会愈发感受到人物对命运的强烈反抗——人物也因之愈发鲜活而有生命力。同时,作者极好地把握住了分寸,塑造角色时令其相关言行保持在比较失礼到非常无礼之间(例如与大宗正一家的互动),偶有触到令人厌恶的边缘(如西夏‘马球’),但从没有真正突破不可原谅的时代道德底线——特别是在如抗金等大义大节面前,成功在可悲、可悯、可爱、可恶间保持了微妙的平衡。由此,人物缺陷便成功化为了人物魅力,而其肆意打破不成文社交规矩禁忌的言行举止甚至会为读者提供某种宣泄感与快意。
  但更为打动人心的是作者每每对人性幽微处刻画的神来之笔。至今不能忘记读到第三卷第五十八章陕西人时的内心震动——那是彻底喜欢上该人物的一章,从文字的节奏韵律,视角的切换,背景环境细节的铺垫,情绪层层积累,步步进逼,令读者不自觉地代入——不是代入一位封建王朝的待罪武臣,而是一个犯下大错而渴盼原谅,渴盼第二次机会之人。当曲端最终泣涕于地,俯首求恳原谅之时等待判决那一转笔停顿,又将积蓄的情感张力送上更高一层,令读者加倍屏住呼吸。而当他最终得到宽恕、赦免和第二次机会时,谁能不为创作者笔锋回转间主角的魅力所折服,而为人物真心感到宽慰,谁又能不被这一幕中的情感冲击所打动呢——说到底,从这样精彩的人物高光中,读者真正看到的是普遍的人性,是我们自己——每一个曾经犯下大错,渴盼原谅与第二次机会的自己。
  而当读到人物在最终战后的第三次转变,终于放下执念,熄灭内心的火焰后,有一种读到《魔戒》精灵西归时的感觉,那也是第一次确实感觉到《绍宋》的故事即将落幕。
  胡寅,吕好问和基本原创的林景默都是中前期的圆形人物,成长型角色,各有铺垫充分合理的高光情节生动刻画。但到了书后期,能够感受到——特别是吕好问和林景默——角色性格形象趋于固定,人物的独特魅力也随之有所消隐。而文中对张浚、赵鼎采用的抓取历史人物突出性格侧面刻画人物的方法,前期区分度很高,几次人物成长也十分亮眼。但根据观察,文中后期对这二位人物所采取的史料特定向解读和固定方向的塑造,令角色变得逐渐单薄标签化,同时也导致了一些读者对相应人物的描写塑造逐渐失望乃至心中积怨,事后回想,也为后来激烈爆发的矛盾添了一重伏笔。不得不说,虽然这些角色的后期塑造客观上或受更新与创作压力影响,事出有因,非作者不想铺垫丰满而本质力所不能及,但依然令人感到遗憾而惋惜。
  关于岳飞的符号与代价,从个人体验看,在早期尚未对大部分相对陌生的历史人物建立起共情时,岳飞出场章节会令人格外期待,能让人保持对作品的关注——有时会在章节中反复翻看提及人物段落,期待更多相关剧情,甚至关注岳飞线宗泽线超过主线。
  但岳飞作为文学形象的代价是很难与其符号形象相剥离。这位前期对读者产生强大吸引力的特殊人物在后期因自身的larger than life特质阻碍其作为再创作文学形象的接受。岳飞二字的意义早已超出了具体个体本身——在时光中纪念碑化,他本人就已经成为了文化记忆中对家国之爱,对英雄、名将、忠诚、坚定、崇高的悲剧注解,此后百代千年,无数原本历史中可能上演过的一时失误、犹疑、退缩、迷惘,就都再也与他无关。读者会从心理上抗拒分明鲜活的血肉之躯,更愿意将其安置于安全遥远的历史神龛里。作者尝试与如此沉重的升华抽象概念作斗争——可见的努力令人钦佩——体现在主角上,是让主角并非直接在心理上拜服岳飞,继承对历史演变下的文化符号形象的接受,而是克服一系列“嫉妒”过程,最终战胜心中的泥金神像;而体现在文中岳飞身上,以个人体验来看,最鲜明的例子出现在第五卷第六十章举火成炬中,岳飞关于宏大篇章与时代浪潮的思考。
  但很遗憾,包括我在内的许多读者其实并没有真的迈出放下心理预期和符号化理解这一步。岳飞的符号性如此强烈,导致读者对文中人物心理预期,乃至整部作品的心理预期都主要在弥补其历史遗憾,改变历史悲剧上——而这意味着,岳飞的文中形象越贴近历史人物乃至文化符号,越能满足读者的代入感和补偿心理。而即使作者在前文中多次尝试扭转读者对其的符号化理解,依然只能形成短时的刺激——特别是岳飞相关情节一般为并不连贯的独立支线时——即时的理解很快又会被深刻的文化符号烙印所取代。
  因此,以个人体验看,当读到:“这不是什么无奈与自私,也不是完全没有牺牲的自觉与伟大,只是个体纯粹的渺小,在时代浪潮中的微不足道而已。”等等数段时,会产生强烈的抵触——不是没有共情,恰恰相反,能够感受到强烈的共情,这一刻或许是与文中该人物心理距离最为接近的一刻,然而与此同时,会感到迷茫与撕裂——那个光辉的神像,伟大的符号,背负历史命运之人,真的会有这种感触吗?退一步说,即使放下符号化理解,但此处读者感受到的强烈共情主要是在共情历史上的岳飞、文中的岳飞、还是在共情作者本人的当代生活感触?作为读者或许应该接受文学形象与历史人物的偏离,但对已然具有历史神性的岳飞而言,在《绍宋》这样一部以挽回历史悲剧为重要主题之一的作品中,偏离多少是合理的?作者此处的文字是否已然承担了令它不堪重负的价值表达?而当读者开始抵触文中表达时,便有可能自然脱离原有的沉浸式阅读体验,拉开与文本的距离,而这又会进一步导致读者去寻找更多在沉浸式阅读时无暇顾及的,可能存在的漏洞与历史形象偏离。
  不过,另一些读者在这个具体问题上会更加宽容。例如针对这一段文本,我的一位朋友Q虽然认为“此处的抒情像作者大过人物”,但同时也认为“价值表达本来就是写小说中最让作者期待的部分,是奶油尖上的浆果,而在丰碑的高度上进行价值表达则会带来更大的快感”。然而,由于岳飞的特殊性,能够如Q一般比较彻底地区分岳飞的历史人物形象和文学形象,一定程度上放下对其的心理预期,同时理解作者价值表达需求的读者,或许是相对较为少见的。
  万俟卨是一位非常精彩的圆形人物,从原历史形象出发,他的人物弧光因起点为负而拥有了分外广阔的成长空间。与岳飞不同的是,有秦桧承担历史形象在先,“洗白”文中的万俟相对压力没有那么巨大——但仍然是个雷区。更轻松安全的做法显然是按部就班,延续历史,对熟悉历史叙事的读者来说也更好接受。令人佩服的是,作者再次选择了更高难度的路线,丝毫没有浪费这块金矿。万俟的转变在剧情层层铺垫下顺理成章,令人信服。但当下的审查制度令举报往往行之有效,这位蕴含巨大潜力的人物被迫半路而隐,对个人而言,这在对《绍宋》全书中最惋惜的事情里大概能排进前三。
  韩世忠这位一出场即定型“忠勇”,“泼皮”的名将,其豪情,胆略,将心,武勇,即名将和“忠勇”一面通过多次高光章节塑造得非常丰满,而不拘小节与“泼皮”一面则在后期的辛词情节和其他细节中得到了充分表达。尧山后,由于情节发展导致人物地位逐渐超越了其历史轨迹,其人物形象从符合大众解读的历史形象开始有了小心翼翼、充满克制的微小叛离——所谓“居功骄纵自满而优游林下”等等。但总体而言,这微小的叛离是符合情节与人物性格逻辑的,也为多数读者所接受,但依然不幸引起了一些读者的激烈反对——其代表为一位曾活跃于lofter历史同人tag下,对两宋拥有深厚知识储备的写手。在这个具体案例中,除了该写手自身精神状态原因外,正是因为其对历史人物足够了解、足够热爱,才会有如此激烈的,为文中人物鸣不平的反应。可以说,她的前置知识和心理预期已经成为了对接受文中韩世忠形象变化的阻碍——正如一些读者对张浚,许多读者对岳飞一样。个人曾与这位写手有过非常愉快的约稿经历,但因这段韩世忠情节被对方隔空通过亲友“开除人籍”——而我仍然能够理解她。当我自己无法毫无异议地全盘接受书中对岳飞的文学塑造时,我大概也无法真心指责对另一位历史人物投注了真挚感情,进行过认真研究的对方,只能时刻对前置知识和心理预期在文学形象解读上双刃剑般的作用保持警醒。
  而前置知识的破坏性甚至不止于此。在一本薄薄的《忠正德文集》到手后,个人对文中赵鼎履历和设定就变得略有不以为然。按照集中《自志笔录》所言,赵鼎履历十分清晰,他自崇宁五年登进士第后,“初调凤州两当尉,次任岷州长道尉。以劳改京秩,调同州户曹。次任河中府河东县丞……调河南府洛阳县。靖康元年,除开封府士曹……”而这与文中描述“靖康前……铁打的开封士曹”出入颇大。因此,以文中设定为基础的赵鼎相关情节在个人眼中便仿佛沙上楼阁,每每读到时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挑剔。
  事情转折于一篇同人,在这篇同人中我挑出了吕好问诸子之一的吕揆中——从宋史吕好问传中发现了他的名字——并颇为自得地为他安排了行动。然而因为曾对吕好问有更高期待,后来在知网上翻查下载了几乎所有吕氏相关论文,最终从数篇吕氏家族墓志研究中发现,吕揆中实际殁于靖康之前——这意味着在那篇同人的时间线上,他早已去世。而这令人意识到前置知识会带来怎样的傲慢。仅仅一篇不到万字的同人,仅需要查阅寥寥数人的资料,我自己仍犯下了这样与事实严重不符的错误,而作者面对数十上百历史人物以及繁杂无数倍的人物关系与剧情,偶有与文献不符之处,作为读者,我又有什么资格扔石头呢。
  与其余众多人物相比,张荣甚至带有一种独特的音乐感,闭目回忆该人物,首先回想起的不是画面,而是声音。两首渔歌、一句反问、一首劳动号子为代表的高光,饱含着勃勃生机与泥土气息、与其他人物颇有区分、刻意接近话本口语���的出色对白令人物活灵活现,刻画出一位起自草莽却“不忘初心”,糅合了理想化的《水浒》江湖气和义军英雄气的抗金豪杰。这样的张荣每一出场,便提醒读者,那个重合了“英雄世界,野蛮世界”(13)的《水浒》世界正在他身后若隐若现。更重要的,那个导致英雄世界与野蛮世界诞生,黑暗可怖的“丰亨豫大”世界也就随之一并回到了读者的视线之中。而理想化之外,文中同时又不乏对其私心、挣扎和相应局限性的描写。这令人时而想起姚雪垠《李自成》中形形色色的义军领袖。在文中众多王侯将相之间,作者能为一位貌似“标准”但并不僵化或充斥着说教感的起义领袖类角色多留一笔是一件令人非常愉快的事情。
  以一人经历代指时代堕落恢复与世态人心变迁的周镔一直是一条非常关注的线索,而无论是否出于设计,他的退场——也就是没有特意再多加一笔阐明战后下落——非常符合心意,因为这无痕的消失中反射的正是无情的历史常态。
  张永珍与侯丹的高光中,打动人心的是令人战栗的真实。小人物到英雄,从胆怯到英勇的过程通过几次草蛇灰线,层层递进,最终爆发于跌宕起伏的高光情节,而作者的高明之处,在于塑造人物时不单不吝笔墨于英雄之壮举,同样不吝笔墨于其小人物的私心,而这英雄壮举非但不为其私心所掩,反而由于私心而愈发令人信服,带来极为强烈的真实感与亲切感——其情愈朴,其抉择之勇,壮行之贵愈彰,而这种张力下,文字间极为饱满的情绪带来的分外强大感染力毫无刻意之感,只显得浑然天成。
  杨沂中是另一位提取历史人物主要特征加以文学创作的典型人物,也是文中的重要配角,在一些关键剧情中起到了关键作用。作为主角融入世界最初也是最重要的助力之一——为此作者罕见地模糊改动人物历史原型亲属相关时间线以赋予其接受主角的强动机——杨沂中之后成了主角事实上的“金手指”,一个人型“百科系统”,合理弥补了穿越者主角的诸多常识缺失漏洞,也在情节需要之时顺理成章成为读者的历史背景介绍旁白。而该角色功能安排之所以不显突兀,一部分原因在于作者对其历史原型经历性格的精炼概括与化用,一部分原因则在于作者通过一句与主角及读者共鸣的“国仇家恨”巧妙扭曲了其历史原型身上最突出的忠君特点,转而提纯升华,赋予人物表面极为相近但本质不同的忠诚——忠于君主所代表的家国。这微小的变化由于切入点的精准,在伏笔的遮掩下几乎难以分辨,令人物更加符合现代价值观与读者期待的同时也尽可能保留了与历史原型的相近之处。而读者会因此更容易接受人物行为逻辑,也自然不会去深思人物与其历史原型具体价值观异同、质疑该角色和主角相应情节的合理性。
  这也是全文对有历史污点的人物如万俟卨、张俊等人正向刻画的共同创作手法——提取历史人物主要性格特点,如万俟之媚上、张俊之贪财等,并以此为基础朝现代价值观前进一小步,对文中人物进行塑造,这令他们更容易被读者接受——至少是大大降低了令人厌恶的程度,也正是本文的历史童话感重要来源——穿越者主角和其带来的现代价值观对历史人物、乃至对时代的触媒般连锁反应与正向影响。
  对杨沂中在中前期的成长刻画则体现了作者高超的伏笔水平。作者将一个重大秘密被巧妙隐藏在重重细节“闲笔”之中,令读者在最终翻开谜底回顾前文时,不得不承认秘密的暧昧线条早已由不起眼的人物对白行动和心理活动勾勒而出,只是当时被视而不见。而作者在通过文中早中期宗泽的显性对白、张永珍、张荣的高光情节阐述人民、家国远重于君王立意的同时,更通过伏笔中杨沂中的“隐性”行动对该立意进行了长线呼应。从全文讲,以杨沂中一人代指抽象靖康军民“国仇家恨”动机为全文开端,以切换由同一人物通报的广大东京市民——人民视角描写靖康军民得知“国仇家恨”已报心境行为为全文结尾,同样体现出非常令人欣赏的对偶结构,还隐隐为尾声的人民史观立意做了另一层铺垫。这些异同交织、显隐交错、互补交融的呼应对偶,充分显示出作者对该人物塑造的用心——从角色功能上,杨沂中的设计或许在所有配角中最为精心。
  不过,之前虽然曾表达过对硬币梗的喜爱之情,但保全一章后就意识到,感染力极强的硬币梗确实不是一个应该出现在中期的情节。提前的情节对人物形象的连贯性造成了破坏,在最大的穿越秘密已经心照不宣,人物与主角再无相疑后,其在保全中的举止便显得有些违和。或许硬币情节如按原计划安排在尾声,人物形象和人物间关系会更加合理,长线伏笔收束的冲击力也会更强。
  此外,更有众多包括宗泽、吕颐浩、许景衡、李彦仙、吴玠、马扩、兀术、希尹、娄室、粘罕、秦桧等等在内,无论宋金刻画同样入神的配角,篇幅所限无法一一详述——这些无不体现作者从繁杂的史料文献中精准抓取提炼历史人物性格内核的创作功力,以及对历史人物本身的尊重。他们与前述诸多人物共同构成了一幅格外精彩的群像画卷。
  4.镜——性别视角
  别有用心的身份政治令人警惕,但很难否认性别差异以及基于性别体验的不同视角客观存在。在《绍宋》中,以及在广义的阅读体验中,确实会感受到性别视角带来的差异。
  从创作角度来看,男性女性创作者的关注点客观上也有区分。去年无意间顺序听完了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尼尔·盖曼、萨尔曼·鲁西迪、谭恩美四位作家的MasterClass讲座,然后意识到,同样以英语为创作语言,西方世界读者为主要受众,身为白人女性、白人男性、印裔男性、亚裔女性的四位作家在讲座中均提到了性别与族裔对创作本身和作品的影响,而重视程度明显根据自身的性别和族裔而有很大差异。盖曼讲座中虽涉及性别族裔,但相比另外三人,谈论相关内容时就略显空泛。而当阿特伍德谈起自身性别、鲁西迪谈起族裔身份、谭提及性别及族裔对自身创作和作品出版的影响时,���感强度、细节丰富程度和重视程度则显著高于盖曼。与此同时,阿特伍德对族裔和鲁西迪对性别均涉及不多。
  由此可见,视角和体验的局限是公平降临在所有人身上的,哪怕是世界一流的作家在创作时也无法幸免,一个理性读者不应指望更多。而历史小说里,从理智上说,对主要女性角色不应抱有期待——古代女性没有独立人身权,被同化进所属的主体是很真实的,而小说人物为他的身份、阶层、所属利益团体代言,其思想被同化,也是一种合理的塑造。
  但同时,当代创作历史穿越小说的作者显然会受生活其中的社会大众记忆影响,也会有意无意在作品的历史书写中,特别是通过穿越主角,导入一些新的迷思,而它们反映的正是今人认可的思维模式与作者赞同的进步价值观。读者读到的实际上则是作者以对过往感觉口吻的模拟和再创造——读者其实并不会读到,也不真的想要一个真实的十二世纪。而作为当代的女性读者,渴望看到的是作者对笔下受到结构性压迫的男男女女平等对待(这不意味着期待同样数量的“镜头”)与现代书写,哪怕这种书写角度在十二世纪并不存在。因此,性别视角带来的对比过于鲜明时,相关读者群体确实会产生一定的心理落差。
  在女性向《绍宋》读者群中,可以观察到女性读者群体(n>60)多有共同的几处不适情节或不愉快的阅读体验——譬如南阳的指婚、张荣之女的指婚、潘妃的不教而诛等等。或可说这是某种情绪投射与共情,女性读者会更易代入文中的女性角色,从而共享客体视角的愤怒和恐惧。但以作品提供给读者的娱乐价值角度看,如果男性读者在阅读中代入文中身为皇帝的主角或统治阶级的高官显贵满足心理欲望,获得快感被认为是理所应当的网文体验,女性读者则不应因有时代入文中部分统治阶级女性共情她们所受的苦难而收到额外的嘲讽。
  更何况,能够注意到的是,女性读者的共情并不仅限于皇妃贵女,而是囊括了涉及各阶层女性的相关情节。其中,潘妃吴后情节所涉女性角色为后宫妃嫔;张荣之女情节所涉的女性角色为兼具高级将领/起义领袖两重属性者之女;南阳指婚情节所涉的女性角色为中小地主阶级或中下层官僚之女——具体而言,即遭受由穿越者主角代表/带来的君权、夫权、父权压迫,物化、客体化的女性。女性读者会很容易意识到,主角在面对阶级压迫时每每愿意额外多费心力,行动中闪耀着现代人文主义价值观的辉光,却时而无视同时存在的性别压迫,甚至亲手带来额外的压迫。而作者描写男性角色的局限性时,会在文中表现出结构性压迫带来的扭曲,但到了女性角色,特别是激起极大反对声浪的潘妃情节中,就只有她们自己的扭曲,“哪怕与天性相冲突”也要自发的扭曲——造成这一扭曲的体系中最强大的施力者却自然而然消隐在作者笔下——主角甚至还对她们扭曲的现状加以指责。
  男性读者或者创作者视角中,这些细节或许一晃而过,不会格外留意,但对于女性读者,对比就会显得刺眼而令人叹息。甚至可以说,正是因为主角在日常行为和重要情节中显露出的人文主义辉光格外耀眼,作者在描写男性角色时对结构性压迫展露出的理解格外深刻,才导致女性读者对主角和作者怀有更高的期待,而阅读相应情节时的失望就会更深。
  此外,通过统计发现,在这部长达二百五十三万字的小说中,有直接对白描写的女性人物一共九位,梁红玉(1句)、范秀娘(11句)、吴瑜(2句)、一丈青马夫人(3句)、潘妃(11句)、郑太后(2句)、韦太后(1句)、正店“花魁”娘子(3句)、秦桧夫人王氏(4句),而其中塑造最为优秀的女性显然是王氏和范秀娘——原因也显而易见,她们是唯二具有主体性的人物。其余人物的对白都围绕着他人——丈夫、君王、兄弟、子嗣——是附属性的,作为客体需要服务他人、被解决问题、被解惑、被安抚、化用历史典故,总体而言,是需要拯救的。而在其余时刻,她们的想法就均被作者交给他人代述,由父兄(吴瑜),由丈夫/官家(吴瑜、潘妃),由流言(郑太后),由宦官(韦太后)等等,完全失去了自己的声音,她们是妻妾,是后妃,是母亲,是女儿,是花魁,是姐妹,是麻烦制造者,但不是自己。而文中提到的其余女性人物如李清照,从始至终活在引用和玩笑之中,而其余如早期被指婚给军士的宫女、南阳指婚的女性、南归公主贵女、张荣之女……她们是完全沉默的。只有范秀娘和王氏的言论和行动具有主体性——她们无论是否成功,但都是在主动努力的,在对白和行动中为自己和家人寻找活路,而该人物的生命力便从中迸发出来。女性角色的总体沉默和男性角色的音量对比,同样是刺眼而令人叹息的——或许历史上的宋代,女性的声音和主体性也没有消失得如此彻底。
  (而意识到、下意识察觉或被这一点刺痛的女性读者有时会转化为同人创作者,以同人的形式进行某种意义上的对抗,既重构叙事,具体在后文详述。) 
  可更令人叹息的是,必须承认,在起点主站历史作品中,《绍宋》已经算是罕见的男性凝视含量较少的作品。从文中几乎没有对女性身体的格外露骨性暗示类描写,到刻意避开有充足原始文献的对靖康女眷的侮辱性猎奇描写等等,都能分辨出作者的努力和尊重。在大多数情况下,文中最广大的男性女性都被作者当作人看,给予了同样平等的,对于人的尊重(典妻、东京婢女等情节便是绝好的例子)——这个期待值不高,但主站符合条件的作品并不多。
  因此以“作品没有说出的东西,以及它如何不说这些东西,与它所清晰表达的东西可能是同等重要的。”(14),以部分情节否定《绍宋》全书的女性角色创作或是一种苛责,是以偏概全。但应该可以说,许多女性读者对一些情节的阅读体验或许和男性读者并不一样。
  从读者氛围及互动角度来看,性别差异导致的区别依然存在。从读者氛围讲,曾在榴弹的私人群内聊天中见到一句提问:“为什么《绍宋》有这么多女性读者?我记忆中历史文一向不是太太们的好球区。”完全能够理解发言者是以友善语气提出了真诚疑问,但它仍然令人印象深刻乃至警醒。
  同样是读者,历史分类作品的男性读者无须自证,在大众观念中被默认是类型作品的爱好者,不言自明,而女性读者则会收到疑问——可以是友好的、关切的、打趣的提问,但本质上,女性读者是在被期待为自身的存在给出相应的解释——需要给出一种闯入男性空间,打破默认秩序的解释。这时而令人思索,历史是否是理所当然的阳性名词,历史文是否为理所应当的男性读者特供。
  而许多时候,章说中的读者情绪表露就更加直白,并富有恶意。曾在章说中多次见到“这书有女读者吗?”“还有女读者?”等类似留言,而一到涉及女性角色的争议情节(如靖康女眷,西夏皇妃,潘妃等),便会有人跳出来,将女性读者无论是否出于逻辑与理性的分析直接从性别身份角度加以否定与嘲笑,或者无视。
  章说增加了参与度,但同样会带来不愉快的体验——不得不承认,有时甚至会让人迁怒作品、书评区管理者甚至更多。
  至于作者与运营是否应该插手,对书评与章说的管理到何种程度,是否选择如一些游戏中,令非氪玩家成为氪金玩家体验的一部分一样,让女性读者的窘态、不适乃至愤怒(客观上)取悦男性读者,成为他们阅读体验的一部分,我想,真正能够以行动选择如何回应这些问题的,或许不是读者。
  5.争议情节
  “糟糕的作家经常发生这种情况,在他们自��的头脑中,一切都捆绑在一起,他们无法完全理解为了读者而将其清楚呈现出来的必要性,即使是好作家偶尔也会身陷其中。”(15)
  先从保全说起。
  首先,从素材史料和结构上看,能够理解一个漂亮的自虚而实和自实而虚对称结构巧思令创作者心动。但就像前文所述,《绍宋》文中大部分时间对史料的扬弃择用是非常优秀的,作者在选材上的慎重克制是前文中的显著优点。相比之下,保全一章中高丽相关史料的选择便令人颇感意外,其低俗下流程度与全文的格调迥异——几乎达到了以猎奇恶俗吸引眼球的程度,阅读时带来的不适感是相当强烈的。以个人观感,即使是为了应用对称的结构技巧,该素材也不值得选用。  
  其次,文中绝大多数所化用的史料轶事对所涉情节属于锦上添花的彩蛋类惊喜,没听说典故不会影响读者理解情节。但在保全一章中,如果没有事先对《碾玉观音》的了解,则对读者的情节接受度的打击仿佛釜底抽薪——现代人主角纯粹无中生有的栽赃抹黑和化用借用古已有之的话本的观感完全不一样。以个人体验,如果说了解宋元话本《碾玉观音》存在前对该情节反感度极高,了解后能够稍降——依然很高,但至少现代人凭空奇想泼韩世忠一盆脏水的感觉确然淡去不少。
  问题在于,读者是否理应预先拥有对《碾玉观音》的知识储备。
  以个人为例,在保全一章时,对文中韩世忠认知来源于对作品的至少六次重读;对历史上韩世忠的认知则通过以下文本所建立:《宋史》韩世忠及关联人物传记、《系年要录》相应部分、邓广铭先生所著《韩世忠年谱》以及宋人笔记与今人建炎研究若干——或可觍颜自称在《绍宋》读者中不算对韩世忠一无所知之人。但情节原型《碾玉观音》依然是在保全一章的轩然大波后,找来《中国小说史略》,读到第十二篇宋之话本后搜索阅读《碾玉观音》才有所了解,至于将颇有改编的《玉观音》与早前读过的《警世通言》中“崔待诏生死冤家”一卷联系到一起更是非常后面的事情了。
  需要承认,通过调查得知,《碾玉观音》曾出现在某届苏教版语文课外读本中,也在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古代文学史教材部分有所提及。但如果将苏教版教材的改版次数、其在全国的应用比例和会认真阅读课外读本的学生比例、及汉语言文学专业读者数量纳入考量,依然可以认为,在保全之前读过或听说过《碾玉观音》的读者占比不会很高,而该章章说内容同样可以辅证这个观点。
  翻寻保全现存的两千二百余条章说可发现,最早一条提及《碾玉观音》的章说发布于“原来,这个短篇唤作《玉观音》……”段后,发布时间为6月29日01:22,位于六楼,至今只有二十四个点赞,远非热门。具体内容则仅有“碾玉观音(话本)”六字,并无详细内容介绍。其发布时已是深夜,距保全一章发布时间0:10将近一个半小时,第一时间的追更读者——通常是对作品最为关注的活跃正版读者群体——错过它的概率很高,甚至可以说,连第二天一早的订阅读者注意到这条章说的概率都不高。而根据个人回忆,其余第一时间的章说中并无提及《碾玉观音》为宋元话本或介绍具体情节者,相关段落章说多以为《玉观音》为主角(作者)原创,并以此为基础评论调侃。至于其他带有《碾玉观音》具体情节介绍的章说,则基本发布于29日12:06之后——即作者于外站论坛发布回应贴明确情节原型后。此时风波早已扩大。
  保全一章虽经修改,章说内容或有连带消失或由运营官删除,但背景介绍类章说可视为支持作者的正面评论,被删除的可能性相对很小。由此推测,早于或热门于前述章说的介绍性章说存在的概率应当较低。那么,综合章说统计、体验和回忆略作推想,在保全之前读过或听说过《碾玉观音》的读者占全书读者比重、第一时间感受到锦上添花式彩蛋体验而不是无中生有抹黑感的读者数目恐怕不会十分乐观。更何况即使了解文学作品《碾玉观音》,也不一定能够即时将其与历史人物真实行为(《碾玉观音》全文未提及文中咸安郡王姓名)挂钩。以此观之,《玉观音》情节的信息传递与接收似已超过作者对读者的合理期待。
  第三,对余下了解《碾玉观音》并已知其暗示历史人物行迹的读者,文中韩世忠事涉人命案的话本编排也显得突兀割裂。
  书中确然数度提及韩世忠的劣迹与性格缺陷,在斤沟镇百姓下落、平丁进杀俘、淮西几乎民变、侵夺延安府库、汾水畔放火烧山等细节处,对其性烈如火与大处明断细处粗率的性格特点有所刻画,但这些刻画多为笔墨寥寥、出现在他人对白回忆中的侧写、丰满人物形象对其正面高光情节的衬托性描写或概括性的虚写。事件起因也并非与时局无关,更未曾有人物日常行为中主动迫害无辜百姓至全家丧命的细节描写实例,反而多有刻画人物被指出错误后改正之举,其负面描写总字数合计不过千余。
  而作为一本群像英雄传奇,无论具体到刚刚结束的大战与封爵,或是保全前的大情节北伐,乃至广义的全书,均以绝大部分篇幅书写歌颂韩世忠等人正面作为,前文重要立论章节武林甚至以抗金大义大节为韩世忠等人失德之处辩解。那么,“一切适用于真人的评价也同样适用于他们(人物)。他们都是‘真实的’(他们具有一种现实维度)只是以不同的方式。现实的水平因作者而异,而我们对某个人物身上特定的深度或现实度的欲望,必经受每一个作家的调教,最后适应每一本书的内在规范。”(16)当读者适应了书中的内在规范,对人物现实度深度的期望值已被调至特定方向时,保全情节的突兀便会令读者感到茫然、矛盾乃至下意识抵触,激起反感。
  而真正点名历史人物,具列功过的评判性分析则主要出现在作者连载期间数条发布于知乎现已隐藏或删除的详尽回答,以及第二卷卷末总结之中。我相信作者接触了大量人物相关史料,对其劣迹污点总结自实据而来,上述分析回答或与全文相辅相成,但这些未曾在正文中出现的内容能否算在作品的合理边界之内十分值得商榷。默认读者与作者掌握相同史料并推导出相同结论、或期待读者理应熟记卷末总结和作者其他平台文字,并将其视为作品的一部分加入对文内人物的理解、或指望读者时刻谨记连载至保全时已达五百六十三天,二百四十三万余字的前文中极少量人物负面刻画细节,而非占据全文绝大多数篇幅的正面形象,并以此为基础理解保全,似已超出作者对读者的合理期待。
  第四,即使读者接受文中韩世忠确行此恶,但原版保全并未提及胡寅对岳云的观察,也未再度强调公主与岳云结亲一事——岳飞岳云并未出场于河东战场章节,而岳云之名全文仅在九章中提及,上一次在更新中出现为保全近三个月前。读者很难在未经强调时忆起其正史中并不存在的驸马身份,更绝难联想到主角会因此爱屋及乌,对岳飞有所抱怨。而从前文情节看,岳飞苛责家人程度并非颇深,未至需“小受大走”的程度,而严父责子,正己齐家以古典中国伦理观甚至可称美德——如史书上张浚对岳飞不报岳云平杨幺功劳事所言“岳侯避荣宠一至此,廉则廉矣,然未得为公也”中虽含责备,也含赞美。那么主角以苛待家人酿成惨祸的创作加以申斥,期望惩前毖后,即使相信作者与主角的主观善意,仍未免令人产生以非罪见责的“莫须有”之感。而若按原保全,面对胡寅质疑,主角仅以“总不能其他十七个人都写了,就他不写吧?这不是给他招事吗?”为由追求一种细枝末节上的公平,那更是不打自招地承认岳飞相关话本纯属信口编造,离无中生有捏造罪名的“莫须有”典故本意又近一步。
  而对十八将领中的其他人,主角称“要写就写一个系列,十八王一人一个,按照他们性格写韩世忠是暴躁强势、张俊就是贪财无度、张荣是放纵老兄弟。杨沂中都有,乃是过于重视家门名誉。反正最后都要落到一个无恶心而成恶事,只是一个念头、一个疏忽、一个性情暴露,便使百姓、平民家破人亡,弄出人寰惨剧。”同上,若读者接受上述文中人物均有恶行实迹——以前文描写观之,吴玠、张俊、王德、曲端、王彦、李彦仙、张荣、杨沂中性格缺点明显,虽无直接描写,但令百姓破家灭门之事尚有可论之处;郦琼、刘錡、解元“弄出人寰惨剧”则前文无一笔铺垫,甚至有相反情节塑造人物,勉强加以军阀积习定性;余下文中本就着笔极少的马扩按固执己见、李世辅算党项风俗不与汉家相同,已然近似无中生有,��且“无恶心而成恶事”;那么以全书情节观之,从第一章起便“忠恪勇直”、常在御前的刘晏又何以犯下大罪,莫非过于在意夷夏之别?这已经与强词夺理,强行构陷没有太大区别了——如为论证情节合理性,读者对文本空白处的主动补全需要做到上述程度,那么应很难称该情节的创作是成功的。
  而如无实迹——那么君王欲以无罪见责,岂非再度证实多重“莫须有”之论?
