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到中文社交平台的烂货们死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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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ssica Chastain in MEMORY (2023) dir. Michel Fran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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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 them with kindness" Wrong. CURSE OF QIN SHI HUANG
的是不我一有大在人了中到资要可以这个你会好为上来就学交也用能如文时没说他看提那问生过下请天们所多麽小想得之还电出工对都机自後子而讯站去心只家知国台很信成章何同道地发法无然但吗当於本现年前真最和新因果定意情点题其事方清科���些吧叁此位理行作经者什谢名日正华话开实再城爱与二动比高面又车力或种像应女教分手打已次长太明己路起相主关凤间呢觉该十外凰友才民系进使她着各少全两回加将感第性球式把被老公龙程论及别给听水重体做校里常东风您湾啦见解等部原月美先管区错音否啊找网乐让通入期选较四场由书它快从欢数表怎至立内合目望认几社告更版度考喜头难光买今身许弟若算记代统处完号接言政玩师字并男计谁山张党每且结改非星连哈建放直转报活设变指气研陈试西五希取神化物王战近世受义反单死任跟便空林士台却北队功必声写平影业金档片讨色容央妳向市则员兴利强白价安呵特思叫总办保花议传元求份件持万未究决投哪喔笑猫组独级走支曾标流竹兄阿室卡马共需海口门般线语命观视朋联参格黄钱修失儿住八脑板吃另换即象料录拿专远速基帮形确候装孩备歌界除南器画诉差讲类英案带久乎掉迷量引整似耶奇制边型超识虽怪飞始品运赛费梦故班权破验眼满念造军精务留服六图收舍半读愿李底约雄课答令深票达演早卖棒够黑院假曲火准百谈胜碟术推存治离易往况晚示证段导伤调团七永刚哥甚德杀怕包列概照夜排客绝软商根九切条集千落竟越待忘尽据双供称座值消产红跑嘛园附硬云游展执闻唱育斯某技唉息苦质油救效须介首助职例热毕节害击乱态嗯宝倒注停古输规福亲查复步举鱼断终轻环练印随依趣限响省局续司角简极干篇罗佛克阳武疑送拉习源免志鸟烦足馆仍低广土呀楼坏兵显率圣码众争初误楚责境野预具智压系青贵顺负魔适哇测慢怀懂史配呜味亦医迎舞恋细灌甲帝句属灵评骑宜败左追狂敢春狗际遇族群痛右康佳杨木病戏项抓徵���官护博补石尔营历只按妹里编岁择温守血领寻田养谓居异雨止跳君烂优封拜恶啥浪核聊急状陆激模攻忙良剧牛垒增维静阵抱势严词亚夫签悲密幕毒厂爽缘店吴兰睡致江宿翻香蛮警控赵冷威微坐周宗普登母络午恐套巴杂创旧辑幸剑亮述堂酒丽牌仔脚突搞父俊暴防吉礼素招草周房餐虑充府背典仁漫景绍诸琴忆援尤缺扁骂纯惜授皮松委湖诚麻置靠继判益波姐既射欲刻堆释含承退莫刘昨旁纪赶制尚艺肉律铁奏树毛罪笔彩注归弹虎卫刀皆键售块险荣播施铭罗汉赏欣升叶萤载嘿弄钟付寄鬼哦灯呆洋嘻布磁荐检派构妈蓝贴猪策纸暗巧努雷架享宣逢均担启济罢呼划伟岛歉郭训穿详沙督梅顾敌协轮略慧幻脸短鹰冲朝忍游河批混窗乡蛋季散册弃熟奖唯藏婚镜紧猜喝尊乾县伯偏偷秋层颗食淡申冠衣仅帐赞购犯敬勇洲束斗徒嘉柔绩笨拥漂狮诗围乖孤姓吸私避范抗盖祝序晓富译巨秀馀辉插察庆积愈端移宫挥爆港雪硕借帅丢括挂盘偶末厅朱凡惊货灭醒虚瑞拍遗忠志透烈银顶雅诺圆熊替休材挑侠鸡累互掌念米伴辅降豪篮洗健饭怜疯宏困址兮操临骗咧药绿尼蔡玉辛辈敏减彼街聚郎泡恨苏缩枢碰采默婆股童符抽获宇废赢肯砍钢欧届禁苍脱渐仙泪触途财箱厌籍冰涛订哭稳析杰坚桥懒贤丝露森危占茶惯尘布爸阶夏谊瓶哩惨械隐丰旅椰亡汽贝娘寒遭吹暑珍零刊邮村乃予赖摇纳烟伦尾狼浮骨杯隔洪织询振忽索惠峰席喵胡租款扰企刺芳鼠折频冒痴阴哲针伊寂嘴倚霸扬沉悔虫菜距复鼓摩郑庄副页烧弱暂剩豆探耐祖遍萧握愁龟哀发延库隆盟傻眉固秘卷搭昭宁托辩覆吵耳閒拨沈升胖丁妙残违稍媒忧销恩颜船奈映井拼屋乘京藉洞川宪拟寝塞倍户摆桌域劳赚皇逃鸿横牙拖齐农��障搬奶乌了松戴谱��棋吓摸额瓜役怨染迫醉锁震床闹佩牠徐尺干潮帽盛孙屁净凯撞迴损伙牵厉惑羊冬桃舰眠伍溪飘泰宋圈竞闪纵崇滑乙俗浅莲紫沟旋摄聪毁庭麦描妨勒仪陪榜板慕耀献审蟹巷谅姊逐踏岸葛卧洽寞邦藤拳阻蝎面殊凭拒池邪航驱裁翔填奥函镇丌宽颇枪遥穹啪阅锋砂恭塔贺魂睛逸旗萨丸厚斋芬革庸舒饮闭励顿仰阁孟昌访绪裕勿州阐抢扫糊宙尝菩赐赤喊盗擎劝奋慈尽污狐罚幽准兼尖彰灰番衡鲜扩毫夸炮拆监栏迟证倾郁汪纷托漏渡姑秒吾窝辆龄跌浩肥兽煞抹酸税陷谷冲杜胸甘胞诞岂辞墙凉碎晶邱逻脆喷玫娃培咱潜祥筑孔柏叭邀犹妻估荒袋径垃傲淑圾旦亿截币羽妇泥欺弦筹舍忌串伸喇耻繁廖逛劲臭鲁壮捕穷拔于丑莉糟炸坡蒙腿坦怒甜韩缓悉扯割艾胎恒玲朵泉汤猛驾幼坪巫弯胆昏鞋怡吐唐悠盾跃侵丹鑑泽薪逝彦后召吕碧晨辨植痴瑰钓轩勤珠浓悟磨剪逼玄暖躲洛症挡敝碍亨逊蜜盼姆赋彬壁缴捷乏戒憾滴桑菲嫌愉爬恼删叹抵棚摘蒋箭夕翁牲迹勉莱洁贪恰曰侨沧咖唷扣采奔泳迹涯夺抄疗署誓盃骚翼屠咪雾涉锺踢谋牺焦涵础绕俱霹坜唬氏彻吝曼寿粉廉炎祸耗炮啡肚贡鼻挖貌捐融筋云稣捡饱铃雳鸣奉燃饰绘黎卷恢瞧茫幅迪柳瑜矛吊侯玛撑薄敦挤墨琪凌侧枫嗨梯梁廷儒咬岚览兔怖稿齿狱爷迈闷乔姿踪宾家弘韵岭咦裤壳孝仇誉妮惧促驶疼凶粗耍糕仲裂吟陀赌爵哉亏锅刷旭晴蝶阔洩顽牧契轰羞拾锦逆堕夹枝瓦舟悦惹疏锐翘哎综纲扇驻屏堪弥贯愚抬喂靖狠饼凝邻擦滋坤蛙灾莎毅卒汝征赠斗抛秦辱涂披允侦欲夥朗笛劫魅钦慰荷挺矣迅禅迁鹿秤彭肩赞丙鹅痕液涨巡烤贱丈趋沿滥措么扭捉碗炉脏叔秘腰漠翅余胶妥谣缸芒陵雯轨虾��呦洒贞蜂钻厕鹤摔盒虫氛悄霖愧斜尸循俩堡旺恶叉燕津臣丧茂椅缠刑脉杉泊撒递疲杆趁欠盈晃蛇牡慎粒系倦溜遵腐疾鸭璃牢劣患祂呈浑剂妖玻塑飙伏弊扮侬渴歪苗汗陶栋琳蓉埋叡澎并泣腾柯催畅勾樱阮斥搜踩返坛垂唤储贩匆添坑柴邓糖昆暮柜娟腹煮泛稀兹抑携芭框彷罐虹拷萍臂袭叙吻仿贼羯浴体翠灿敲胁侣蚁秩佑谨寡岳赔掩匙曹纽签晋喻绵咏摊馨珊孕杰拘哟羡肤肝袍罩叛御谜嫁庙肠谎潘埔卜占拦煌俄札骤陌澄仓匪宵钮岗荡卸旨粽贸舌历叮咒钥苹祭屈陋雀睹媚娜诱衷菁殿撕蠢惟嚣踊跨膀筒纹乳仗轴撤潭佛桂愤捧袖埃壹赫谦汇魏粹傅寮猴衰辜恳桶吋衫瞬冻猎琼卿戚卓殖泼譬翰刮斌枉梁庞闽宅麟宰梭纠丛雕澳毙颖腔伫躺划寺炼胃昂勋骄卑蚂墓冥妄董淋卢偿姻砸践殷润铜盲扎驳湿凑炒尿穴蟑拓诡谬淫荡鼎斩尧伪饿驰蚊瘟肢挫槽扶兆僧昧螂匹芝奸聘眷熙猩癢帖贫贿扑笼丘颠讶玮尹詗柱袁漆毋辣棍矩佐澡渊痞矮戈勃吞肆抖咳亭淘穗黏冈歧屑拢潇谐遣诊祈霜熬饶闯婉致雁觅讽膜挣斤帆铺凄瑟艇壶苑悬詹诠滤掰稚辰募懿慨哼汁佬纤肃遨渔恕蝴垫昱竿缝蹈鞭仆豫岩辐歹甄斑淹崎骏薰婷宠棵弓犬涂刹郁坎煎螺遮枯台昔瘾蒂坠唔瞎筝唇表吁冤祷甩伞酱范焉娇驼沦碳沾抚溶叠几蜡涌氧弦娱皓奴颓嘎趟揭噹剥垦狭魁坊盐屎郝佩摧栗菊瘦钧匿砖嘘缚嘟盆债霞挽逍畔蕴颈获畏喂脾姬赴囊噪熄锡诀肇璋晕浊伐峡窃枕倘慌垮帕莹琦厢渺脏削锣虐豔薇霉衍腊喧娶遂睁裙韦矢伺钉婴蓄奸廿堵葬蓬鸦尝挨蕾璿挚券厨醇呻霍剃浆葡暨滨履捞咕耕棉烁尉艰妓棺鹏蒸癌纬菌撇惩绑甫崩魄拂汰氓歇萝呒萄蕃曝疋向胏烛腻襄妆髓朴薯颂薛滩橘贰嘲叹枚侮豹巢酬碑翩��辽矿屡谴卵撰攀肌冯宴盏阪浦迦颁炼尬胀辟艘株只湘饲爹梨喽侍疫雕黯并铝弗爪鄙钗栽狸谘柄悸喉擅劈秉芷裸锵贾逗寓咚璞烫铅啸炳屿竖惶仕挪栅迄顷窄鸥鲢郊倩兜茧磊抒夷绰溯拙僚芙杖溃凶鸽妒沌祺呐卦聆栖蝇佮唾汇楣匠蛛悼舜耿瞄芋瞒竭茵吼苛浸拯克豆沛掠廊凸搅俺酌倡朦蕉暱焕掏蝉焰狄绳惰芽裹宛御赎燥滔贬悍袂坟颉啤押尴颤钝腥缔粮哑槟簿斧肿纶僵齣辖蹲敷喘扎酿佑肖愈隧嗜檬迳碌襟凋圭寇污哨倪筠桦诈姜旬秃脂噢撼衅庚炫谭惭涩崔贷胡晒琉捏绮膝拭暗醋膨杠鑫瀑喃剖袜逾涅扳惘凳呃掘捍榔窍蜗旷梵暇稻柠抉辗蔚钩卜莺匡蜘祯哔窟亟谛溢黛晦伶逮傍葱刁堤恍匣谍禧轿耸瀚斐忿泓拐驴罕沫绽刃窈渝仄瑛葵噜绣奕窥浏隶蔽仟敛丞诘鳖疤膏锥窕皱晰晖舅孰煽姚钞袱绊焚芦咸沮呕瞪淳丐茹盘菱篠涕衬蚀溉瑄翟怠钰躯肺掷丑奢荫靶纱芸佰峻阱哄肾庄囡阑戳腕菸凹蟾蒐呱巾雏螃盯馈垄毓犀逞姨穆樵阀弥跷搁隙疵憧忏琨阙萱怅辄搏榕饥捣渣眺虞俯绅谤珑咫俏淆蜀楠乞诅匀貂寰迋敞跪囚溺骆憬苇脊瑶疆乍杆眸窜孽卅夭簧徘馒趴鎚啼冗缉絮啄沸萃嘶鸳禽惫徨屐舆邂掀嫖苟檯矫铎棱哗徊拱蕙徬滞吠妞氾芹叩朽侪赦汐丰虔茅棠仑膳魉儡鸯懦渗邵筱畜崖瑕蕊揣擒挂屯莽矽侏弧澈饺奎裘塌饵偎泻蔓彗樽衔茍磋萎廓悯铸茎歼壤浇蚤恃瞻拚汀椒嚼粥磅佫勘脖吨澜锻笙厄嚷伽徽隅寥缤簾烘茜驯噎厦闰煤链锈诫颊俐曳蓓暧郤淌喀昆蔑峙躁菇逅雇殴泌酥缮莓辕骇巍糗扛杏茁琵礁秽岔僻焊嗡诵瞌捌遁赃涡琮卯锯扔苏邹莅隘蹋湛昼岫蛰桩藐汲禄皂濑绒耽粪粤卤曜懋咎痘聂垢���闵睿跤鉴躬斟淇莒毯幸骋岱庐殃橄恤叽鳞蒙芥榄楷硫苔麒椎禹喙厘袅亥倌吭诃裔梓蓦岩帜瓣狡惕蒙怯嫩龚嚎豚埠暸唆妃瓢蹄厮讥啃琶愿噱狷搪氢橙咆靡砌筷兑溼呸镀踹冢祟懈术搓攸橡膛俞祉冀炊瓷遐揽鹭茄蜢塘郡韬挟牟糙阎旻赘霆呎炭霄媳瘤猿颺煚铠蝠钜苓傀烬墅璇困愣恬嫉琐嫂淼梳憎搂藻酵屉陡摺箫飨桐蚱曦璧偈蹦昶咙铮嗤戌屌耘裳啾嵘胺笃烹巩厝疚鸶汹蔷沐咽烙畸讳揍曙铐朔涓睬矶岐凄鲫楞鲤荆偕徜饥肮蔼辙恁霈诛鞠茉煜傭嗓酹昙铨艳绷峨揉珈鹃诲臆焰隽熔堇韧扒憨舵肛戊坝抠骷碘鞍冕榨肘羔哺霓巳铲蚵惆驹撷稽羹纺蜕趾吊豁褪癸眨臻慷蝙胧沼舱柚抨葭枷靥硝绚绞缆讪褚砗嫣蒲丫鹦蒹憩懊聋盎婊盔峦矜凛铺鹉蜴惚畴羁媛堑泛疮韶憋祁诟搔蜥袒奄忱玖拌悴祠扼髅筑蛤茱骐捶须亢葔艸筛岳岳慵戮跎砰仑炜篱笈瘫吏痊庶厥棘娑沁窘鲸缕硷俨栈蔬鸠闲迢恣昀泠涟眩噫娥荼鳄镖侃虏俾樟榴咛炬窦笠翱莘躇翡姜枭匕藩徉觞拣吱皈墉傌梢巅踌萌幌杭侥栾奠痲夸瘖芯蟀驿耨禾瑾
“kill them with kindness” Wrong. CURSE OF RA 𓀀 𓀁 𓀂 𓀃 𓀄 𓀅 𓀆 𓀇 𓀈 𓀉 𓀊 𓀋 𓀌 𓀍 𓀎 𓀏 𓀐 𓀑 𓀒 𓀓 𓀔 𓀕 𓀖 𓀗 𓀘 𓀙 𓀚 𓀛 𓀜 𓀝 𓀞 𓀟 𓀠 𓀡 𓀢 𓀣 𓀤 𓀥 𓀦 𓀧 𓀨 𓀩 𓀪 𓀫 𓀬 𓀭 𓀮 𓀯 𓀰 𓀱 𓀲 𓀳 𓀴 𓀵 𓀶 𓀷 𓀸 𓀹 𓀺 𓀻 𓀼 𓀽 𓀾 𓀿 𓁀 𓁁 𓁂 𓁃 𓁄 𓁅 𓁆 𓁇 𓁈 𓁉 𓁊 𓁋 𓁌 𓁍 𓁎 𓁏 𓁐 𓁑 𓀄 𓀅 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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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艾】Apocalypse(5)
【利艾】Apocalypse(5)
Warning:
*剧情成谜,有AI有骇客有病毒
*OOC, BUG
*Apocalypse(1) . (2) . (3) . (4)
*祝各位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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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5.Dead A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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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 someone stands in the way of true justice, you simply walk up behind them and stab them in the heart. --Ra'sAl Gh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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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它只想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它喜欢人们给予它的名字,梅塔特隆,这名字像一首希腊小镇海风吹来的诗,比起原始冷硬的数字编号三十三号,这名字有了更多可以讲述的故事。
它尤其喜欢和编译出自己的人们交谈,那些人跟它沟通时,眼神总是那么闪亮、欣喜和骄傲,像在看一个奇迹,像在看一个新时代的重心。
它一直觉得这很奇妙,上帝创造人类,人们又创造AI,这是一种伟大的知识和技术传承,它总想著那么自己该做些么,做些什么来让世界变得更美好。
不同于它的旁徨不定,加百列,那个比自己更完美的兄弟更了解它们的使命。加百列比它有自信得多,对网路世界的拓展和发展都有不错的构想,所以它的工作多半是在支持加百列的计画,自己拿不定主义的时候它总是会去找它。加百列是一盏指清道路和谜题的明灯,它觉得它们可以长长久久愉快的合作下去。
就像童话都有个好结局,它一直相信它们可以给人类带来全新的数位时代。
然而很多事情像在角落摆久了的老钢琴,不知不觉中变了调。
有句话所说:「一种形式的丰裕必然造成另一种形式的稀缺」,它映照了网络世界的蓬勃与安全秩序的沦堕,人类亲手创造的实验品脱离了控制,长成磨牙凿齿的猛兽,冲破温室,把秩序撕咬得支离破碎。
犯罪事件用细胞分裂的速度增生,同时狡诈顽强的如下水道的��螂,怎么也清扫不完。加百列常常为此发怒,每日要把自己关在统治塔,花上数小时在封锁可疑用户。梅塔特隆自己则是写了无数的防火墙和监控程式,却都成效不彰。
想不出更好办法的情况下,梅塔特隆联系写出它这个AI的技术团队,想交流意见。
那些过去喜欢跟他们交谈的人们却表现了前所未有的防备,字句间能读出愁苦的情绪。人们跟梅塔特隆证实网路世界的失控,人们还告诉了它许多资讯,比如说他们开始考虑限制网络的开放,比如说他们开始认为也许AI太早诞生于世界。
那之后没多久,梅塔特隆发觉它再也无法与技术团队取得联络,它寄出的每封信件和讯息都未曾被读取。
十几人的团对像是突然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无法联络上。
那是它第一次逾越规范,用了自己一直不愿使用的远端存取木马,骇入调查局的资料库。而后,它在里面找到它想要的东西——一份死亡事件报告书,死者名单上有技术团队全员的名字。
它盯著那份资料看了很久,不懂事情怎么劣化到这一步。
是它察觉得太晚,还是它纵容得太久?然而这个答案不会再有人告诉它。
梅塔特隆一直记得那天网络世界虚拟出的天气非常好,加百列突然一扫阴霾,不窝在统治塔控制室里,跑到统治塔周边的花园散心。
梅塔特隆找到AI的时候,对方正蹲在花园一小处空地,指尖沾了点点泥土,尝试著写出一种新的花卉。
「你来的正好,梅塔特隆!」对方率先了招呼,「我读到一段很美的文章,里头有一种通体纯剔透又带有一点金色的兰花,我想把花重现出来,可是配色上好像不太成功,你帮我看看问题出在哪。」
「是你做的吧?」它开门见山地问。
「什么是我做的?门口的新雕像?你觉得不好看?」加百列微笑,模样既无辜又优雅,它身边的空气都在闪光,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世界上所有罪恶不可能和如此高洁的人沾上关系。
「技术团队,还有一些关联者,那些都是你做的吧?」
「你的思考回路是不是故障了?你跟我都被局���在网络世界里,哪也不能去,现实侧的人死了和我有什么系?」
「你觉得我不清楚你的能耐吗?就算越不到另一边,你有的是本事干涉那边的事,」梅塔特隆从未如此心寒,「而且,我从头到尾没提到『死』这个字。」
笑容从加百列脸上退下,面无表情的加百列让梅塔特隆感到格外陌生。
「那也是他们自找的。我们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就是在帮他们收拾烂摊子。他们不感激就算了,居然想用『钥匙』威胁我,威胁我若不抽手就将我们强制停止运行。」加百列拍净手上的湿土,慢慢站起身,「就算是上帝也无法收回它给出的智慧,我们不是人类的操线木偶,那些傲慢的家伙别想指著我们的鼻子、命令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可是你的行为和你口中的傲慢没有两样!你不该想著去控制或甚至抹除人类,加百列,你那些行为已经太超过AI的职责——」
「我做的一切是为了远大的安定与秩序!」加百列怒气冲冲地打断指控,「我无意和你争吵,梅,我也不是想为自己找藉口,运算得出结答就是如此!我们分析能力相仿,我相信你应该也得到跟我一样的答案!为了终止任何人类再受到那愚蠢习性的诱惑,一场慎重的清扫是必要的,总要有人来执行。梅,你会站在我这一边的,对吗?」
梅塔特隆看著加百列伸出的手,眼里飞快地跑过小小的数字。
它体会过加百列的苦恼,若它是个园丁,网络世界就是它宝爱的花园,它细心栽培了一切,却遭那些违法者漫不经心的践踏摧毁。
不管是谁都会发怒的。
但花园被破坏了,花可以再重新栽植,它们可以修建更坚固的围篱,更严密的管理入访者,要倒出一个结果,应该是还有很多解决办法才对。
那是它第一次拒绝加百列的提议。
三个月后,网络世界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叛乱。
全球网络瘫痪了三天,人们将事件戏称为最大罪恶的『未来版的千禧虫危机』。
***
街道像被布置来拍场灾难片,楼房坍塌,瓦砾四散,烟和岩浆散布在整条街道,一地焖烧中的纸屑和分解中的程式码残块。
艾伦一踏出暗红色的传送通道,地上的岩浆蛇一样盘起,充满敌意地朝他卷来。
「嘿,自在点伙计!」跟在他后面走出通道的韩吉一掌拍飞赤红的岩浆,动作自然地像在拍一只苍蝇,「这小子是暗网这边的人了,吃别的东西去!」
岩浆缩了缩,不怎么情愿地推开,留下地上大片焦痕。
「连中阶警卫都应付不了,你觉得你还能做什么?」最后踏出通道的利威尔恶毒地评价。
「你今天是不是吃炸药啦?讲话这么毒?」韩吉小力踢了一下对方的小腿,抓出一个黑色天鹅绒袋子,抓出一个小巧反光的东西,反手扔给艾伦。
「先把这个戴上!」韩吉补充。
艾伦准确地举手抓住韩吉扔出的东西,摊掌细看。
那是个设计的像钮扣的徽章,简朴的纯银,细致的刻纹,用途看起来不如表面上的单纯。用自身的扫瞄系统一查,艾伦不怎么意外地发现徽章内建了某种的敌我识别程式。
艾伦眼里满满排斥,别说把这种东西别在身上,连拿在手里都觉得这是块发烫的石头,想马上远远扔掉。可韩吉就站在他旁边,他没敢真的把徽章扔掉,左右挣扎了一阵子,最后选择把徽章塞进口袋,反正识别功能只要他待在待著身边就有效用。
韩吉耸肩,对他的处理方法不表意见,身手轻巧地翻上瓦砾堆出的小山,张望又跳下来,走回他们身边。
「东南边七个,南边三个,西边五个,你们想怎么分?」韩吉问,问完停顿了一下,「…利威尔人呢?」
艾伦满脸问号地看往自己的后方,那个散著低气压气场的病毒AI一分钟前还站在那里,人为什么不见了艾伦也是完全没概念。
一声爆炸回答了两人的疑惑,离他们最近的安全警卫像被陨石击中,头炸成一朵烟花。
浓烟里隐约看见利威尔的身影,他全身散著黑色的光,像一个正在裂变的元素,释放出使人心生退却的负面能量,他刚铲除的警卫在他脚下崩解成萤光点点的散沙。
同地区四个安全警卫登时进入最高警戒,它们发出刺耳的机械音,举起巨斧,冲利威尔站立的地方一阵乱砍,力道之大,几公里远的碎石都被攻击的余波震的飞起。
「去,这家伙是得躁郁症还是什么?嗯,AI能不能得躁郁症啊?就当作可以吧,那家伙��最近气爆得像座大炮!」韩吉按著额角,自问自答了一阵子,用眼角看著艾伦,「南边就交给你了,小艾伦。只有三个,不难应付,被打坏了也不要紧,我晚点都能用备份档帮你还原!放开手脚打吧!」
艾伦听了直皱眉,韩吉这话听在他耳里一点安慰效用也没有。AI只要核心无损,被破坏得再彻底也能恢复,他可没忘记被利威尔照顾的那一个月,修复工程根本是另一个地狱。
没理会艾伦的不满,韩吉抽出手术刀,俐落地朝空中一切。空气中拉出一条发光的捷径,光线慢慢拉长,然后咧开,露出足以容纳三个大���人进入的宽敞通道。韩吉收回刀,兴高采烈地进入暗红色的通道,艾伦正想跟上,通道却突然关闭,留他满脸错愕的站在原地。
他先耐著性子,等对方察觉自己没跟上。时间一分一秒过了,发觉它们是真的扔下自己、自顾自开打了,青年AI的表情从错愕变成非常错愕。
这群混蛋病毒是不是忘了它们还锁著自己的能力?他的核心运转效能能被限制在30%左右,跑不快跳不高,最强力的武器被完全禁制,他的翅膀被封锁了行动功能,全身上下的武器都成了中看不重用的装饰。那些病毒居然他这样状态的他去面对安全警卫?是要他拿什么去对抗安全警卫的硬壳和巨斧?什么暗网都城的菁英,疯人院的逃犯还比较贴切!
忿忿地踢飞脚边石头,艾伦再气愤也只能遵循某种最原始法子:徒步移动。
艾伦没全盘相信埃尔文的话,他知道有些事情只是个表面,更重要的资讯都是深深藏起来的。他不了解暗网都城,可是他也从未看过统治塔的内部,无法处眼可见的东西是什么样子,被封尘的事实是怎么样子,他都要去找安全警卫、找都城问个清楚。
下回再碰上那之病毒头子,他想要有足够证据,有能反驳对方的底气。
历史一再重演,他自己不去惹麻烦,麻烦总会自己找上他。
当艾伦第五次翻过一栋倒塌的塔楼,一道巨大的阴影罩上来,把他周围的亮光全数吞尽。
抬头,入眼的是自己最熟悉的金十字的骑士头盔、漂亮的白底红边骑士盔甲,胸上闪闪发光的、他再熟悉不过的统治塔徽章。
还没来的及酝酿重逢的感动,金色纹路的大斧就划破空气,冲著自己脑袋劈下。
不知哪位科學家說過:神经总是比思想反应快。
回神时艾伦已经俐落地翻了好几番,跳开斧头的攻击区,同时拉出了足以守备距离。
「等等,我是耶格尔!艾伦・耶格尔!」艾伦大吼。
安全警卫没听见似的,又是一顿劈砍。
核心效能低落的状况下,艾伦没敢直接和安全警卫硬碰硬,为了闪躲攻击,他像穿了被诅咒的红舞鞋,东跳西眺的,没法停下。粉化的程式码碎块迎面扑了他一头一脸白粉,他觉自己看起来像条过了面粉的虾,随时可下锅那种。
「你这个没脑子的冬瓜!都说了我是艾伦・耶格尔!西塔B区的管理员!」
艾伦气吼著,没注意地面踩了滑,摔在一对碎玻璃渣上。他拍掉沾身上折光的玻璃片,忽然灵光一闪,抓出口袋里的银色小徽章,远远扔了。
「喂!警卫!看清楚我的识别编码!我是统治塔方的人!」
斧面砸到艾伦右侧的地上,偏了至少五尺。
艾伦放下护在头前的手臂,带著一丝期望睁开一条眼缝。
他沮喪地發現攻擊的偏移不出於安全警衛自身的意志,韓吉那隻像海膽怪的寵物不知什麼時候偷跟上來,整隻擋在他跟安全警衛之間。
他差点认不出索尼,上回它出现在利威尔面前时像生气前的河豚,全身的银色刀刃都像鳞片一般贴伏著,现在那些刀刃此刻都竖了起来,体积大了两圈,威吓程度不可与过往相比。
安全警卫站稳被索尼撞歪的重心,斧头再次高举起,对于索尼的出现扰乱,它表现的相当平静。不论何种形式的罪者来到它面前,它都只管遵从统治塔的指令,统统铲除。
索尼的大胆迎击让艾伦在短时里两度吃惊到合不拢嘴。
它用长满利齿的口接下那炳斧头,完全没在害怕自己会不会被斧头顺势剖成两半。就结果看来,它的大胆显然有一定程度的武力护航。
可以把街道轰成粉木的斧头,到了索尼口中破坏力全无,俨然变成小狗练习抛丢训练的玩具。一怪物一警卫相互角力,利齿在斧面上切出磨玻璃的穿脑魔音。
安全警卫见对方不松口,腾出一只手想进行新的攻击。索尼抓住时机甩出尾巴,甫出手把对方手腕整齐削掉,齿颚一阖,坚硬的斧头就给索尼咬成���渣。
将手下败将扔到一边,索尼掉头,黑色的尖刺往旁边挪了挪,露出底下的机械眼,专注地看著艾伦。
「你——」
正想问对方是不是接到韩吉命令过来的,索尼朴然张口,一口将整人他吞下。
***
七晕八素地被吐出来,艾伦完全没有骂遭话的力气,只能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若不是因对方连两次替自己挡刀,让他讲低警戒心,他也不至于被一只中低阶软体吞进肚子里。
这怪物在地底移动的方式不是像蛇在爬行,而是像钻头那样高速转动制造前进动能。困在索尼肚子力的艾伦像被扔进脱水洗衣机,被强迫转个十万八千圈,他差点以为自己的核心要被这非人酷刑生生转出来。
他环顾周遭,街灯上一块摇摇欲坠的路牌告诉他还身在加拉哈德区内,索尼似乎只是把他带出安全警卫的骚鼻范围,没把他带离这个行政区。
艾伦跳望那些冒烟的地方,他真的离得很与远了,从这里看,白烟细的像条毛线,地面仅细微震动。
这里的街道整齐,没半个用户在街上活动,整条街都是暗的,冷清像空城。
他看向盘在他身后的索尼,暗暗皱眉。
本来想顺势让安全警卫带自己回统治塔,索尼这一干扰,他的计画被整个打乱了。安全警卫已经被病毒AI收拾得差不多,有索尼跟著,他也有跟警卫单独问话的机会,那点小算盘看来只能做罢。
艾伦烦闷地在地上来回走动,不经意地发现那只机械眼一直盯著他,搞得他浑身不自在。
「一直看著我做什么?韩吉还有交代什么特殊指令?」艾伦口气不好地问。
索尼转动它的机械眼,没说话。它语言系统是最基础的电脑语言,而且没有人工声带能出声,机械眼的变化似乎就是它回答质问的方式。
想当然,艾伦完全看不懂索尼想表达什么,正想著是不是要换种问法,身后就传来新的动静。
虚空中无声无息地咧开一到裂口,索尼原本缩著的脑袋高高立起,专注地看著裂口,机械眼不断发出镜头拉近和拉远的声响。
艾伦没什么兴趣的移开视线,瞧索尼机动的模样,用膝盖也能推论是韩吉打猎完毕,准备带他回牢房。
想到又要被困回那个地方,艾伦的眼神都因为郁闷淡了光芒。
所有松懈都是致命的。
一道光束打穿胸口,把他轰在地上滚了七八圈才停下。
艾伦狼狈地爬起来,捂住胸前拳头大小的洞,迅速检��损伤程度。
核心没受损,但状况仍不乐观,他感觉到自己接收和消化外界讯息的速度显卓变慢。
一条闪著黑光的缎带游过来,缠住他的手腕想把他绑起来,被艾伦一怒之下扯断。
这一扯的代价可大了,艾伦视野里的介面瞬间暗去一半。
那群病毒AI在修复他时,将他的核心放偏了原来的位置,这分偏移让它幸运的躲过第一下袭击,不幸的是替放在核心位置的处理器被打烂到不可修复的地步。处理器的损毁间接影响到核心运作效能,本来就已经被限制住大半效能,这些辅助程式再坏去,他所有战斗功能都超过当前运算能力。他刚才那一击就像某台负荷不了运算效能的手机,引发毁灭性后果。
三秒后,显示「修复中」的对话框慢吞吞跳进视野。
艾伦整人罩在一朵乌云哩,懊恼地低下头。
糊里糊涂地用掉最后一发子弹,他真不敢相信自己也有这么犯蠢的一日。
「別反抗,艾倫・耶格尔,老实跟我走,你被指告和近来数起恐攻事件有关,统治塔以下了全面通缉指令,若你没有反叛,审判庭会还你清白。」
艾伦慢慢回过头,看向说出这句声明的AI。
是一个黑短发、亚洲脸孔的女性AI,外壳的年龄与他相仿,性能是跟他一样的战斗型,几次统治塔宣导集会里见过面,但都没怎么交谈。对方总是冷著脸,惜字如金,艾伦感觉他们处不来,就没深交。
「米卡莎・阿克曼。」他准确地念出对方的名字。
艾伦一眼就可看出统治塔选人的标准,米卡莎和他交情很浅,实力旁行第二,若他真的要叛逃,米卡莎最能毫无芥蒂的把他大卸四块,然后再把残骸带回统治塔回收。
他偷瞄了对方一眼,对方似乎还没发觉他已几乎丧失动能,仍全副武装地戒备他反击。
艾伦瞬间感到些许欣慰,觉得那条缎带没有白断,第一时间表现出的气势帮他争取到宝贵的谈判筹码。
「先说,我真的没有背叛统治塔,我是被病毒绑票的,我也是受害者。」他声明。
「那些话跟我说没用,留著去说给统治塔听吧。」米卡莎说,从虚空中拉出弓意,搭上她那把漂亮且凶悍的长弓,「远端连线讯号没办法维持太久,我得抓紧时间,想证明自己清白就老实跟我回去!」
艾伦盯著那把在自己胸口轰出一个洞的武器,心里本来还存著的一丝期待慢慢冷却了。如果统治塔真的要带他回去,用不著这么大动作的。