  至于后面的文臣话本,就更不必提了。
  第五,以上论证尚且建立在修改后保全的话本私发基础上。原保全并无一字提及话本系列私下发行,与之相反,章中提及的若干类似文作,无论是主角此前创作的《西游降魔杂记》《水浒》,还是与此番新作风格相差仿佛的“东京太学生本子”,均为公开发行作品。从读者角度看,在没有额外否认的前提下,其暗示是很明显的——主角的新作话本自然与上述作品相同,将要刊行天下。那么,诸将北伐前可以包容甚至为之辩解的错误,北伐成功后便要以流言毁誉的手法加以惩处,即使相信作者与主角的主观善意,客观上此举也自带一种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凉薄感。而若联想起此前主角以辛词“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激励配角,对比更令人迷惑且心碎——原章成功营造了一种主角不但不会兑现政治承诺,反而准备彻底粉碎配角梦想的氛围。这种对主角的塑造完全背离了前文塑造的主角一贯“不负”人设。
  有人为之辩解,文中人物的梦想声名会比破家灭门的百姓性命重要吗?主角并未背离他令人喜爱的“不负”人设——他从始至终“不负”的是人民,而不是五毒俱全劣迹斑斑的军阀,之前的允诺、妥协只是达成阶段性目标的手段。但这是错误理解了被读者所接受喜爱的“不负”本质。我们的历史中,被辜负的不仅仅是人民,同样也有这些现代价值观下确有污点、坚持抗金但壮志未酬的历史人物。能够从章说中观察到,阶级和民族在这本书的主要读者群体中是基本同等重要的政治正确——如果不是后者更加重要。“不负”的根本隐含条件是穿越者主角不能辜负历史的两端,既包括人民、也包括从人民中走出,带着历史局限性的诸多英雄。因此,在前文并未致力描写配角们如前文刘光世杨政一般突破两者之一的底线,反而因另一者有功时,读者对作者和主角的期待是找到一种兼美的解决方案——读者以订阅将模糊的、可笑的、破碎的、明知不会成真的梦交托给作者,是想换一场史书上不曾有的公道,以同飨那些刻在竹子上的壮志未酬、天日昭昭和刻不进竹子的汗泪血膏。而章中对主角的塑造会令读者感到茫然、矛盾乃至下意识抵触,激起强烈的反感。
  第六,无论公开或私发,文内的主角和配角胡寅都应知道后果。更令人无法为之辩解的是,文外的作者同样完全清楚后果。在此文第二部分中我赞美了作者的史料掌握与应用——保全当日,最令我沮丧的同样是这一点。从前文观之,作者在第五卷第三十六章赋诗时明确展现出了对朱胜非《秀水闲居录》及后果相关史料的掌握,对南宋初舆论的破坏性早有深入了解——作者此后辩称“朱胜非是直接日记体编排人,主角是写故事,终究是以一种故事的文体,否定了真实性。”且不提话本真实性时而被承认以辩护情节合理,时而被否定以辩护情节合理——按真实计的问题已于数段前讨论——按否定计,那么第五卷第八章猜度中,主角创作的《水浒》人物“姓名随意、背景虚幻、内容现编”,而作者赋予此情节的后续仍是“上则震动朝堂,引来各种揣度君王心意与无据弹劾;下则取信百姓,导致高氏无姜豉可买”。那么合理推测,主角完全能够预估原保全中除姓名外封号经历皆真的话本会引发更大动荡,绝不会达成他所期待的“批评与自我批评”目标。此外,第五卷第八章时,胡寅已从外任转任工部尚书,对《水浒》及其政治影响当有了解,那么无论改前改后,向来行堂皇正道的人物赞同均显得匪夷所思。 
  后来考虑过为什么包括我在内,也有许多读者都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原保全的巨大问题,如同文中胡寅一般被蒙蔽。其中一种可能性是被不自觉的主角视角绕了进去——大多数读者此前根据前文塑造的主角形象,会默认主角和作者的主观善意和创作水平,不会恶意揣度,更不会第一时间去与历史“莫须有”勾连对比,也会顺着主角的思路去考虑——主角的担忧并非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可一旦读者切换视角,就会猛然发现逻辑的极大不合理处和各种各样难以自圆其说的细节,发现作者通过六卷塑造了智商正常的主角和道德水平出众的配角,然后突然令他们准备犯下看上去颇经一番设计的大错——与历史悲剧有多处相似元素,令人愈想愈难以忍受的大错。那么,如果不接受主角和配角突然失去理智,读者对主角和作者的前述默契就有可能变得摇摇欲坠,甚至可能陷入逻辑滑坡谬误,推定作者明知故犯,恶意推理此事上及此后作者的一切言行。
  第七,另有人认为一时失智是个合理的原因,在保全后以类似“人类历史中更多的是偶然、任意、无理性和无意义,远超过我们的自负所能允许的范围”(17)的观念,将该章节中主角行为辩解为人类历史常态以论证该章节的合理性。这同样是可笑的,原因正在于历史与故事的区别。现实是混沌的,充满随机的偶然——连宇宙本身都在熵增。但故事不一样,故��是人工拣选的宇宙,选择性排列的素材与情节,相对于现实是熵减的,有其内在逻辑,需要与自己自洽。否则,故事提供的信息就变成了无法解读的噪音。对故事而言,叙事一致性带来的是故事的真实,而保全情节违背了人物逻辑,既打破了虚构故事的真实感,也打破了故事虚构的梦幻感。
  第八,即使接受上述一切,保全的存在依然是个坏主意。从角色上说,主角身为皇帝,为达成目标本可以有更加光明磊落的途径,作者完全可以通过更优秀的设计表达自己的立意。从章节本身说,它的存在就是一道伤疤,见证了巨大的争议和恶意,也令参与讨论的无论哪一方回顾时身心俱疲,唤起痛心的情绪,甚至在后续章节如第六卷第三十章畏惧的暗示中再度陷入本不必有的争执。但作者在章后说明中将不修改宣称为一种自我的职业道德要求、个人的道标与提醒。不赞同此章的读者只能从人的角度将心比心,努力理解这种“自挂路灯”行为。但这就要求这些读者在作者因为自身缘故将读者符号对待的同时,对作者加之以人的体谅和理解。我不是在追求公平——作者与读者从来没有公平可言——可事实上,作者又悄然修改了原章节,宣传不改而改。这种行为即使不做恶意揣度,也难免会对其他无论哪一方都造成进一步的误解,激化矛盾——赞同者认为作者屈服于外界压力,发表违心言论;反对者并不满意于不删除的结果;而后来的读者则会在读完虽然未能抢救回主角的智商和前文塑造的英雄磊落形象,但还是在U字弯后勉强保住了重要配角胡寅的道德底线的修改后的保全和保全(续)后,认为章说中激烈抨击的反对者近似无理取闹。
  一篇恶评或许是一种发泄与嘲讽,但真正有分量的批评是为了捍卫一种价值。我想,保全后许多正版读者的激烈反弹并不是真的想要将作者打入十八层地狱,而是在捍卫一个梦,一场作者用了十八个半月二百四十三万字四百二十二章精心塑造的,读者共同沉浸的美梦。至于我,不敢宣称上述评论有什么分量,但写下这一部分也不是为了朝作者的伤口撒盐。或许它是一种捍卫,然而更主要是一种悲悼与纪念,悲悼曾经的美好,纪念一种错失的可能性,并尝试通过它最终与这一切和解。
  如果保全唯有一点可以辩解,那就是不能说它的立意有问题——人民史观的立场正是喜爱这部作品的重要缘由之一,而作者笔端始终连着历史的骨肉,连着真正撑起史书上丰亨豫大乃至书中建炎中兴气象的无数人民脊梁与汗泪膏血。如果立意的高度不能遮掩技术上的重大失误,那么技术上的失误同样不能遮掩立意的高度。无论是情节中智商突降、性情大变、莫名忘却皇帝身份影响的主角,忘记价值观的配角,还是创作出多有可商榷之处情节的作者,主观上都出于最高的善意。
  非常遗憾,对于故事,仅有善意和立意是不够的,而作者的立意和善意值得更优秀的表达与设计。
  综上,个人认为保全一章在前文正文中未能提供足够的铺垫的情况下,突破了读者的合理期待边界,过度强调章节结构技巧的应用,而在两份原始材料选择上也失之轻佻偏僻,最终逻辑断裂,破坏了整本书塑造出的主角、配角形象,很难称之为一次成功的创作。而该章后作品口碑未能达到预先高度,固然有网络舆论场对其猎奇标签化定性放大传播的缘故,但传播绝非主因。
  虽然保全爆发于全文95.9%处,但此前的其他争议章节也出现过类似问题。与前四卷相比,文中后两卷或大或小的争议情节出现频率明显增加,如第五卷第二十三章献礼(潘妃)、第五十二章且行且观(续)(石皋)、第六十章举火成炬(岳飞)、第六十五章堤坡面理(十二道金牌)、第七十章进军(曲端)等等,最后矛盾激烈爆发于第六卷第二十二章保全。这些争议章节其实都出现了共同特点,即人物行动背后的逻辑似乎未能第一时间通过文本呈现出来,而是需要通过增补章节内容、进一步于后续章节解说、乃至单独开章后解释才能成功传递信息,而这或与书中后期的叙事时间速度变快有关。
  从两张图表中可看出,将第五卷北伐部分剥离后,该卷叙事疏密与叙事时间速度与其余卷明显不一。以具体北伐自第五卷第三十七章夏雨算,第五卷北伐前叙事时间速度达到了0.99万字每书中月,与前后卷的两三万字每书中月相比,速度提升了一到两倍。前文中或有文字余裕以更多情节铺陈细节,刻画丰满人物,埋下逻辑变化线索,到第五卷时铺垫空间和文字余裕便大幅降低。这或许是导致书中后期争议章节出现频率有所增加的原因之一——从叙事节奏和结构上,第五卷确实早为矛盾的总爆发埋下了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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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同人、粉丝社群、社交价值与情感价值
  由于从未考虑过一个同人社群因来源于创作者的不可抗力而迅速失去活力的可能性,此前我也从未考虑过将该同人社群作为人种志的观察对象进行分析——因此这里没有知情同意书,没有访谈,没有调查问卷,也没有伦理委员会——只有根据相关数据和个人回忆体验的观察统计。我承诺尽力保持公正、诚实和回忆的准确性,在不能保证准确时明确声明,并尽可能模糊能够精确涉及身份/账号身份的信息。以下为一些描述性的观察结果。
  “文本本身的意识形态构建和粉丝的意识形态期许必然有其相合之处。”(18)从个人观察到的现象上看,其反推也有一定的合理之处——《绍宋》会令倾向于自由主义的亲西方价值观读者感觉不适。在退出曾经的朋友F的私人亲友群前,我曾在群内推荐《绍宋》。当时虽然群内大部分人前去订阅到了最新章节(落雕后两三章),但多表达了对文中渲染的民族主义氛围的不赞同。
  此后,出于对作品的喜爱,及希望通过文本的意识形态筛选结识一些基础价值观更加相近的同好,个人于2020年8月下旬建立了《绍宋》及其同人讨论群,并因此结识了D、K、M、Q、S、X、Y等在内的一些《绍宋》读者。
  该群最高人数在65左右,成员以女性为主,也有零星(n<5)自我表明身份的男性存在。其中起点粉丝值盟主及以上者9人,约占13.85%;个人能够分辨的正版订阅读者(即个人能将群内ID与起点ID对应,且在起点ID等级在舵主以上者)20多人,余下成员没有透露起点ID,不确定是否为正版订阅读者。
  该群入群审核问题为“最喜爱的绍宋CP”--所有入群者均提供了答案,其中大部分(60%以上)为主角和一位重要配角,其余基本为主角中心相关,约30%的入群者提供多个答案。
  截至2022年4月15日,lofter绍宋tag下显示328篇作品,参与度371(由此可知有43篇同人创作由作者或平台隐藏删除),保全之前显示出187篇,其中107篇为群成员所发——但若考虑被彻底隐藏或删除的《绍宋读书会》(不少于20篇)和其他由于各种原因曾经出现过但不会再度出现的若干个人已知的同人创作(不少于18篇),可以说,保全之前不低于65%的同人创作来源于此群成员。
  由于《绍宋》亚文化向简体中文同人作品主要发布于lofter和AO3,而AO3上绍宋tag同人创作者与lofter上几乎重合,其余平台如wland和海棠上的篇目数量少到可以忽略不计,那么可以说,lofter绍宋tag为使用简体中文的绍宋亚文化向同人创作者和读者的主要平台,而该群集中了大部分活跃的绍宋亚文化向同人创作者。
  可以观察到,该趣缘社群主要讨论内容围绕《绍宋》文本和宋代,特别是建炎朝历史。而多数群内成员会进行重读,与文本不断重复接触。其原因之一是出于对作品的迷恋与热爱——除了上文中提到的优点,作者文中更通过细节描写和化用,尽量模拟了一种遥远的十二世纪过往感觉——可以说,它看上去像是一个“高度完备的世界”,是“百科全书式的,提供能够让消费者构筑想象的素材资源”,“它能够分解开来成为若干部分,让人只记得它的组成部分,而不考虑这些组成部分与整体的原有联系。”(19)而作为一部历史穿越类型作品,我们的历史和大量史料又天然为它的文本空白处,提供了“高度完备的世界”和“构筑想象的素材资源”的基石,而这正是令人迷恋的重要条件。
  此外,由于作品连载后期更新节奏放缓,在更新的间隙中,暂时无法得到新的文本材料,对作品充满热情的群内成员也更有可能开始重读——成员们被迫将视线从后续情节揭秘中移开,转而回到前文重温故事。
  另外,由于社群内互动的鼓励,群内成员也会更容易进行重读。在作为一个局部共同体的趣缘社群中,对文本的熟悉、乃至相应史料典故的了解,在某种程度上,会在这种半封闭的社群内构成另类的“文化资本”,而群内围绕文本和与文本相关同人创作的社交为群内成员提供了社交价值与情感价值(20),因此,重读体验对社群中活跃成员颇为重要。
  可以观察到,通过这样的重读,群内读者便更有可能逐步转变为深度读者,会更容易将兴趣从已在首次阅读中揭秘的情节转移到文内人物关系上,也因此会更容易发现文本的叙事断裂、空白和冗余细节。而在进一步的重读或者某些争议章节的第���时间阅读中,这些现象和问题会变得越来越显眼。同人社群成员会对此加以讨论,并通过对原文的归纳、推论与重构,有可能最终形成一种能够满足连续性、一致性和完整性的坚定群体共同理解——一种元文本理解,以补足原文本的断裂空白,解释细节。
  这种元文本理解有时会被嵌入同人创作者的叙述文本之中,以同人创作的形式回应同人社群内部的常见需求,包括社交需求和原文未能满足的阅读偏好需求等等。例如个人的一篇女性视角同人,情节上不但安排一位原文中失声的女性角色发出声音,还特意沉默了主角(奇妙的是,当时我甚至还没有意识到这种弥补性对抗的真正原因,这么做只是出于一种模糊的直觉)。又例如K创作的若干女性视角同人,同样展现了重构的叙事,令这些在原文中失声的边缘化女性角色获得了文中未能得到的主体性。又如Q的某篇同人,将视角平均分配到主角和一位配角上,尝试通过制造一个危机,重构叙事来为当时原文文本中未能得到解答、却又被同人社群共同注意到的主角和该配角的“冗余”细节提供一种解释。而有时,元文本理解则会以公开争议质疑的形式体现——例如发表于书评区或某论坛的东京使女章节、潘妃相关章节、石皋相关章节、乃至保全的讨论等等。
  有时,同人创作者的元文本理解还会以与作者互动,积极参与作者创作过程(如向作者提供素材、创意、剧情人物推演分析等)的形式体现——但可以观察到,这种积极参与在趣缘社群内部也富有争议。多数成员的观念相对传统,认为读者与作者在创作时的距离是有意义的,会更在意尽可能不干扰作者创作,较为难以接受作者与读者共同设计新章节。对于喜爱的连载作品,这部分人会更希望看见作者的独立原创,而不是作者为特定读者提供的脑洞创作特定情节。
  由此可见,这种对文本权威/作者权威的对抗性和屈从性,对文本的挪用与重构、对叙事重心和文本阐释权的大声争夺和协商实际上天然共存于同人创作者群体身上。
  值得注意的是,同人社群和同人创作者只是深度读者群体的一个代表,事实上,上述结论同样可以放在任何一个深度读者社群,甚至极端一点,有组织的读者群体或者深度读者个体上。
  而亚文化同人趣缘社群的特殊性之一在于,亚文化同人创作者在大众读者——特别是主流男性读者面前暴露网络身份、作品甚至审美偏好时,极易将自己“变成俗世男性观众的色情化视觉奇观”(21),并因此遭受网络上的语言攻击侮辱。例如在M早期的论坛活动遭遇中,这种倾向已经微露端倪。而在章说中,也时而能够看到类似攻击性发言。而如果作者表明对亚文化同人,或者特定分级以上亚文化同人的明确反对,则更易导致主流读者对亚文化同人创作者和读者的群起围攻。这也是个人多次尝试确认作者态度——包括早期某次不说出言不逊也可称相当无礼的上盟评论和后来私下确认的原因之一。
  同人社群的另一特殊风险来自于潜在的版权与利益相关纷争。坦诚说,与其他一些起点作品相比,《绍宋》的同人圈小到可以忽略不计,距离能够通过同人创作获得经济收益的地步很远,因此大部分趣缘社群成员对《绍宋》同人创作抱有一种传统的礼物经济态度:同人创作诞生于他人的知识资本,属于爱好者间的交流,是某种意义上的评论和社交货币,是一种交换的礼物,而同人创作者并不拥有版权且不应因此获得经济利益。(例如顺带提一句,这也是为什么作者对X、Y在《绍宋》完结后约稿的某同人图反馈令约稿者郁闷的原因之一——对于接受传统礼物经济的同人社群成员来说,那是一份私人礼物,不是商品,并不适用商品逻辑(追求商品展示位置/时长))
  不过,依然有人选择开启lofter上的打赏功能,这引来了一些不满,以及我个人来源于过去在livejournal、fanfiction.net和AO3等平台上围观作者与同人创作者纷争冲突经历的风险担忧,也是我后来多次尝试确认作者对同人态度的另一个原因。
  由于以上诸多原因,大部分群内成员满足于停留在亚文化趣缘社群和平台之内,通过简单粗暴的“圈地自萌”来避免纷争和恶意的窥视目光,但这也同时令亚文化同人创作者的影响力局限在亚文化社群和平台之内。不过,仍有人和其同人创作走向更主流的读者视线之中,其中代表便是《读书会》。
  对趣缘社群的内部成员而言,或由于同人创作需求,或通过日常群内讨论,相应历史人物的《宋史》传记已经成为某种“圈内”常识,但这对主流读者而言或许并不成立。而几乎不涉及亚文化的《读书会》恰好弥补了空白,成为了《绍宋》与史传间的桥梁,为希望进一步了解历史人物又不打算费心搜索的读者科普历史。从这个意义上,M的《读书会》为这样的读者群体提供了礼物,做出了贡献。此外,阅文通过打赏系统将消费行为嵌入个人对粉丝圈贡献,将读者卷入这套差异编码体系,一定程度上干扰了传统的同人礼物经济,同时也使得粉丝值头衔为代表的经济资本成为主流读者公认的重要粉丝贡献之一——在M的案例上,身为盟主,M进一步成为主流读者承认的深度读者。而作者文中为《读书会》的推广、梅学士龙套的出现和相应的大量作者读者互动,更为M赋予了来自作者的权威性。三重叠加之下,M和《读书会》很快成为了深度读者和同人创作的代表,而某论坛也为活跃其间的M提供了另外的社交价值。因此,保全时,M能够成为某种意义上的意见领袖也是并不令人意外的事情了。
  但在保全风波中,或许,M没有意识到她行为的潜在后果——由于年纪尚轻,未出校园,她可能尚未意识到这不仅是作者的作品,还是作者的全职工作,也没有完全意识到她自己作为朋友和读者的双重性。
  同时,以一位旁观者的视角,我同时在亚文化同人群里和私聊里见证并能理解M当天看到论坛回应的愤怒。如果不是对榴弹有所了解,旁人或可能感受到的是作者第一时间将一次大失水准——甚至在某些人心中可以映射人品——创作的责任推给一位同人作者和朋友。这令当事人感到承担了非她本人应承担的责任,也令她感受到并未被当作朋友对待。而能理解她的愤怒的,甚至不仅仅是熟人和朋友,在此仅举一例。
  由于石皋相关章节引发的政治理念讨论,亚文化向《绍宋》讨论群中爆发过激烈争论,其中一位同人创作者D由于与M观点不和,退群并和M双向互删,乃至事后在某论坛上继续批判乃至讥讽M的观点。当时我和Q都与D依然保持着私下沟通,也都见证了D与M的双向敌意。但在见到保全一章当天中午作者于某论坛发布回应后,D第一时间的反应是私聊Q,拜托Q向榴弹转达论坛表述中将剧情错误蔓及同人作者行为的不认同与不妥之处,以及该回应可能对M造成的伤害。
  当天中午我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作者回应,见到后最吃惊的甚至不是回应本身,而是在榴弹当时活跃的读者群中,没有任何人公开为榴弹指出该段的不妥之处,指出它会在风口浪尖给不熟悉作者的旁观者留下怎样的印象。事后回想,或许出于对榴弹的了解、喜爱与崇拜,一部分人过于自然地认为榴弹的言行合乎榴弹的性格和行事逻辑,且没有恶意,因此下意识忽略了大众可能会做出怎样的解读,并认为该发言毫无问题。根据个人观察,这部分人一般更愿意公开发声捍卫这种观点。在这种情况下,认为其欠妥的另一部分人可能就更倾向于保持沉默。说到底,进群的读者毕竟是因为喜爱作品、钦服作者而进群,当指出问题容易被激进的粉丝在不冷静的氛围里判定为刻意抹黑或吹毛求疵时,在作者和粉丝面前保持沉默或许是更安全的选项。
  又或许如一些人所言,榴弹的部分读者粉丝化并非毫无道理。
  至今仍记得当时作者的一位资深粉丝曾将文末风波完全归咎于同人作者——甚至不是具体的个人,而是广义的同人作者,而更有人将风波归咎于女性读者的存在。无论从普通读者角度,还是从第一时间深度旁观了事件起因经过结果的“粉丝”角度,我都完全不能赞同上述两种观点。同人作者、女性读者并不能概括反对者的身份——其实更恰当的概括是并非作者本人粉丝的作品深度读者,而会存在反对者的根本原因是保全本身的巨大失误。但深度读者又时常与阅文所支持粉丝值体系下的高粉丝值用户具有较强的相关性,这显然为作者带来了矛盾。
  不过,归咎某类读者虽易,想来却应无益于日后避免重蹈覆辙。但同样,这一切依然取决于作者取舍。作者支持哪一种态度观点,哪些读者/粉丝是作者真正希望留下的读者/粉丝是作者自身决定的事情。
  作为非理想读者,我想,我能理解每一种选择。
  但M的第二次某论坛发言后,我想我需要为将榴弹拖进私聊进行迟到的道歉。正如榴弹的第一次回应让我眼前一黑一样,M的第二次发言同样让我感觉难以置信。但由于榴弹的私人群内愤慨者大有人在,还有人在此前的线下交流中与M交换过现实地址,我当时非常担忧——过度担忧——会有人在为朋友与偶像满心愤怒,并不冷静的氛围中影响到M的现实生活,因此强行打断了榴弹的群中倾诉,将榴弹拖进私聊。现在想来,我很抱歉,这对同样受到伤害且需要倾诉的榴弹也是不公平的。而榴弹最终对此事的低调后续处理,以及在并非无理,能够反击并号召反击时选择克制的气度和理性确实令我钦佩。
  说来惭愧,毕竟起初是M通过我的一篇同人入坑,加入我创立的《绍宋》亚文化同人群,在群内鼓励和脑洞补充下开始了阅读体同人创作。而后又是我出于风险担忧,强烈劝说她在开打赏前向作者申请授权,以避免可能的纠纷,自此她与榴弹相识。保全一章的纷争后,我庆幸于当时的决定,又悲伤于当时的决定。之前一直担心去年四月的读者聚会让榴弹对一切现实社交产生更深的心理阴影——此前格外冒昧失礼的登门拜访也是想最后确认一下——真心高兴并非如此,那么也许,我能够被允许放下对前事的愧疚之心了。
  书后期的卡牌活动确实是难得的体验——这种活动对作者或只属于锦上添花,可有可无,并不放在心上。但对读者,能够参与这套卡牌的设计本身即是一种特权,而过程中确实与朋友进行了非常有意思的关于文字和画面的探讨。很高兴能有机会参与。
  说到同人亚文化,另外需要坦白的是作为有意识抵抗的活动参与意外的同人作品展示。如前文所述,一些观念较为传统的同人创作者只会在相应的趣缘社群和网站论坛讨论、发布同人,既通过所谓“圈地自萌”以避免纷争。例如我和Q会有意避开主体不能接受相应亚文化二次创作的《绍宋》起点书友圈,甚至避免在章说中提及相应的亚文化梗,主动保持沉默。但显而易见,我们的行为并不具有代表性,根据个人在《绍宋》亚文化同人读者群中一年的观察,有不少相对更年轻的女性读者会更加大胆积极,乐于活跃在章说中刷亚文化梗。
  然而到《绍宋》连载中后期,因多次在争议情节章说中见到各种以性别身份嘲讽否定女性读者的评论,我决定有意识地选一篇会更有可能令相应男性读者感到冒犯的亚文化同人提交参与活动,进行无声但有意识的抵抗——这抵抗仅限于此,对其期望也仅是以在活动中展示存在以证明女性读者的深度阅读及参与。而正因如此,这篇以马甲提交的同人活动参赛作品并没有指望真的会被展示。由于评委A的审美及趣味偏好,该活动文获得提名我并不意外(虽然A在那时还不知道该白银马甲的归属),但作者同意在主流读者所在之处展示一篇亚文化同人——文字微调后比lofter上的原文含蓄,但其亚文化指向还是明确的——确实令我感到意外。
  无论是出于对A选择的尊重,对白银盟马甲的宽容,还是如同不在意卡牌活动一样压根不在意同人活动本身,感谢作者,最终结果已然超出了事先目标。
  7.媒介、连载与传播
  “在一定意义上,听众是口传故事的合作者,扩展或限制了说书人能够精彩演绎的故事。叙述者与听众的交流是即时性,它至关重要,又变化无常。[…]他需要迎合的是口味反复无常、要求稀奇古怪、构成五花八门的听众。”(22)