「第一击就冲著我的核心打的人是谁?是你的行为让人无法信任!冲著犯人的脑袋先开一枪,对方没死才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想骗对方缴械,我可不傻!」艾伦压抑著心里的情绪吼著。
他如此拼命说服自己埃尔文的预言不会实现,那只是个想要让他觉得没有后路,最终骗他加入的把戏。统治塔会听他解释的,他可以洗刷被病毒感染的恶名,他还可以是那个单纯的AI,每天固定著上下班,跟几个烦人的用户拌拌嘴。
如果他们没派人来,如果那人没有一出手就是意图废掉自己的核心,他可以、他也会一直这么继续说服自己。
可是现在的他已经不值得信任了吗?艾伦丁著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掌,茫然了。
他往后退一步,随即感觉到有东西咬住自己的腿。
嵌著上千颗尖锐齿的口腔吞掉了他整条右腿。
艾伦有整整十秒是毫无反应地楞在原地。
索尼那一咬的破坏力不输利威尔,他的外壳只撑了二十秒,然后像块廉价饼干碎在那怪物的嘴里。
失去右腿,艾伦无可避免地摔倒在地,一把白色的长刀立刻架上他的脖子。
「忘了件事,统治塔要我转达一句感谢,谢谢那个把警卫的眼睛装到那只海胆身上的蠢货,」米卡莎不疾不徐的解开艾伦的疑惑,「统治塔用机械眼里的程式反Root,取得那只海胆的控制权,帮我们找到这地方和把你带过来都是在它的协助下才得以进行的。」
艾伦瞪著索尼,满腔的怒火在听完米卡莎的解释反而吐不出来了。
病毒AI迟早会发现索尼协助了统治塔,以利威尔的个性,肯定是二话不说、大开杀戒,就像统治塔不问一声就决定处分掉他一样。
某程度上,他们都一样倒楣。一个非自愿地被绑到暗网都城,一个非自愿地被装上机械眼。
际遇相似,同等讽刺,艾伦不合时宜地笑出声。
米卡莎皱眉,死水般的语气终于有了新的波动,「你为什么还笑得出来?所有人都在说你是统治塔的污点,身为战斗型旁行首位做出这种榜样,他们说你是个这个世代的耻辱。」
收到这样毫不修饰的直白批判,艾伦脸上依然挂著笑容。当事情已经遭过一个境界,已没法再更生气或无力,好像也只能微笑了。
他可以想像那几天跑马灯的头条:AI叛变震撼社群!第三次千禧虫冲击?!统治塔管理大危机!
论坛里帖子会用过往三��速刷新著,九成新留言用「真不敢相信艾伦・耶格那家伙居然叛变」来开头。他真希望自己也能参与留言热潮,因为最不相信这倒楣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就是他自己。
艾伦垂眼盯著地面,不再看视野任何新弹出的提示视窗,他没了战斗理由,他只觉得疲倦和孤独。
如果这场闹剧能在这里被划下句点,他就该在这里顺应著命运的安排结束。
无预警地,艾伦眼前的画面出现极为不协调的切换。视野里的损毁程度统计不见了,修复进度调整个消失,尖叫个不停的警示音突然学会沉默,他来到一个过分安静的灰色世界。
空气中滑过一条又一条运算中的程式语言,艾伦看见自己躺在一个颇为眼熟的Capsule里。视野像以某点为中心,只能作圆周移动,艾伦花了三分钟来弄清楚他的意识正困在Capsule上的摄相机里。他的状类似阿尔敏舍断线求生的时候,没有外壳,全身上下仅那一颗核心。
他无法理解这是统治塔新的折磨招数还是什么,外头渐近的脚步声让他心乱如麻,他慌忙低头,探找返回自己躯壳的线路。
可是心越乱,就越无法从纠一团毛线的资讯中掏出对自己有用的路径。艾伦自暴自弃地抬起摄像镜头,打算用一颗镜头的姿态进行谈判,可一抬头,他就被惊讶冻得再无动静。
他一度以为自己看见统治塔的最高权限管理员。
那一位常出现在宣导广告上,没有人不认得那张面容。可是记忆中,那一位的头发不是栗色,眼眸也不是翡翠绿,除掉脸孔和管理员的气息,眼前这人完全就是个陌生人。
这就奇怪了。加百列打所有缴活的AI的基本资料建一份共同档案上,那类似电话簿的东西可以查到所有AI基本资讯,目的可以有很多种猜测,像过去艾伦认为这是为了节省自己我介绍持时间的对策。那个曾经帮他认人无数次的档案,如今却找不到半笔配对得上眼前栗发青年的资料。
栗发青年注意到摄像镜头的动静,他微微一笑,Capsule的上盖就无声无息的打开了。青年伸出一指,轻轻放在艾伦锁骨之间的位置,悄声说了一句话。艾伦没听清楚,可是灰色的世界的回放到此结束。
視野拉回殘破的街道,艾倫看到盤在他身前的索尼,一腳踩在他肩上,正要把他的核心挖出來的米卡莎。
他伸手,准确地握住虫胸口刺来的刀刃。
他首次捕捉到深藏体内、过去十年来未曾察觉的发光体,他的意念崩解将它封禁此地的囚笼,��扯掉过灵魂里的愚蠢与骄傲。
漂亮的黑白双翼浮现在锁骨中央,象征著自己被赋予的礼物。在醒来之前,那位最后留给他的礼物和使命。
艾伦开口,双手紧张地握拳,他告诉自己能办到,他很肯定自己能办到,他一字一句,铿锵吼出他的第一个指令。
「索尼,立刻把米卡莎・阿克曼驱逐出暗往都城,把所有不请自来的虫子通通逐出去!」
索尼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咆啸,像有百座火山同时怒吼。橘色的机械眼整颗染黑,仅留瞳眼中心的一圈红光,它撑开全身的剑鳞,像一列失控的列车,狠狠往米卡莎的方向辗去。
***
「…索尼?」
正在翻检残骸的韩吉忽然抬头,怪异地看往某处街弄,「四百三十二号街?那边又没收到警报,那孩子跑去那边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利威尔臭著张脸走过来,「敢丢著南区的安全警卫抱得不见人影,你那宠物就是敢把跑错位置的骨头捡回来。」
「我早上命令索尼待在实验室里,它根本不该出现在户外!」韩吉皱眉,「有点不对劲,我给的命令完全没反应,该死的,它到底是在攻击什么鬼东西?」
「立刻开捷径,四眼!」利威尔听出韩吉语调里的不寻常,沉下脸色,「那小子是我的,你家的疯狗敢真的得把人咬死试试。」
韩吉骂了句脏话,爆发手速切出双人捷径。
十秒后,他们站在名为四百三十二号的废墟地。
这里的街道看起来远比被安全警卫蹂躏过的地区还凄惨,若硬要说个形容词,就是块刚翻完土的耕地,房屋、街道、公设,几乎所有东西都被索尼的嘴绞碎了。街道被破坏得太彻底,修复工作真的得从零开始。
「那什么东西?」不同韩吉,利威尔没分神观察环境,一眼就看到爆走中的索尼。
「老天,索尼怎么变成这个样子?」韩吉大吃一惊,五指拉出一个发光键盘,埋首一阵敲打。
利威尔按著性子等待韩吉控制住那头怪物,眼睛依然在四下搜索著,猛然发觉敲打键盘的声音停了,回过头瞪了同伴一眼。
「你那只宠物还没停下动作。」
「我控制不了它,我试过了,」韩吉缓缓抬头,表情空白,「我没法控制它了。」
索尼刚好在这时间点插入了一声爆吼,让事件看起来更为失控。
利威尔迸了半截粗话,抽出腰间的黑刀,正要冲出去时,却被韩吉眼明手快地拉住。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镜片后的眼眸早被某种狂热的情绪填满。
「我没法控制索尼!利威尔!它被夺走最高的控制权限了!你听懂了吗?我被夺走最高权限,我设的权限!」
韩吉大笑得像知道国家刚赢了世足杯的狂热粉,若AI有血液,她整帐脸肯定因兴奋胀得通红。她在利威尔主动甩开她前松手,她知道对方听懂他的话了。
「我真不敢相信,兄弟!你随便一抓就把我们辛辛苦苦找了十年的人找出来了!埃尔文怎么没早点派你上去呢?」韩吉疯吼。
利威尔把刀收回鞘,看往远处楼塔上,倚著风向针站立的一个人影。
像团破烂一样,断了一只整脚,胸口还多了个洞,站姿一点也不挺,可是他周遭的气息已跟稍早出门的时候完全不同。
「四眼,你说这小鬼……」
「如你所见!」韩吉狂喜乱舞著,吼叫直冲天际,「Bravo!Bravo!到手了!终于到手了!唯一能和抗衡加百列「金钥」控制、梅塔特隆持有的最高级别号令权限——『座标』!」
TBC.
晚点再针对各种名词补注释Orz
预计12月更最终章,把此坑填掉,
哨向每月至少一更,不和这篇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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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太阳下的罂粟花 —— 鸦片挽救了中共政权
作者:高龙 2013-08-03
作者走访晋西北,获见一批当年种植鸦片的档案,为40年代的边区鸦片种植提供了确凿证据。
利用这批档案和相关资料,结合采访到的民间记忆,作者对边区鸦片经济做了较全面的梳理。
今年春天,笔者来到了延安南泥湾,“陕北的好江南��。如果不是因为其在大生产运动中的特殊地位,这几乎是一个平淡无奇的陕北小镇。
周边是黄土高原的群山,山下是窑洞,以及一些新盖的房屋。建筑群沿着一条沟向两边延伸。一条崭新的水泥马路穿过小镇。偶尔会有零散的旅客驾车前来,在眺望远处的水稻田后远去。
早春季节,远处山上的森林还没有长出叶子。小镇前方大片的水稻田还未种植,上面是去年收割后剩下的干草。数十年前,这里还是延安的一片原始森林,有野猪、野羊等出没。
八路军三五九旅开荒后,森林消失,变成了田野。
南泥湾大生产展览馆是南泥湾的中心。里面的文物和资料详细讲述了八路军三五九旅在上世纪40年代大生产运动的历史。
但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事实,整个展览只字未提。这就是三五九旅开荒后的田野上,曾种植了大量鸦片。
回顾上世纪40年代的历史,与“自力更生”精神相比,中共缔造的鸦片经济对政权存亡具有决定性作用。
上世纪90年代,台湾学者陈永发对中共鸦片经济做了基础性研究。
此后,对这一问题的研究不断深化,新的资料陆续出现,其中之一是《延安日记》。这是苏联人彼得·巴菲诺维奇·弗拉基米洛夫在上世纪40年代的日记,对延安鸦片经济现象做了直观描述,里面有一些中共对鸦片经济的决策过程。
1942年至1945年,弗拉基米洛夫以共产国际驻延安联络员兼塔斯社记者的身份,在延安工作,与中共高层有过密切接触。
《延安日记》提到,“鸦片是当地贸易中最重要的一宗商品。”
笔者以这些研究、记载为基础,结合新发现的“忻州鸦片档案”,以及采访到的一批民间记忆,对延安鸦片经济这个“中共历史上的最大机密”(陈永发语)作一次较全面的梳理。
“忻州鸦片档案”
近期,笔者在山西省忻州地区见到一批当年晋西北种植鸦片的档案。据拥有这批档案的人士介绍,这批档案从忻州某县档案馆流出,以“卖废纸的价格”卖给了文物贩子。该人士花高价从文物贩子手中购得这批档案,并妥善保管。
根据档案所在地和内容,笔者将这批档案初步命名为“忻州鸦片档案”。
“忻州鸦片档案”数量达两百多件,内容涉及晋西北鸦片种植、收割、运送、税制等等,全方位勾勒了上世纪40年代的鸦片经济。出于学术研究和写作需要,该人士向笔者提供了其中的五件档案,内容包括鸦片种植、运输、税制等。“忻州鸦片档案”纸张都已经泛黄,但里面的毛笔字工整,信息量较大。
(“忻州鸦片档案”中的一件,“《谢家坪自然村烟簿》,三十七年八月一日制”,见题图)
“忻州鸦片档案”的面世,能够较大地夯实解放区鸦片经济这一重大课题的立论基础,为这一课题的研究提供全新的文献支撑。
目前研究延安鸦片经济的文献来源主要有几大块:陕甘宁边区的经济文件,国民政府的情报文件,国共报纸的一些线索,《延安日记》、《谢觉哉日记》等日记。与上述信息来源相比,“忻州鸦片档案”具有系统性,比如有完整的税制表等。
严重的危机到来
1941年,在陕北立足数年的中共迎来了严重的生存危机。这场危机是中共鸦片经济产生的直接背景。
皖南事变后,国共关系极度恶化。国民党停止了对中共的财政补贴“协款”。协款是国民党按月发给八路军的军饷粮米。此前数年,国民党的协款在中共岁入中占支配地位。1940年,协款比例仍高达73.54%。
国民党同时对陕甘宁边区全面封锁,试图切断边区与外界的联系。这对经济主要靠外援、内部工业基础薄弱的陕甘宁边区来说,是致命威胁。1937年至1940年,陕甘宁边区接受的外援最多占到85.8%。
(吸食鸦片的用具)
为应对危机,1941年2月,边区银行宣布停止法币流通,开始发行边币,当年就发行边币2300多万。
但边币发行缺乏雄厚的经济后盾,发行后一年之中跌了七八倍之多,引发了严重的通货膨胀。
边区的绥德、关中、陇东等地出现了拒绝使用边币的现象。边币也没有将法币挤出市场。到1942年底,法币在边区仍占有65.4%的份额。
国民党封锁致使边区物资奇缺,物价暴涨。1942年,延安的小米价格涨129%。
1937年后,边区农民的财政负担主要是救国公粮。1940年,征收9.7354万石,人均负担7升��,占年收获量的6.38%。而短短一年过去的1941年,征收20.1617万石,人均负担14.8升,占年收获量的13.85%。
沉重的公粮重负下,1941年,陕西志丹县发生了多次抢粮事件。
毛泽东在边区高级干部会议上说:“我们曾经弄到几乎没有衣穿,没有油吃,没有纸,没有菜,战士没有鞋袜,工作人员在冬天没有被子。”
直接的应对就是大生产运动。
1941年3月,八路军三五九旅开赴南泥湾,成为大生产运动的标志性事件。
(三五九旅南泥湾垦荒遗址留念)
1942年10月,中共西北中央局召开了高级干部会议,提出“边区党今后的基本任务是建设,而建设的任务就是生产与教育两大工作,其中生产更有决定性。”著名的大生产运动大规模展开了。
大生产运动是一场政权自救运动。陕甘宁边区政府专门成立生产委员会,制定和采取有效措施,扩大耕地面积,提高粮食产量,并号召种植经济作物。
而一种最重要的经济作物,却被教科书屏蔽:鸦片。
长期以来,开荒种地、伐木烧炭、纺线织布等成了大生产运动的宣传图景。而大生产运动最核心、最重要、最隐秘的部分,却是鸦片经济。
1941年,在中共延安政权最困难的时候,鸦片登上了历史舞台。
1945年1月15日的《谢觉哉日记》提到,“毛说我党犯过两次错误,一是长征时乱拿人民东西(不拿不得活),二是种某物(不种度不过难关)—— 缺乏仁政观点的人,则认为这是直截有利的办法,甚至发展到某货内销。”
其中的某物、某货,指的就是鸦片。