  阿特伍德曾经谈论传统小说写作与其他形式如歌剧、芭蕾、戏剧等故事讲述的区别,她认为一出歌剧是即时性的表演,而其“故事讲述者”和观众处于同一时空,同在现场,而这意味着表演者在很多情况下能够且会随时根据观众反馈调整表演取悦观众。但一部小说则不然,作者完本定稿到读者拿到书开始阅读之间总会存在一个时间差,读者收到的是作者“向世界寄出的一封信”(23),并非同在同一时空。
  然而,“根据传播媒介的特征,某种媒介可能更加适合知识在时间上的纵向传播,而不是适合知识在空间中的横向传播,尤其是该媒介笨重而耐久,不适合运输的时候;它也可能更加适合知识在空间中的横向传播,而不是适合知识在时间上的纵向传播,尤其是该媒介轻巧而便于运输的时候。”(24)显然,技术与媒介的变化动摇了传统的作者读者关系,使得网络连载小说在某种意义上向古老的口述文学传统回归。网络连载小说的读者不再仅仅是阿特伍德口中传统意义上与作者处于不同时空的读者,而是同时成为了以连载章节为虚拟现场的“说书人听众”。
  但与古代说书人不一样的是,传播媒介的变化同样极大削弱了空间对商业网络连载小说传播的限制——作者无需如同当地说书人一样为自己的故事创作地方变种,但时间依然对作者形成考验,令其需要在取悦“现场观众”的流行性和文本在时间上纵向传播的经典性间进行取舍,具体到《绍宋》中,一个代表便是书中各种各样的“梗”。仅列举其中极少部分,便有如外国历史典故���Et tu, Brute?)、古典文学(城中妓女、葡萄架)、时事政治(消毒水和推特治国、南方系)、影视作品(大决战系列、让子弹飞)、游戏(全战系列家族成就点数)、知乎(入关、枷号)、B站(通辽)、抖音(空虚公子)到对其他网络小说的致敬(《宰执天下》沙盘)等等,这些梗在与读者群体的文化知识结构进行互动的同时,也是对读者的多重考验与筛选。
  从个人感受来说,无论是诗词的借用,还是流行梗的数量,书后半部分的梗远多于前半部分——而且对历史轻佻打趣的程度也高于前半部分,作者似或为保证流行性和下沉用户的趣味性,或出于更新压力,在后期选择了梗应用的增多而减少了对文字克制与无冗余的追求——为此不惜对作品的经典性造成影响。作为一种商业选择,这或无可厚非,但对于期待这部作品成为经典的读者来说,依然是略有遗憾的。
  此外,虽然由于读者层次与分布的不同、个人审美趣味的不同,本身对梗的接受度就不一样。宽容度较高的读者会因为梗本身的巧妙幽默、被戳到笑点而接受,或者因为这些梗整体占比较低而忽视,而另外一些读者会对历史的轻佻打趣一向并不宽容。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随着梗的增多,客观上其遇到读者雷点的可能性越高——被举报的“掀锅盖”涉政梗便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而那些不太典型的例子可能完全超出作者的想象——比如据个人所知,一位《绍宋》订阅读者出于对起点早期经典奇幻作品《暴风雨中的蝴蝶》的喜爱,十分厌恶与其多有相似之处的新作《钢铁、火药和施法者》,而当这位读者读至第五卷第六十三章南北并起时,立刻辨认出了该章节���《钢》的致敬,而这导致该读者直接弃文。
  另外一种值得提及的特殊分类是亚文化梗,即“CP发糖”与福利性写作。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个人充分相信作者对笔下文字的掌控力。因此到书中后期,对于特定人物,有时会猜测是否会存在迎合亚文化爱好者群体的福利性写作,而且并不确定是否愿意听到答案——当呈现在眼前的暧昧词句的多重解读足以让亚文化爱好者尖叫时,它们也足以让读者不安。但或许,这仍然是商业连载需要做出的流行性和经典性取舍。
  与古代说书人相似的是,传播媒介的改变令网络连载小说读者能够与作者进行即时性交流互动。在过去,淹没编辑部的愤怒或崇拜的读者来信也要受限于交通工具和通讯媒介的传输速度,对于商业网络连载小说,限制读者发表回应速度的只有光纤里光流动的速度——发布章节的下一秒,章说中可能就会出现读者打卡的身影。而参与文化的兴起,还使得作品边界愈发模糊。作品文本、章说、书友圈、趣缘社群、交流平台经历很有可能都被读者算进即时阅读体验的一部分里。
  由于前文的出色,很多热爱《绍宋》的读者会确实对其抱有超出一般起点历史作品的期待。例如我的一位朋友,由于对这部作品的喜爱,曾多次在网络上与现实中向他人推荐《绍宋》。但随着争议章节评价的飞速传播,她当天从其他网络社群的友人和现实中的熟人处都收到“十八倍莫须有”的询问,这令她感到伤心、愤怒与羞辱。我的朋友曾对作品投入了很多时间和心力——除了当时正在更新的同人连载,她甚至还基于《绍宋》创作了跑团模组——模组设计精妙,内容丰富,当时正测试到一半——但在逻辑断裂的保全之后,无论是同人、模组、还是她为A组织的《绍宋》同人活动所写下的贺文,一切戛然而止。
  而我完全能够理解她的失望。
  以部分读者视角看,连载追订是隐含期望的——追订代表了一种预支的信任,代表相信作者不会犯下颠覆主角形象的技术性创作失误,创作水准不会出现离谱波动——否则大可等到作品完结口碑尘埃落定再去订阅。每一章节单独商品化后,其对作者的期待如同对流水线上合格产品生产商的期待——同一批次的产品应该都在质量范围之内。作者的疲倦,压力,偶尔犯错,读者完全可以理解——但本质上没有理解的义务。而当期待被打破,信任被辜负时,读者会失望、产生错付感,甚至愤怒,然后离开。
  技术与媒介的变化和文娱产品的极大丰富让作者与读者的面目比以往更容易地隐没在01之间,虽然一种视角可以认为读者是活生生的,会产生期望会喜悦会伤心会信任会感到错付的人类,但对作者而言,更可以认为这一切毫无意义,即使某一章出现较大失误,读者的愤怒和失望也纯属一个面目模糊个体的自我感动——作者已经为读者订阅的每一章提供了文字,钱货两讫,无需承担更多责任,而单个读者的订阅只代表三分钱/千字的入账,也无关紧要。
  但同样,读者也有两种视角的选择,可以如前段所言,把作者当作面目模糊的抽象符号,章节流水线上的商品提供者;也可以把作者当作人看,当作会经受更新创作压力,具有喜怒哀乐,有血有肉,也会疲倦、会犯错的人类。我不能评价双方哪一种视角更适用于当下,但如果能够双向奔赴,符号对符号,人类对人类,或许双方不愉快的可能性就都更少一点。
  我至今只能将保全当作打破次元壁的作者附身看待,自此再也没能完整重读整部作品(曾经十分期待完结后的全文重读)。对我而言,修改前的保全强烈破坏了主角的人物逻辑、故事的叙事一致性、全文的连贯性和沉浸感,当重读高光章节如第五卷第三十三章武林和第四十四章私信“赢得生前身后名”情节时,保全的记忆总是不合时宜地冒出来,对角色和沉浸式体验发出讥笑。
  但我当时曾与作者在线下有过一面之缘,亲耳听到榴弹谈起关于创作后期的种种现实压力。而去年一月底深夜榴弹关于刷票者与创作者的愤怒评论又确实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可以说,“榴弹怕水”对我个人早已不再能是一个虚拟01组成、面目模糊,可以被轻松还原抽象成“作者”二字的符号。于是,当意识到文末高潮情节基本结束,又出现了引发巨大争议的章节,《绍宋》次月可能不会再有机会进入月票榜前十,六月月票排名可能是全书最高,也是最后的机会时,我仓促将预备留给结尾的黄金提前到六月底,除了出于对作品于那个春天二三月间拯救精神状态的感谢,更是希望能尽浅薄之力,在争议时刻以上盟推广的模式表达对作品之前部分的喜爱赞美,助《绍宋》赢回应得的历史月榜第一和月票前十,对冲一下争议口碑,还上几分作品的情分。
  当然,这如蛇吞象的一石多鸟型设想究竟实现了几分,效果如何,大概同样不是我能评判的事情了。
  关于其他传播和作品模糊边界相关的体验,如误赞事件与fake news的影响,这里可以试举几例:例子之一,关于沉默扩散传播的女性正版订阅读者口碑。Z和H是我早年结识的晋江作者,也是线下相识的多年好友。而她们除了本身是各拥有自己数百人“铁粉”讨论群的作者外,同时也是沉默的读者。误赞事件后,我在两人的群中均发现相关负面讨论。而当分别私下询问时,她们都表示因见到误赞相关新闻而取消对《绍宋》的订阅。而她们自身既是读者,又因身为作者而在各自的社群中具有权威和信用,负面口碑便在社群讨论中逐渐扩散。更何况大多数情况下,趣缘社群中的读者并不会仅参加一个社群。以一斑而窥全豹,误赞事件的负面口碑或可说在女性向网络小说社群中与读者间沉默传播。(事后我将实情告知两人,并请托她们在各自的读者群里做相应澄清,努力降低fake news的影响——这样的努力对已经传开的fake news而言只是杯水车薪,但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澄清一点真相似乎还是比不做要好一点。)
  另一个例子,《绍宋》完结两个月后,我曾在lofter中收到陌生私信询问争议情节和争议事件,提问者希望了解传闻是否为真,《绍宋》是否值得订阅。后来我尽力尝试以客观视角向对方解释误赞与保全的来龙去脉,但对方在了解后依然表达了担忧,随后也没有进一步的回应。这或许只是个例,但当代网络小说篇幅较长,读者的阅读成本除了订阅成本之外也包含了时间成本,而有限时间下,各种媒介提供了足够多元的娱乐选择,这都会导致读者耐心降低——虽说直接向陌生人提问者应属少数——更有概率提前搜索作者和作品口碑以避免付出沉没成本。
  第三个例子,我的朋友Q在《绍宋》完结后继续活跃于其他非历史类热门网络小说社群,她观察到,由于保全一章,作者的读者粉圈化特征和作者运营官群体的负面口碑已经在这个不相干的千人群成为某种共识,群内发言者多以委婉或不委婉的方式表示会主动避开具有该类特征的作者和作品。
  上述例子或许均只是个例,也不一定具有代表性,但它们至少部分表明,作者口碑在争议事件和争议章节后传播中的嬗变发酵,误解与误读是确实存在的,或会影响到沉默或潜在的订阅读者。
  8.反思、道歉、感谢及祝愿
  答辩基本上到了尾声,上文中或许充斥着陈词滥调和不自觉的偏见冒犯,暴露无知,随时过度解读,而且全是私人体验。但唯一可以承诺的是,文字是坦率的,且出于真心。
  另外,如果按标准MLA格式列参考文献,这篇答辩可能就要再往后拖了,请允许我以照片和简单列表的形式代替一下。
  回顾看,《绍宋》与时代的脉搏同步,书写了令人赞叹的故事,绘出了特别出色的人物群像画卷,而全文底色价值观熠熠生辉。书中绝大多数情况下对史料的选用、应用与化用克制巧妙,但从性别视角看或仍有可商榷之处——这也为同人创作者的重构叙事留出了空间。
  但到后期,由于文化工业对章节商品流水线化的更新压力要求和艺术创作本身无法流水线化的矛盾,将作者异化为生产者,而作者选择勉力维持商业连载更新速度,作品的纰漏瑕疵开始增多。书后期叙事时间速度发生较大变化,相应细节未能得到足够铺垫,最终于第六卷保全处逻辑断裂,人物形象崩塌,打破了虚构故事的真实感,也打破了故事虚构的梦幻感。虽经紧急修改,该章节的存在仍为全文添了一抹憾色。
  此外,由于传播媒介的变化和作品边界的模糊,参与文化的兴起,读者作者关系随之改变。双方或成功或不太成功的互动也对作品的舆论口碑产生了一定影响。
  但瑕不掩瑜,《绍宋》依然成功同时打击了我的起点书架和现实书架。这两年曾多次尝试点开其他起点历史文,十分遗憾的是,再也没有见到能够比肩的文字,与《绍宋》相比,这些作品中的文笔、人物、故事、史料应用、史观、立意与人文底色,总会有一项或多项中会出现更刺眼的缺憾。《绍宋》成功提高了我的期待阈值,设立了一个其他作品很难达到的门槛。而现实中,几十本新增的宋史相关书籍也为书架布置增加了一定的困扰。
  在这两年的时光里,《绍宋》是锚,是门,是镜,我用心沉入了这个故事,得到的是一场淋漓尽致的纵情——有头痛欲裂的时候,但更多的是收获,是自我精进,是和解,是有意识的参与,是内省与共鸣。
  回到最开始的疑问,不得不承认,虽非有意,但先前我可能也客观上跨过了读者与粉丝的边界。意识到这一点后,我感到惭愧不安——这是我从未涉足,也从未打算涉足的领域,如果之前的言行因此有所冒犯——大概率是有的——为榴弹带来了困扰与伤害,那么在这里再次向榴弹诚恳道歉。
  作为业余同人爱好者,无论如何,感谢作者的开明与宽容。
  作为读者,谢谢官家,《绍宋》是一个值得的故事。
  一般而言,相比传统文学,网络文学会被认为商业性更强,或许终不必加之以“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的期待。但我相信,榴弹并不仅仅想要生产出如快销色情作品一样用作剩余欲望消费的产品,而是对文字有更高的追求,笔下也依然蕴含着更多理想与寄托。那么祝官家“凡事必有初”,书写每个故事、每一章、每一段时都能感受到最初创作时发现写下一段精彩文字、讲述一个好故事的快乐,都能感受到从表达中获得愉悦,思想被更广袤的世界接收到并激起共鸣的快乐。也许我们不会在这一本书或者下一本书相遇,但作为读者,我相信我终将与作者相遇在日后的作品之中,而那将是我的荣幸。
  作为琉璃,谨祝榴弹生活平安幸福,创作顺利,新书长红,日后遇到更多的理想读者。
  参考文献
  (写到过半意识到应该附上参考文献,然而为时已晚,标准是不可能标准的,为每处引用去再翻一遍书重查页码也是不可能的……简单按记忆中的引用顺序列一下附一张图,然后假装做了这件事情……)
  01.《文学理论》[美]勒内·韦勒克 等
  02.《影响的剖析》[美]哈罗德·布鲁姆
  03.《网络文学的断代史与传统网文的经典化》邵燕君
  04.《从史实到虚构性:中国叙事诗学》[美]鲁晓鹏
  05.《网络文学的“网络性”与“经典性”》邵燕君
  06.《小说修辞学》[美]韦恩·布斯
  07.《叙事的本质》[美]罗伯特·斯科尔斯 等
  08. Sandvoss, Cornel. “The Death of the Reader?” Cornel Sandvoss in Fandom: Identities and Communities in a Mediated World, edited by Jonathan Gray et al
  09.《如何读,为什么读》[美]哈罗德·布鲁姆
  10.《文史通义》(清)章学诚
  11.《批评的诸种概念》[美]勒内·韦勒克
  12. 同4
  13.《中国古典小说》[美]夏志清
  14.《��十世纪西方文学理论》[英]特里·伊格尔顿
  15.《文化失忆》[澳]克莱夫·詹姆斯
  16.《小说机杼》[英]詹姆斯·伍德
  17.《历史和故事》[德]戈洛·曼
  18.《文本盗猎者——电视粉丝与参与式文化》[美]亨利·詹金斯
  19.《融合文化——新媒体和旧媒体的冲突地带》[美]亨利·詹金斯
  20. Fiske, John. “The Cultural Economy of Fandom” John Fiske in The Adoring Audience: Fan Culture and Popular Media, edited by Lisa A. Lewis
  21. 同18
  22.《中国叙事——批评与理论》[美]蒲安迪 主编
  23. https://www.masterclass.com/classes/margaret-atwood-teaches-creative-writing/chapters/the-writer-s-path
  24.《传播的偏向》[加]哈罗德·伊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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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kincollapse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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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在西伯利亚熊前偃旗息鼓的民族外宣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中国出现了一个蹊跷现象,就是网络环境中充斥着杀伐之气。其蹊跷之处在于现实中分明很胆小平和的人,一旦进入网络,其民族豪情和斗争气焰就无比高涨。
当然这很大一部分得益于我们政府宣传上的努力,因为知道民众生活艰难,心中怨愤,再不宣泄就会酿成隐患。好在本身也和周边国家矛盾不断,因此也就有了煽动的素材。不管有心无意,都要不时在媒体上挑起一些事端。就算没事发生,也可以翻一些旧账,拉出一些“历史仇恨”来,提醒大家“勿忘国耻”,以持续这火焰不灭。
并且这工具使顺手了,也就八面玲珑,皆可致用。好比国内发生一些伤害百姓的事件,引起民愤时,就可以抛出民族大义。例如食品安全吃坏了身体,疫苗作假打坏了孩子,大家满腔怒火时,媒体就开始摆弄“爱国”手段,频繁播报某某国家辱华了,或者日本教科书乱写了,如此一来争议焦点自然逐步转移,倒也屡试不爽。
正如前几十年的威胁有“帝,反,修”,今日又有“西方反华势力”,总之“颠覆势力”的阴影从没消散过,所以挑动民族仇恨也就成了官方的常规操作,无论西方列强还是左邻右舍,都被我们挞伐了无数遍。
由网络征讨的范围来看,中国显然是世界上民族主义最强的群体,他几乎与全世界为敌。但又有个怪诞之处,就是这个民族主义具有很强的选择性,会对某些国家十分克制,比如我们的邻邦俄罗斯。近几十年中,除了中苏交恶被批驳了一段时间“修正主义”之外,中国对其一直是和颜悦色。而且就算对方背叛了社会主义阵营,走了代议制的歪路。中国也不以为意,很快就与其“睦邻修好”,成为肝胆相照的老朋友。
中国最激烈的战场通常在纸面上,往往“笔杆子”比“枪杆子”更凌厉,然而一群锋芒毕露的民族主义对一个国家温言细语,必然是对方有让他们感到惊恐的实力,以至于政府文宣和红小兵们都小心翼翼,时刻避免着触怒这个脾气不太好的“友邦”。
2 . 沙俄如何在中国栽种恐惧 1 领土
要了解中国对俄罗斯的恐惧,就要彻底地分析这个民族。中国对俄罗斯的恐惧不仅仅存在于当朝政府,而是有久远的历史根由的。
早在叶卡捷琳娜二世时期,这位女帝就开始觊觎中国的领土,并在内部起草了《关于对华战争的意见》 ,宣称黑龙江流域原为俄国所有,但后来因为正筹备与奥斯曼帝国的战争而作罢。
此后中国与沙俄签订了第一份国际条约《中俄尼布楚条约》,俄罗斯也对中国的企图具备了大体雏形。沙俄意图吞并黑龙江的太平洋出海口,因此在 1858 年英法联军攻占中国期间威逼清廷签订《瑷珲城和约》,割占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 60 多万平方公里领土及江东六十四屯地区。
1860 年英法攻占北京,沙俄再次趁机发难,以“调停人”的角色逼迫清政府签订了《中俄北京条约》,割占乌苏里江以东的外满洲(包括库页岛)约 40 万平方公里的领土,并获得海参崴这个太平洋出海口。
《北京条约》并不是沙俄的最终目的,而是为后续侵占土地提供条约根据。1864 年,新疆回民反清起义,沙俄军队趁机入侵中国西部(外藩),强占伊犁西北,陈兵塔城威逼清廷签署了他们起草的《中俄勘分西北界约记》,以此占据了唐努乌梁海西北。两国在此后的 1869 年又签订了《乌里雅苏台界约》,沙俄再次吞并唐努乌梁海西北 4 万平方公里地土,同一年还签订了《科布多界约》,将乌梁海十佐领割占。
唐努乌梁海正式易主是在 1921 年,苏俄红军进驻此地宣布其“独立”,为图瓦共和国。而又于 1944 年直接将其吞并。
时隔不久中国西北出现了动乱和割据政权,沙俄趁浩罕入侵新疆之际,立刻出兵进占伊犁。并在 1879 年胁迫满清签订《中俄交收伊犁条约》以割让伊犁以南及以西领土,以及赔款 500 万卢布。后来双方改订为《伊犁条约》,这个条约包括此后几年的五个子约一共割让塔城东北和伊犁,喀什噶尔以西约 7 万多平方公里领土。
以上所述的领土割占,是官方至今所承认的。自 1858 年起,中国在沙俄手中总计损失 161 万平方公里土地。这并不包括存在争议的《尼布楚条约》之前的领土归属,有很多人认为此前满清也曾割让百万平方公里土地,比如贝加尔湖沿岸地区,以及当今哈萨克斯坦的一部分,而他们的丧失都是沙俄直接侵占或以划分边界等手段导致的。
3 . 沙俄如何在中国栽种恐惧 2 屠杀
清朝对沙俄是异常忍让甚至可说是卑躬屈膝的,一方面是惧怕沙俄的军事实力,一方面还因为满清后期朝政不稳,因此在与沙俄接触的一两百年间竭力避免着战争冲突。而俄国真正给中国政府和民间带来的恐惧,是在此后对中国人的屠杀中种下的。其中最骇人听闻的是 1900 年庚子俄难中的“海兰泡大屠杀”和“江东六十四屯惨案”。
1900 义和团起义,沙俄瞅准时机,以“保护铁路”之名出动军队在黑河挑起事端,以执行其“黄俄罗斯计划”。 7 月 16 日,俄军逮捕了此地所有中国人。并于次日将中国人赶到黑龙江边,挥刀将中国人赶进水里。
俄军的目的是彻底抹灭这个地区的中国人,因此采用了异常残忍的手段。他们起初打算将中国人淹死在黑龙江里,然而有些人企图逃走,他们便组成阵列将其围住,逃跑者皆被刺刀捅死。一些妇女乞求他们放过婴儿,但官兵顺势就将婴儿挑在刺刀上捣碎。——整个事件其人性灭绝的程度让史学家们惊骇。据记载:此事过后,血肉狼藉,无论死活,皆投诸江。 海兰泡屠杀持续了 6 天,共杀戮 5000 多人,数日后黑龙江中死去的尸体上浮,以至于浮尸蔽江,水面浑浊,满目油腥。
而就在同时,俄军为了彻底解决《中俄北京条约》里中国侨民在江东六十四屯的居留权问题。将海兰泡的手法如法炮制,他们首先搜捕各屯的中国居民,驱赶其进入一座大屋中,然后点燃房屋将他们烧死。此后俄军沿路枪杀居民,最后将剩余的居民逼入江中,此次又杀死 2000 余名中国人。
两次屠杀共造成 7000 余中国人罹难。在此后的一个月中,俄军沿黑龙江和乌苏里江再发起多宗驱逐,袭击和屠杀中国人的行动。
在这两起事件之后,沙俄也顺利地将海兰泡和江东六十四屯的中国居民财产,耕地等悉数征收。
上述事件是沙俄帝制时期制造的灾难,此后的苏维埃执政时期,同样发生了对华侨的迫害。——列宁在执行新经济政策后,将几千名中国人划入有产阶级或资本家行列,很多人因此被判刑入罪。此后在斯大林“大清洗”时期,苏联当局把远东华侨当作“反革命民族分子”和“有害分子”逮捕、杀害或发配到西伯利亚高寒地带,海参崴这个中国人聚居区的华侨被尽数驱逐。
苏联不止对于中国人,同时对一切少数民族和他国侨民也采取了全面的打压。苏维埃政府褫夺了他们的财产和申诉权利,并罗织罪名将其发配边疆服劳役,此举让很多人死在了流放地,以至于各国侨民,尤其是中国侨民的数量锐减。
4 . 沙俄如何在中国栽种恐惧 3 掠夺
俄国一直对东部的出海口有所企图,因此在中国东北的活动最为频繁。 1945 年二战结束前夕,苏联红军以对日宣战为由进入东北,造成了这个地区深重的灾难。
在战争几近结束之前,国民政府与苏联就《中苏友好同盟条约》谈判,提出日本的在华资产应归属中国作为战争索赔。苏联表示支持,但此后却在与罗斯福的私下商议中要求恢复俄国在日俄战争中失去的东北特权,而更进一步的目的则是为了将东北的日本资产全部占有。
因此红军刚进入东北,就迅速将所有日资产业宣布为战利品接收。苏军立即开始拆卸工业设备,进行了贪婪的掠夺,当时的工业企业无一幸免,其中沈阳最重要的工业基地鞍山���铁遭到了最严的破坏。东北的工业停顿,工矿,物资,粮食,牲口,甚至连铁路的枕木,都当作战利品运往苏联。
此外,苏联红军还对满洲的银行和金融储备机构的大量贵金属,包括黄金,铂金,白银,钻石,以及债券、纸币等一并席卷而去。完全无视国际法中海牙陆战章程中对被占领国的规则。
苏联数日驻军就抢夺了中国多年抵抗日军并作为战胜国的大部分成果。曾有老一辈见证人看到沈阳满目疮痍,说:“没有打仗,为什么破坏如此厉害”。后来才知道是苏联红军所为。
荒唐的是,中国并不是战败国和敌对国,但苏联同样把中国本土物资一并掠夺。苏军在对日本人进行掠杀俘虏的过程中,同时亦对东北的本土居民进行抢掠和强奸,其野蛮的行径比日军尤有过之,以致当地人对苏联红军的厌恶远超日本殖民者。
当时被苏军劫掠的并不仅限于东北,苏联对其他国家的做法也如出一辙。他们在德国亦是风卷残云,拿走一切能带走的,并索求巨额赔款,即便在东德投靠自己之后也是不依不饶。
此外苏军在其他被占领国家如波兰,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罗马尼亚,匈牙利,捷克和斯洛文尼亚等,亦进行着疯狂的掠夺,杀戮和强奸。
5 . 斯拉夫的侵略性
毫无疑问俄罗斯是这个世界上最具侵略性的种族,他们的文化中存在着强烈的民族情结,俄罗斯的历史本身就是侵略和吞并的历史。
斯拉夫民族曾被蒙古统治,他们本身的版图并不大,但却极富进取心,带有蒙古人游牧的特性和攻城略地的扩张意识,对于土地存在异常狂热的需求。