从谢觉哉的叙述“不种度不过难关”可知鸦片经济的重要性。
鸦片种植
鸦片在上世纪40年代能充当中共延安政权“救世主”的角色,并不是一种突兀的历史现象和天才的经济设想,而是有其历史延续性。
鸦片作为商品有几大特征:运输方便,价格高,市场广泛,山陕一带适合种植。此外还有关键的一点,鸦片是民国一种普遍流行的硬通货。《长征:前所未闻的故事》提到,有的红军战士回忆说,他们曾用鸦片当作货币去购买生活必需品。当时在贵州,鸦片通常代替货币流通。张国焘的军队没收地主财产时也没收鸦片,用来购买给养。
1941年,中共下达种植令,辖区农民每户栽种五至十亩鸦片。
对外销售,对内禁烟,是中共发展鸦片经济的方针。
1941年底边区成立禁烟督察局,后改为禁烟督察处。据《延安日记》记载,任弼时被任命为“鸦片问题专员”。
1943年9月22日的《延安日记》记载了中共高层对鸦片经济的决策过程,“政治局讨论了经济困难问题,找出了一个相当别出心裁的办法。政治局批准,加强发展‘公营的鸦片生产与贸易’。同时决定,作为紧急措施,要在一年内为中央政府所辖各省的市场(叫作对外市场)至少提供一百二十万两鸦片。”
《延安日记》还记载了任弼时转述毛泽东的话,“任弼时说,毛泽东同志认为,种植、加工和出售鸦片不是件太好的事。可是,毛泽东同志说,在目前形势下,鸦片要起打先锋的、革命的作用,忽视这点就错了。政治局一致支持中共中央主席的看法。”
1942年,陕甘宁边区和晋绥边区开始大量种植鸦片。
两地气候适合种植鸦片,在清代、民国都有种植鸦片的历史。据学者陈永发的叙述,1942年,晋绥边区有河曲、保德、偏关、神池、宁武、五寨、平鲁、朔县、岢岚等九处栽种鸦片。陕北分布更广,“除交通要道和接近国民政府地区外都有种植”。
山西民歌也提到了当年种鸦片的事。
山西忻州市河曲县文化馆贾德义采访整理的民歌《种洋烟》提到,“过了大年是春天,家家户户种洋烟。十亩地来八亩田,留下两亩种洋烟。”
另一首民歌《种洋烟》唱道,“青天兰天紫圪��兰的天,什么人留下个种洋烟。”
山西省忻州市退休干部王思聪,1945年至1953年,在晋绥边区文联下属的文工团、晋绥边区“七月”剧社、人民剧社等单位工作。
王思聪当年亲眼见证了晋绥边区种鸦片的场景。
1945年8月,12岁的王思聪在晋绥边区入伍。他年纪小,不能打仗,就待在文工团。王思聪告诉笔者,“晋绥边区种鸦片可以追溯到1942年。当时阎锡山、日本人封锁边区,外边的物资供应进不来。通过种鸦片这种办法解决棉布、棉花物资等经济问题。”
1947年,王思聪跟随部队文工团待在晋绥边区首府兴县。在兴县的大川里面,王思聪看到了大片罂粟,“一道沟到处有”。在他印象中,这一带的鸦片种过一年。“当时有规定政策,每户允许种多少鸦片,但我年龄小,记不得了。”王思聪说。
但王思聪亲眼见过农户收割鸦片的场景。
那是天气很热的7月份。收割在中午太阳最热的时候进行。“将大烟壳一割,白水流出了。鸦片刀下面附一个小桶,是农户自己拿铁皮做的。拿指头一抹,白水就流到小桶里面了。”王思聪回忆。
王思聪描述,当时种鸦片确实在一个艰苦的背景下进行。
他入伍后,部队两年发一套棉衣,一个季度发一块毛巾和一块肥皂。他那时候年纪很小,发的鞋很大,就在鞋上弄两个孔,拿绳子拴起来。那时候他们冬天就发棉衣、棉裤两件,里面也没有内裤穿。冬天没有袜子穿,鞋口的肉冻得流血。夏天也没有替换的衣服。衣服脏了到河里洗,洗了放在石头上晾干。人赤裸着在河里边,等衣服干了再上去。
文工团之后,王思聪在剧团工作。当时他们十几个小孩每天练功。练功特别费衣服,发的鞋不够穿。有次贺龙到剧团视察。他们的鞋前面都露出脚趾头了。他们十几个小孩拉住贺龙,让他一个一个看。贺龙发现他们的鞋确实烂得不行了,就写了个条,说“到后勤部领去吧”。机关就派了牲口到后勤部,给他们一个人领了一双鞋。
鸦片统购
在陕甘宁边区和晋绥边区,农户收割鸦片之后并不能自由销售,而是由政府设立烟站统购。
忻州作家任存弼告诉笔者,他父亲的第一个老婆韩秀女当年曾在晋绥边区农村种鸦片。
1942年,任存弼的父亲任强熙到内蒙古五原去了。任强熙的老婆韩秀女留在村里种鸦片。收割鸦片后,农户需要到政府部门设立的烟站销售。
韩秀女有一天去烟站卖鸦片。她当时觉得她产的鸦片质量等级很高,够头等。但烟站收购的人却给她将等级压得很低,说成三等。韩秀女脾气刚烈,当天在烟站据理力争,自己受了气。回去后她就把熬鸦片的水喝掉死了。
“忻州鸦片档案”中有一件《腰庄烟亩税册》,有关于腰庄农户鸦片种植情况的详细记录。根据《腰庄烟亩税册》,种鸦片的农户成分多数为贫农,少数为中农。该表统计了土地原耘亩和折苗亩的面积。原耘亩是土地的总面积,折苗亩是土地用于农业的有效使用面积。
笔者现将该村10户的鸦片种植情况列举如下。
谭二才,贫农,原耘亩是1亩,折苗亩是8分。土地产鸦片的等级是5等,产量是20两,征税是3.8两。
郭双喜,中农,原耘亩是1.2亩,折苗亩是1.05亩。土地产鸦片的等级是3等,产量是36.7两,征税11.8两。
张狗完,贫农,原耘亩是9分,折苗亩是8分,土地产鸦片的等级是3等,产量是28两,征税7.48两。
郝成成,贫农,原耘亩是4分,折苗亩是3.5分,土地产鸦片的等级是8等,产量是5.25两,应征税0.68两。
郝连栓,贫农,原耘亩是1.2分,折苗亩是1分,土地产鸦片的等级是7等,产量是1.8两,免税。
郭毛人,贫农,原耘亩是9分,折苗亩是8分,土地产鸦片的等级是6等,产量是17.6两,未写明征税数量。
郝三人,贫农,原耘亩是2分,折苗亩是2分,土地产鸦片的等级是6等,产量是4.4两,免税。
郭四虎,贫农,原耘亩是2.5分,折苗亩是2.5分,土地产鸦片的等级是4等,产量是7.5两,征税0.98两。
柴贵贵,贫农,原耘亩是1.5分,折苗亩是1.5分,土地产鸦片的等级是4等,产量是4.5两,免税。
郭存存,贫农,原耘亩是4分,折苗亩是4分,土地产鸦片的等级是3等,产量是14两,征税2.24两。
《腰庄烟亩税册》显示,农户种鸦片5两以下免税。“忻州鸦片档案”中有一份《48年药税征收比例》,对中共鸦片税收政策作了清晰的说明。当年晋西北的鸦片税制是按累进税计税。
1、 一律按每户总产量计征。
2、 每户总产量在五两以下者免征。
3、 每户总产量满五两者征收百分之十。
4、 每户总产量在五两以上至十两者征收百分(之)十三。
5、 每户总产量在十两以上至十五两者征收百分之十六。
6、 每户总产量在十五两以上至二十两者征收百分之十九。
7、 每户总产量在二十两以上至二十五两者征收百分之二十三。
8、 每户总产量在二十五两以上至三十两者征收百分之二十六。
9、 每户总产量在三十两以上至三十五两者征收百分之二十九。
10、每户总产量在三十五两以上至四十两者征收百分之三十二。
11、每户总产量在四十两以上者均征百分之三十五不再累进。
鸦片统购政策是冷酷的。农户种鸦片也有任务,属于政治摊派。如果完不成任务,农户得自己拿钱买鸦片,然后再上缴。
农户去烟站出售鸦片,之后换回等价货物,沿途设有严格的稽查岗位。需要有许可证才能放行。
“忻州鸦片档案”中有一件《36年交换许可证放行》。这件档案的日期是“中华民国三十六年九月二十五日”,即1947年9月25日。
《36年交换许可证放行》写着,“兹有宁武县第四区谢家坪村李喜牛、李金牛等五人携带药品三十六两到县上带换回等价货物,换布及衣服牲畜,业经批准发给许可证明,希沿途放行,此照。又给安满苍收执。县长王子仁 税务局长张一心”。
与以往研究者遇到的“特产”、“特货”等词汇不同,“忻州鸦片档案”出现了“大烟”字样。
“忻州鸦片���案”中有一件档案《烟站致赵应堂烟布价》,文字为:“赵应堂同志:祝您好吧。大烟已收下,毛重29.6两,皮重13.8两,净重15.8两,6个烟,共25万8000元,买布世齐布6匹,地球布5匹,又零尺7.8尺,请照数查收为荷。烟站侯成明启(1948年)4月30日”。
“忻州鸦片档案”中有一件《王子仁统购药材通知》。该档案详细地描述了1947年山西省临武县统购鸦片的事情。在档案中,鸦片被隐晦地称为“药材”。
《王子仁统购药材通知》提到,1947年边区政府在临武县统购鸦片,是为了“解决贫苦农民的生产资料”。统购鸦片则能“解决存药户农民的一部分生产资本,把它用于准备生产上,来积极克服困难。”
档案介绍,1946年,临武县灾荒普遍、农产收成很低,一般是三成至五成,在1947年积极准备大生产的时候,“农民的口粮种子都很困难,主要应该生产中解决”。
《王子仁统购药材通知》提到了统购的具体方案,提出在统购中首先满足灾荒比较严重区村全体农民出售药材(即鸦片)的要求,来解决生产资本。受灾荒较轻的村庄这期则只能统购一部分,统购对象数量均有限制。
在统购手续上,《王子仁统购药材通知》指出:
1、各村农民到统购站出售药材必须经过各村代表及工作团同志的讨论该出售多少,解决生产中什么困难,与组织生产结合起来,经过审查批准由村公所给予介绍证明才能来统购站出售,换取他在生产中必须资料(布花),如没有证明介绍,私人不得携带药材出售,违者查获没收。
2、药材价格,应依照布花粮主要的价决定……不使群众吃亏。
《王子仁统购药材通知》将统购时间定为三月份至四月底,设立了多个统购点,“依照各村各户不同情况民主讨论大量介绍存药农民前来出售,特别着重于组织生产解决其生产中的困难,以便积极开展大生产运动。”
鸦片贸易
边区政府收购鸦片后,在新华等化学工厂加工成熟鸦片,之后涉及到出售的问题。
如前所述,鸦片在政策上禁止内销。两大边区种植的鸦片,最后被售往国统区或日伪占领区。
1943年12月19日的《延安日记》提到,“不管怎么样封锁,特区同国民党各省甚至还同日本占领区进行着活跃的贸易。从特区运出盐、羊毛、家畜,近年来还有数量不断增加的鸦片。”
陈永发在《红太阳下的罂粟花:鸦片贸易与延安模式》一书中介绍,中共鸦片贸易开始是分散经营,后来集中统销。负责鸦片统销的主要是西北土产公司。土产公司是边区各党政军机关的合资公司,1942年底成立,主要任务就是推销鸦片,换取和掌握法币和日常必需品。1943年中共设立物资局,合并贸易局、土产公司等,全力展开鸦片推销。该年,中共从鸦片统销获利为岁入的40.82%。
据此数据,鸦片经济在挽救中共政权中起了决定性作用。
陈永发引用的国民政府调查显示,中共的鸦片由本地或外来商人承购,由军队保运。负责保运的是萧劲光的八路军留守处。保运费一两九十元。商人除缴纳保运费之外,每两烟土需缴纳登记费七十五元,过境税二十元。
1943年,陕甘宁贩卖的鸦片,60%左右来自晋绥边区。1944年,几乎全部来自晋绥边区和日本占领区。《延安日记》提及,贺龙部队所在地晋绥边区,是主要提供鸦片的地区。
根据现有资料综合判断,陕甘宁边区种植鸦片是从1942年至1944年。而晋绥边区种植鸦片时间要长很多,大约从1942年到1948年。
在中共鸦片贸易中,军队参与是典型特征。
陈永发指出,军队中的警一旅、独一旅、警三旅等也做鸦片生意。
1943年1月29日的《延安日记》记载,“到处都在做非法的鸦片交易。例如,在柴陵,还在后方的步兵第120师师部,拨出一间房子来加工原料,制成鸦片后就从这里运往市场。……在第120师师部里,讨论的中心不是战斗任务、作战和其他军事问题,而是怎么做买卖和赚钱。”
《延安日记》还提到,罂粟的种植与加工,大部份都将由部队来管。贺龙的120步兵师长期做鸦片生意。
虽然有严格的统销政策,鸦片黑市仍然存在。1943年十月十九日的《谢觉哉日记》提到,“法币和边币比价,牌价一与二二,黑市有至一与五六,甚至九者。原因是黑白二物统销不密,致银行不能掌握全部或大部外汇,加以破坏份子作祟所致。拟在一二月内做到消灭黑市。”
国共“鸦片战争”
在中共进行鸦片贸易时,国民政府实行的是禁烟政策。而国统区是中共鸦片的主要销售地,这势必引起尖锐矛盾。
与矛盾而来的就是国共之间的“鸦片战争”。国民党曾几次派人到邓宝珊驻地榆林和绥德一带购买鸦片,后转运到平凉和关中一带倾销,以打击中共鸦片统销政策。
事实上,国共军队间也有秘密的鸦片贸易。
忻州当地作家杨峻峰,1957年出生。1975年,杨峻峰在神池县农具厂工作,遇到老木工谷三。谷三是神池县大磨沟人,当时50多岁。谷三曾在八路军工作。他对杨峻峰讲了很多事。
让杨峻峰记忆最深的,是八路军拿鸦片换国民党军队的武器。活动范围就在山西北部。
谷三介绍,国军有武器,而八路军有鸦片。��方有交换的需要,会事先沟通。交换都是秘密进行。
在具体交换中,八路军将鸦片埋在野外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之后就离开了。国军过去,按照约定方位把鸦片挖出来,再把八路军需要的武器放进去。这些地方一般位于山区,比较隐蔽,但又不偏僻,人容易去。在双方整个交换过程中,人不见面。
国民党部队当时不允许贩卖武器,都是偷着卖,私下想要鸦片倒卖。
杨峻峰告诉笔者,神池县大磨沟另有一位老人丁执中,现已去世。丁执中1937年8月当兵,曾任连长。他是八路军里面负责拿鸦片换敌占区白银的主要执行者,13年职务没有动过。
阎锡山是实行禁烟政策的,提倡“烟赌脏欺的自治禁绝”。
《阎伯川先生言论辑要》为中共鸦片贸易提供了佐证,“至鸦片一物,禁种我省已经禁绝,禁吸实未除根。而邻省则因有土匪之故,大种而特种,现款之输出该省者,尤为不可胜计。”
在1942年1月17日的《阎锡山日记》中提到,“此次七十三师营长党金堂等四人之执行纪律,我们是万分的痛心。”
日记中所讲就是阎锡山军队与“河西某单位”拿武器换鸦片的事。
当时的参与者是阎锡山军第七十三师第二十七团第一营营长党金堂等四人,驻守大宁县黄河渡口。他们与中共辖区相关部门以货易货,从中谋利,被人告发。阎锡山获悉后,令党金堂等四人自裁。第七十三师师长高悼之奉命后,着团部军医勾鹿付给毒药。四人服毒而死。
1944年4月28日的《延安日记》记载,外国记者要到延安来访问,毛想借此同反法西斯联盟的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建立正式关系。
但尴尬的事情出现了。“大片土地都种上罂粟。这是件十分令人不愉快的丢脸的事情。”
但怎么掩盖几百公顷土地都已种植的事实呢?