俄罗斯经历数百年才具有国家的雏形,通过一系列东西两向的疆土扩张,直到伊凡三世迎娶亡国的东罗马公主带来了斯拉夫与罗马文化的融合,让当时的莫斯科公国自称为“第三罗马”,这成为俄罗斯入主西方的标志。
俄罗斯此前向西的扩张止步于欧洲列强的抵御,因此只能向西伯利亚扩张。而对欧洲进行真正的蚕食,是在彼得一世时期,他希望重整俄罗斯在西方的疆域,因此悍然对瑞典发动了战争。在近二十年的战役中,俄国战败瑞典占领了芬兰湾,里加湾沿岸的土地,得到了波罗的海的出海口。
此外,俄罗斯对曾占领东罗马的奥斯曼帝国存在一种侵略执念,他认为自己是被占领的基督教世界的拯救者。因此为争夺神圣罗马的继承权,俄罗斯将奥斯曼帝国视为了宗教上的宿敌。两国之间的战争跨度 200 多年,终于在彼得遗志的继承人叶卡捷琳娜这里战胜了土耳其,取得了黑海出海口。
俄罗斯对欧洲领土的欲望最强,因为这里同时也是宗教权利的核心。沙俄第一次著名的大型战役,就是和法国天主教争夺伯利恒主导权,从而将宗教问题上升为政治问题引爆的克里米亚战争。而这也是俄国争霸欧洲的序曲。此后数百年间,俄罗斯都与西方各国陷入互相征讨的胶着中。
6 . 俄罗斯的谋略和冒险主义
欧洲在文化和宗教上都对俄罗斯具有强烈的抵触心理,这是一种血统和气质上的对立。但让欧洲惧怕的是,这个民族偏又富有极大的韧性,正如他可以持续数百年地争夺宗教遗产。此外,俄罗斯在战争中极富谋略,尤其善于见缝插针和见机发难。
俄罗斯的眼睛窥伺着全世界,他观察各个国家的矛盾,从而寻找涉足的机会。如同克里米亚战争,就是趁拿破仑称帝让西方出现罅隙时插足欧洲的举动。而在二十世纪阿富汗与巴基斯坦就普什图尼斯坦出现争端时,俄罗斯就顺势把势力渗入了中东。
俄罗斯最成功的是对中国的入侵,几乎每次都把握着中国政局遭逢内乱或外患的时机,然后将其作为自己进军侵占的契机。
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中日甲午战争,俄罗斯趁中日两国军力大损之际,立刻以拯救者的姿态强行进入东北,要求清政府“租借”旅顺和大连海口,以获取辽东半岛的不冻港,扩大自己的制海权。
而除了善于把握战略机会外,俄罗斯在外交上也十分狡黠,善于运用军事讹诈和合纵连横的手段。——在叶卡捷琳娜打算侵占土耳其之前,就曾与普鲁士,英国及丹麦签约,将土耳其孤立,此后才大举进军。而后趁英国和法国疲软无暇他顾之时,又建立了俄罗斯-奥地利联盟再度进击土耳其。
除叶卡捷琳娜的欧洲联盟外,最著名的连横策略就是二战前夕苏联和德国秘订互不侵犯条约,密谋了对波罗的海的瓜分,同时为苏联缓解了西面的压力。
而另一边苏联同样和轴心国之一的日本签订了《苏日中立条约》,承认伪满洲国,以换取日本对“蒙古人民共和国”的承认。
欧洲不止一次联手制约俄国,但也不止一次被俄国分裂。俄国在战略上最大的特点就是并不在乎对方的意识形态是否和自己合拍,只在乎对本国的利益。为此他可以和任何阵营结盟,也可以和任何阵营反目,他原本就不属于这世界的任何阵营。
而俄罗斯最让各国顾忌的一点是,他十分富于军事上的冒险精神。通常西方国家需要权衡利弊的问题,俄国都毫不介意大胆尝试。
这个国家既偏执又具备超常的动员能力,对目的和成果都很急切。他们建造了世界第一座核电站,也第一个进入太空领域。并且敢于第一个将马克思主义实现在国家政治层面。
彼得一世第一次入侵瑞典,就是一个很大的冒险主义决策。因为瑞典斯正值强盛,但俄罗斯不惜与其鏖战二十年夺得波罗的海的领土。
另一个军事上十分大胆的行动是在 1979 年,苏联为维持中东影响力而意图控制阿富汗,直接派军进入了这个国家并刺杀其总统。这个举动也让苏联陷入了泥潭。
而最著名的一次冒险行动是在古巴部署弹道导弹,其间俄罗斯在运送导弹的同时一直对美国谎称没有战略武器,以致在美国发现其真实目的后,立刻升级为一次核威慑的对抗。
冒险主义对俄国是一种突进战略,尽管这种战略不是每次都成功,但也确实让他们获得了丰厚的利益。尤其在古巴导弹危机中,尽管美国赢得了表面上的胜利,但私下撤走了位于土耳其和意大利的核武装部署。俄罗斯在没有失去原本任何利益的情况下解除了近在眼下的芒刺。
7 . 俄罗斯的民族性和信仰
俄罗斯的侵略性实际上一直被他们的宗族信仰所巩固和助长,哪怕经历不同的政体,经历数次文化和社会的革命。他们都围绕在这个信仰之下,这就是基于东正教精神的大俄罗斯主义。
俄罗斯很难与外族成为真正的胞襟,就在于他们强烈的斯拉夫宗族精神。这种精神源于他们对罗马教权的主观上的继承,让其具有了民族救世主义的信念,形成了他们“帝国转移”的宗教观。
所以俄罗斯对于拜占庭具有强烈的占有欲,他们认为自己是基督教唯一的正统,是将在宗教和政治上继承罗马财产的民族,是继东罗马和西罗马之后的第三个罗马。
但俄罗斯从来不是严格意义的神权国家。正如彼得一世曾改组过教会,无论是神权对政治的影响,还是政治对神权的利用。宗教在俄罗斯都是为了更深切地建立民族纽带。
因此基督教在这里蜕变为神圣帝国的理想,俄罗斯将他们的意志扩展到全人类来看待自己的征服和救赎。这是集体主义的,民族主义的信仰。即便不信教的俄罗斯人,也会不自觉将自己归属于东正教的氛围。即便是无政府主义者,也会将自己维系在俄罗斯的民族情结中。
俄罗斯建立了他们原生态的一元性宗教,在他们看来,多神论,多信仰,甚至多教派,都是不纯正的。锡安和伯利恒从东正教被确立之时就转移到了俄罗斯,再次占领君士坦丁堡就是新教统的确立。
他们站在民族主义的立场理解信仰,并不认为曲解了基督精神。他们将神授的权柄转化为世俗的权力意志,让他们成为手持刀剑与火焰的救世军。东正教的苦行,极端和冰冷对他们而言是一种精神体验,所以俄罗斯的救世情怀不是弥赛亚式的拯救,他带有更少的怜悯,带有清洗和净化的成分。
而这样的意志确实让他们得以建立功勋:俄罗斯曾推翻了蒙古的统治,成功在欧洲抗击拿破仑,同时在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抵御了德国。这一切都助长着俄罗斯的民族认同。
俄罗斯的国徽就是他们帝国理念的象征。这个徽记除苏俄时期,一直沿用至今。——它的主体是一个双头鹰,一手握着权杖,一手握着象征基督权威的十字圣珠“ globus cruciger ”,这意味着对神圣罗马和拜占庭权威的继承。中间的骑士是杀龙者圣乔治,代表着勇武和胜利。双头鹰上各有一个冠冕,同时又被缎带连接到顶端的冠冕上,意味着神权与皇权在俄罗斯这里的统一。
这宣示着俄罗斯对世界的企图,他们会行使天赋神权对外族进行征服和主宰,并将自己的意志加于他们。
对外侵略不止一次让俄罗斯遭受重创,甚至导致政权的崩溃。但统治者更迭之后,俄罗斯依然故我地对外扩张。任何意识形态都没改变俄罗斯的民族精神。无论何种政体,无论男帝或是女帝,俄罗斯的战争意识和侵略主张都一以贯之地进行。就好像叶卡捷琳娜本身是普鲁士人,但他同样能领导俄国。即便是无神论的苏俄时期,斯大林的扩张计划也是沙文主义的。——正如基督教的统一必须是建立于东正教信仰的大一统。共产主义的大一统也应该是围绕着苏联斯拉夫民族的大一统。
所以领导俄罗斯的是永远是一种精神而不是宪章,每一代杰出领袖都会在战争中树立自己的权威,将自己的形象建立在英雄崇拜之上。彼得一世就是在征服了瑞典之后才被封帝。叶卡捷琳娜也以征服奥斯曼成为女帝。亚历山大一世抗击了拿破仑让俄国被誉为欧洲救世主。而斯大林更是淋漓尽致发挥了英雄主义的领袖艺术,在德国大军压境之时举行红场阅兵,然后士兵们直接开赴战场。
8 . 中国和俄国,截然不同的民族性
俄国和世界很多国家都发生过战争,毕竟他是一个在战争中建立的帝国。然而在战争后,他仍可以和奥地利交流,和德国交流,和英国法国交流,甚至和土耳其波兰交流,但唯独对中国会另眼相看。
历史中日耳曼文化和斯拉夫还有所交融,但中国对俄罗斯而言是完全的异族。俄罗斯对其是纯粹的予取予求的态度。这并不是单纯由民族力量决定的,而是这两个在地域上接壤的民族秉性截然不同。
最根本的区别在于两个民族对待信仰的态度,俄罗斯信靠宗教,信仰凝聚和激励着整个民族,给予他们神圣的加持。在他们看来,没有信仰引导的精神是不可想象的。
而中国恰恰是一个严厉打压宗教的国家。中国人大多是无神论,或者说功利性宗教。
通常归属于信仰的国家对于无信仰民族是很轻视的。虽然就功利来说中国人更精明,俄国人显得更单一,但最终吃亏的往往是中国。因为精明的人对利弊看得很重,而俄罗斯更具有原始的掠夺性,以至于很多时候难以用利益去衡量其行为。
中国的民族性格比较细腻,而俄罗斯比较粗犷。但耐人寻味的是,中国人对工作远没有俄罗斯严谨。俄罗斯的严谨和刻板在某种程度上和德国相若,他们往往表现出一种对细节极尽严苛的追求。
这种背反的倾向还表现在艺术领域,俄罗斯生来相信灵感的指引,并重视灵感在艺术中的表达,他们是充满浪漫和感性的。俄罗斯人热衷于舞蹈,文学,音乐和绘画。他们的文化是由社会一切群体所共同继承的,即便是普通民众,也会让表演,晚会,戏剧等节目融入他们的生活。
而中国的艺术传播土壤很贫瘠,更是不入主流的,艺术熏陶受限于中国的阶级分化。相较人文来说,中国更倾向于资本意识,一种剥离了文化的资本意识,在这一点上,中国比资本主义的西方走得更远。
这实际上和两国的政治传统有关:俄罗斯对西方文化抱有开明的态度,从彼得一世引进西方的技术,到叶卡捷琳娜对欧洲学术界的支持,俄罗斯的开放态度就从未停止。
这和中国政府保守的政治态度不同。正如同处一个时代的彼得大帝和康熙皇帝,就可以看到政治倾向导致的截然不同的国家走向。
因为俄罗斯具有难以切割的民族主义纽带,因此并不担心被西方思想“颠覆”。而中国的民众和统治阶层从来都是对立的,中国政府时刻担忧着民间的动乱。
所以在两国的民族情结上就产生了很微妙的对比。俄罗斯是文化开放的国家,然而在民族性上是排外的。中国政府很保守,但却是世界上最媚外的政府,洋人在中国都能享受到超国民的待遇。
所以在俄国基本不会看到外国人的聚居区,尤其是全世界都存在的唐人街,在俄罗斯是受到压制的。——俄罗斯联邦移民局多次宣称,俄政府不会允许外国移聚居区在其境内发展,“唐人街”也不会在俄罗斯出现。
斯拉夫民族性中一直存在着与外邦的对立情绪,而政府也总是会为此背书。这和中国的外交观念完全相反,——政府会严防过激的对外情绪,朝廷会压制民间高涨的民族主义。中国政府畏惧不安定的局面,而俄罗斯却认为民族情绪必不可少。中国始终是纸面的民族主义,因为政府很怕惹火烧身。而俄罗斯从不担忧民族主义壮大,这正是他们国家巩固的基石。
民族性的区别更表现在对权力的态度上,中国和俄罗斯皆存在权力崇拜,尽管如今的俄国是代议制政府,但他们在某种程度上依然信奉集权对国家的领导。然而俄国人绝不会拥护一个懦弱的政府,一个不能代表斯拉夫精神的政府。而在中国这里,气节通常只存在于民间,政府总是息事宁人的一方。尤其是政府常年执行的弱民疲民政策,实际���是弱化民族精神的。俄罗斯人的气节,总是在整个民族推动的战斗和胜利中巩固。而中国人的气节,总在政府的一次次打压和背叛中消沉。
其实这正是历史中两个国家理念上的鸿沟。——俄罗斯是侵略和进取的东正教斯拉夫主义,而中国是处于守势的儒家道统。这样的民族意志对俄罗斯来说,不啻为一个送到嘴边的猎物。
9 . 俄罗斯强权光芒下的中国孔乙己
俄罗斯在历史上一直是一个让中国难堪的国家,他对中国的姿态异常高傲和野蛮。其实俄国和中国都明白,在民族性和价值观方面两者截然相反,所以永远不可能站在对等的地位。
要明白俄罗斯对中国的态度,除了海兰泡和江东六十四屯这类惨绝人寰的事件,最有代表性的就是日俄战争。这场战争的惨烈和造成的破坏触目惊心,日俄双方为争夺中国的利益都付出巨大代价。不过这段战争最让人注意的是两个交战国本身在第三方国家交战,却将中国视为一块可以肆意践踏的土地。两军过处烧杀抢掠,赤地千里,完全将满清朝廷和中国平民视若无物。
后来苏俄与中国共同站在了社会主义阵营,苏联仍将中国视为属国看待,在许多方面对中国的政治政策进行“指导”和干涉。在两国缺少理念共识之后,苏联也开始在各方面刁难中国。仅 1964 年 10 月至 1969 年 3 月,就挑起边境事件 4189 起,更在 1968 年越过乌苏里江侵入中国七里沁岛轧死和撞死渔民,随后又在 1969 年与中国发生了珍宝岛和铁列克提武装冲突。”
即便在今日,中国和俄罗斯保持着常态的外交和援助关系,俄罗斯也不时地在各个领域敲打着中国政府。
比如之前大使馆在网络上用中文庆祝海参崴的建城纪念日,并告诉大家,这座城的俄文名字意谓:“统治东方”。
还有正当中国外交部长访俄之际,宣布在中越争议区内为越南开采南海油田。或者在中越两国海域属权争执不下的时候卖潜艇给越南。以及在中国与印度发生边境冲突时卖战机给印度。
不过中国对俄国素来以忍让著称,即便发生了卖军火给敌对国的事,我们的外宣还是可以绕着弯子找出“俄罗斯卖给对方军火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这样的辩解辞。
中国历来的的宣传规则是:凡是不伤害自己的对象,大可声色俱厉,无所顾忌,因为心中知道是安全的。但对于会付诸行动伤害自己的人,就一定是噤若寒蝉,战战兢兢。甚至双方出现任何一点微小的罅隙,一定是中国尽力圆场,拼命维护。民间但凡发出一点不满,都要竭力封杀,并大骂这些群众“不顾大局”,“别有用心”。
我们政府对俄国正是一种十足的孔乙己式的卑怯和自欺欺人的态度。因为自己在俄罗斯这里吃瘪太多,面子上挂不住,因此只能一面装聋作哑,一面用些模棱两可的说辞来为自己开脱。就好比对日本,会大义凛然地说忘记历史等于背叛,而一旦提到俄国的侵略,就躲躲闪闪地说纠结于历史毫无意义。
而俄国也从不顾虑自己的行为会让中国丢脸,因为他知道中国自会找一个台阶下,至于这个台阶是否下得有些跌跌撞撞,丑态百出,俄国是并不在意的。
并且中国最大的标准就是毫无标准。对每个国家的态度是根据对自己的压迫来定义的。加上舞文弄墨的技艺首屈一指,甚至连自己都会相信那些编造的谎言。比如疫情期间,美国封锁海关,国内大骂“不讲道义”。但俄罗斯驱逐中国人,绥芬河口岸关闭,作为第一批禁止中国游客入境的国家,中国的反应就异常温婉。
而就连对方没有遵守约定,不按期交付卖给中国的导弹,媒体们都能总结出一个暖心的理由来。
既然国际是一个舞台,大家也就看着孔乙己的一举一动。一来二去,所有国家都明白了这个政府的秉性。中国和俄罗斯的关系甚至成为了各国对中国分析的参照,所以周边国家无论大小,对中国都异常强硬,正因为他们一直在从中国的历史角色中揣摩。
其实中国政府对俄罗斯的情结很复杂,他一方面明白中国不过是俄罗斯和他国利益的角逐场,是俄罗斯沙文主义的演武场。一方面又因为自身的外交一直陷于困顿,而唯一看在利益上还能对自己表示口头支持的大国就只有俄国,一旦与俄国交恶,中国的处境会变得十分孤立。
此外中国政府的不安还有一个深层理由,就是中国在历史上从来没有真正的支持者和利益共同者。——每每俄国入侵欧洲时,欧洲国家总会联合将其围堵。但在入侵中国时,其他国家不是袖手旁观就是与俄国一起瓜分利益。所以说中国的这份被孤立感是由来已久的。
目前俄罗斯对中国的企图是被利益按捺住的,因为中国一直在给俄罗斯输血,尤其在他受到全世界制裁的时候。然而中国一旦中断一切形式的支援或者说对这种支援无以为继,那么俄国的反复无常会立马显现。因为这终究是两个毫无渊源,也没有彼此认同感的国家。
10 . “爱国者”们的“爱俄罗斯”情结
世界上各个国家都经历过战争,且大部分都有被侵略的过往。但是唯独在中国这里,存在着长期为侵略者唱赞歌的举动。这在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都难以理解,估计作为征服者的俄罗斯自己都难以理解。——中国大概是他欺压过的最驯良的民族。
为什么至今仍有很多中国人崇拜俄罗斯,崇拜他们的历任领袖。这并不是因为俄国多具有魅力,也并不是俄罗斯对中国有多少实质性帮助。而是作为被侵略者对于强权的深刻恐惧,——俄罗斯割占了中国庞大的土地,掠夺了中国大量的财富,且以十分残忍的方式屠杀中国人。这一切已经形成了一个骨子里挥之不去的恐惧烙印。
中国的“爱俄罗斯”群体对俄罗斯的朝拜,和受害者为欺凌自己的政府摇旗呐喊是出于同一心理学动机,——企图通过对强者表示拥护而表明自己和他站在同一边。鞍前马后地侍奉,都是寄望于对自己的欺压会温和一些。
那些受到中国“尊敬”的老朋友,——斯大林,勃烈日涅夫,普京,他们冷峻的面孔会让这些人背脊发凉,如同西伯利亚的凛冽寒意,带来死亡和凌虐的恐惧。这让他们不由地跪下了膝盖,并在口头上表示崇拜。这就给自己的心理压力寻找到一个不那么卑微的出口,毕竟,“崇拜”比“臣服”“畏惧”等还是要好听一些。
所以说你可以看到无数人在网络中叫嚣“勿忘国耻”,但只要一联系到俄罗斯,这些言论就会被网络封禁,让这份“国耻”被自己私下吞回去。
当前某些中国官员和红小兵对沙俄的恐惧,或者说“崇拜”,已经达到历史顶峰。这的确是举世奇观,因为即便是割地赔款的大清,也没见历史记载过他的子民为沙俄唱赞歌,大家还是分辨得出这是民族仇敌。
不过在我们这一届政府,自从著名谀臣郭沫若先生赞颂斯大林开始,就示范了如何抛弃一个中国人的尊严,示范了如何打破了无耻卑贱的底线,示范了如何将人格中仅存的一丝气节彻底阉割。郭老先生的作为,即便在中国数千年的阉人行列中,也无人能望其项背。
并且,他的那些徒子徒孙们也就有了可以效尤的榜样。所以我们才有了今日如此之多的,继承着郭沫若遗志的,为俄罗斯唱赞歌的“爱国者”和“爱俄罗斯”者。
中国的朝廷中,历来缺的是岳飞,但永远不缺秦桧,就和现在声称骂俄国“是别有用心”的这群国贼一样,在强权到来之后,只会迅速跪服并协助对方瓜分中国。从宋朝到今日,正是应验了一句常言:自古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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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llguard-gate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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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クロリン】cerulean blue
搬家备注:于2018年9月16日发表于lofter
※含闪3剧透
※虽然闪4都要发售了但还是要提示有闪3剧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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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就可以了吗?」 耳中传来某人的声音,大脑已无法分辨说话人是谁。 失去了说话的力气,只得微微颔首,将决意传达给对方。 完成了应尽的使命,做了能做到的所有事情。 这片大陆一定会迎来光明的未来……即使这已与我无关。 「是吗……那么,安息吧,■■」 听觉首先败下阵来,眼前的人似乎在说些什么,但已无法再听见任何音节。 意识正在离自己远去,身体也在渐渐崩坏,恐怕撑不了几分钟。 但不可思议的,终结将至,却丝毫感觉不到恐惧。 只是一厢情愿地祈祷着你今后的幸福,内心就被安宁所填满,没有地方留给孤独与悲伤。 模糊的人影从眼前退开,视野中闯入了被遮挡住的阳光和一片天蓝。 啊…… 我一定做了不可原谅的事。 明知会被你憎恨,但我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虽然如此…… 但在最后的最后却不由自主地会想……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再和你并肩而坐,仰望同一片蓝天。 ————————————————————— 「里恩・舒华泽的亲生父亲是吉利亚斯・奥斯本。」 库洛刚从对过的寝室串门回来,就在书桌上发觉了这则留言。 在窗边挂上了同伴约好的暗号,库洛趁着夜色离开了第三学生寮。 等他抵达托利斯塔郊外的汇合点时,薇塔・克洛提德已经站在树下等他了。 “这么急着找我出来,不像你啊。”魔女悠闲地倚在树边,朝他露出迷人的微笑。 她戴着贝雷帽和眼镜,显然刚刚为止还扮演着蜜丝缇的角色。恐怕她是在使魔发现暗号后就立刻从广播局脱身前来和自己汇合——为了防止被人撞见,她还得提前赶到布下了避人耳目的结界。 “不好意思,薇塔。你先看看这个。”库洛把适才出现在宿舍书桌上的小瓶子交给了她。 那是个掌心大小的玻璃瓶,像是给小孩子装糖果的玩意儿,天蓝色的透明瓶身中能看到里头有张卷曲起来的羊皮纸。 薇塔接过瓶子,拔出软木塞,摊开纸条一看,露出了库洛预想之中的表情。 “这是哪里来的……?”她抬起头,询问把自己喊来的库洛。 “不知道。”库洛耸肩,“刚才回到宿舍,下楼吃了个晚饭的功夫,它就出现在我桌上了。” “情报源不明……”薇塔思索了一会儿,“你急着叫我出来,是想确认这条情报的真实性吗?” 结合库洛的身份,仇敌的情报对库洛甚至整个解放战线来说都无比重要。 “不,”库洛微微摇头,“首先要做的,是把你所说的情报源找出来。” “原来如此,毕竟是我们那么多年都没能调查出来的情报,直接向情报提供者确认会比较快一些。”克洛提德颔首,事关重大,作为首领的他难免会谨慎一些,一个环节都不能放过。 “不,你搞错了,薇塔。我想找出他并不是出于这个目的。”库洛冷静地否定了这位搭档的推论。 “先不论这条情报的真假,也不论这位情报提供者是出于什么目的把它交给我,有人想将这条情报,这条对托尔兹士官学院二年级的库洛・阿布斯特毫无意义的情报交给我,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听到这儿,聪敏的女性已明白了他的真意。 “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并出于某些目的,想将这条情报交给<C>。”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库洛面无表情。 “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冰冷的语气中暗含着杀意。 <C>的身份是组织的最高机密。 为了达成除掉宰相这个目的,他们将<C>这张王牌隐藏在帝都附近的小城里。只等一切准备完成后,在最佳的时机出手。 乾坤一掷,机会只有一次。 他们伪造了帝国解放战线干部们的死亡,又布局为库洛洗清了和恐怖组织牵连的嫌疑,都是为了那一天的来临。 而如果<C>的身份暴露,那所有计划和至今为止的牺牲都成了泡影。 所以从这封信笺中察觉到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时,库洛无法放过这个足以致命的威胁的存在。 “按照约定,我当然会尽我所能帮助你找到他。不过,为什么你会先找我,而不是你那些同志呢?”克洛��德提出了一个疑问,解放战线潜伏在国内的人手众多,找起人来自有方便的地方。 “就你们的交情,我想你也不会怀疑组织内有叛徒。”她莞然一笑,手指夹着那张纸片的前端晃了晃,“那是因为其他原因,还是为了你那位小朋友?” 食指与中指指腹夹着的位置,写着里恩・舒华泽的名字。 库洛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用伪装身份在托利斯塔生活的她熟知库洛的日常生活,因此才会指出,库洛是否是顾虑将这个情报扩散到组织后,难免有信以为真的人去找里恩的麻烦。 “这和里恩没关系。”库洛依然平静地否认,不管对方是调侃还是企图对自己进行试探,“我找你是因为恐怕只有你能找到那个人。” “哎呀,为什么这么说?”克洛提德笑吟吟地等着他解释。 “因为这个瓶子被摆在我的书桌上,却没有任何人出入我房间的迹象。” 此言一出,隐藏在平光镜片后的紫眸一亮。 “学生宿舍有两个入口,房门和通向户外的窗。为了安全,学生宿舍的窗户是无法从外部打开的设计。我刚才检查过,两扇窗都没有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况且我房间的窗户正对着大街,就算有办法通过窗户潜入,被目击的风险太高。”看到自己的话术奏效,对方明显被勾起了兴趣,库洛才开始详细说明。 “确实,那条街算是小镇的枢纽,经常有人来来往往,专业的入侵者不会冒这个险。这个入口可以排除。”克洛提德同意库洛的观点,“那么想侵入你们宿舍的单人房间就只能走房门了。通过后门或者楼背面的窗户进宿舍楼是个法子,直接乔装打扮成工作人员,正大光明地进去也不是不可能。” “我的房间在两楼,离楼梯也不远,无论是潜入还是撤退都比较方便。”库洛顺着她的思路说了下去,对方的头脑灵活,不用自己在多余的地方多费口舌,着实帮了大忙。 “那么,你判断没有利用房门出入的原因是什么呢?啊,难不成是那种间谍小说里的机关,比方在门缝里夹张纸片之类的?”为了扮演蜜丝缇这个风趣幽默的主播,克洛提德读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书籍,看她神采奕奕的模样,怕是想到了哪本中意的小说里的桥段。 “喂喂,别忘了真正的间谍可就住在我楼上。这种小儿科的机关一下三秒钟就会被发觉。”库洛抱着双臂调侃,“耍那种显眼的把戏,不是和直接告诉别人我有亏心事一样么?” 白兔比起凑巧更像是刻意被安排住在自己正上方。刚一起被编入七班时还能意识到她明显的视线,但在之前卢雷的假死事件后,库洛不再有被她监视着的束缚感了。不过尽管如此,库洛终究是情报局名单上头几号的嫌疑人之一,做得太明显的话还是会激起她对自己的怀疑。 “不过,你的猜想没错。我确实在门上动了手脚。”库洛变戏法似的活动了一下右手手腕,下一秒,修长手指间就多出了一个小纸包,看着大小只有一剂药的分量。 “这是从维斯提亚森林里栖息的魔兽身上提炼出来的粉末。”库洛打开纸包,让对方看到当中不起眼的白色粉末,“按一定比例调和,将它涂抹晾干后,只要被蹭到就会掉。而且本身无色无味,不管看上去还是摸起来都不会有异样,只有用特殊光线照射后才能隐约看见绿光。简而言之,是间谍前辈们在研发间谍活动道具时产生的伟大发明。” “美中不足的是调制后的粉末和空气接触五到六天就不会再变色了,需要频繁修补,用不到需要长期保管的物品上,所以立刻被时代淘汰了。也是多亏这点,老练的间谍也不会想到我会用这么麻烦的道具。”库洛将纸包按折痕叠好,抖了抖手腕,小纸包又不见了踪影。这回克洛提德看清楚了,它是被藏在了袖口。 “原来如此,频繁修补对你来说不是问题,毕竟你目前也不会长期离开宿舍。可是特殊光线照射才能发现痕迹这点,被人看见很容易引起怀疑……”她沉吟了一会儿,突然露出了茅塞顿开的表情,“我明白了,你是在房门内侧做的手脚,而不是房门外。” 库洛坦言使用了这个道具布置机关,而根据他的说明,使用道具确认成果时必须用到他所说的光线。那样的话必然会需要能产生光线的道具或装置,为了不本末倒置地给自己增加嫌疑,他无法在随时可能有人经过的走廊或其他公共场所里检查入侵痕迹。 所以反过来想,机关是在他使用道具也不会被人目击的地方——在第三学生宿舍中,那只可能是库洛的房间内。 “bingo!不愧是薇塔。另外所谓的特殊光线用arcus就能调出来,不需要什么惹眼的大型设备。”库洛称赞推理到这一步的搭档。 “啊呀,我倒是觉得是被人引导至这一步的。”魔女捂嘴笑了笑,“不过既然可以在房间里确认是否有人入侵你的房间,那你一定有自己进入房门却不破坏机关的法子吧?为了防止艾玛起疑我可没给过你小道具,你也不会傻到用导力技术改装房门吧?” 库洛当然不会做这种多余的事,专业人士入侵之前一定会先仔细检查是否有防止入侵的机关,显眼的改造只会招致怀疑。 “想象一下侵入者入侵的全过程,薇塔。”知道对方在享受解谜的乐趣,有事相托的库洛也不想扫她的兴,引导她靠近答案,“如果一个人要偷偷摸摸进别人房间,他会怎么做?” “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不留痕迹地进入房间,安静且迅速地找到自己的目标,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库洛停顿了一下,“为了不在寻找目标的过程中被打扰,他需要做什么?” “没有望风的同伴,那就只能……”看到了答案,她自信地一笑,“先把门关上。” “没错,我的房间可没有什么自动锁。偷溜进来肯定会关门。”库洛补充,“当然,是从房间里头。” “里侧房门的把手?”克洛提德回答的同时用眼神看向库洛对答案,“你把刚刚说的粉末涂在房门里侧的把手上?” “恭喜这位美丽的小姐,答对了。”库洛做出鼓掌的姿势,不过没有让双手相触发出太大的响声,然后开始进一步说明。 “确切来说,瞄准的不是侵入者关门的动作,而是为了离开而打开关上的房门时的动作。” “因为关门时可以只用脚或身体,我平时回房就是这样关门的,但从房间里开门时一定会要转动门把。” “顺带一提,雪伦小姐打扫房间时会敞开门窗为房间通风,打扫完毕离开的时候是从外头关门,不会碰到内侧的把手。她也不会想到每天出入时用的门把手从来没被房主人用过,所以不会刻意去擦拭吧。” “我每天离开前会转动把手开门,在房门虚掩的状态下重新布置好机关。等回到自己房里时不用把手地关上门,再在密室中开启arcus检查门把上的机关。” 如果发现门把上涂抹的粉末缺失了一块,那就是有心术不正的人进过库洛的房间。 “也就是说,这回房间里多了这个,门把上的机关却没有变化,所以你猜想对方是用了什么非科技的法术,是吗?比如我的空间转位术。”克洛提德对着夜空中的明月,举起手中的蓝色小瓶。 “但是你的机关并不完美。可能是对方大摇大摆地在开着房门在你房里转悠,但运气很好地没有被人目击,也可能是对方识破了你的机关,将其恢复原状再离开。”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左眼凑近那个小瓶,映着月亮转动瓶身。 “确实这些可能性也存在,但我希望优先确认可能性最大的选项。”库洛赞同了她的意见,并适时地退了一步,“如果你看下来觉得这件事和你所知的神秘无关的话,我会爽快的另请高明。” “不,你的猜想是正确的。” 魔女收起那个小瓶,脸上露出对搭档的直觉和判断力的赞许。 “虽然很微弱,但这个瓶子上残留了些许魔力。” ———————————————————————— 「现在还没法判断是用了古代遗物或是和里世界的哪个势力有关。这个瓶子暂时由我保管。你可以召集你的同伴从纸上找找线索。」 当晚薇塔承诺会尽快为自己调查此事并拿走了那个小瓶,并将写有情报的羊皮纸还给了库洛。据她推测可能是因为被隔绝在瓶身内,纸张本身就没有沾到什么魔力,对她的调查无益。 库洛拆掉了arcus的一个不必要的零件,将那张羊皮纸卷起来藏了进去。纸上的情报让人看到的话会使自己和另一人都暴露在危险之中,个人宿舍有被人入侵的前例,库洛不敢再把重要物品藏在房里,只好贴身保管。 「里恩・舒华泽的亲生父亲是吉利亚斯・奥斯本。」 那行字又出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让库洛都没法在课上安心补眠。 冷静下来想想,他需要思考的有三个问题。 问题一:情报提供者。提供情报的是谁?他怎么知道库洛的身份?又是如何将那个瓶子放到库洛房里的? 问题二:情报的真实性。情报是否为真?有什么可能证实这则情报的证据? 问题三:情报提供者的目的。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将这则情报告诉自己。 关于问题一,库洛已交给了值得信赖的搭档去调查,昨晚彻底调查了整栋宿舍楼也没能发现其他线索,只能等待克洛提德的联系。 关于问题二,里恩是否是铁血的亲生儿子的问题…… 库洛的视线落在教室中的另一人身上。坐在斜前方的黑发少年挺直腰板,认真地做笔记,完全不知道自己又卷入另一场漩涡之中。 这个可能性确实存在。 在七组设立前,库洛和他的同伴们调查过这个班的成员。 一年前,奥利维特皇子提出设立首个平民和贵族混合班级的议案,希望以这个平台为契机逐渐消除贵族派与革新派的对立,摸索他所谓的第三条路。 这位放荡皇子虽然露出与宰相对抗的态度,但却也不站在贵族派那一边,背地里支持库洛他们解放战线的贵族派头领对他也颇为忌惮。因此在皇子搞出这个创新之举时,凯恩公爵命令潜伏在托利斯塔的手下调查,防止这个新班级实则为皇子的伏兵。 虽说人员的选拔中arcus的适应性占了很大的比例,但最终拍板的还是身为理事长的皇子,结合他设立这个班级的初衷,选拔出的学员多多少少有些特殊背景——而为了完成任务,也为了今后行动的顺利,这些后辈的来历被库洛他们查得一清二楚,因此库洛当时就知道了里恩的身世。 只不过当时库洛并没怎么留意他,毕竟在这群后辈之中,里恩是相对平凡的那一个。 特科七组的学员中,革新派和贵族派领军人物的子嗣自然少不了,商界、军界要人的子女,甚至还有大陆屈指可数猎兵团出身的少女和异民族领袖之子的留学生在内。拿奖学金补助的少女看起来只凭借优异的成绩和arcus适应性入学的普通人,但和苍之深渊相识的库洛知道她的身世和使命,某种意义上比身世不凡的同学们还要来得特殊。 和这些背景各异的同学相比,里恩的特殊之处大概只有八叶一刀流的传人这一点。 学武之人对这个流派多少有所耳闻,虽然流派中有几名翘楚,但也只是刚创立不久的东方剑术流派,门人稀少,在帝国的影响力远不及历史悠久的亚尔赛德和范达尔。 要说家庭背景,里恩家的爵位不过是贵族中末位的男爵,男爵本人也没立过什么功勋,更何况里恩不过是舒华泽男爵的养子。 查到里恩的养子身份并不怎么费工夫。舒华泽男爵捡了个来历不明的男孩做养子,这在贵族间曾一度是供茶余饭后闲谈的丑闻,库洛没出赞助商的大本营就搞到了这个情报。 有猜测他是男爵私生子的,也有揣测男爵是不是庇护了个什么大企业的继承人再企图掌管遗产牟利,但都没有提到任何根据。 库洛并不相信那些显而易见的捕风捉影,出于谨慎,他调查了男爵和里恩周边,最终也没发现什么有力的线索,因此将里恩的真实出身填为“不明”。 “不明”也即是一切均有可能,包括他的生父是铁血宰相这个可能。 神秘情报的提供者给了个匪夷所思的可能性,但却并未给出证明这个可能性的任何证据。不如说,根据目前为止库洛他们搜集到的情报,这则情报只能评价为异想天开。 帝国解放战线这些年把宰相的底翻了个遍,升为宰相前的经历只有他曾在军部任职的零碎消息,但在他高升后的经历却调查得一清二楚——其中当然没有任何与里恩有关联的举动。这十多年来他只去过尤弥尔一次,当时还有其他贵族在场,怎么看也不像是与领主密会,更不像是去探望寄养的孩子。 眼下尚未获得新的线索,再在第二个问题上花心思也只会继续走入死胡同,库洛思考起第三个问题。 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或者更简单地问,他到底是冲谁来的? 库洛不认为对方的目标是自己。 对方既然知道<C>的真实身份,如果是想陷害自己,大可直接向情报局或其他正规军所属组织寄匿名信;如果是想利用自己,那大可放出“关于铁血的情报”的饵再进行交易,没有必要对里恩指名道姓。 “库洛……” 那么对方的目标是里恩吗? 设想一下自己的举动,如果对这则情报信以为真,憎恨铁血的自己和解放战线的其他同伴被仇恨冲昏头脑,可能会把他也给牵扯进来,严重的话还会殃及里恩和周遭人的性命。 “库洛。” 如此说来,对方的目的可能是要里恩的性命。 但这样又有了新的疑问,昨天夜里他和其他同伴通信,确认了其他人那儿均无异常——收到这样古怪情报的只有库洛一个人。如果希望借解放战线之手除掉里恩的话,至少会同时给其他干部和成员送信——其他人不像库洛一样隐藏身份,不会对情报源起那么大的疑心,况且事情闹得越大,除掉里恩的目的越可能达成。 更何况,对方若是想取里恩性命根本不需要花那么大工夫。都有神不知鬼不觉潜入自己房间的本事,随便下点致命的毒药他就会一命呜呼,毕竟那家伙几乎没有防人之心。 那么,对方将这情报告诉库洛一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希望库洛为此烦恼?还是希望库洛对里恩做些什么,并以此为乐? 那样的话…… “库洛!” 耳边传来某人大喊自己名字的声音,库洛一惊,发觉黑发的后辈正站在自己桌前,脸几乎已经近到要碰到自己的鼻子。 “终于回过神了?已经下课好久了哦?”里恩退开一步,侧身向他展示空荡荡的教室。再过几周就是学园祭,各社团也在做展出的先期准备,一班人下课铃一响就跑了个精光。 “抱歉抱歉,一下子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库洛抓了抓头发,心脏砰砰直跳。 “有什么烦恼的事吗?你刚刚的表情有点吓人。”里恩露出担忧地神色,但立刻像想起什么似的露出警惕的目光,“先说好,要是再说是为手头紧发愁装深沉的话,我可要生气了。” “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种形象吗?!”库洛先夸张地抱怨了一句。他记得9月的某一天的黄昏,他避开其他人独自坐在教室里,想起��上个行动中牺牲的战友们,沉浸于感伤。当时冷不丁被里恩搭话,自己就用缺钱想骗人上钩的谎言搪塞了过去。 话头已经被里恩堵住,这回实在不能再用同一个谎言。 “我是在想学园祭舞台演出的事。”定好一个大方向,接下来的谎言编起来就容易多了,“你看,虽然终于决定好了演出曲目,演出服也送去订做了,但舞台可不止这些。灯光、站位、动作,还有其他调动场内气氛的要素,讲究可多着呢。” 里恩一边跟着点头一边说着原来如此,看来这回也成功地忽悠了过去。 “舞台的事情多亏了库洛出谋划策,但也不该把担子都压在库洛一个人身上……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他不但全盘接受了库洛的话,还主动提出为之分忧。 换在平常库洛乐得找些活让里恩代劳,但老实说,那个神秘情报搞得他现在不知道怎么和里恩相处比较好。就库洛真实的想法来说,他希望能暂时回避和里恩独处。 刚想把“不用”说出口,但转念一想,这几天来因为舞台的事和里恩一直走得很近,突然拒绝他反倒会显得很不自然——将神秘情报送给自己的人可能在暗中观察自己,如果他真是以观察自己为乐,那决不能被其看出自己受其影响。 “比起帮我一起做事,你不觉得给我些报酬是更好的报答方式吗?”库洛伸手比了个圈,巧妙地回避了里恩的问题。 “真遗憾,我可不想继续把钱给连50米拉都不还的人。”里恩白了他一眼,“作为谢礼,可以把我的政治经济课的笔记借给你抄,这样你就不会因为下周的随堂测验不及格而拿不到学分留级了。” “什么?随堂测验?!有没有人性啊?马上要学园祭了不是吗?”库洛感觉挨了一闷棍,他既不想因为挂科挨里恩托娃的唠叨和安杰丽卡的嘲笑,也不想因此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 “因为现在时期比较特殊啊。通商会议里克洛斯贝尔自治州提出独立,似乎正在准备进行全民公投。其独立宣言在国际社会的合法性,以及帝国可能采取的对应手段都很有讨论的价值。金融城市的自治州独立对帝国带来的经济影响会很大,要是他们的后盾是共和国的话和共和国间的军事矛盾也可能升级……总之就这些特殊时期涉及的问题需要我们加深思考,才安排的考试。”里恩抱着手臂,叹了口气,“你果然没听课吧……不过竟然连随堂考的安排都没听到,该不会一整节课都在走神吧?” 被说了个正着,库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库洛平时也不好好听课。为了同时兼顾<C>的活动,他的夜间活动也不少,上课时间经常被他拿来补眠。但即使是在浅眠中,听觉捕捉到课程中关键的部分时他还是会醒来。靠着零碎的听讲,加上聪明才智和偶尔的考前突击,他混过了大多数的考试——对他来说,能否合格无关紧要,他入学只是一个需要这个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能毕业,只是自己既然有不花太大心力就合格的本事,也没必要故意落榜。 “给,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来问我。”看到库洛默认,里恩也没多说,直接把自己的笔记本递给了他,连归还的期限都没提。 库洛含糊地谢了一句,里恩似乎还想说什么,但arcus响起,进了通信。从里恩回话中能推测出又有哪个社团又要拉他做援兵,他挂了通信,和库洛匆匆打了个招呼就跑出了教室。 还是这样比起自己更优先别人的毛病…… 看着学弟的背影,这句评价在库洛脑内一闪而过,随即就庆幸那通把里恩喊走的通信太过及时。 黑发少年的身影和纸条上短短一行的文字重合在一起,搅得他心烦意乱。库洛抓起笔记本往包裹里一塞,也走出了七组的教室。 作为潜伏在皇城旁的伏兵,库洛有同时处理两个不同身份的窍门。 刚进入士官学院时,库洛还没有掌握这个窍门。当时他演着那种不起眼但每个班都有的角色,可以自然地融入集体,也可以巧妙地从麻烦中抽身,这样他可以更自由地分配时间以完成解放战线的任务。 第一个提出疑惑的是安杰利卡。 她凭借着野生的直觉从库洛身上嗅到了虚假与危险,在arcus的先导试验中频频与库洛发生冲突。 库洛并不想做太出挑的事引人注目,本来因为适应性莫名其妙被选进这个试验就够麻烦的了。但库洛毕竟也是少年心气,连续被找了几天茬,多少有些恼火,渐渐地就拿出真本事和她竞技起来。赢过她,获得对手坦率的赞赏时,库洛意外地发现,感受到他真实的情感后,一同参加试验的其他人也更顺利地接纳了库洛,他更自然地融进了那个小集体。 那是当然的,原本库洛只是为了任务进入这个学院,不管脸上摆出什么表情,内心都一直嘲笑同学是生活在和平假象里的傻瓜。一边扮演“学院生”这个角色,一边又在内心深处排斥这个角色,身心分离,再怎么掩饰都会有僵硬和不自然。 但如果真正接纳并适应这个角色的生活,让自己成为这个角色,就不会让人感觉到违和。 和安吉莉卡的那次交手让库洛意识到,如果接纳这个角色能帮助他更好地隐蔽在学院中,那他就没必要去排斥“学院生”这个角色,而应该去利用它。 在士官学院潜伏期间,库洛决定成为“学院生库洛・阿布斯特”。 当然,这仅指接受作为“学院生”的思考模式和情感。 库洛的感情不会超过他的理智,当理智判断必要的时候,他会立刻切换回“帝国解放战线的<C>”。 该成为<学院生>时就是普通的男学生,靠风趣与大胆获得同级生的信赖,但又被老师当成令人头疼的捣蛋鬼——和他在玖莱的时候一样。 该成为“<C>”的时候就是冷酷又理性的领导者,以钢铁的意志向最终的目标前进,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不会回头。 通过切换两种角色的情感,库洛瞒天过海,完成了所有任务。 然后这个技巧在今天好像失了灵。 学园里大部分是<学院生>的舞台。偶尔也有需要<C>的时候,但扮演<C>的时候,他都会确保找个不会被外人目击的地点——例如昨晚和薇塔见面时那样。 但从昨晚开始,他似乎无法从<C>中彻底抽身出来,以至于在应该由<学院生>度过的课堂时间里都在想那份神秘情报的事,还被里恩看出了异常。 是因为那份情报牵扯到的事太重要了吗? 弄个不好自己的身份早已暴露,整个暗杀计划都需要重写,自己因为盘面被推翻才变得奇怪。 是因为太过迫切地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吗? 除了薇塔外自己毫无线索,只能等待她不知何时会来的联系,因此自己陷入了坐立不安的焦躁。 不,不是那样。 如果担心身份确实暴露给了敌方,他应该立刻制订详细的新计划,以应对各种突发情形;薇塔和自己是多年的合作伙伴,昨晚并不是急病乱投医,而是相信她会在短时间内帮自己找到真相才把线索交给了她。 「那是因为其他原因,还是为了你那位小朋友?」 克洛提德的笑容与声音重现在他的脑海内。 黑墨水书写的文字叠在与自己告别时的里恩的脸上,渐渐揉在一起变成粗长的绳索。绳索慢慢攀上里恩的肩膀,绕住脖颈向无限的空间延伸,好像下一刻就是行刑的时间。 绳索并非只套上了自己的脖子,还试图绞紧里恩的脖子。 胸口发闷,库洛命令自己停止想象。 库洛对里恩的第一印象算不上好,这个第一印象形成于见里恩第一面之前。 「真是个幸运的家伙。」 这是看着载有里恩生平的那页报告时库洛的直接想法。 被遗弃在雪地里,等待他的本不是冻死就是被饿狼果腹的命运,但他却幸运地被善良的男爵一家收养,一夜之间进入了贵族家庭,过上不愁吃穿的生活,接受良好的教育。 接下来,他遇上了世间罕有的名师,在正确的指导下学习剑术,修养身心。 来到士官学院这个佼佼者云集的地方,他也能跻身这个不平凡的特班。虽说课程和实习较其他班级辛苦了点,但相应的成长也会更大,况且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如能收获非富即贵的同班同学的人脉,今后的发展想必也畅通无阻。 相比之下,库洛原本的家庭因为金钱与阴谋崩坏,剩他孤身一人浪迹天涯;驾驶奥尔迪涅时还多少能获得魔女的协助,双刃剑这种暗黑时代的兵器的用法完全得靠自己摸索;进入士官学院收获的一切友谊,可能在自己真实身份暴露的那一刻就全都烟消云散。 对这��仿佛被幸运女神眷��的少年,库洛内心深处多少有那么一小点嫉妒——尽管他自己都没清楚地认识到这份感情的存在。 新学期开始不久的某天,库洛撞见黑发少年驻足在学生会馆前。认出对方的身份,库洛主动上前向他搭话。 和库洛所想的一样,是个愣头愣脑又不知世间疾苦的小少爷——如报告上记载的那样,养父母将他保护得很好。 看到这位后辈如自己所想般天真,库洛禁不住想戏弄他一下。 于是他拿出了屡试不爽的硬币把戏,从里恩身上骗到了50米拉,再飒爽离开。 他现在一定刚反应过来被骗走了钱,正在懊恼不已吧。 想象了对方恍然大悟后苦恼的表情,库洛偷笑出声。 对陌生人不设防是件危险的事,这也算他作为前辈给后辈上的一堂课,50米拉作为学费还太便宜他了。 在黑暗中摸索多了也习惯了,事到如今库洛不会想回到阳光普照的地方,也不会以把地上的人拉入地下为乐,但看到那些前途一片光明的幸福者,却会忍不住想做些无伤大雅的小小恶作剧戏弄他们一下——这是自己都未认识到的羡慕与嫉妒,是棋高一着带来的满足感,也是对自己遭遇的不公命运的嘲笑。 微不足道的感情随着那50米拉换来的果汁一起被库洛倒入腹中,随即就被抛之脑后。 那之后库洛只作为一名陌生前辈来看待里恩,看待七组——那是当然的,因为他是对几人身份一无所知的二年级<学院生>库洛・阿布斯特。 这群后辈比他们这群做先导试验的前辈想象得还要出色,出色到甚至已经可以被当作<C>的计划的一部分来利用。 里恩也超出了库洛最初“运气好”的评价,不但作为七组的中心使这个班级作为集体运作起来,日常生活里还不辞辛劳地帮助其他师生和镇里的人,托利斯塔上下哪儿都能听到对里恩・舒华泽的交口称赞。 如果说里恩收到了一百分的善意,那他持续把一百分的善意分享给身边的每一个人。强者理应施舍弱者一样理所当然的态度或许有些傲慢,想把最好的东西分享给所有人的做法又显得幼稚而笨拙,但库洛并不讨厌这样的人。 如果……他真的有收到一百分的善意的话。 陪着里恩进到旧校舍找妹妹时,库洛目击了任何报告中都未提及的里恩的秘密。 黑发褪去色彩,双眼通红,红黑色的瘴气缠绕着他的身体,爆发出了往常没有的速度和力量,与魔煌兵势均力敌。血红的双目中看不到理性,口中发出的与其是威吓性质的嚎叫不如说是痛苦的悲鸣。少年死命抓紧胸口,不知是因为那儿疼痛难忍,还是为抑制快要冲破身体的什么做最后的挣扎。 库洛眼前的不是什么天之骄子,而是负伤的野兽——那是库洛第一次看到这位永远是众人焦点的后辈的另一面。 野兽变回人,在他面前匍匐余地,准备牺牲自己接受命运。 库洛本能地朝袭击里恩的魔煌兵开枪,第一次站到了这位后辈身边。 看着里恩强装着没事人的样子,抢着和姗姗来迟的老师同学解释旧校舍的事件,库洛忽得联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童话绘本中的主人公。 那是一个有些悲剧的童话故事。 王子的雕像伫立在城市的中央,华美的金银珠宝装饰着他的全身,引人艳羡。 王子无法走动,但却有一双能让他看到全城每个角落的好眼睛。他看到太多的悲剧,为城内市民的苦难悲叹,因此拜托偶遇的燕子,将宝石和金块分给那些穷苦的百姓。 王子失去了宝剑和镶满金银的外衣,失去了宝石制的美丽双眼,失去了唯一称得上朋友的燕子,最后失去了心。 直到嫌弃失去一切的王子的丑陋外表的市民将他推下高台,回炉重铸,他才第一次得以离开那个束缚他一生的地方,前往女神的身边。 库洛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看到这则童话时的想法。 为什么会有这种不求回报地对陌生人好的人呢?说到底也是编造的童话故事,人类痛到一定程度就会自保,不可能像雕像那样有颗石头脑袋。 为什么燕子最多是嘴上别扭,却从不制止王子的行径,还帮助他送死呢?换做其他鸟类就不会,例如喜欢收集亮晶晶的东西的乌鸦——它们会把金银珠宝占为己有,至少不会便宜忘恩负义的市民。 为什么他们在活着的时候无法坦诚相待,要等到死后才能在女神身边团聚呢? 啊…… 真是愚蠢又惹人怜爱的人。 明明早已放学,大部分学生却都为了学园祭的准备工作而滞留在学园里,就连跑去街上也是为了采购学园祭需要的用品。 下坡路上,不少大包小包着急忙慌往学院里跑的人。库洛和他们擦身而过,没有在镇上停留,径直走回了第三学生寮。 低着头走上二楼,库洛粗暴地打开自己的房门,关门后打开arcus,仔细检查门把。机关上均匀地分布着他离开时撒上的粉末,但库洛还是盯着门把上下看了好几分钟,然后环视自己屋内,确认每样东西摆放的位置和角度都和自己离开时一模一样,才终于放下行囊。 