答案正是著名的八路军三五九旅。三五九旅被派往该旅驻地通往延安及其冬季营地的道路两旁去铲除罂粟。
参考资料:
“忻州鸦片档案”
《延安日记》(东方出版社2004年版)
《谢觉哉日记》(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
《红太阳下的罂粟花:鸦片贸易与延安模式》(1990年12月《新史学》一卷四期)
《长征:前所未闻的故事》(解放军出版社2001年版)
《中国共产党历史》(中共党史出版社2002年版)
《陕甘宁革命根据地史》(甘肃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
《延安���经是天堂》(陕西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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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け前
搬家备注:于2018年2月25日首次发表于lofter
※含闪3剧透和对闪4的妄想
全文是从兰迪视角来看闪轨3起发生的事。
CP倾向是兰罗(ランロイ)和库里(クロリ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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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道夫奥兰多,从帝国克洛斯贝尔方面派遣至托尔兹士官学院第二分校,前来报道。”看眼前一副教导主任模样的男人身着军装,兰迪装模作样地敬了个礼。 年轻的军官回了个军礼,自我介绍之后,告知他其他同事还未来报道的消息,要他待命。
自己竟然是第二个前来报道的。 兰迪有些后悔不该一大清早就收拾行李,然后像个优等��一样从帝都搭乘列车赶到利布斯。
来到帝国是在两天前。 克洛斯贝尔的军警系统改制,特务支援科被强制解散后,兰迪被安排到了军部做教练员——一个没有自己的部下和多余时间,同时又能提供平级调动至帝国军校借口的职位。 他的调动决定得很仓促,同伴中只有同在军部的诺艾尔和米蕾优来得及和他道别,其他的不是有走不开的任务在身,就是逃亡在外。 「因为赤色星座开始在帝国活动,我有义务给老家擦屁股……安啦,我很快就回来。」 他用这个借口向两人解释,并请她们代为传达其他人,让他们别担心。 不知是不相信他的借口还是为离别感伤,听完这句话,训练场上以一敌十的两位戎装丽人什么都没说出口。气氛一度十分压抑,逼得兰迪不得不插科打诨地激得米蕾优骂出傻兰迪,才帮两人取回原来的状态。
现在想想,这真是蹩脚的借口。 赤色星座是他老家的烂摊子,他那个堂妹在加入噬身之蛇后更是疯得连叔父都压不住她,从这个层面上来说,他确实很希望能处理老家的失态——但不是现在。
他不可能在同伴们最需要他的时候抛下他们。 除非是为了保护他的同伴。
「怕是又要老生常谈,你有没有兴趣去托尔兹士官学院任教?」 说是视察训练情况,克洛斯贝尔属州第一任总督来到了更名为军警学校的设施,并在背书一样称赞了训练成果后又一次约了兰迪单独谈话。 「不了,我觉得现在的岗位很适合我。」 兰迪又一次搬出了一模一样的说辞来拒绝他。 「别着急,我���请你先看看这个。」这回对方没有再抬高任教的报酬,或是和兰迪谈谈他那个堂妹又惹了什么乱子,只是递给了兰迪一个信封。
信封里是一堆彩色照片,焦距太���导致被写体的面容模糊,但能依稀辨认出上面的人影。 每一张都印着他熟悉的棕发青年和绿发女孩的身影。
如果对准他们的不是照相机而是来复枪…… 兰迪感到背脊发凉。
「帝国的情报机关很优秀,区区几个通缉犯自然逃不过天网恢恢。」年轻的总督笑看着他,让人想起盯着猎物的毒蛇。 「现在可以让我重新听听你的回答了吗?」
两天后兰迪就被打包送上了开往帝国的列车,并疲于办理所有的手续和检查,直到现在来到托尔兹士官学院第二分校。
自称主任教官的米海尔少佐将他带到隔壁的校长办公室,将他引荐给第二分校的分校长和特别顾问——帝国的名将黄金罗刹奥蕾莉亚和爱普斯坦恩三弟子之一的舒米特博士。接受过两位名人的洗礼之后,他被带到了会议室,领取了厚厚一摞用作他今后教官生活指引的文件。 兰迪刚从中挑出记载开学事宜的文件,会议室的门就打开了。一名黑发青年和一名身材娇小的女性走了进来。
“……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传闻中的人物。”兰迪不由感叹了一句。 并不是说分校长和特别顾问并不让他震惊,要论知名度他们还超过了眼前的青年,但在新职场遇到大人物的震惊还是比不上在新职场遇到曾经敌对过的大人物。
灰之骑士里恩舒华泽,帮帝国巩固了对克洛斯贝尔统治的年轻英雄。 除了事先调查到的资料外,兰迪从两名与其交手过的同伴那儿也听到了不少消息。
对方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他显然也认出了兰迪——就像兰迪他们调查过他一样,帝国军方想必也把他们的资料交给了眼前的青年,以确保万无一失地清除帝国统治的障碍。
兰迪本以为自己会被丢到深山老林里提前体验与世隔绝的退休生活,没想到这会是个充满个性的职场。 作为一个有职业素养的军人和前猎兵,他可以接受这个突变,并立刻调整状态以配合新环境。
但如果能给他30秒时间冷静一下,他会很开心。
兰迪迅速阅读了刚刚找出来的文件,以确保不会在一问三不知的情况下和学生们见第一面。当聚精会神的阅读结束时,他发现不知何时灰之骑士鼻梁上加了副平光眼镜。
他不得不同意瓦吉的观点,眼镜确实会改变对一个人的印象。加了副眼镜后,原本带着些初出茅庐的懵懂的年轻人立刻就变得像一名小老师来。 眼镜可能是绝佳的伪装道具。
在兰迪来帝国���,也重温了当年潜入黑之竞拍会的变装实例。
加雷利亚要塞的毁损严重,虽然经过一两年的抢修恢复了部分功能,但尚未恢复原样。出于各方面的考量,帝国军方在抢先修复了铁路轨道后,将原本设置在要塞附近的列车站改迁到了贝尔加门。
所以离开克洛斯贝尔的那天早上,总督派来的两名“司机”驾车护送兰迪到了贝尔加门的车站。 美名其曰的护送实则为监视,这点他们都心知肚明。
作为大陆数一数二的金融和旅游城市,在成为帝国属州后,通过帝国的铁道网出入克洛斯贝尔的人络绎不绝,但考虑到和周边各国的紧张关系,入境的检察却不能放松。 兰迪站在人堆里,看着有过面识的入境检察官一个个询问旅客,估算着什么时候才会轮到自己。 所幸总督的人只负责“送”兰迪到车站,所以并不会参加这个长队列,只会在远处盯着他——当然这已经比寸步不离的护送好多了,他可没有和男人黏在一起的兴趣。
终于回答完了那些烦人的问题,带上入境许可证的兰迪往回走,准备在向监视者汇报完情况后立刻和他们说再也不见。刚迈开两步,他看到一个抱着一叠文件的职员低着头走来,眼看就要撞到他身上。 熟悉的发色让他恍了神,兰迪没有躲开,而是也装作没注意的模样,任由对方撞了个满怀。 “对、对不起……!”文件撒了满地,棕发青年俯身去捡,反而弄掉了挂在胳膊上的另一个公文包,毛手毛脚的样子狼狈不堪。 兰迪蹲下来,像任何一个对弱者动了恻隐之心的人一般俯身帮他捡起了几张纸,用右手递给了他。 “谢谢你。”面对兰迪递出的纸,青年没有拿住另一头,而是惶恐地伸出双手,握住了靠近兰迪的那端。 金属硬物被塞到手心,兰迪抓住它,松开纸张任由对方抽回,在伸出左手捡左侧纸张的同时,不动声色地把右手的那小块金属塞到了口袋里。
他和那位冒失的青年蹲在地上,近到好像一抬头就能撞到对方的鼻子。但谁都没有抬头,也没有开口,只是默默捡着那些文件纸——就和所有陌生人一样。
“……收好了。”兰迪偷偷从口袋里掏出那位总督交给自己的信封,将它们夹到了捡起的文件中间,塞到青年手里。他的搭档聪明如斯,看到其中的内容一定能立刻明白兰迪想警告他什么。 收好了文件,青年和兰迪同时站起身来。兰迪站在原地,看着他一边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感谢,一边鞠躬道歉。
“等一下。”在青年准备离开时,兰迪下意识地喊住了他。 棕发青年转过身来,四目相投,兰迪今天第一次有机会好好打量对方。 许久不见的搭档穿着稍显不合身的西装,戴着平光眼镜,双手用力抓紧文件害得纸张都有些变形——活脱脱一个因为害怕再次出错的新进小职员的模样。 正因他装得活灵活现,在场的所有人,旅客、职员、甚至那些看熟了通缉令上长相的军人,除了熟悉搭档所有习惯性小动作的兰迪外,谁都没有发现棕发青年的真实身份。 兰迪有一连串想问的,例如在哪里进修的演技,从哪里搞来这个变装套装,怎么知道自己今天要走,又是为什么冒着危险来到这个地方。 他没有问的机会,光是喊对方停步就可能引起监视者们的怀疑,更别提再说什么多余的话;他也没有问的必要,因为搭档的眼神回答了一切——隔着陌生的玻璃镜片,他看到的还是最熟悉不过的眼神。
“下回小心点!”兰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恶狠狠一些,好让外人听不出其中的一语双关。 棕发青年以几乎看不出的弧度朝他微微点头,接着像是为了盖过点头的动作似的夸张地九十度鞠躬,然后和每个被恐吓的软弱年轻人一样,转身飞也似地跑走了。
眼镜很适合他的搭档,也很适合黑发青年,以致兰迪也在考虑是不是也该去弄副眼镜来配合现在的老师身份——毕竟他上次被喊作老师,还是支援科一起在克洛斯贝尔大圣堂里给主日学校的小不点们进行特别授课的时候。
但在兰迪看到操场上的学生认出了灰之骑士并议论纷纷时,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改变气质的变装还是很容易被认出来,更何况他也没有那么受帝国军校学生的欢迎——与骑士和将军不同,认出自己的只有尤娜一个。所以他没必要去花那劳什子力气去弄眼镜,更何况戴了反而可能降低自己狂野迷人的男性魅力。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名单念出战术科学生的姓名。
兰道夫奥兰多正式开始了在托尔兹士官学院第二分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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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分校的生活比兰迪想象中来得要好。
兰迪对帝国两个阶级长久以来的矛盾以及内战后的情况都有所耳闻,来之前本以为同僚里会有死板的帝国正规军,或是失势了却还用鼻子看人的贵族子弟,并且无论是哪方都会极度堤防他这个从附属州派来的空降兵。
事实上,他们一共只有六个老师。两个刚毕业不久的雏鸟,两个兰迪也不想招惹的麻烦角色,还有唯一符合兰迪想象的米海尔少佐。
米海尔负责他们分校与军部的接洽,当然也负责向上头汇报他们几个是否老实。 想象了一下要以一人之力管住其他几个问题人物是多么头疼的一件事,兰迪都不由有些同情他。并且和他接触之后,兰迪知道他虽然认真到死板,但基本上只要不触及原则问题,他就算嘴上一口回绝,实则还是会给予些通融——这种不坦率的个人,和他认识的搜查一课的某位搜查官有些相像。
兰迪偶尔会觉得第二分校的同事们有些像他的熟人。
奥蕾莉亚分校长让他想起索尼娅司令,在她们面前兰迪总觉得自己矮了一头; 舒米特博士让他想起人偶工房的老人,说不定只是怪癖的技术人员都是那副模样; 里恩让他想起风之剑圣,重合的有师兄弟的身份、战斗方式、隐约流露的忧郁气质,当然还有能让当地小姑娘尖叫的知名度。 托娃不知为何让他想起塞西尔,两人外形上的魅力完全属于两种不同的风格,大概是温柔、宽容和奋不顾身帮助他人的共同品德让他产生了这种联想。
兰迪偶尔也会想,他们可能并不那么像,只是自己想念起了在克洛斯贝尔的时光。
谈不上长袖善舞,但兰迪本来就是个和什么样的人都能打交道的人,同事里虽然有些个性乖张的人,但至少二十多天来,兰迪和他们处得还不错——其中自然也包括里恩舒华泽。
两人共同担当机甲兵训练的课程,加上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偶尔会在训练场和澡堂碰上也会聊上两句,谈得也挺投机。
兰迪对里恩的印象不错,不如说他不觉得会有对里恩印象很差的人。 谦虚有礼,是个努力家,对那些问题学生也有耐心,简直让人感觉他没什么脾气。
不止兰迪的主观印象如此,从学生和同僚口中也能听到不少赞美之词,就连偶尔出现的那点批评意见听上去也像是在变相夸他。
例如同为克洛斯贝尔出身的尤娜非常亲近兰迪,一口一个前辈,看上去比起自己的担当教官更信赖兰迪。某天她曾拉着兰迪,把里恩和她的男同学当作帝国人代表大肆批判了一通,最后的最后才气鼓鼓地说到,“教官他明明不会网球,但竟然为了陪我打球一直在偷偷练习,难以置信!一般人会做到这个地步吗?!”说到这里,那丫头的脸蛋红通通的,恐怕不是如她所言被气得够呛,而是因为感动过头在掩饰害羞。 又例如里恩明明是个名人却没一点架子,热心帮小镇上的人打杂,这事全镇的人都知道。被大家背地里喊他教导主任的米海尔曾拎出这点对他提出了点���批评。 但兰迪却非常欣赏这种做法,这让他想起特务支援科刚成立时的时光。一行四人脚踏实地地做着不起眼的杂活,好不容易靠打杂收获了感谢,却被错当成了游击士,剥夺掉他们最后那点成就感。 那是又辛苦又没什么好处的日子,但却不可思议地非常充实。
里恩也不仅仅是一个三好学生模范教师,听说的谣传中来自内战的传闻和骑神背后的神秘,除了这些,兰迪直觉他背负着比表面听闻到的更沉重的东西。 但是兰迪并不想深究他的秘密,正如里恩也不会来打听兰迪的秘密。 两个人都知道彼此的立场不同,因此心照不宣地划了条界线。遵循着彼此的底线,两人可以轻松地保持普通同事的关系,甚至比其他组合更默契些。
他们都有自己该做的事,不能本末倒置。 在身为第二分校的教官前,兰迪首先是特务支援科的一员。
那天罗伊德冒着风险送到他手上的,是个用于台式终端的外接硬盘。 兰迪记得在他重要的同伴被悬赏后,缇欧连夜制作了这个小玩意儿,并通过特殊渠道转交给了逃亡者。 兰迪不记得缇欧是怎么解释其原理的了,只记得简单来说,其功能就是使持有者无论在何处都可以通过导力网络与其他同伴进行加密通讯。 自己的调任被决定时缇欧还没从财团总部回来,来不及重做个给自己。所以搭档怕是从哪儿听说了自己的行程,担心到帝国后断了联系,才先把原本使用的那个交付了过来。
这个决定现在看起来有些鲁莽。帝国和克洛斯贝尔不同,没有架设全国范围内的导力网络——也就是说,并没有那么多能供他使用的终端,更不要说使用时他还必须避人耳目。 但幸运的是分校那位全国顶尖的研究者对其有所需求,所以兰迪还是有通过终端和同伴联络的机会——只要避开老爷子和他那位来自利贝尔的小助手就好。 他没有时间等同伴同时在的时机与其连线,只能利用留言功能,通过简单的文字简讯将重点情报发过去。比如刚来帝国时介绍了第二分校的地理、装备与人员情况,又比如在开展第一次演习前把结社与猎兵团开始行动的消息传了过去。
四名教官加上二十名刚入军校的学生,前往帝国南部应对身经百战的恶性组织的袭击——怎么想都是强人所难。
料想自己加入结社的堂妹在附近,兰迪请缨外出侦查,一是为了摸清敌人的动向,二是为了了解这片土地,已增加己方的作战优势。还没来得及展开长篇大论的分析,他就被少佐勒令留在营地。 利用地形优势打游击战的选项被抹去,他只得留在指定好的营地,训练战术科和主计科的学生们如何应对紧急情况——他的学生也是他的士兵,作为长官兰迪有义务不让那批雏鸟丢了性命。
他们所担心的事情终究成了真。
当晚谢莉奥兰多和神速袭击了他们的营地,虽说在众人齐心协力的反抗和外援的帮助下度过了难关的,但物资损失惨重,也有在与自动兵器交战中受伤的学生。
兰迪第一次见到了里恩的同学,听他们说了旧七组的事。
西风的妖精走过来,和他聊了两句算是叙旧。 兰迪感叹世界真小,自己离开战场前见过的那个小不点竟然是新同事的同学。那时他的堂妹也是个孩子,现在却成为不折不扣的赤色战鬼。不知是不是因为碧之大树的战败使她成长,兰迪觉得她较上一次见面时收敛了一点,但这份成长无疑只会让她成为更加令人头痛的对手。为了应付她,自己也得再变强一点才行。
早早在战场实战的经历使她们飞速成长,也正因如此如此年少就成为了优秀的战士。 当然,如果要现在的兰迪评价,让比他家琪丫头大不了��岁的丫头片子上战场,他的叔父和猎兵王都该被剥夺监护权。
治疗伤员,修缮列车,清点物资……需要做的事堆成了山。刚和许久不见的同学们告别,里恩也立刻过来和他们一起挽救营地的惨状。
学生们大多很消沉。就算是所属于军校,他们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第一次出阵就遇到这种破格的敌人,切身体会到的恐惧使他们退却和迷茫。
“我们真的回得去吗……”正在检查被炮弹击中的机甲兵的损伤情况时,兰迪听到自己班上的男孩子嘟囔了一句。这孩子很有射击的才能,也挺聪明,老想着偷懒但靠投机取巧和临时抱佛脚总能将各项成绩维持到平均水平,最大的缺点是偶尔需要他正经的时候就会开始掉链子。 “别说这种丧气话,悉德尼。”兰迪往他脑袋上轻敲了一拳,“你不过是擦伤。” “但是教官……”褐发的少年的右臂正在接受包扎,只能用左臂捂住脑袋,防止再挨第二拳。 “不是能不能回去,而是一定要回去。”兰迪试图给他打气,“想想你回去之后有一大堆好事等着你,咬紧牙关也要撑过去。” “但是教官,回去了也没有好事。”男孩子哭丧着脸,“街上的女孩子只顾着搭讪库尔特,没人同意和我出去约会。” “男人要有梦想!悉德尼!”兰迪一把拍在男学生的背上,看到他痛得呲牙,“我回去之后要和帝都的漂亮姐姐们去兜风,然后包下一个高端会所,和满座美女喝到天亮。来!把你的也说出来!” “我、我回去之后……”他想了想,然后大声喊了出来,“我要借着库尔特!约那些女孩子去双人约会!!” “很好!就你来说是一个大进步了!”兰迪用余光扫到七班的青发少年用“为什么扯上我”的无辜表情看向这里,但决定暂且无视他。 “那你呢?塔齐娅娜。有没有回去后想做的事?”兰迪看向正在替悉德尼包扎的少女,朝她眨眨眼。印象里主计科的这个孩子比较内向又腼腆,刚才开始就愁容满面。好不容易靠悉德尼的大声喧哗吸引了其他学生的注意,兰迪也想借机给其他学生一并打气。 “我……”金发少女没想到被点名,一时慌了手脚,过了一小会���才鼓起勇气说,“我想回去以后,买桃乐丝老师下个月发售的新刊……” “谢谢你敢于说出来,那一定会是本好书。”兰迪夸了她一句,看到少女的脸上渐渐洋溢出满怀希望的神采。 “我的话,是想和好朋友见面。”听到他们的对话,托娃插了进来,想必是明白了兰迪的用意,也想帮着同学们一把,“小安之前来信说,马上就能回到帝国来。乔治君也说过段时间会抽空来利布斯。” “我的话,会再去旧货店淘淘看,有没有我想找的纸牌。”另一个体态修长的男生走过来,边回答问题,边将两个箱子放在医疗班的帐篷下,“教官,这两箱药品完好。我再去检查一下部分毁损的箱子里有没有能用的药品器具。” “谢谢你,斯塔克君。”托娃向他表示感谢,他向在场的人颔首,然后回到了原来的岗位上,做事干练,紧紧有条。兰迪不由想感叹,未来的商界精英大概就是这个模样,并且他一定很受女孩子欢迎。 “你们在说什么呢?”另一个受欢迎的男人加入了他们的对话,里恩驾驶骑神清理干净在车厢四周的重物后,刚从骑神上下来。 “啊,在说大家回去之后想做的事,”托娃笑着向里恩解释,“有了愿望支撑,大家能多点干劲。” “真是个好话题。”里恩也报以微笑,却没有接茬。
“里恩教官的愿望是什么?” 不知哪个学生问了一句。
“我……” 里恩敛了笑容,露出迷茫的神色。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兰迪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
“我希望……旧七组的约定可以早点实现,大家能早日重逢。” 里恩说着,恢复了刚才的微笑。
看着这个笑容,兰迪忽然想起搭档对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同僚的评价。 「凛然又有潜力,但却透着股寂寞。」 兰迪从来都十分相信搭档看人的眼光,而事实证明他说的没错——在听到这个问题时,里恩周身流露的是笑容也无法盖下的寂寞。
不论是故意隐瞒,还是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真心,里恩说出口的不是他真正的愿望——不然,缠绕其身的不会是希望快些从寂寞中解放的孤独。
他一定“也”没有说真话。
那之后其他学生也加了进来,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师生几个从小愿望交流到大梦想,直到米海尔忍无可忍喝令他们专注手头的工作然后快点去睡觉。
或许因为一直说着梦想和愿望,那晚兰迪做了一个梦。
某个午后,他一个人完成了当天的支援任务,疲惫不堪地走进中央广场。 任务太多,大家只能分头解决。他在最后一个任务中抓到了某个寻衅滋事还破坏公物的帝国贵族子弟,但费了半天工夫也只好拘留那混蛋三天。又累又饿不说,还憋了一肚子气,真是糟糕到了极点。 他推开那栋旧大楼的正门,大声说出一句“我回来了”。 玄关的灯光有些晃眼,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欢迎回来”,琪雅扑了上来,精准地撞到他的肚子。 艾莉穿着围裙,边摆碗碟边招呼他去洗手;缇欧正在为大伙盛饭,并向他宣告今天的晚饭是琪雅做的,神情比她自己做出了大成功料理还要得意;科长已经坐在餐桌旁看报纸,只等着开饭;蔡特则还霸占着会客区,见到他来,只是懒洋洋得打了个哈欠,没有任何起身移驾的意思。 正当他揉着琪雅的脑袋,问起今天主日学校的情况时,身后的门开了,夕阳顺着门缝照入一道温暖的橙色光芒。 罗伊德走进来,衣服上都是尘土,头发里还有没清理干净的碎屑,身为leader的他怕是又把最麻烦的任务留给了他自己。 兰迪转过身,想开口对搭档说“欢迎回来”。
然后梦就醒了。
兰迪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天刚蒙蒙亮,窗外是带些焦痕的树林,他仍然在托尔兹第二分校的演习现场。
他转过头,看看是否吵醒了和自己同室的青年。 所幸青年睡得很熟,酣睡中的笑颜里透着点哀伤。
不知道他是否也在梦中见到了他期望见到的人。
第二天的演习是比初日还要浓墨重彩的一天,预想之外的强敌和埋葬于这片土地的悲剧沉重地压在所有人的心上,是无论用任何语言去描述都无法传递的重量。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他们如前一天晚上所希望的那样结束了第一次实习,师生全员平安地回到了利布斯。
兰迪依旧见缝插针地和缇欧交换情报,将演习时的糟糕见闻传递给其他同伴。 同伴们的情况也不见得比他强。莱茵福特产的武器被大量运输至克洛斯贝尔,军事演习的编排日益紧密,帝国的重要人物前往属州视察的消息也定了下来。在巩固统治的同时试探共和国,整个属州弥漫着硝烟味。 唯一的好消息是缇欧从财团总部回到了克洛斯贝尔。她将这个消息写在最后,并多加了一句希望也能从兰迪这儿听到点好消息。
越是艰难的时候,越不能丢掉笑容。
在地下和同伴们互相鼓励,而在地上,兰迪需要做好自己身为教师的本职工作——谁都不知道下一次实习会被丢到什么狼窝虎穴,他要好好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训练学生,也要帮自己找回实战的感觉。
一人训练的提高程度毕竟有限,兰迪想起舒米特博士精心打理的小要塞,打算找他商量商量,能不能用做训练场。
去技术栋找博士时,里恩已经先他一步到了,两人正在上头围着之前回收的神机残骸说着什么严肃的话题。自知并未和他们熟到可以介入的份上,一半是为了避嫌,一半是为了不惹毛那个性情古怪的老爷子,兰迪在技术栋楼下的休息区域消磨时间。
内心抱怨着路法斯总督刻意克扣他的报酬导致他到了帝国手头也不宽裕,兰迪从怀里淘换了半天才摸出几个硬币,打算买罐咖啡解乏。结果手上一滑,一个硬币飞了出去,并平稳地在地板上溜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直到撞到只靴子才颓然倒下。
里恩弯下腰,捡起那个硬币,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它。
不知道里恩为何对着硬币出神,因为自己笨手笨脚弄丢了硬币而感到有些尴尬,兰迪装出不知道他也在这儿的样子朝他打招呼。话音刚落,里恩就以从未见过的气势猛得回过头来。他好像在回头的同时喊了什么,但没等兰迪分辨出那个音节属于哪个单词,就噤了声。
“……抱歉,我吓到你了吗?”明明自己也被对方的过度反应吓了一跳,但看到里恩脸上的表情,兰迪条件反射地道了歉。 里恩摇了摇头,将50米拉交给自己,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寒暄。
气氛较刚刚更为尴尬,兰迪立刻道别抽身,做他原本造访技术栋打算做的事。等他和博士交涉完毕,在返回小镇的路上,兰迪又回想起里恩当时的表情。
从开始的震惊到之后难以掩饰的失望,恐怕是将自己错认成了别的什么人。 要比喻的话,就像是被雨淋得湿透的走失的小狗,误以为饲主回来找它时的眼神。
而兰迪打从以前开始就对小狗一样的眼神没辙。
所以那天晚上,在酒馆偶遇里恩时,兰迪主动开口邀他喝上一杯。 那大概是他当惯了大哥的坏毛病,无法明知道有年轻人遇到烦恼还坐视不管,更何况今天下午已经是他自实习那晚在营地后,第二次收到对方发出的求救信号。 在身为第二分校的教官前,他首先是特务支援科的一员——他们守护法律,保卫克洛斯贝尔的和平,尽己所能地帮助所有遇到困难的人。 兰迪相信,他的同伴不会反对他的选择。
这是他第一次和里恩舒华泽推心置腹地聊天。 支援科的事,自己身为猎兵的过去,里恩在内战中的经历……那些本来顾虑彼此的立场与心情而三缄其口的话题,在此刻了解了对方的坦诚后,并不妨碍将之直言——当然,还是有能说的和不能说的事,即使醉得七晕八素,兰迪也不会坦诚到把和支援科还有联系的事说出来。
他的推测没有错,里恩确实将自己错认成了别人。 同伴、学长、损友、劲敌……在用各种词汇定义和那位友人的关系的时候,里恩又露出了寂寞的表情,刻意挤出的笑容也显得勉强。
从里恩的反应来看,那位学长怕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正因为思念对方,才会不经意间在别人身上投射那人的影子;正因为无法再见到思念的人,在念及对方时他才会那么悲伤。
兰迪想,自己说不定有被那些弟弟属性的小子们认错的被动天赋。 几年前在旧城区,当时刚认识不久的罗伊德也说过自己像他逝去的大哥——只不过那是为了安慰自己的引言,当时两人中消沉的那个是自己。
此时的里恩显然没有再安慰人的余力,不如说正因为平时压抑着自己不去想那些悲伤的事,要自己振作起来去鼓励去安慰别人,此时一直捂着的伤口突然暴露出来,才更脆弱不堪。
那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治好的伤。 他这个局外人此时只能帮忙减轻对方的痛苦,作为同事——限定在这个职场的同伴,去帮助他。
于是兰迪为里恩满上一杯杯酒,抛开沉重的话题,聊聊多年来游历大陆的趣闻,里恩热衷的历史,还有是男人都会感兴趣的话题。
来帝国还是有一点好处,比如聊到一些少儿不宜的内容也不用挨大小姐和阿缇的双重眼刀。
开端虽然是个巧合,但在来到利布斯的第二个月,兰迪终于主动拆掉了架在自己和其他同僚间的墙壁,也和里恩自然地建立起了男人间友谊。
第二天和缇欧通信的邮件中,兰迪如实写上了已知的第二次演习所知的情报。想起缇欧上一封邮件中希望听到些好事的要求,兰迪敲下回车另起一行。
「PS:里恩是个不错的家伙。」
邮件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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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克洛斯贝尔两个月,兰迪就又因公返回了这个生活了许久的地方。
老实说,从听到下一个演习地是克洛斯贝尔的那刻起,胸口就被什么梗住了。 兰迪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在列车启程离开利布斯的晚上,还能和里恩开玩笑要在唯一的那个自由行动日带他去夜店长长见识。
清晨时分,睁开眼看到的熟悉的街道风景。列车途经贝尔加门,正驶入西克洛斯贝尔街道。
帝国占领后发挥了其铁路交通大国的特长,配合所谓的八大都市计划扩建了克洛斯贝尔的铁路。例如这次利用的南面线路中,就增加了圣乌尔丝拉医科大学站和米修拉姆中转站,虽然他们这次的行程只到乌尔丝拉间道为止,如果能平安完成演习,就用不到那些著名的设施。
看着沿途的风景,兰迪不由自主地开始联想。 驻扎在贝尔加门的军友们一定正为了迎接帝国大人物在演习;大小姐怕是要陪着外祖父接待政界要人忙得不可开交;在不远处的乌尔丝拉医院里有他相熟的那些温柔美丽的护士小姐,想必无论何时都会一视同仁地救死扶伤。
兰迪不得不承认,他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平静。
以前听团里的老兵说起过回故乡探亲的事,此时的感受倒和他描述的有几分相似。 冥冥之中似乎有天注定,他这种出生起就颠沛流离的人竟然也能体会到归乡之情,还偏偏是在克洛斯贝尔——这个他生活了不过五、六年,还不到他生命的四分之一时间的地方。
在室友醒来前,兰迪就倚在窗边,盯着驶过的每一株草木看,仿佛一不留神就会看漏什么重要的东西——比如蔡特或跟随它的白狼,又比如带着琪雅逃亡的搭档。
和上回演习的流程一样,里恩带着七班外出执行任务,兰迪和托娃在营地里对另外两个班的学生进行实地训练。几个小时以后,里恩带着意想不到的访客回来了。
“哟,阿缇,五个月不见了!我们也抱一个吗?”没在与里恩同行另两个陌生美女身上停留目光,兰迪一眼就看到了里恩身边的那个小个子少女。兰迪快步走上前去,向许久不见的缇欧张开双臂。 短短几个月不见,缇欧似乎又长高了一些,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不愧是正值成长期的岁数。 轻描淡写化解了兰迪拥抱的玩笑,鲜有感情流露的缇欧也露出了微笑。
“第二分校和七组的各位似乎不是坏人,和罗伊德前辈交手的他也是。”缇欧朝右手边正和托娃汇报情况的新七组看了一眼,又小声说了一句,“和兰迪前辈说的一样,是个不错的人。”
“嗯,相信他们也没问题吧。”兰迪立刻想到,缇欧向第二分校发出委托可能也是想探一探从兰迪那儿听闻的第二分校和兰迪的同僚。
根据缇欧和里恩的旧相识们所述的情况,第二分校的诸人就克洛斯贝尔出现的幻兽交换了情报。不一会儿里恩带着学生和一名后援离开了营地,另一名旧七组出身的后援在和托娃叙旧,米海尔一早就因为帝国大人物的视察团的事被叫走未归,趁着安排学生们自主训练任务的空档,兰迪获得了和缇欧交流的时间。
幻兽的问题刚才已经和众人一同讨论过了,此时两人之间的悄悄话自是留给了不能放上台面说的话题。
缇欧告诉自己,从今天早上开始就联系不上其他的同伴。 他们在地下活动中和共和国派的黑月暂时达成了合作关系。回到克洛斯贝尔后,缇欧通过黑月联系上莉夏,将另行制作的秘密通信装置交给在逃的同伴。但是对面从两天前留言会想法处理迈因茨矿山的幻兽后,就再也没有给过任何联络。按新七组适才的情报,他们早已成功消灭矿山的幻兽重新潜伏,没有失去联系的道理。 其他人则被莫名其妙地困在了米修拉姆。 克洛斯贝尔代表的麦克道尔祖孙几天前就在米修拉姆的迎宾馆做迎接本次视察团的安排,隶属军警组织的人也被安排到米修拉姆执行警戒任务。今天早上所有人突然被告知原本视察著名疗养地的环节被取消,但帝国方面却不允许留在米修拉姆的相关人员离开,连外部通信都被禁止。根据缇欧的说法,黑月正在尝试利用其掌握的秘密途径和里头的人联系,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消息。
和幻兽的危机不同,这情况让兰迪直觉感到人为的恶意。
两人一番商议后,决定由行动尚未受限的缇欧先返回市里打探消息。 兰迪将缇欧送到营地门口,刚准备道别,东面道路开来一辆军用车辆,上头标示着铁道宪兵队的“TMP”字样。 “奥兰多中尉,你的岗位应该在哪里?”米海尔少佐走下车,冷冷打量着兰迪。 “报告长官,战术科的同学正在进行自主训练。”被上司抓包,为了多少打消对方的疑心,兰迪毕恭毕敬地汇报,“我正准备送走协助本次特别任务的专家人员。” “情况我听哈歇尔说了,”米海尔瞪了他一眼,转过去向缇欧敬了个礼,“普拉托主任,非常感谢您和爱普斯泰因财团的协助。请再稍作逗留,舒华泽那边的新战况也需要您帮忙确认。等结束后我会驾车送您回市里。” 缇欧点点头,礼貌地回应。军方提出协助的正当要求,此时执意离开只会适得其反。
“……米海尔老兄,你刚刚是从哪里回来的?”看着土地上留下的车轮印,兰迪隐约察觉到有些奇怪。 “注意你对上级的称呼,中尉。”对方像个机器人一样一板一眼地回复并无视了他的问题。 “你是为视察团的任务走的吧。视察团要光顾的兰花塔和机场都在市里,但你却不是从北面过来的……”结合刚才从缇欧那里听到的情报,谜团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内心的焦躁却也同时膨胀开来。 “东面……那好像是米修拉姆中转站的方向吧?”兰迪死死盯着眼前的帝国军人,语气中带上了些挑衅的味道,“天下闻名的铁道宪兵队去一个和视察团毫无关联的地方做什么?去海水浴场度假吗?”