将房门一锁,库洛大字瘫在床上。 自己被昨天的入侵者搞得过于神经质,连待在歇脚用的寝室都无法放松下来。 库洛掏出arcus,上头显示的时间还早,里晚饭还有1个多小时。 他扭开arcus的一个部件,拿出了不速之客送来的羊皮纸。 「里恩・舒华泽的亲生父亲是吉利亚斯・奥斯本。」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搅得他一整天都不得安宁。 库洛躺在床上,盯着那种碎片般的羊皮纸,几乎要把纸张看出个洞来。 羊皮纸上有不少氧化的痕迹,看上去年代已久,那位情报提供者不知是出于什么用意,故意用这种古董级别的纸张来找自己的麻烦……难道是什么偏执的古玩字画收藏家? 开玩笑般想着收藏家倒是个值得一试的线索,库洛将纸收回了arcus里,盘算着也能找这方面的行家打听打听。就是不方便让人看到正面的字,还得想想该怎么处理。 库洛闭上眼睛,那行短短的文字又浮现在眼底,他盯着那张纸看得太久,久到每一笔每一划的形状都已经背了下来。 找到那个情报提供者,他该怎么做呢? 首先,要了解对方的目的,再判断是与其合作,还是想办法灭口。 其次,需要了解对方知道自己身份的途径,亡羊补牢也要堵上那个漏洞。 再次,要搞清楚还有多少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视情况可能需要变更计划中的手段或日程。 最后…… 有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一直在库洛眼前晃悠,但库洛刻意先选了其他问题,直到只剩最后一项时,他不得不面对理性。 如果情报是真的,他该怎么对里恩? 库洛在思考,努力让自己思考,但怎么思考脑海里都是一片空白。 库洛想,一定是昨天开始就绷紧神经,才让自己累过了头。证据就是,消极的乏力感已经逐渐控制了四肢,所以连大脑的转速都降了下来。 没关系,自己可以找到答案。 大脑中虽然仍是一片空白,但库洛在朦胧中却有一种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的确信。 然后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咚。咚。” 敲门声把库洛从梦乡中喊醒,库洛还未睁开眼睛,大脑就迅速整理了睡着前的思考片段。 思考的结果是空白,但他却肯定自己找到了答案。 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空白才是答案。 库洛出了一身冷汗。 即使里恩是吉利亚斯・奥斯本的儿子,他也没有任何想法。 敲门声渐渐掺杂起喊他名字的声音,库洛认得声音的主人。 他回过头去,看着那扇木头门,隔着那层薄板,里恩正站在外头敲门喊他吃饭。 ———————————————————— “咔呲咔呲” 戴着圆眼镜的教官在黑板上写着板书,粉笔发出刺耳的声音,让人把注意力从各自的私事集中回讲师身上。 库洛扫了板书一眼,黑板上列出了帝国历史上的几场大战役,从二百五十年前的狮子战役到十多年前的百日战争,历史学教官似乎准备从比较的视角让学生进行分析。 库洛单手撑着下巴,装作认真思考答案的模样在笔记本上涂鸦。 历史这门课目真够无聊。 说是可以通过学习历史开拓视野,以史为鉴,避免错误重演,但大部分人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最好的证据就是,无论是什么年代,通过什么方式,人们总是为欲望驱使不断地重复着愚蠢的战争,永远不会吸取教训。 会把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当真的,除了书呆子,大概就是正直过头的傻瓜,比如里恩之类的。 库洛被自己理所当然般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下,手上一用力,削尖的铅笔头啪地一声断了。 怎么回事? 明明想好要和里恩划清界线,却又那么自然地想到他那儿去了…… 库洛皱起眉头,涂鸦也因为刚才的手抖毁了个精光。光滑的曲线在闭合前反向岔出条斜线,偏离了他落笔时预想的轨迹。 必须立刻和里恩划清界限,这是库洛那天得出的结论。 库洛要复仇的对象只有铁血宰相一个。 刚离开玖莱的时候他确实是对所有人都怀着憎恨。 「哎呀,才吃了个败仗就成了这幅德行,让你也看到我没出息的模样了。别担心,马上就又是那个活蹦乱跳的爷爷了。等病好了再重新开局。」 祖父这样安慰库洛,但他没能等到棋局再开的那天。 回想起祖父在病床中笑容,想象着唯一的亲人是带着怎样的不甘与落寞死去的,悲伤化作了攻击性的愤怒与怨恨。 库洛想复仇。 向恶意陷害祖父的人、向听信谗言冤枉祖父的人、向明知祖父无辜却为了自己的利益见死不救的人,向明明接受过老市长的恩惠却在此时摆出事不关己姿态的人。 他想让所有令祖父痛苦的人都付出代价,让他们也同自己一样,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 复仇的火焰支撑着他迈开步伐,离开了养育他的故乡。 讽刺的是正是那怒火,才让年仅十三岁的少年独自一人在那个世道里坚持了下去。 随着他认识了很多人,经历了很多事,最初的复仇中加入了执念、责任,还有很多许多其他的感情,已经不再是歇斯底里的憎恨。 随着他渐渐长大,库洛理解了当年在玖莱发生了什么,也确定了真正应该复仇的对象——并不是说他原谅了其他人,只是那些微不足道的棋子并不值得被他记住,唯有击败当年让祖父吃败仗的棋手才是复仇。 所以自愿追随铁血的部下另当别论,库洛的复仇并没有打算牵连到其他人。 虽然解放战线的其他同志未必这么想,但如果宰相有亲人,库洛可能会为了利用他们达成最终目的去伤害他们,但不会刻意去折磨或杀害他们泄愤,因为宰相以外的人并不会成为库洛复仇的对象。 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即使里恩是宰相的亲骨肉,也不会成为库洛的目标。 但这不过是理性上如此。 面对仇人的亲人,一般人都多少会有所芥蒂,这是人之常情。或攻击,或提防,或疏远,光是能做到与其他人一视同仁就已经是不得了的善人了。 但昨天假设里恩可能是仇人之子时,自己心底没有浮上任何对他的负面感情。 空白。 「做那家伙的儿子,一定没什么好事。」 硬要自己从空白中发展出些什么,那最先浮现出的会是这句话,还有与那日在旧校舍地下相似感情。 从感情上说,这明显很奇怪。 作为背负着复仇使命的<C>,那一瞬他多少应该感受到反感或威胁,但他非但没有,还出现了<学院生>曾感受过的感情。 应该作为本质出现的感情并未出现,反倒被虚假中孕育出的感情取代。 那么到底哪个才真实,哪个是虚假? 到底是<C>在扮演<学院生>,还是<学院生>在扮演<C>? 身份开始倒错,这个发现让库洛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重要。 无论是谁在扮演谁都没有关系。 因为<库洛・阿布斯特>的本分只能是<C>。 所以他决定和里恩划清界限。 无论那个神秘情报是真是假,无论他对里恩到底怀抱着怎样的想法,他都必须躲里恩躲得远远的。 他不可以再让<库洛・阿布斯特>被侵蚀下去了。 想修补画坏了的涂鸦,库洛打算换一支新的铅笔,却发现自己没有备用的笔,就索性撕掉那页纸,把那支断了的笔整个丢到了一边。 下课铃一响,库洛就率先冲出了教室。 这几天他在各个班级和社团为学园祭活动出谋划策,一下课就不见踪影。七组的人都只当他热心于学园祭的幕后活动,甚至里恩本人都没发觉被他避开。 一从里恩身边离开,<学院生>就又率性地活跃起来。 几天里,库洛打听遍了全校的学园祭展出。明面上,库洛为他们出主意改良装潢和游戏玩法,给简单的活动中追加奖品和竞技,以增加活动的趣味性;暗地里,他还给想设赌局的学生们牵线,权衡了一个可以让托娃睁只眼闭只眼的赌法。 天降了一位能干的帮手,风趣幽默,建议和引导都很适当,丝毫没有抢功的意思,贵族班和平民班的学生都很欢迎他。有了学园祭这一共同目标,库洛不费吹灰之力就和他们打成了一片,开始有些怕他的后辈也都能自然地和他开起玩笑。 几天折腾下来,库洛觉得自己渐渐找回了作为<学院生>的平衡感。 反正解放战线的活动中止,薇塔的新线索还没来,库洛有的是空闲时间。 就这样继续复习<学院生>的感觉,讴歌下青春也不错。 和马术部的部长道别,横跨操场,库洛刚准备走上台阶,一抬头就看到了眼熟的深红制服。 在库洛转身前,视线已经和里恩对上了。对方正在用arcus和人通话,没向他打招呼,只是点头示意。 这时扭头就走会显得很刻意,库洛硬着头皮往上走,非常不巧地,在路过身边时看到他挂了通信。 “哟!大忙人!又有什么事找你吗?”库洛抢在里恩前开口,在对方提出自己忙得反常前先把帽子丢给对方——反正里恩一直在为别人奔波,这话错不到哪里去。 “库洛,你听到了吗?”被库洛蒙中了通信的内容,里恩露出有些困扰的神色,“其实是会长那边打来的,好像又有包裹出了问题……” 里恩向他解释了事情的情况,众多社团和班级在这几天内同时下单买了许多小礼品和装饰品,收货地址和时间都一样,商家就误以为是同一个买家,把所有商品打了一个大包寄到了学院。 库洛听着听着觉得不妙,这事似乎和自己脱不了干系。这几天给各方出建议时,自己提议了大量有奖竞技的活动,也提了不少改良装潢的点子,还非常贴心地给推荐了对应的店铺。因为多方在同一时间接受库洛的建议并付诸行动,才导致了这次乌龙。 “商品清单也只有整合后的,根本不知道是哪些社团买了什么……所以得先去打听清楚,再把各展出的东西分开来。”里恩说着也露出难色,也难怪,这工作量听着就让人头疼。 “所以托娃就找你了?” “嗯,会长那边为开幕和社会人士入场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实在腾不出手,加上箱子又有点多,所以她托我找几个人来帮忙……”里恩的语气有些迟疑,“伤脑筋了,现在正是学园祭最忙的时候……” 里恩一个人陷入了沉思,但每个摊位都缺人手,即便是在全校都混了个脸熟的他一时也想不到能叫来人选。 「我来帮忙不就好了。」 库洛差点把这句话说出口,反正是哪几个社团订货他心里也有个大概的把握,再说这事虽然并非他故意导致,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要和里恩划清界线。」 大脑在身体下意识反应前运转了过来,敲响了警钟,库洛连忙踩下刹车。 然而里恩已经看出了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摆出聆听的样子等着他,逼得库洛不得不说些什么。 “我……我和一年三组约好接下来去他们那儿改进blade比赛的赛制,他们那儿有没有订货就我帮你问吧。”库洛急中生智,以进为退。看似是在答应帮忙,实则婉转地说出自己之后有安排,删掉了和里恩一同做事的选项。 “真的吗?帮大忙了!”纯澈的紫眸一亮,里恩露出笑容,“太谢谢你了,库洛。” 那张笑脸坦率地写上了喜悦与感谢,干净得过了头。 心底的某个地方像被针扎了一下,里恩的视线让库洛不自在,于是库洛匆匆和他告别。 和一年三组有约完全是库洛随口胡说的。 确实他也对一年三组进行了指导,更准确地说,那个班级准备展出的“阿瓦隆之门”从头到尾都是他的创意。但是关于赛制问题早就在前天敲定,这几天除了布置教室和准备道具外,一年三组的主要任务是为了让单人来访的客人也能享受游戏而进行组内的blade练习。 为了脱身而随口说出的谎言却换来了感谢。在物理上,库洛是成功摆脱了里恩,可心理上的罪恶感反而缠得他更紧。 或许是为了完成答应里恩的举手之劳圆谎,或许是觉得让使谎言成真能多少减轻这份不适,库洛自说自话地来到了一年三组——如他��想,里头的学生正分组进行一对一的blade练习。 将送错货的事和后辈们说了,一个运动部的女孩主动请缨将一年三组的订单给里恩送去。于是库洛接替了她的位置,陪其他人打起了blade。 平常在托利斯塔玩牌库洛一般都不会太认真,输给镇里的小孩一整袋糖果也是常有的事,但今天玩牌的手气差到了极点,好几次都一摸一手数字小牌,即使是想赢也无回天之力。 “库洛你手气也太差了吧,做了什么坏事了吗?”库洛不摆前辈的架子,混熟了的几个男生开起他玩笑来。 “别太得意了,我是下半场型选手。”库洛嘴上开着玩笑,心想还真是被他们说中了。赌博需要气势和运势,心有杂念气势就先弱了三分,更无法得到幸运女神的垂青。 在开下一局前,适才离开的运动部的女生打开了教室门。 “哟,莫妮卡!你来得正好,和我换吗?库洛超菜的,根本谈不上练习啊。” “嗯?没把我们订的东西拿回来吗?我还想今天就开始布置教室呢。” “你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让女生一个人拿回来的?那么重的东西应该你们男生去吧!对吧,莫妮卡?” “我……”一群学生七嘴八舌地和那个女生说话,她一时也不知道回复谁好,只好先将事先酝酿好的结果汇报说出来,“我们的单子已经交过去了,学生会的人今天会把东西都送到教室,不用去领。” 其他学生听到了结果,也就回到刚才的对战中去了。 对她的汇报产生了疑问,库洛在嘈杂声中站起,走到她身边。 “学生会的人都在里恩那边吗?”托娃是因为自己和学生会的其他人都腾不开手才找里恩帮忙,难以想象现在又有空闲的学生会成员。 “不,我刚刚只遇见里恩同学一个人。”女生的回答如库洛所想。 “就他一个人在做?” “我是没有看到其他人……不过在我问要不要我帮忙的时候,里恩同学说让我专心班级和游泳部的活动就可以了,等会儿学生会的人会帮我们把东西送来。所以我猜学生会的其他人一会儿也会过去吧。” “这样啊,我知道了。谢啦。”听到这个回答,库洛对真实情况大约有了数,“能把这个座位还给你吗?我今天手气太差,改天再来陪你们练习。” 乖巧的女生点了点头,向库洛道谢后径直回到原来的座位,没看到这位总是吊儿郎当的热心前辈脸上一瞬闪过的反常表情。 那个傻瓜,一定又是打算一个人把事情揽下来了。 凭库洛对里恩的了解,非常容易就能还原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和库洛分开后,里恩思前想后还是没有找其他同学搭把手,一根筋地打算独自完成托娃交付的委托。即使一年三组的同学当面提出愿意帮忙,里恩也会想到对方同时要参加班级和社团的展出,不忍再加重对方的负担才婉言拒绝。 至于学生会的帮手会来云云,纯粹是善意的谎言,所谓送货上门的人恐怕就是他自己。 一个人要到清单,分装货物,再给各个买家送去。 不去麻烦任何人,靠自己一个人完成整件事。 里恩就是这种人。 若非不得已,他不想给别人添任何麻烦,什么都想一个人扛;真的受人帮助时,无论大小,都好像受了什么大恩一样惶恐不安,掏心掏肺得对人好——明明自己在帮别人时根本不会计较回报和损失。 就好像他觉得自己的存在本身是对世界有所亏欠一样。 库洛走到校门口,终究还是没能迈出去。他折返回了本校舍,爬上屋顶。 如果想置身事外,离开是最好的办法,但这件事多少与他有关,所以库洛没法那么不负责任地装作对此一无所知。 为了自己的良心,也为了自己的决心,他有必要见证到最后——在离里恩最远的地方。 屋顶的风景很好,可以将整个学院的动向尽收眼底,连操场上忙碌的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得一清二楚。 傻站了半个多小时,学生会馆突然有了动静。 里恩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匆忙跑出会馆,先冲进了本校舍,不一会儿又往操场的仓库跑去。里恩手中篡着什么在夕阳下发光,仔细看形状像一串钥匙,大概他是为了赶在教职员都下班前借什么工具。 这是个好机会。 操场上有不少人,很可能会有人发觉他需要帮助。 库洛屏住呼吸,双眼紧紧地盯着那个正在移动的红色影子。 「快点发现他吧」 每次有人出现在里恩周边,库洛都紧张地在心里默念。 「为什么没有人注意到他在逞强呢」 「谁都可以,去帮他一下吧」 ……不然的话,我怎么能放心把他丢下…… 打开门,搬出推车,锁好门,推着推车横穿操场,有些吃力地推上台阶,回本校舍归还了钥匙,然后回到了学生会馆。 途中有和里恩打招呼或寒暄的人,但最终他还是一个人回到了他来的地方。 这也难怪,每个人都为自己班级或社团的事焦头烂额,没有余力去在意擦身而过的他人,更不要说花心思去识破对方的伪装。 或许偶尔会有那么一两个人,在茫茫人海中注意到他,靠近他,了解他,帮助他——正如他们在莱诺花开的时节里相遇那样。 但不管怎么说,今天并没有那样的人出现在他身边。 库洛想,自己今天的运气确实差到了家。 如果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里恩并向他伸出援手,自己就能丢掉心里的包袱,爽爽快快地回到自己原本应该在的地方。 但是并没有那样的幸运出现。 回过神来,本来应该彻底将里恩从自己脑海中刨掉的自己,在这一个多小时里满脑子想的都是他。 还有比这更不幸的事吗? ……当然有。 更不幸的是因为这不幸的连锁,库洛注意到了自己的真心。 干脆承认了吧。 他放不下里恩・舒华泽。 从隐约察觉到被他侵蚀决心躲开他那晚起,从以任务为由转入七组起,从那天在旧校舍看到里恩失控的样子起,甚至从第一次见到那个单纯又愚蠢的后辈,对他做了那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的时候起。 库洛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知道现在为时已晚。 干脆承认了吧。 自己早已被里恩侵蚀了。 不管是<C>还是<学院生>,都是<库洛・阿布斯特>。而<库洛・阿布斯特>早已被他侵蚀了个彻底。 事到如今,不管怎么自欺欺人强迫自己躲开他,库洛也已经不可能将他从自己心里踢出去了。 干脆承认了吧。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库洛一向不喜欢耍赖。 库洛・阿布斯特对里恩・舒华泽抱有特殊的感情。 “呜哇,比想象中的还要多啊。” 学生会馆一间空闲的房间里摊了一地五颜六色的物件,库洛小心地躲着它们前进。听到他的声音,毛茸茸的脑袋从纸箱后头冒了出来。 “库洛?你怎么在这里?有什么事吗?”里恩小心地将手里的摆件放下,站了起来。 “没事没事,就是因为手头的事都搞定了,闲着过来看看。本大爷的效率你也是知道的吧?”库洛炫耀般叉着腰,环视着整个房间,“你这边进展得怎么样了?” “差得远了,才刚做了不到一半呢。”里恩苦笑了一下,指了指满地狼藉。 “是吗?我看你基础工作都做好了,剩下那些机械作业,分工一下应该挺快的吧。”库洛踮着脚走到里恩身后写好各社团和班级名字的纸箱前,拿起对应的清单迅速看了一看,“两个人的话两个小时……不,一个小时就能分装好,然后就陪我去吃晚饭吧。今天食堂的菜单可是招牌汉堡肉。” “等、等一下。”里恩拉住库洛的手臂,又立刻松开,“库洛愿意来帮忙我很高兴,但是我答应了大家分装完后给大家送去,没法陪你……所以还是我自己来吧。” “今天晚上和明天早上有区别吗?就算是装修,大晚上的光线那么差,人家也未必愿意赶工吧?” “话是没错。”里恩固执地摇了摇头,“但是今日事今日毕,明天还有明天该做的事情。” “那就等明天的事情出现了再去想。老是担心这担心那可是会秃头的。”库洛伸出食指,轻轻弹了下里恩的额头,“我在来之前已经和那些班长和部长都说好了,让他们明天自己派人来学生会馆拿东西,学生会提供推车。” “可是我答应……” “让他们当场对好清单确认过,就不会事后发觉数量不对再折腾了。这样对大家都好不是吗?”捂住额头退后的里恩刚想反驳,就被库洛抢先截断,“再说人家自己都同意了,你还倔什么。” “…………库洛真狡猾。”里恩像在闹别扭一样低着头,“既然已经事先和大家商量好了,开始就告诉我不就好了。” “哈,因为不让某些人自己想一遍,下回遇到这种事某些人还是会钻牛角尖啊。”库洛伸手用力揉乱里恩的头发,“想明白了吗?世界上还有变通这回事。这可是来自学长的珍贵一课,在你想明白前我是不会放手的。” “明白了……明白了!”里恩手忙脚乱地抓住继续破坏自己发型的手。 “谢谢你,库洛。”平日里梳理整齐的黑发被摧残得乱糟糟,但是那张笑脸和明亮的眼神还是往常的模样。 这一个笑容,就驱散了这几天缠绕着库洛的迷雾。 他承认,他确实对眼前的少年抱有不一样的感情。 和对薇塔与其他同志们间靠鲜血与利刃维系起来的感情不同,和对托娃乔治与安之间洋溢着青春与热血气息的感情也不同。 是更纯粹,更简单的感情。 希望待在他身边。 希望看到他的笑脸。 希望他能幸福。 但这份感情是库洛一个人的东西,与眼前的少年无关。 库洛想帮助里恩,想保护里恩,都只是因为他想这么做。 所以即使里恩反对他,讨厌他,甚至在真相曝光之后憎恨他,库洛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做法。 他永远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既然已经爽快地承认被里恩侵蚀,库洛也不再做无谓的抵抗,大大方方地听由自己的内心与他相处——直到该来的时刻到来为止。 久违得抛下包袱和里恩一起享受了美食,库洛心情畅快。 明天就是自由行动日,晚上薇塔会为了录制“星夜时光”来到托利斯塔,到时候再向她确认关于神秘情报的进展。离把作为线索的小瓶交给她已经过了一周,以她的能力肯定已经有了些眉目。 在那之前,可以好好度过所剩无几的属于<学院生>的一天。 说起来,里恩周一说过下周一有政治经济课的随堂考,还把笔记本塞给了自己。为了不参加麻烦的补考,也为了不辜负里恩的一片好意,库洛还是打算简单复习一下。 库洛从白色的行囊里把那本笔记本翻了出来。这一周内为了不去想到里恩,他甚至都没动过那本本子,被胡乱塞在包里保持了五六天,本子的边角都卷了起来。 库洛已经能想象爱惜东西的里恩看到这本笔记本时双手叉腰开始训人的模样了。他是不讨厌见到那位好好先生生气的样子,但也不好意思糟蹋里恩的心意。 打算抢救一下笔记本的外表,库洛把本子放在书桌上,将用手推压封面,反复抚平翘起的书角。 正在想着等下还是要找点重物把这本本子压上一两晚的时候,库洛的行动忽然停住了。 准确说是,映入眼睑的什么,让他的身体因为震惊而无法行动。 视线的正前方是一本学院统一样式的笔记本。 灰色的封皮,简单朴素到千篇一律。为了和其他笔记本区分,它的主人在封面中央写上了科目,在右下角写上了所有者的姓名。 而那个姓名——「里恩・舒华泽」。 封面上的字迹和送到库洛手上的情报中的字迹一模一样。 —————————————————————— 翌日清晨,库洛坐上了开往海都奥尔迪斯的第一班列车。 学园祭前的自由行动日,不少学生外出采购,因此库洛的远行也不那么显眼。 在发现那个令人震惊的事实后,他立刻取出了藏在arcus中的羊皮纸,放在笔记本旁边核对。 从字母的字形、笔锋的倾斜度,到各字母的排列方式,除了纸质和墨水带来的细微差异外,封面上的签名和那张纸条上里恩的名字几乎完全一样。 库洛不死心地翻开笔记本里头,下周政治经济课的考点是时政,笔记里头总有一两处提到吉利亚斯・奥斯本的地方。和写惯了的名字不一样,里恩笔记中的出现过几次那个陌生的名词,有的端正些,有的潦草些,各有差异,但笔画特征却都保留了相似性——而这个相似性,在那张神秘情报上也留了下来。 对比了整本笔记本的结果是,神秘情报上的字和里恩的一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书写习惯,虽然比较的样本较少,但这稀少的样本中已有两个单词可以和笔记本中的字迹重合,这很难用巧合去解释。 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神秘情报是写在普通的纸张上,库洛还能理解为是有人拿到有里恩字迹的纸,并在此基础上造假——但那是一张说得上是老古董的纸,里恩的神经也不至于粗到随便在上头写自己和国家首脑的名字。 那就是有人弄到了里恩的笔迹,并在练熟之后故意模仿里恩的字迹写神秘情报再送给自己? 不,没有那么做的意义。 如果对方花那么大的功夫模仿里恩的字是为了让自己误以为那是里恩写的并以此离间,那他一定会迫切希望自己发现这两种字迹相同。可是今天自己会发现这一点纯属巧合。 如果里恩不把笔记本借给自己,如果自己没有正视对里恩心意依旧把这本笔记本丢在一边……哪个如果都存在太大的不确定性,就算是里恩本人策划了一切并将笔记本塞给了自己,也不能确定自己真的会去读它。 更何况,情报的内容本身就足以让铁血的仇敌对里恩敬而远之,没有再模仿里恩字迹绕着弯子嫁祸的必要。 那么,为什么两者的字迹会一样? 可以想到的可能性让库洛背后一阵阵发凉。 当晚,他直接跑到帝都去找了薇塔克洛提德。 