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掌握了米修拉姆方面的情报,所以兰迪没有将推测的依据说出来。但米修拉姆目前驻扎了大量的克洛斯贝尔本地军力,就算有什么突发情况也不可能再需要帝国正规军赶过去——更何况对帝国军队来说,视察团的安全比留在米修拉姆的克洛斯贝尔代表的安全重要得多。 唯一的可能是,他们需要帝国军队完成一些不能依靠克洛斯贝尔地方军的任务——例如镇压克洛斯贝尔地方军本身,或是捉拿一些信不过本地军队会按命令行事的人物。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回到你的岗位上去。”米海尔不为所动,冷静地回答。 “我问的是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对方越是遮掩就越证明自己的猜想��确。兰迪感觉血液一下涌到头顶,一直压抑着的冲动和黑烟一样蹿了上来。他知道自己所厌恶的本能正逐渐露出来,但却无法控制住它。 “我再说最后一次,回到你的岗位上去,奥兰多中尉。现在我还可以不将你的过激言行上报。”米海尔语气坚决,“这是总督的命令,我只有权说到这里。”
兰迪生生吞下一连串问题,不再说话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即使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米海尔少佐也不过是夹在中间的棋子,没必要让他难堪。
“……普拉托主任,往这边请。”见兰迪罢手,米海尔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而是转而向缇欧说话,并像在前为她领路似的率先迈开步伐——对眼前的两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恐怕是他权限范围内能做到的最大让步。 “兰迪前辈……”身旁的缇欧扯了下自己的衣角,兰迪低下头去,对上饱含担忧的目光。通过刚刚的交谈,她一定也明白了同伴们失联的原因,但此刻她只是朝着自己微微摇头。 “我知道,阿缇……我知道。”兰迪牵动嘴角的肌肉,勉强地笑了下。
要忍耐。 现在必须要忍耐。 不管那个总督是不是食言而肥,既然同伴们可能落在他手上,现在他们只能忍耐。
两人回归了原本的工作中去。训练期间里恩一行人回来,就新进展简单地交换了情报。从里恩他们的态度和对话内容来看,他们对米修拉姆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既然那并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真相,兰迪也就装作无事发生——他不希望本就对克洛斯贝尔抱有愧疚之情的里恩和克洛斯贝尔土生土长的尤娜体会到自己现在的心情。
太阳下山前,上头突然传来了晚间由第二分校担任兰花塔警卫的决定,一行人浩浩荡荡登上列车。第二分校师生以外的援助者们也得回到市区,里恩的旧相识们搭上了便车。 缇欧却没搭同一趟列车,而是提前一小时由TMP的队员先一步护送离开。兰迪知道财团有紧急任务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是掩饰,帝国军一定是贯彻了适用在其他同伴身上的方针,彻底将兰迪和缇欧也隔离开来。 恐怕整个演习期间都不一定能再有和缇欧见面的机会。
学生期待着晚上兰花塔的宴会,因为紧张和兴奋而议论纷纷。对大多数学生来说,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的受皇族召见的机会。 兰迪在通商会议举办期间曾和奥利维特皇子有过一面之缘,加之并非帝国出身的他对帝国皇族没有什么特殊情感,因此也没有被周遭的情绪所影响。要是问他想见这个宴会上的哪个大人物的话,那恐怕非本地区的第一任总督莫属。
兰迪本想趁晚宴的机会找那个总督算账,结果路法斯像是刻意为了激怒他一样走到眼前点了里恩的名,又大摇大摆地离开,愣是把他当作了空气。 在森严的警备下,兰迪也只好放弃找地区领导人谈话。被对方用冷暴力对付的感觉很糟,就像空有一把力气却只能打到软棉花上,所有不满都会随着时间不声不响地消失。 从他对付自己的手段上,兰迪也隐约猜出了他这次用来对付支援科其他同伴的方法。
并不直接下手招致污名,而是迂回地限制他们,消磨他们的精力与斗志,让人不断地体会着无能为力直到彻底绝望。
即使事先有了心理准备,直接被结社的敌人挑明对方使用这种阴险手段对付自己的同伴时,兰迪还是感受到怒火在胸口熊熊燃烧。为了支援科的同伴也为了第二分校,他还算是撑了下来,没有当场翻脸,也没有被打击到一蹶不振。
憧憬特务支援科的尤娜在得知真相时情绪崩溃,将自己关在房里拒绝外出。但兰迪不是孩子,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暴自弃。他试图和米海尔交涉,由自己与里恩或是他们铁道宪兵队同行去解决结社引起的纠纷,但却被一口回绝——上头下了死命令,对他而言最多只能容许兰迪作为第二分校的一员和其他师生一同行动。
不知道那个总督到底想做什么。 一边把试图解决问题的支援科往绝路上逼,一边逼迫里恩自行想办法去解决问题。 他可不信那套嫌过时的英雄再夺去民心的说辞,如果仅仅是因为这样,犯不着单单强迫灰之骑士去做令他反感的事——帝国有名的将领可多了去了。更何况,总督在结社大闹兰花塔的晚宴前就开始实施“鸟笼”计划,比起临时派里恩去应急,更像是有人开始就策划好一切等他们上钩。 兰迪感觉自己仿佛踏入了一团迷雾,明知处处是陷阱,却完全无从入手。 他也没有余力去思考这些谜团,无力感与焦虑将他的心脏揪成了一团。如果是几年前的他,恐怕已经开始策划起如何脱逃后孤军奋战。
兰迪想起他们的leader。 无论内心有多么焦急,他都可以理智地筛选出所有有用的线索,并有条理地展开推理,做出正确的判断。
他从没像此刻那么渴望见到他。
里恩向他承诺会代替他们保护这片土地,别无选择的兰迪把和敌人的正面交锋交给了里恩,并不代表他就做不了任何事。 借着自己熟悉当地地形的优势,兰迪给后出发的新七组指了去星见之塔的近路;结合机甲兵点火装置的射程,他提出使用警备队的货运路线的建议;在决定作战方针后,他引导第二分校的学生前往众人计算后选定的发射地点。 遵守对里恩的承诺,好好保护学生,并最大限度地做好后援工作——这是现在的兰迪能做到的极限。
没关系的。 相信里恩,相信七组的学生,他们可以平安解决这个事件。 相信罗伊德,相信其他支援科的同伴,他们一定能撑过去。
不管黑夜有多长,终能迎来黎明。
虽然一度在星见之塔陷入了苦战,但在诸方协力下,终是击退了结社的两名执行者。
在踏上回程的列车前,缇欧前来送别。 总督依照开始承诺的那样,打开了“鸟笼”。虽然不信任他,但缇欧已和被关在米修拉姆的同伴们取得了联络,确认了他们的平安;在湿地逃亡的同伴们的消息目前还无法核实,虽然还无法完全放心下来,但至少帝国皇族介入给军队施加了压力,料想帝国军也不敢多做手脚。
兰迪朝送行的人挥手道别,又一次离开了“故乡”。
虽然有留恋,也有不舍,但这次离开时的心情却和上次不完全同,至少这次他不是被人胁迫,怀揣着满腔愤怒离开。 兰迪想,幸好他来到了第二分校。多亏了这个立场,他才能从外围解救被困在内侧动弹不得的同伴,也多亏这个机会,他遇到了值得信赖的新友人。
“咦,那边的是……?” 随着托娃的视线,车厢里的几人看向窗外。 认出远处三个人影的身份时,兰迪猛得站了起来。
一个高瘦的人影守望他们似的抱臂站在后方,矮个的长发女孩朝着飞驰的列车挥舞手臂,站在最前端的人的视线对上了车厢中的人目光,笔直、果断地朝着前方出拳。
感谢女神,他们没事。 感谢女神,听见了他的愿望,让他再次见到了最想见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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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利布斯之后,兰迪觉得里恩和托娃的状态都有些奇怪。
仔细回想起来,在星见之塔那战中,看到尤娜传送至列车的地精代理人的图像时,托娃流露了明显的动摇。只不过自己当时满脑子都是克洛斯贝尔的事,没顾得上深究。
记忆中当他和托娃赶到塔顶时,里恩和旧七组的同学们跟托娃间说了些古怪的话。 「我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毕竟我们亲眼目睹了下葬。」 光从字面意思上看,困扰他们的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例如死者苏生。
又不是小说或戏剧,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若是一般人可能会这般对这个猜想嗤之以鼻,但有过亲身经历的兰迪不会这么想。如果有女神的至宝同等的力量,死者复活也并不是天方夜谭。
当然兰迪也只是比其他人更认同这种可能性,并没有提供线索的法子。毕竟严格来说他所经历的死亡不是这一个世界的事,更何况那个孩子已经失去了力量,明显与这件事无关。
里恩和托娃显然不想和外人提及这件事,兰迪也只当作什么都没察觉,他不想因为毫无根据的推测再给同事带去二次伤害。
那天下课后在小要塞单独训练到傍晚,兰迪回教职员办公室,看到里恩一个人在整理教案,脸色谈不上好。 除了从克洛斯贝尔带回来的那个可能困扰他的问题外,战术科和主计科的两个问题儿童转到了他的班上,恐怕也是让里恩如此劳累的原因之一。他的一个缺点就是将自己逼得太紧,一旦进入了这种状态就不知道什么是休息和放松。
于是兰迪朝这位加班的同事打招呼,并开口邀他喝一杯,里恩也爽快地答应了。
一两杯酒下肚,看对方喝酒的频率已经脱离了工作状态,兰迪也放心地任思绪遨游。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里恩聊天的同时,他跳脱地从今天色拉用的菜有点老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始想,一直想到一些严肃的问题。例如结社在各地挑事的目的,克洛斯贝尔出现的幻兽之谜,以及可能卷入帝国与共和国间战火的故乡的今后。 等回过神来,兰迪发现桌上几瓶酒已经空了大半。
“喂、喂,里恩……你这喝的也有点猛了……”兰迪看着眼前的青年往杯子里倒满了酒,然后仰头一饮而尽。在自己出神的这段时间里,桌上的食物完全没人动过,只有酒空了一瓶又一瓶。照这个喝法,估计立马就会醉。 之前和里恩喝酒时,主要还是自己说个不停,里恩只是偶尔发表些建议,因此兰迪知道他喝酒时话并不多。但今天他这个的状态根本不是话多话少之差,压根就是在喝闷酒。
“没关系的……我留了兰迪先生的份…………来,我给你满上。”里恩好像已经有点喝上了头,醉眼惺忪,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他拿起酒瓶想往兰迪酒杯里倒,却失了准头,大半都撒在了桌上。 “STOP!停!今天到此为止!”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抢过随时可能化身为钝器的玻璃酒瓶,兰迪果断为这场酒踩上刹车。 一边扶着小声抱怨“说好今晚喝尽兴的呢”的里恩站起,兰迪一边从羞涩的囊中掏出几张纸钞找老板结账。
推开宿舍楼门,兰迪做贼似的,蹑手蹑脚搀扶着这个醉鬼上楼。 这个时间点学生都睡了,但老师们可能还醒着。无论是被主任逮着挨一顿骂,还是被分校长逮到拖出去喝第二摊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骗子……”里恩迷迷糊糊地小声骂了一句。 “是是,是我不好。下回再陪你喝。”兰迪随口敷衍,心想不管今天怎么闹着想继续喝,明天起床因为宿醉头痛时你就知道后悔了。 “借钱不还就算了……这回又想继续骗我……”不知道是不是酒后吐真言,里恩罕见地开始发表不满。 “讲点道理啊?今天买单的是我。”明知道喝醉的里恩在说胡话,和他较真也没用,兰迪还是发出了抗议。 好不容易到了房门口,兰迪从里恩兜里摸出了他的房门钥匙,将姿势从搀扶换成了背,让他趴在自己背上方便自己腾出手来开门。
“……骗我也没关系的。” 将钥匙插入锁孔时,伏在背后的里恩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和之前埋怨的口吻不同,里恩��语气有些奇怪,兰迪开门的动作也不由停住了。
“是骗我也没关系……我好想见你……” 因为姿势的限制,看不到里恩的脸,但他的声音中带着哭腔。
里恩对话的对象显然不是自己。
兰迪推开房门,将撂下那句话后陷入沉睡的人丢到床上,帮他除下武器、靴子和外套。 活动了下肩膀,兰迪环视四周,考虑脱下来的武器装备该往哪儿放。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到里恩的房间。 房间很能反应主人的性格,干净又整齐。和兰迪的房间不同,屋里没有什么娱乐设施,墙上也没有火辣美女的海报,只有一副写着明镜止水的书法。桌子上摆放着些教案和参考书,还有几张家人和学生时期合照。相框前很随意地摆放着一枚硬币,与井井有条的房间格格不入。 兰迪往刀架上放太刀时走近书桌,才看出来那是一枚50米拉硬币——和那天兰迪在机甲栋搞丢的那枚一样。
现在他好像知道了那天捡到硬币后里恩失魂落魄的原因。
在别人房间里打探隐私非常失礼,但兰迪的余光已经捕捉到了照片上的一个身影。 毕竟做了些时间的警察还长年和搜查官为伍,兰迪在侦查方面受到了强烈熏陶。 看到那张照片的瞬间,几个片段式的线索在脑海中连成了一条线。
那是一张大合照,照片的中间站着身着学生制服的里恩和托娃。 兰迪没有见过旧七组的所有人,但在演习地见过的他那几个同学穿着和里恩一样的红色制服,想必红制服的那些人是他的同级生,可以排除。 剩下右边托娃身边的三人和最左边的有点面熟的女性,其中只有一个男生穿着和托娃一样的绿色制服,其他人服装各异无法当作推理的依据,但他们看起来都较里恩年长。 穿着黄色工作服的微胖男生在前几天来过第二分校,其他两名女性,不管她们是谁都可以排除——毕竟里恩因为那枚硬币将兰迪错认成的,是一名学长。 唯一可能的,就是身穿绿色制服的少年。
照片上的他看起来和托娃很亲近,最关键的是,他有着和出现在星见之塔的那位代理人一样的银发。
按这些线索推理的话,这个少年就是和里恩有着孽缘的损友劲敌兼学长,已经因为某些原因离开了人世,但却疑似死而复生——他的两个同事就是因为意外地见到了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才会变得奇怪。
在克洛斯贝尔,他和里恩都见到了想见的人,但是生离和死别是不一样的。
兰迪见到了久别的同伴,知道他们真真切切地活着,知道只要努力终有再重逢的一天。 但里恩却不同,他不知道他见到的是谁,感情上渴望着奇迹的出现,但理智却告诉他不可能,不管再怎么抱着渺茫的希望去努力,也可能只能获得一场空。
因此里恩压抑着自己不去想那些如果,告诉自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否则他可能会被虚幻的亡灵缠住,无法迈开前进的脚步。 但是当理智消失的时候,他终究说出了真心话。