库洛知道搭档那时要参加歌剧的排练,于是就在后门堵了她个准。 「哎呀,真是心急。」调笑着库洛的苍之歌姬原本还打算继续逗他几句,但走近后看到阴影中他认真得吓人的表情,也不再用轻佻的口吻说话了,「我已经准备好了,明晚就能给你揭晓答案。再忍耐一晚吧。」 「拜托你了,薇塔。」 搭档如他所想得可靠,在短时间内解开了谜团,正如他最开始所预料的那样。 但如今,不能再把整件事推给她,尽管这是最为效率的法子。 这个谜的真相必须由库洛自己解开。 「那个瓶子……如果下个阶段你用不到的话,可以把它给我吗?我有想要确认的事情…………嗯,放心吧,明天日落之前我会回来的。」 就这样,那个小玻璃瓶回到了库洛的手上。 随着情报来到自己手上的物证一共有两样。 一是记载着羊皮纸的情报,二是装着羊皮纸的小玻璃瓶。 在第一件物证中发现了无法解开的疑点,只好试着从第二件物证中寻找线索。 库洛打量起那个手掌大小的玻璃瓶。 瓶口的软木塞有被腐蚀的痕迹,天蓝色的玻璃通透明亮,瓶底的部分玻璃凹陷,形成一串意义不明的数字——除了小了好几圈外,和市面上装糖果的瓶子没什么两样。 果然,和那张纸条一样。 当时被小瓶进入房间的方法吸引了注意力,没好好思考这个瓶子本身。现在冷静下来打量这个小瓶,也可以发现强烈的违和感。 他今天正是为了从违和感中找到真相而踏上旅途。 库洛回到了一年半未见的奥尔迪斯,感受着熟悉的带着潮湿味道的空气。 走下台阶,他熟练地拐到了奥尔迪斯北街,推开舒特拉斯工房的门。 工房里摆放着各类精致的玻璃制品,个个都是巧夺天工的艺术品,怪不得那些大贵族愿意忍着那位老爷子的暴脾气花大价钱向他买东西。 “你小子怎么来了?手头紧了?”身为工房主人的老人站在柜台里头,小心擦拭着一个玻璃杯,看来今天店里只有他一个人。 库洛为贵族派打工,在海都隐姓埋名住过段时间。当时库洛为了赚些外快也为了打发时间,从这位手艺人那儿接过不少找原材料的订单——当然,库洛没有说出自己和凯恩公的联系,毕竟这位老人出了名地讨厌贵族,只有少数他觉得有品位的贵族才算和他合得来,例如和他做了多年邻居的伊格雷特伯爵。 “别把人说得钻钱眼里一样嘛,我今天可是有正经事来找您。”库洛笑嘻嘻地靠近柜台。 “要哪个?你的话就收原价。” “不,打一折我也买不起。”看老人拿他寻开心地故意指着最高价的那排工艺品,库洛立刻投降,“其实是有个玻璃瓶子,想拜托您帮我看一下。” “我这里不管鉴定。” “拜托了,您是我知道的最了解玻璃的人。”库洛朝柜台里的老人低下头。 老人放下手中的器皿,坐着打量了他一会儿,仿佛在揣摩他的真意。 “……哼,拿来吧。” 听到老人冷哼了一声,库洛才知道对方答应了。见老人好不容易松口,库洛急忙把怀里的小瓶递了上去。 “我想知道这个瓶子的来历。”库洛边补充,边小心地窥视着老人的脸色,“应该不可能是什么古董吧?” “毫无美感。流水线上粗制滥造的东西。能换个到五米拉就不错了,你还指望是古董?”老人拿到手上扫了一眼就看出了价值。 “哈,我也不认为几百年前能造出来透明度那么高的玻璃。您能判断这是什么时候造的玻璃吗?” 库洛虽然对玻璃工艺不够了解,但曾在和这儿的学徒闲聊时听他谈起过玻璃的透明度是随着工艺发展渐渐提升上去的,而这个瓶子所用玻璃的透明度和市面上贩卖的���器相当——库洛直觉其所用的工艺不会太古老。 但是玻璃瓶的软木塞却给出了相反的答案。软木由于自身结构特征,十分耐腐蚀,但这个瓶子的木塞却出现了被腐蚀的情况——这证明木塞被制造出来的时间也已不短。 那么玻璃工艺是在多久前到达这个水平的?几年?几十年?或者是接近百年? 如果是不可能久到使软木塞开始腐蚀的时间,那库洛就能离违和感的正体更近一步。 “时间的话,你直接去厂家问吧。”老人将瓶子抬起,看了眼瓶底,“这是克莱斯特家的流水线出来的,他们百货店的货统一用的自家的瓶,海都那家也不例外。” “而且你这个,是瑕疵品。” “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天下做玻璃的手艺人那么多,加上一看就知道自己这个并不是什么有特色的艺术品,库洛压根没报能精确到制造者的希望,只想知道一个模糊的区间让他判断。可没想到专家直接跳步告诉了他准确答案,惊得他想直接差点翻过柜台凑到老人跟前。 “很简单,他们家会给瓶打编号,说是为了什么规范化追责生产。数字都有各自代表的含义,生产工厂、所用模具、生产年份、制造批次……”老人将瓶底的序列号中的一部分指给库洛看,“然后这几位就是生产年份。” 「1206」 “今年是七曜历1204年,序号印错了吧。哼,亏他们有脸鼓吹流水线的准确性高。”老人哼了一声,露出鄙夷的神色。 ———————— “啊,库洛,你到得很准时啊。” 月亮升上夜空,薇塔克洛提德在昨晚说的地方等他,这次他们约在旧校舍附近的树林里。 “……你没事吧?脸色那么差。”薇塔本来微笑着迎上前来,但看到库洛的脸却不由皱眉,“该不会昨晚我们分开后一夜都没睡?” “我没事,薇塔,只是今天四处赶路有点累了而已。”库洛侧身,转移了话题,“比起这个,你想怎么给我揭晓答案?还让我把家伙带来……对手不简单吧?” 双刃剑在月下闪着寒光。 “呵,别着急,我正要说不是吗?”苍之魔女凑到库洛的耳边,小声说出她的计划,薰衣草的香味顿时占据了库洛的鼻腔。 “那就拜托你了,我的骑士。” 她往库洛胸前的口袋里塞了什么后退开一步,朝库洛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时间流动,现在是周日晚上九点。 托利斯塔小镇的一天也渐渐进入了尾声,“星夜时分”的忠实听众们打开广播,蜜丝缇甜美的声音回荡在一间间小屋里。 而旧校舍附近的小树林却安静得吓人,感受到潜伏在树丛中的青年的斗气,连鸟兽都躲到了一边。 打破平静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如苍之深渊所言,九点前后,他们所等待的人物出现了。 薇塔所在的方向蹿出一个金色的影子,以飞快的速度向库洛靠近。若非事先听薇塔说过,库洛难以想象这会是一个外表十多岁少女能有的速度。 「等她冲过来之后,直接尽全力偷袭她,不用手下留情。」 库洛屏住呼吸,算准少女路过自己前方时,挥动双刃剑向她砍去。 「……反正你也砍不到她,那个人会用法术停止时间。说是停止时间,其实只是让人的五感都变迟钝而已,就是她的法术威力太大一般人会什么都感觉不到趋向于静止,所以才像是停止了时间。」 剑刃在离她五厘米左右停了下来,就像被按下了停止播放键。 金发红眼的少女睁大眼睛,显然是被吓了一跳,但随即狡黠一笑,准备继续奔跑。 「然后就是我登场的时候了,我的法术能暂时抵销她的法术——但她不知道这点,会以为你已经完全动弹不得。这个时候你再尽偷袭她,把她打到指定的位置去。剩下的就交给我了,呵呵。」 胸前口袋的东西发出光芒,库洛发现自己取回了行动的力量。 他将力道灌注于左臂,用双刃剑的宽面挥向她。 “噹!” 剑刃撞击到的东西有金属触感,一刹那间库洛看到少女的手臂变成爪状,挡住了库洛的攻击,但却无法抵销那股力道,整个人被库洛打飞了出去。 库洛看着少女失去平衡的身体准确落在克洛提德指定的地点。 然后掉进了她事先挖好的陷阱里头。 “呵呵呵呵,”苍之魔女捂着嘴笑着靠近,站在陷阱口看着底下的少女,“好久不见了,婆婆大人。” “薇塔……你这个死丫头。”摔倒在地的少女狼狈地撑起身来,薇塔事先在陷阱里头铺了稻草,倒不至于摔伤,只是跌入薇塔的陷阱让她感到丢脸。 “对不起了,婆婆大人,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您不愿意见我啊。”薇塔脸上是能称作扑克脸的完美微笑,“我冒充成艾玛写信给您,说在托尔兹士官学院的灰之骑神出现了问题,这才把您骗过来。不过要不是因为您讨厌我,我还没法算准您出现的时间。为了避开我,特意挑'星夜时分'播放的时间过来,以为我因为工作无法分身,但是婆婆大人……现在已经有录音带这种东西了,别老窝在村子里,出来感受一下时代的发展吧。” “臭丫头,妾身不反驳你就说个没完是吗?”小个的少女气鼓鼓地瞪着苍之深渊,冷笑一声,“偷袭还需要帮手,看来你在结社也就嘴皮子工夫长进了点,法术的造诣也没进步多少嘛。” “哎呀,这是被我困在陷阱里的人说的话吗?”克洛提德轻击法杖,盖着陷阱的一层薄薄的白丝反光。 “靠着别人给的法杖和使魔,你就好意思说吗?” 虽然事先从薇塔那儿听说了那个身体看似小孩的魔女之长的事,以及薇塔和她那位婆婆关系恶劣的事,看薇塔像个叛逆期的小女孩一样和监护人斗嘴,还是让只知道她作为玩弄人心的魔女一面的库洛感到新鲜。 “库洛,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这次事件的犯人——我们魔女之长,绯之罗塞利亚。别看她这幅模样,但她已经好几百岁了,而且依然讨厌胡萝卜和青椒。”克洛提德忽视了被她称为婆婆的少女的抗议,向库洛做起介绍。 “你胡说什么呢薇塔?!什么犯人?又给我泼了什么脏水?”罗塞利亚在底下生气地挥舞着手臂抗议。 “不用装了婆婆大人,瓶子上留下的是您的魔力。而且在我仔细调查比较后能确定,那不是使用您制造的道具留下的痕迹,是被卷入您本人的法术沾上的魔力。” 面对克洛提德解说,罗塞还是一脸不想听她说话的模样。库洛预感这家人斗气又要把事情搞得更复杂,果断往前一步靠近那个关住罗塞的坑,拿出那个蓝色小瓶。 “这个瓶子您有印象吗?”库洛捏着瓶口停留在坑上方,好让底下的人看清楚瓶子和他塞回原处的纸条。 “原来说的是这个吗?是我放到你房间里的。”罗塞用一副没把它当回事的语气,干脆地承认了,“你和薇塔把我骗到这里不会只是为了问这个吧?苍之起动者。” 魔女之长知晓库洛的身份不足为奇,但她本来处于警戒状态,看到库洛手中的瓶子后反倒松了口气,就好像能据此断定两人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结合纸条的内容,她的反应明显很奇怪。 “里面的纸条,不是您写的吧?”库洛本就隐约觉得如此,结合她刚刚的反应,更是坚定了这个观点,“您只是用法术把它弄到了我的房间里。对吧?” “没错,我只是受人之托而已。啊,不过不能告诉你委托人是谁。”罗塞抢在前头补了一句。委托人似乎触及到不可说的秘密,因此即使她爽快承认自己的犯行,却不愿说出受托时的情况。 “不用您说,我也知道是谁。” 库洛用机械般的声音说出这句话。第一次听到库洛提及这点的克洛提德一惊,猛得回过头来。 “哦……?那你说说看?”深坑里的罗塞眯起红瞳,露出玩味的笑容。那笑容与其说是像出难题考验学生的老师,更像是在读一本不用动脑的恋爱轻喜剧小说时,津津有味地等着翻开下一页。 答案其实很简单。 手头早已有了充分的证据,只不过其中的矛盾点太多,让人怀疑起真假,所以库洛开始也会事先质疑证据的真实性,企图用假设推理从而排除错误证据。然而这只会令一个个假设堆积,离真相越来越远。 于是他想,如果所有证据都是真的呢? 他生活的世界不仅有科技和导力,还有魔法和骑神这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即使有超出常人想象的手法来连接因果也很正常。 所以他接受所有证据为真,寻找能使矛盾共存的途径,然后看到了一条清晰的通往真相的路。 似曾相识的笔迹。 有着未来生产编号的玻璃瓶。 来自过去的老旧羊皮纸。 经历了漫长时光的软木塞。 “来自未来的里恩……拿过去的纸写下留言装入他带来瓶子,托付给了过去的你……” 这是库洛抵达的真相。 是他排除一切不可能后,所留下的听上去最不可能为真的真相。 但却是他必须面对的真相。 罗塞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他,突然噗嗤一笑。 “什么啊,他在纸条里都告诉你了吗?” 库洛内心深处还抱着这是对方对自己异想天开的嘲笑的最后一丝希望,但听到这个回答时,他感到身体冰凉,好像进入了奥尔迪斯海底神殿还要阴冷的地方。 “都和他说了可能引起因果线变动所以不能写太多多余的事,早知道我就先检查一遍……啊,不,看人家的情书也太不好意思了……”不认为是库洛自己找到了答案,顺理成章地认为是委托人本人给了他提示,罗塞有些埋怨地抱着手臂喃喃自语。 底下的罗塞还在用轻快的语气诉说什么,甚至还冒出了不明所以的单词,但上头的两人却毫无追究的心情。 不知是脚下乏力还是只是不想被罗塞看出自己表情异常,库洛后退了几步,左手抓住自己胸口的衬衣,皱成一团。 “库洛……”看到搭档痛苦的模样,克洛提德小声喊他,没有回应。 这个真相对她来说也是一个冲击,毕竟她在查到利用法术入侵库洛房间的是罗塞后就想当然地认为罗塞是犯人——心血来潮地向自己的搭档找茬以此骚扰自己,奶奶任性起来也不是做不出这种事。 理解了这是库洛所抵达的答案后,她立刻反应过来了昨晚起搭档反常的原因。但她没有上前扶住深受打击的少年,因为她和库洛并非互相扶持互相理解的战友,即使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也只是为了共同目标互相利用的契约者——所以此时,她没有继续关切库洛的情绪,而是继续推进他们共同的目标。 “时空转移……我还以为您不会用到那个术。”身为魔女的薇塔曾听罗塞说过那个法术,施术本身的限制和负担很大,回到过去甚至会影响因果,因此当时罗塞极力反对其他弟子学它,“为什么会用呢?” “是为了我们魔女一族的使命——至宝。那个未来里的我想出了缓解诅咒的法术,和其他协力者企图消灭它,但诅咒的威力太过强大,即使将至宝还原再施术也为时已晚……结果就是法术失败,整个塞里姆亚西大陆都被它吞噬掉了。”提及这个话题,罗塞脸上浮现出威严,又回到了魔女之长的身份,“所以那个我想出了对策,将缓解诅咒的法术事先送给过去的我,在过去诅咒尚未那么强的时候就压制住它,不让它继续增长,这样到了应到之时就可以通过还原的至宝将它根除。” “那那个法术是通过里恩君带给您的?” “是的,他回到了近三百年前,在德莱凯斯成为灰之起动者之前。具体的施术方法不能说,你就理解成骑神成为了通道,灰之起动者是运载记忆的容器,而记忆中装了至宝相关事情的始末,包括那个法术。”罗塞顿了顿,”所以刚才告诉你的那些,都只是我从那小子带回来的记忆推测的,未必是正确的。” 根据旧校舍的试炼和每次参加的人选,库洛和克洛提德早就猜出里恩可能是灰之起动者,如今这一猜想被罗塞确认,他们也没有特别震惊——不如说主要是因为其他信息量更令人震惊。 诅咒和至宝的事库洛只听薇塔零碎提及过几嘴,只有一个很模糊的概念——他和薇塔的契约中包括了不探究份外之事,薇塔既然不打算说,他也不打算问。在这当口,即使听到那些事可能和世界的命运有关,库洛也没力气去思考其中的缘由,大脑光是处理从那个未来回到过去的里恩的事就已经到达了极限。 从刚刚的话语中推测,那个未来的里恩为了拯救世界,改变未来,所以自愿充当容器,将拯救世界的法子带回了过去。 “那个世界的我呢?”库洛不由将直接想到的问题脱口而出。 “这个情报会影响你的未来,所以我不能说。”罗塞严肃地拒绝回答。 罗塞没有回答,但问题出口后库洛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 既然骑神和起动者可以用于传送记忆,那身为苍之起动者的自己肯定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如果自己还活着,一定不会放任里恩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那换个过去的问题……”库洛往前踏了一步,重新回到了陷阱边缘,“把记忆托付给你之后……那家伙怎么样了?” 库洛死死攥住拳头,好克制住指尖的颤抖。 罗塞陷入了沉默,一旁的克洛提德也扭过头去,甚至库洛心里也早就知道了答案。 “消失了。” 罗塞说。 “人类的肉体不可能承受住时空转移。所以他在留下遗愿后就消失了。” “……所以,”库洛看向手中那个天蓝色的小瓶。 “他的遗愿是把这东西给我吗?” 库洛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开始扭曲,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想痛哭还是想苦笑。各种各样的感情搅在一起,揉成了一团,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甚至忘记了该怎么呼吸。 “那个……别这么难过了,你们还有将来。”可能是被初次见面的少年的表情吓到,罗塞有些语无伦次地试图安慰他,“妾身这次帮忙送信也是想成人之美,希望你们这次早点黏糊上……啊,我不是说你一定就得和他怎么样。这种事情还是要尊重双方的意愿。总之妾身是想说,想说………………薇塔别光看着,帮忙说两句啊!哄艾玛的时候你不是最拿手了吗?!” “婆婆大人……”看着向自己求助的祖母,克洛提德叹了口气,“您还是先上来吧。” 薇塔解开了陷阱口的屏障,将小瓶中的羊皮纸递给了跳出陷阱的罗塞利亚,玻璃瓶被库洛收回了怀中。 “这……这是什么?!为什么会写着这个?”罗塞扫了一眼纸上的墨迹,顿时花容失色,“那小子的记忆里看,明显和这边的小子互有好感。他消失前妾身问他有没有遗愿,他就当场写了纸条,让妾身在他和苍之起动者相遇后把这个瓶子交给对方。妾身还和他确认过是不是这样就可以了……所以我以为是情、情……” 之前已经不小心说漏了这个词,这次即使罗塞没说出口,另两人都知道她指的是情书,或者说,至少是传达自己爱慕之情的话语。 “婆婆大人,您是怎么保管的?会不会途中被谁掉包?”听了祖母所说的前因后果,薇塔也赞成她的意见,因此合理怀疑起是否是其中的内容被谁做了手脚。 “不,那就是里恩写的。”库洛否定了魔女们的猜测,“他就是这样的人。” 即使没有发现笔迹的相似之处,库洛也能确定这是里恩真正想告诉过去的自己的事。 “这样太有违常理了……”克洛提德不能赞同,看向一旁的罗塞,“婆婆大人刚刚说的’在和库洛相遇后交给库洛‘是指的刚刚相遇吧?” “嗯,”罗塞一副做错事的模样,乖巧地点头,“但是妾身觉得一开始就送情书太突然了,等他们感情发展到一定阶段再送比较好,就自作主张延后了。” “那就是了,信上是里恩君在刚和你相遇时就想让你知道的事。”薇塔露出质疑的目光,“初遇的时候他和你几乎是陌生人,未来的他知道你的身份,在这时候送出这种信,岂不是让你杀了过去的自己一样吗?” “他就是这么想的。”库洛的话冷静得让他自己都觉得吓人,“因为觉得是靠近我才害了我,所以能再来一次的话,希望我离他远远的……如果是他一个人,真的被杀了他也无所谓吧。” 如果是那个觉得自己一文不值,为了他人能轻易牺牲自己的里恩的话。 如果在那个未来中与库洛互相有好感,而库洛又因某些原因死去的话,里恩很可能把一切归因到他自己头上,想着只要自己不在的话,库洛就不会死了。 在人生最后几分钟,他依然想着库洛,想着给库洛留下点什么,想着如果库洛能活下去,自己遇到什么痛苦都可以。 所以他才选择了最能让初识的库洛对自己敬而远之的话语。 传递给库洛的话语是不是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只希望库洛远离他。 库洛怎么看待他都没有关系,因为他只希望库洛平安。 库洛可以理解里恩的想法,因为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那样的话,为什么选在他入学之后说呢?如果目的是让你远离他,那越早说越有效吧?” 如她所言,把事情扼杀在摇篮之中是最稳妥的。 换做是自己,如果要避免与里恩接触,或许会直接改变当初的潜伏计划,换作��利斯塔��方向的利布斯。 库洛觉得自己知道答案。但本能似乎在警告自己,不能去窥探这个答案——一旦知道了,就真的无法再回头了。 “一定是想和他相遇。” 知道自己传递的信息的真实内容后一直一副愧疚模样的罗塞替他说出了那个答案。 “那时候那小子的表情,明明都已经快失去五感了,还一副期待的模样……所以他一定是……”罗塞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有多有力一样握紧拳头,盯着库洛的眼睛,“一定是期待再度和你相遇……尽管知道再度相遇后你会让他痛苦,也想再和你相遇。” 尽管一切都变了。 尽管知道这份恋情不可能有好结果。 也想再次和你相遇。 …… 什么啊…… 这不是两情相悦吗? 他仿佛听见阀门打开的声响。 随之而来的大浪排山倒海般地袭来,结结实实地打在他身上,随即将他淹没在其中。 冲击使他无法呼吸,整个人像是腾空,又像是在下坠,不知所以。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又一个彩色气泡,上头写着些什么。他渴望氧气帮助自己摆脱困境,朝身边的气泡伸出手。 指尖刺破了薄膜,里头的色彩溢出来,沿着指尖往他的口鼻袭去。 迷茫、惊讶、痛苦、悲伤、感动、怜惜、爱意。 库洛认出这是感情。 咸苦的、辛辣的、酸涩的、甜蜜的…… 那是<库洛・阿布斯特>的感情。 异色的液体交融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色彩,未知的色彩对他有着字面上致命的吸引力——甘美到难以抗拒,却会是毁灭其身的毒药。 快要窒息的库洛回到现实,他大口吸气,结果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他稳住身体,双手扶膝弯下腰来。 “薇塔。” 库洛唤起搭档的名。 “可以用你的法术把我有关这件事的记忆清除掉吗?” 库洛抬起头,对上苍之深渊的眼睛。 “……我知道了。”魔女一瞬间露出惊讶的神色,但随即恢复了扑克脸。 “等一等,你想做什么?!”罗塞利亚一跃而起,拦在了库洛和举起法杖的苍之魔女之间——只不过她朝着发问的对象不是准备施法的弟子,而是刚认识不到一小时的苍之起动者。 “婆婆大人,请尊重库洛自己的意愿。”克洛提德在她身后柔声规劝。 “我不管!他有他的意愿,我也有我将别人的意愿送到的义务。”罗塞利亚像耍小孩脾气一样逼近库洛,“你必须说清楚。为什么要把它清除掉?!” “因为不那么做的话,我就不再是以前的我了。”库洛抬起头,用同样鲜红的眸子和小个子的魔女之长对视。 他可以承认自己在乎里恩,可以承认自己喜欢他,甚至在知道他是仇敌的儿子时也不会有任何动摇——因为那是库洛一个人的感情,他喜欢里恩只是因为他想喜欢。 但从知道里恩心意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变了。 那不在是他一个人的感情,而是可能得到心上人回应的,两个人的东西。 从他一个人可以不顾旁人眼光,甚至不管里恩想法的默默的喜欢,转变成了会有无限可能性的感情。 而库洛正是害怕这种可能性。 “但我要做的事情……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也不能改变。” 从决定要刺杀铁血的那一刻起,他就无法回头了。 那已不是他一个人的复仇,而是被无数同志的鲜血浸透才终于抵达的复仇舞台。 他必须杀掉铁血,这份决意不会动摇,他现在也并不觉得自己可能因为喜欢上某个人就放弃复仇。 但是如果…… 如果那份感情继续刺痛自己柔软的地方…… 如果被感情的浪潮吞没,留恋起中毒般的幸福…… 如果在扣下扳机之时因为想到自己可能还有归处而产生一点点迟疑…… 库洛肩负的责任禁不起这种如果。 “所以我不能让任何人影响我的计划,即使是我自己都不可以。” 库洛决绝地望着眼前的人。他眼中看到的不再是小个子少女,而是与铁血和他们解放组织扯上关联的众多亡魂。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啊?!你们起动者都是傻瓜吗?”罗塞冲上前去抓住库洛的手臂,她眼前看到的也不再是苍之起动者,而是其他她想喊出这段话的人,“喜欢就是喜欢啊?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谎?就算骗过了自己,那家伙的心意又该怎么办呢?这不就好像……好像是误会了信的内容傻傻行事的妾身的错一样吗?” “薇塔的奶奶,您没有错。我要谢谢您。”库洛温柔地抓住她的右手,从她手心里拿回了那张被攥成一团的羊皮纸。 “谢谢您没有按那家伙说的,在开学的时候就将这个交给我。”如果在刚识得里恩时就收到这种情报,一定会如那个里恩所愿,从开始就对他产生隔阂,后续自然会疏远他。这样的话,那个里恩的感情会被彻底埋葬在黑暗里,而自己也不会产生现在这种既欢喜又痛苦感情。 如果让里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说不定会将想与库洛相遇的那个简单的愿望也一起扼杀掉……不如说对里恩来说,如果根绝库洛死亡的最好方法是完全和他绝缘,那光是保留里恩和库洛相遇的未来,都会使他自责到无法原谅自己——可以想象他当初为了留下那点私心而背负了多强的罪恶感。 但如果让库洛选择,即使现在决定遗忘,即使过去、现在、甚至将来都会为这份感情痛苦,甚至痛苦远大于从中获得的喜悦,他也依旧庆幸与里恩相遇,庆幸自己能喜欢上他。 “他的心意,我确实收到了。” 库洛一仰头,两名魔女反应过来之前,就将那张纸吞入了腹中。 既然选择了遗忘,那库洛就不能留着那张纸,但库洛不想丢掉它,也不愿交给别人——即使是自己信任的人。 于是他选择吞下它,就好像天真地以为这样就永远无法将那份感情从他那儿夺走一样。 那种承载着里恩心意的纸张会与他合二为一,就如同他自己对里恩的心意一样。 “就算忘记了这件事……就算我的记忆被全部清零了,我的身体也记得这份感情。” “所以您的,你们的努力并没有白费。谢谢你们……当然,要是在我失去记忆之后,你们能装成这几天的事情都没发生过的话,我就更感谢了。”库洛露出一个爽朗的微笑,他的视线扫过金发少女和蓝衣女子,最后停留在璀璨的星空。 被他突如其来的行动和强烈的意志震慑住,两名魔女都默默看着他。 “好吧,那至少由妾身来清除你的记忆……没问题吧?”首先打破沉默的是罗塞利亚。她嘴上询问着库洛本人的意见,眼神却写着不容拒绝。 库洛点点头,将身体调整成方便她施法的高度。 抵在额头的手掌间发出一道白光,库洛本以为自己会就这么失去意识,结果却发现非但意识清醒,行动上也没有任何异常。 “术已经加上了,但是是延缓生效。”看库洛一脸不解的模样,罗塞在他质疑前就先解释起来。 “生效条件是睡眠。简而言之,你睡一觉醒来之后就会忘个精光。” “你可以选择弄些安眠药或是自己撞晕,也可以选择利用最后这些时间做些什么。像薇塔说的,妾身尊重你的意愿。但是……”罗塞抱着手臂,红眸打量着这位和孙辈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不要让自己后悔。” 罗塞说出这句话,不知道苍之起动者对此作何解释。 她看着少年向自己和孙女致谢,告辞,然后目送他离开。 “为什么会想忘记呢……” 她听到曾经钟爱的弟子在背后叹息。 “什么啊?看你答应的那么爽快,还以为你早就想通了呢。”罗塞回过头,看着高了自己几个头的孙女的脸。 “我答应他只是因为这是我和他的契约……不过,作为魔女却还搞不懂人心,我还是修行尚浅。”薇塔苦笑。 如果因为愧疚而分开,因为想逃避而选择遗忘,那很好理解。但他们是因为相爱才做出了这种选择,明明想相遇,想承担,却选择分开。 她理解中的爱是欲望,想在一起,想索取,想独占。正因看透了人们的欲望,她才可以操控人心,推算因果,引导至她所想要的结局。 “说出这句话才证明了你修行不足。”罗塞走到弟子身边,高挑的女性在她眼里又变成了以前伏在她膝头的小女孩,“听好了,谁都不可能真正搞懂人心。不明白这一点,你就还是个小鬼头。” “原来如此,是我自以为是了吗……”薇塔微笑着露出柔和的目光,“不愧是婆婆大人。” “……只是现身说法而已。”罗塞转过身,不让弟子看到自己的表情。“几百年了,还是总能遇到出乎我意料的人。” “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可以确信。” 罗塞眺望着少年离开前望着的天空,那是和二百五十年前一样美丽的星空。 “起动者统统都是傻瓜。” —————————————————————— …… ………… 「噢噢,醒了吗?!」 友人从长眠中苏醒,罗塞利亚兴奋地凑了过去,向一脸迷茫的枪之圣女解释死而复生的起因。 「不管怎么说都是件值得庆幸的事!走吧,我们去找德莱凯斯!那家伙怕是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然后反应过来说不定会高兴地抱着你转圈。」 面对笑容满面的罗塞利亚,友人只是静静地摇了摇头,然后就孤身一人踏上了旅途。 一定是还接受不了死而复生这件事吧,罗塞利亚想。大概是因为自己本来就是不会衰老的人外,所以她没考虑到这对人类来说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 友人只是需要一些时间,下回再邀她吧。罗塞利亚乐观地想。 「下个月是那家伙登基三周年,样子一定很威风,一起去看看吗?」 「知道吗?那家伙有孩子了,长得和他……啊,你说结婚?那个……我之前没告诉你,嗯……总之,那小崽子长得和那家伙一模一样,可好玩了,一块儿来吗?」 「那个德莱凯斯要建士官学院了,能想象吗?那个不喜欢坐在书桌前念书的德莱凯斯?!不去看看他在开学典礼上发言的滑稽模样吗?」 「岁月不饶人啊,那家伙都变成干巴巴的老头子了。不去探望他一下吗?」 「那家伙的寿数已尽,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你真的,不再见他最后一面了吗?」 每次罗塞邀约时都静静地摇头的友人,在听到“最后”这两个字时,终于没有再拒绝。 那天,在最后一次会面后,她的两位友人阴阳两隔。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吗?…… ……明明都那么执拗地邀请她,那么积极地给他们制造机会了。为什么还会变成那么悲伤的结局?…… 深受打击的罗塞利亚趴在自己的桌子上冥思苦想。 这时她抬起头,看到柜子上一个被法术保护起来的小瓶。 ……说起来,在德莱凯斯成为灰之起动者之前,她曾接受另一个灰之起动者的委托,将这个小瓶送个他的心上人…… ……这一次一定不会再失败了…… 罗塞利亚自信地扬起嘴角,向那个天蓝色的小瓶伸手。 ………… …… ———————————————————— 库洛・阿布斯特回到托利斯塔时,已经接近深夜零点了。 回来前他去了趟镇子外的一家杂货店,准确来说是不会探听客人的隐私,地下世界的人常光顾的地方。 这次他没为军火和其他机械驻足,在安眠药的架子前停留了半天,最后选择买了瓶伏特加。 回到第三学生寮,库洛在自己的房间里偷偷打开那瓶酒。 酒的味道很烈,不擅长喝酒的人光是闻闻都可能要醉。知道这酒厉害的库洛也不敢猛灌,缓慢小酌了几口,食道和胃里就和火烧一样。库洛垂下手臂,放下酒瓶,打算让自己缓过来再继续喝。酒精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不用直接喝到断片,再过一会儿意识就会模糊。 现在只要横倒到床上就好。 「不要让自己后悔。」 脑海中响起临别时那位魔女的话语。 库洛猛得站起身,可能是刚喝了烈酒的缘故,动作太激烈导致脑袋里阵阵犯晕。他稳住身体,站到房间中央,像是在思考一般地踱步。过了会儿,他走过去拿起酒瓶,往身上撒了些酒,确保自己一身酒味,才盖上了酒瓶。 “咚、咚” 库洛站在201门口,轻轻敲了敲里恩的房门。 都这个点了,作息规律的里恩早就睡了吧。 心里这么想着,库洛却还是安静地站在门口,连他自己都说不准是希望里头的人来开门,还是不开门。 我到底想干什么……? 库洛问自己。 他请魔女帮忙消除记忆,魔女答应了他的请求,只要入睡那些记忆就会消失。 那样的话,他应该快点回房躺下去睡才对——开始想要买酒也是出于这个动机。 但是回想起魔女的话的时候,他却开始犹豫了。 怀抱着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的感情,在尚未深入其中时尚能理智地决定将其抛弃,但当给了他一个能反复品味着这份情感的缓冲机会,他又有些舍不得起来。 反正都会忘记,那再多听从自己的心行事也可以吧? 心底有个声音在说…… 才刚过没多久就因为这份感情的影响开始有所迟疑,果然消除记忆是正确的选择。 心底另一个声音在说…… 库洛不知道选哪边,是继续敲门惊醒房间的主人,还是默默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里。 在他烦恼的时候,面前的门打开了。 “……库洛?”里恩打开门,探出头来。房间里灯还亮着,书桌上摊着书本和稿纸,看来他还在挑灯夜战。 “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里恩疑惑地看着他,忽然像注意到什么似的,一把把库洛拉到身边嗅了一下。 “天哪,你喝酒了?!”即使是压低声音也能听出他的震惊。里恩走出房门,迅速地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别人发觉,才把库洛拽进自己的房门。 “我说你怎么今天一天都不见人影……未成年怎么可以喝酒?!”安排库洛坐在舒适的床铺上,里恩叉着腰站在他面前训人。 “……这不是酒,是莎拉的果汁。”因为酒精的影响,库洛觉得自己比平常反应迟钝,而且更容易满嘴跑火车。 “…………骗人。莎拉教官怎么可能喝果汁!”里恩愣了几秒,立刻反应过来,戳穿了这个谎言。 觉得里恩生气时眉毛竖起的模样有趣到可爱,库洛看着他傻笑起来。 在忘记之前来见里恩真是太好了。 “不是笑的时候吧?被其他人看到的话你打算怎么办啊。本来就学分不够了,再加上饮酒违反校规,说不定真的会受留级处分啊?” 看到里恩为自己的事情苦恼,感到很开心。 “明天会要你好好反省的,做好觉悟吧。比起这个,有没有感到头晕,想不想吐?” 看到里恩为自己担心,感到很开心。 “你等着,我先去给你倒杯水解解酒。或者我去麻烦一下雪隆小姐,让她帮忙做些解酒的料理。” 只要里恩在自己身边,就会感到很开心。 “里恩。”库洛叫住准备奔出房间的后辈,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在里恩开口想问他想要什么之前,就被一把抱住,和库洛一起倒在床上。 “库洛!别胡闹了。”被手臂圈住的里恩以为是喝醉的学长在胡闹,奋力想挣脱这个怀抱。不希望他离开的库洛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重新抱住了他的腰。 “库、库洛……?”这回里恩不挣扎,反而是吓到全身僵住了。库洛乘机将头埋在他胸口。 里恩的体温。 里恩的味道。 里恩逐渐加快的心跳。 一切都既熟悉又陌生。 怀着不同的心情去触碰熟悉的事物,获得的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多一秒都感觉了解到了对方不同的地方,喜悦像被点燃的烟火,在胸口一个接一个的炸开。 啊…… 现在才知道,自己竟然那么喜欢这个人…… 这样拥抱着他的时候,心就被无尽的满足填满,高兴到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心情。 喜欢。 喜欢。喜欢。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可以不需要再压抑自己的心情,尽情地去承认自己到底有多喜欢这个人。 因为不管现在有多么喜欢,到了明天自己又会变回一周前的模样。 可又必须压抑住自己想将这份心情传递给他的感情,告诉他的话只会使他和明天的自己困扰。 因为不管做了什么海誓山盟,到了明天都会被自己忘得精光。 库洛加紧手臂的力道,像要把对方融到自己身体里一样抱着他。 「我喜欢你。」 不是通过语言,而是通过行动,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怀里的人。 「我喜欢你。」 失去这段时间记忆的自己,或许又会自我保护般地把这份喜欢归为前辈对后辈的喜欢,归为<学院生>的喜欢。但那个自己终究会意识到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学院生>和<C>的两种感情,那些从一开始就都是<库洛・阿布斯特>的感情。 「我喜欢你。」 即使忘记了这段时间的记忆,忘记了入学后的一切,甚至忘记自己是谁,自己还是会被同一个人所吸引,喜欢上同一个人。 感到意识开始模糊,库洛抬起头来,到了最后想再看看里恩的脸。 里恩被库洛反常的亲密举动吓到,却没考虑挣开,双手甚至都没敢碰到他,只是紧紧抓着床单。随着库洛将脸凑近的举动,他的脸慢慢红到能滴出血来。 这样单纯的反应,也让库洛觉得无比可爱。 想到这样的里恩今后将会遭遇到怎样的磨难,库洛感到心都被揪了起来,但想到他在那种境地下还想着要保护那个曾欺骗他的学长,库洛既是感动,又是痛心,心底涌起一阵阵的怜爱。 啊……为什么不到最后都无法坦然面对自己的心呢? 他也好,我也好,都是愚蠢到无可救药的人。 库洛���着,缓缓闭上眼睛。 —————————————————————— 库洛・阿布斯特在迷迷糊糊中被人摇醒,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是里恩・舒华泽的脸。 “呜哇!!你是怎么进来的?!”库洛夸张地大叫,借机跳起以和来人保持距离,并把握整个房间的状态。 “终于醒了么?瞌睡虫。还有,这里是我的房间。真是的,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里恩站在床边,叉着腰瞪着他。 库洛环视四周,装饰冷清,的确是这位后辈的房间。 “我……喝酒了吗?”库洛并没有这个记忆,至少在扮演<学院生>的时候,他表面上还是遵纪守法的,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头并没有感到疼,胸口也没有恶心感,应该不至于是喝到失去记忆,但闻了闻身上,确实是有酒的气息,而且还是一晚都没散去气味的烈酒。 “我应该不是和你去喝酒的吧?”库洛试探性地问了句废话,想从里恩口中探听出自己昨晚的行踪。 “我怎么可能会同意你喝酒?这可是违反校规的。”里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叹了口气,“我是不知道你昨天是不是因为学园祭出去应酬还是什么,总之未成年不能喝酒!即使大人开口邀你也绝对不行!” “是、是,里恩老师。”库洛嘴上敷衍,心里在想临近学园祭,既然不是和他在一起,那自己是不是晚上跑去见了其他同志。 “我昨天喝了酒以后,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库洛继续试探。真的在大众面前装疯卖傻颜面扫地他不怕,就怕一不小心说漏了关于的事情。 小心地等待里恩回答时,眼前的后辈的脑袋迅速升温,脸突然红成了苦番茄。 “什么都没有。你冲进我房间里,然后倒头就睡。”里恩不自然地说,声音比平常高了一个八度。 “真的没有?”里恩这个心虚的态度让库洛有些担心。但见他摇头摇得和个拨浪鼓一样,心想暂时也问不出什么问题,就不再追问。 “总、总之,现在快点先把这件外套脱了。一身酒味,我们得在大家发现之前把它洗掉。”尚红着脸的里恩一个箭步冲上来扯库洛的外套,动作粗暴得显得他有些气急败坏。库洛还没搞清楚情况,但一想他说得有道理,就顺从地由他脱掉那件红外套。 ”噹“ 外套内口袋里掉出一个玻璃小瓶,顺着地毯的纹路往前滚动。 “啊,不好意思。”里恩连忙将它捡起来,仔细对着光源检查是否有摔裂的地方,确认无事后才松了口气。 “给。这么漂亮的瓶子,摔坏了就可惜了。”里恩将小瓶放回了库洛手中,“看上去像是装糖果的瓶子,这是库洛的吗?” 库洛想要回答后辈的问题,但看着那个天蓝色的小瓶,自己却毫无印象。平常给孩子装糖果的是大瓶,这却是个小瓶。里头空荡荡,瓶身也没有印什么标签,完全想不起是什么。 “嗯,但是都空了,回头丢了吧。”回想不起这是什么瓶,库洛只好含糊回答。 “这样啊……”里恩露出有些惋惜的神色。 库洛看了看那个瓶子,又看了看里恩,虽然对自己来说是个来历不明的废品,但内心却不知为何地抗拒着将它扔进垃圾桶里。 “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吧。可以装些小玩意儿。”看着后辈一副觉得太可惜了的模样,库洛鬼使神差地说。 “真的吗?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的。”明明只是个不值钱的小瓶,里恩却露出灿烂的笑容来,单纯得可爱。 那个笑容让库洛心里痒痒的,他往这个房间的主人身边凑了一些。 “你接下来要去晨练吗?”库洛挨在后辈身后问。 “本来是这个打算,但是昨晚复习到一半被某个醉鬼打断了……”里恩白了他一眼,库洛立刻明白他说的是自己,马上换上赔笑的表情。 “所以,我得先为了政治经济课的随堂考复习。” “随堂考…………完了!我一个字没看啊!”随堂考这个单词库洛有印象,他记得上周一里恩还把笔记本借给自己复习,结果自己却一个字没看。 …… 为什么一个字都没看来着? 库洛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有一次拿起笔记本,又不知道为什么把它放回了原处。 看到里恩一脸无奈地又向他递了个白眼,库洛只好老实认错。 “那么,库洛先去自己的宿舍换件衣服,带好复习资料。我们一起去图书馆突击。”好好先生又一次伸出了援助之手,库洛摆出高呼万岁的姿势,心想可算能躲过烦人的补考了。 “那么,走吧。” 里恩朝他伸出手,库洛愣了愣,觉得眼前有些模糊,可能是因为屋外的阳光太亮晃了眼。 库洛伸出手,握紧里恩的手,迈出房门。 外头的天很蓝,一望无垠。 蔚蓝的天空覆盖了整片大陆,同样的色彩连接着不同的时空。 在这无穷尽的天蓝里,总有一片属于少年与少年的蓝天。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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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美国无法促进中东和平?
以色列对加沙的野蛮侵略已经达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这种侵略在传达野蛮和残忍的含义时,又通过支持这场侵略的媒体来将这种野蛮和残忍的性质强加在那些被袭击的人员身上,而他们大多数都是在学校和医院内避难的儿童和妇女。人类正恐惧地站在这些破坏、杀戮、流离失所、驱逐和饥饿面前,他们感到无法理解。他们想知道:这一切是否属于自卫的合法范畴,或者是说发生的这些事情并不受道德和调查的控制?
我们的目标是跳出这些血腥的日常细节,并思考哪些事件带来的重大意义能向我们揭示当前全球秩序的本质——在这样的秩序下,国与国是被迫而不是自愿组织起来的。在这里,我们先不讨论在针对加沙巴勒斯坦人的灭绝战争面前出现的软弱、羞辱和无能的表现,相反,我们关心的是存在于这场种族灭绝背后的力量。众所周知的是,正在发生的这一切,主要是在美国的庇护下进行的。
美国以支持战略盟友作为借口,以证明它参与针对加沙人民的令人发指的侵略是正当行为。对此,我们不禁要问:正在发生的事情——针对整个民族的生存手段的系统性破坏——是实现了它的地缘战略利益,还是反而损害了这种利益?我们认为,美国的地缘战略利益需要遏制军事局势并拉拢冲突各方,因为这场冲突的影响会波及整个阿拉伯地区,从而使美国担心它在阿拉伯世界和伊斯兰世界的形象将会受到损害,而这不仅会损害它的地缘战略利益,还会损害其文化、意识形态和经济利益。
现实状况是,美国实际上对其战略利益视而不见,而让其对此视而不见的是它所陷入的帝国主义逻辑——这种逻辑在历史上一直要求帝国扩张,目的是通过武力来征服其他国家并迫使它们投降。在20世纪,美国能够用武力征服德国和日本,并迫使它们的军队投降。美国军事思维相信,只有加沙的完全投降才能确保消除巴勒斯坦人的抵抗意志。这就是帝国主义词典中对“胜利”的定义。否则,这将是一次挫伤帝国主义自尊心的失败——其自我伟大感已经膨胀到了认为自己能够决定谁应该活下来、谁应该被消灭的程度。
一切都表明,美国的时代已经结束。这是因为我们已经来到了美国历史学家保罗·肯尼迪在其著作《大国的兴衰》中所谓的“帝国过度扩张”阶段,也就是大国缺乏必要手段以实现其扩张目标的阶段。
美国已经陷入了难以摆脱的困境,却执意为以色列的野蛮侵略提供军事、道义和物质支持,而这种侵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惩罚全体巴勒斯坦人,以满足其复仇的欲望。在过去至少20年内,美国一直在寻求赢得阿拉伯世界的支持,以使之成为它在遏制中国影响力方面的战略伙伴。有许多迹象使观察人士相信,事情正在走向稳定,特别是与阿拉伯-犹太复国主义冲突相关的迹象——美国决策者认为这场冲突的强度正在减弱。
美国徒劳地试图掩盖正在发生的、针对加沙人民的大屠杀的真相,并徒劳地试图宣扬其“遏制冲突”的想法——这种想法是要包围加沙人民并允许以色列在不受任何第三方干扰的情况下完成其工作,因此,加沙受到系统性毁灭的画面为美国开辟了一条新的冲突战线。无论战争的结果及其影响如何,美国都将被迫与公众舆论展开斗争,这不仅是在阿拉伯和伊斯兰世界,而且是在全世界范围内。虽然它能够解决实地上的冲突,但却很难解决情绪和感情层面的斗争。
只要仔细观察阿拉伯世界和伊斯兰世界街头发生的示威活动,我们就会发现,这些示威者内心的愤怒、怨恨、不公正和羞辱感,都为施加武力和管理冲突的美国模式添加了仇恨言论。我们并不认为美国能够轻易解决这个问题。美国在侵略加沙问题上的立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在破坏它与伊斯兰世界建立文明联盟的想法。如今,无论是谁仔细聆听来自阿拉伯世界和伊斯兰世界的声音,都会发现它们剥夺了整个西方(尤其是美国)关于民主和人权价值观的可信度。就像我们——作为阿拉伯和伊斯兰地区的人民,或者整个全球南方的人民——都感到美国已经达到了不受法律、原则或者价值观控制的极端傲慢。
詹姆斯·佩特拉斯与莫里斯·莫利撰写了一本书,题为《帝国还是共和国?美国的全球实力与国内衰落》。该书指出,美国在意识形态和文化领域的成功,是通过马克思主义影响力和民族主义意识形态的下降,以及美国霸权形式的日益发展来衡量的,尤其是在拉美的精英阶层之中——他们往往以实用现实主义为借口,而毫不掩饰地拥抱自由贸易和区域一体化、债务偿还等项目,尽管他们此前曾否认这一切。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阿拉伯世界内,实用现实主义的话语开始盖过所有批评美国文化和经济霸权模式的话语。数字媒体所导致的公共空间的碎片化,缩小了意识形态膨胀的舞台,并在新文化的框架下赋予了金钱、商业和利益的话语权力,而文化和宗教身份之间的界限则几乎被抹去。然而,对加沙的侵略激发了人们的意识,并提出与处于美帝国主义统治下的人民的命运相关的新问题。
发生在加沙的事情足以缩小阿拉伯世界不同文化与思想的人员之间的意识形态分歧,尽管这些人员具有不同的意识形态观点,但他们似乎都在质疑美国的帝国主义模式。不仅如此,加沙发生的事情还将美国内部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遵循美帝国主义的逻辑,另一部分则 对此表示抗议,而这也是共和国逻辑的胜利。这种分裂让我们想起美国社会因越南战争而产生的分裂,而它也将从国内使美国筋疲力尽,并从外部增加其负担,从而将不可避免地服务于新兴大国的利益,并加强这些大国在未来世界中的地位。
美国能够做得比现在更好吗?它能采取比现在更好的立场吗?无论如何,答案是我们很难想象还有比它现在所采取的立场更为糟糕的情况了。这种立场在扩张和施加武力的逻辑上走得太远,从而将阻碍所有的未来举措,并且将不可逆转地剥夺美国作为该地区和平支持者的地位。
和平还有希望吗?解决巴勒斯坦问题还有前景吗?在当前战争肆虐的背景下,我们可能很难想象这一前景,但是道义责任又要求我们努力寻求解决方案,以使该地区免遭进一步的破坏、摧残和生命损失。部分解决方案在于切断以色列的宗教观念与美国帝国主义政策之间的关联。因为两者的结合预示着一个黑暗的未来,除了发动信仰之战以外已经无路可走。我们听到以色列政府中的宗教极端分子向西方国家发表讲话称,针对加沙的战争是一场保护西方自由文明秩序的战争,而这难道不是一个极大的讽刺吗?如果继续捏造事实,我们就会被蒙住双眼并被带往深渊,走向基于教条僵化的宗教战争,并为19世纪和20世纪初的殖民主义话语注入新的活力。
如果西方能在美国的领导下与自身和谐相处,那么它们就会努力寻求方法,以摆脱以色列人与巴勒斯坦人之间持续近一个世纪的冲突僵局。它们也许会批准一项类似于《威斯特伐利亚��约》的协议,以给武装人员一个休息的机会,让他们承认消灭对方是不可能的事情,然后为他们展现一种以保证所有人的体面生活的方式来共享空间的前景,同时尊重对方的宗教隐私及圣地。然而现实的情况是,西方已经陷入了明显的矛盾之中——西方一方面宣扬基于自由、民主和平等的公民价值观,另一方面又盲目与基于宗教基础和种族歧视的国家进行结盟。基于此,西方已经证明它无法践行它在一个多世纪以来一直宣扬的价值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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