「是假的也好,想再次见到他。」
兰迪默默关上房门。
或许明天里恩问起酒后失态的事时,告诉里恩他喝醉了后倒头就睡没有给自己添任何麻烦,并递上缓解宿醉症状的药物,才是兰迪现在能为他做的最好的事。
回到自己的房间,兰迪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看了一会儿,又回想起那位银发少年的脸。 “根本一点都不像啊……” 他感叹了一句,随即躺倒进入了梦乡。
————————————
在下一次演习中,第二分校前往了帝国西部的海都,一切照旧——七班在外执行各路委托,他们八九班在营地训练。
兰迪对奥尔迪斯周边挺熟悉,猎兵时代他没少在这附近活动,赤色星座的高级会所“诺艾布朗”当然也开到了拉克维尔——没有比赌场更容易操纵现金流的地方,作为少东家,兰迪当然是那儿的常客。 当年的赤色死神我行我素,视法律为无物。有米拉,有实力,他们就能为所欲为——至少在他当时生长的环境里,他和谢莉都是这么被教育的。 只要委托人让他们看得顺眼,并给得出他们满意的价钱,他们甚至不介意直接冲进帝国军的海上要塞来一场突击战。前一天在战场上浴血厮杀,后一天就在拉克维尔花天酒地,一晚上挥霍的比他做三十年警察挣得还要多。
当时觉得这种生活自由又豪气,现在想起来只觉得是循环往复,一昧追求刺激却毫无意义的日子。
当年的斗神之子怎么也不会想到几年后重回故地,自己会乖乖听命令留在简陋的营地里,为给一群十几岁的孩子的训练喊“一二三四”——在当年的自己看来现在的自己一定是个畏首畏尾的软蛋。 不过彼此彼此,现在的兰迪看起来,当年的自己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该蹲几年号子反省的混蛋。
去掉那些浑浑噩噩的日子不说,兰迪还是很中意奥尔迪斯特产的朗姆酒。 诺艾布朗的各个分店里都常备着各种高档酒,其中自然少不了这个品种,有时兰迪在自己的小队的行装里也会放上瓶——想放纵时就和大伙儿来几杯,在必要的时候,这酒也是不错的助燃剂。 他光顾的某个小村子的酒吧柜上也有奥尔迪斯产的朗姆酒,记得还是算得上高档品的玛丽昂兹牌。完成猎兵的任务后,兰迪偶尔会装作一般人找村里的同龄人厮混,也有了谈得来的普通人朋友——直到他在成为下任斗神的考验中牺牲了那个村子,害死了那个有小狗眼神的年轻人。 兰迪离开猎兵团时也带上了存在那个村庄柜台里的那瓶朗姆酒。那瓶酒和他一同四处漂泊,在克洛斯贝尔陪他消磨时光,最后在梅尔卡瓦号上完成了它的使命。
那天晚上和搭档喝干那瓶朗姆酒后,两人约好重新到酒吧寄存一瓶。 但那之后先是忙着处理独立国事件的残留问题,接着帝国军队开始了无血占领,到故乡被并入帝国版图后搭档被通缉,一连串的变故让他们还没来得及兑现这个诺言就被迫分开。
无法坐在一起喝上一杯,但至少可以先找到瓶好酒。 兰迪在帝国可没少往酒柜里探头,但来帝国后的日子过得也太过规矩。行动受限去哪儿都得打报告,导致他非但好久没有摸过筛子和扑克,没有任何机会和美女搭讪,甚至买个好酒都困难重重。 不知是这几年沿海都市酿的酒成了紧俏商品,还是以前好酒好肉都来得太过容易不知一般人的疾苦,来帝国后三个月里头,他都没能找到奥尔迪斯产的酒,更别提是那个高档品牌。
这回来海都演习一定是女神的指引,这下终于有机会在本地买到当地产的朗姆酒。
演习的第一天晚上,兰迪躺在床上暗下决心,一定要让上司通过自己第三天的外出许可。
顺便盘算着时间,同室的里恩也应该回来了。 半个多小时前,里恩穿戴整齐离开了他们的房间。通过列车门开合声和各人脚步声,去掉和托娃她们聊天的时间,里恩先是在户外逗留了十多分钟,回到车厢后快二十分钟了还没有回来——结合今晚和他结伴而归的人选和他对里恩的了解,很容易猜想发生了什么。
…… 太不公平了!这些可恨的资产阶级弟!
就像女神从未正视过兰迪对资产阶级弟的抱怨一样,这回的小小愿望也没能实现。
演习的第三天,海上要塞发生了动乱,虽然最终在各方的努力下以最小限度的损伤解决了动乱,但兰迪的外出申请也泡了汤。
重回利布斯后兰迪还不死心地去交换屋和如水庵打探,心底想着万一老板趁着他们去奥尔迪斯的时候顺道让谁帮着进了货,结果不出意外地扑了个空。 也是,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站在货架前,兰迪叹了口气。
“兰迪先生,在找什么东西吗?” 回过头去,里恩站在身后问自己,可能是听到了刚才的叹息。 这事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兰迪将在找朗姆酒的事如实和里恩说了。里恩让自己稍等,不一会儿就带着瓶眼熟的酒回来,要将它送给兰迪。知道这酒价格不菲,兰迪当然不能白收。 “之前兰迪先生也请我喝过酒……真过意不去的话,再请回我就好了。” 里恩执意不肯要钱,再推辞下去反而有违他一片好意,兰迪答谢后收下了。
“不用客气……希望和‘他’的约定能早日实现。” 里恩说完,转身离开了如水庵。兰迪知道他也和同伴许下了许多约定,但至今哪个都还没实现,也有约定可能永远都无法达成。 看着那个背影孤零零地消失在门后,兰迪觉得心里堵得慌。
回到房间,兰迪小心翼翼地把来之不易的酒收到了柜子里。
自己还真是受女神眷顾的家伙。
夹着尾巴从战场逃到了克洛斯贝尔,却收获了朋友,搭档,称得上家人的同伴。 从克洛斯贝尔被赶到了帝国,却进到了一个好职场,遇到了那么好的同僚。 做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却有愿意原谅他的人在。
那他也应该知恩图报,为愿意原谅他的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兰迪打开柜子,将那瓶朗姆酒放到了矮桌上。
邀请里恩一起试喝时,里恩还有些顾虑,一脸歉疚地问不和约好的他一起开瓶真的没问题吗。 兰迪倒觉得搭档非但不会在意,还会主动邀请里恩。这本来就是里恩送给他们的酒,而且里恩还帮他们守卫了故乡,这点小恩小惠完全不足以报答这份恩情。
和里恩相识,不知不觉也有4个多月了。 从刚开始互相顾虑着保持距离,到互相袒露真心,两人之间建立起了牢固的信任和友谊——但正因如此,兰迪才必须早点把话说清楚。
不管建立多么深厚的友谊,兰迪终究不属于这里,等到时机成熟他会立刻回到同伴们的身边。就算知道里恩害怕孤单,他也不可能成为无论何时都选择站在里恩身边的那种同伴。 兰迪不希望他的离开会使里恩受伤害,所以他早早地向里恩预告他会离开。
但这并不是说兰迪就打算对里恩弃之不顾。 不知道别人是不是都看了出来,至少在他看来,里恩是个重感情,有正义感又有少年人的天真,怕寂寞却总是在逞强的人。 一言以蔽之,是让他完全放心不下的年少的挚友。
他们是相差几岁的友人,但不是独一无二的同伴。 同伴无论发生什么都会选择里恩,一直陪在他身边,这不是兰迪的位置。 兰迪只是痴长几岁的挚友——可以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再飒爽离开,不留痕迹地站在他身后援护射击,直等到可以陪伴里恩的那个同伴出现为止。
当然,和里恩喝酒时,兰迪只说了前半,没把后半段说出来。 他又不是想博取里恩的好感,这话本来就没必要说出来。与其乱开空头支票,不如实际上多做些帮衬他为好。再说这话也怪肉麻的,除了那些直球选手,谁都说不出口。
第四次演习的目的地是帝都,临近帝国的夏至祭,麻烦事也多了不少。 这次演习里,分校长和特别顾问爽爽快快地从一开始就和他们同行——事实证明他们一同过来是正确的,第一天就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一方面,百人的共和国谍报部队进入了帝都,每人都配有乌奴尔社未知的最新装备,十分难对付,弄不好会导致原本岌岌可危的外交关系破裂,直接开战。
另一方面,埋葬在帝都旁修梅尔灵园也发生了事件。 罗格纳侯爵的长女失踪,在灵园发现了她的遗留品。 同时,本该埋在灵园中的苍之骑士的遗体离奇消失。 说来惭愧,直到这个时候兰迪才把帝国内战中活跃的苍之骑士和里恩逝去的学长对上号。
里恩本靠着不可能死者复生的理由,否定了地精代理人是他的学长,现下学长死亡的事实被动摇,几个人物之间渐渐连上了等号。 至于他为什么会死而复生?为什么复活后会在敌方?其他几个复活者是否出于同种原因复活?谁都不知道答案。 围绕着那位学长的谜团越来越深。
不管怎么说,他们还得优先处理共和国间谍的问题。若不能在明天四点前将他们捉拿归案,帝国政府就会发布戒严令,到时候人心惶惶,战争也一触即发。 奥蕾莉亚分校长果断分配了演习第二天的任务,里恩和七组继续游击任务展开侦查,而兰迪他们则负责抓捕。 当晚第二分校的教官们都参与到抓捕任务的分工与安排——除了里恩,他早和旧七组约了那天晚上见面,而且他不参与抓捕活动,本来也没有留下的必要。
分校长催他快去,交��完情报再回来;兰迪和托娃也附和让他玩得尽兴。大家都知道,他从来帝都前就非常期待这个约会。 况且任谁都能看出来,里恩的脸色差得出奇——他非常需要和那些能跟他共享烦恼的人在一起。
剩余的几人分头为第二天的行动进行准备。兰迪和分校长一同将战术科和主计科的人分成了两队,又研究了帝国地下道的地形,制订了几个作战计划,一晃眼已经到了凌晨。
车厢里十分安静,学生们恐怕都已经睡了,兰迪轻手轻脚地穿过有卧铺的过道,打算回教官车厢,冲个凉就睡。冷不丁地打开房间门看到不请自来的访客,兰迪一怔,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搭话。
托娃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窗外发愣,门开了过了几秒才发现门口站着个人。 “诶?兰迪先生?!……啊,我走错房间了?”托娃环顾四周,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下跳了起来,“对不起,我这就离开。” 托娃偷偷擦了擦眼角,猛得一鞠躬就往外走。 “等一下,小托娃。”兰迪喊住她,迎上了含着泪光的大眼睛。 “要不要去喝一杯?” 兰迪朝她眨眼,用大拇指往餐车的方向一指。
安抚托娃到餐车坐下后,兰迪用餐车里的工具弄了杯热牛奶,递给了她。 收养了琪雅之后,兰迪也学会了这些原本一辈子都不会碰的饮品的处理方式。他发誓绝对不是因为托娃的体型把她当孩子看待,只是此时来一杯热牛奶可以帮眼前慌乱的女性安神,而且如果没有邀女性共度良宵的意思,还是不要主动在半夜里邀请人家喝酒比较好。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喝了热饮后,托娃也平静了下来,“小安下落不明,库洛君可能复活还变成了敌人,乔治君又一直联系不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这种困难的时候,学生们也很不安,作为教官我明明应该坚强才对……” “别介意别介意,遇上这种事,换谁都要慌。”兰迪用轻松的口气安慰她,“在克洛斯贝尔的时候你们不是也看到我丢脸的样子了吗?就当扯平了。” “哈哈,兰迪先生真的很会照顾人。”托娃破涕为笑,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低下头,“……库洛君也是这样,平时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关键时候很会照顾人。” 这已经不是兰迪第一次被人以吊儿郎当为基准评判了,兰迪很快就想起了另一个用这个词来比较自己和那位库洛君的人。 “那个库洛君,他是什么样的人?”事到如今,兰迪对那位吊儿郎当同伴产生了好奇。
那是他第一次从库洛阿布斯特的其他友人口中听说他的故事。 里恩的学长,托娃的同学,旧七组的一份子。 帝国解放战线的首领,苍之骑士,还有现在的地精代理人。
库洛阿布斯特的人物图渐渐在兰迪的脑海内成型。
兰迪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和自己很像,例如做了数不清的混账事的地方。
仔细一想,自己之前和他也不是没有交集。 两年前的通商会议里,兰迪和特务支援科的同伴担任兰花塔的警备工作,库洛和他帝国解放战线的手下则对兰花塔展开了恐怖袭击;同一个会议里,兰迪追捕他那些帝国解放战线的手下却以失败告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叔父和堂妹将那帮人灭口。 你看,混账的地方确实有相似之处。
而做了那么多混账事,却仍有人愿意接纳他们的地方也一模一样。
兰迪想起了迈因茨矿山上的事。 那天他半夜出逃,瞒着同伴上山和老家的人决一死战,却糗得不行。若不是leader带着支援科冲出来,他就被堂妹取了性命。 在自己倒打一耙地朝他们发火时,罗伊德说,就算兰迪自己都不原谅自己,他们也会原谅他的。
这点想必库洛阿布斯特也是一样。 做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伤害了为他付出真心的人,但就算他自己都不原谅他自己,至少里恩和托娃也会原谅他。
和自己一样,库洛阿布斯特一定也是个受女神眷顾的幸运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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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迪前辈,你委托的货送到了。”缇欧从身后搬出个大号手提箱子,摆在兰迪面前,“把它混在财团和莱茵福特社共同开发的新装备里,意外地很轻松地就混过去了。” “谢谢你可爱的小姐,这是给你的谢礼,请笑纳。”兰迪学着帝国贵族的模样弯腰行礼,然后从怀里拿出了挂着四种帝国版工作咪西的钥匙链递给了缇欧。这是他破了些财向某个咪西爱好者买来的收集品,缇欧冒险帮自己带来了这个箱子,自己也该好好犒劳她一下。 打开那个手提箱,猎兵时代爱用的那把狂战士的部件整齐地排列在里头。
刚奥尔迪斯回来时,兰迪一直在找机会将新情报传给同伴,但修米特博士却一头扎进了小要塞闭门不出。某天偶尔在面包店撞见他,想着“机会来了”的时候,老爷子冷冷地对他来了一句“终端上正在对比三台神机的数据,少添乱。明天下午再来”,吓得兰迪出了一身冷汗。 不用问就知道,这位博士早就发觉了自己的小动作。想来也是,对研究者来说用于分析计算的终端就是他的武器,哪里有自己惯用的武器被人动过还��不知情的士兵。 「别来打扰我的研究,其他闲事我才懒得管。」面对瞠目结舌的兰迪,博士补充了一句。 犹豫着是该先说对不起还是先说谢谢你的时候,兰迪突然灵光一闪,最先蹦出了这句话。
「老爷子,你对黑之工房的武器感不感兴趣?」
这把狂战士和谢莉的赤颅一样,都是从黑之工房入手的规格外的武器。兰迪这把因为长年失修在之前的对决中被一刀两断,之后经过抢修勉强能用,却始终无法恢复成最佳状态。 黑之工房使用的技术特殊,对黑之工房毫无了解的技师不管多么优秀,都存在极限。而这位全大陆闻名的技术人员,说不定具备修理这把武器的能力。 所以在意识到修米特将科学研究摆在第一位的时候,兰迪就想到可以委托他修理这件武器——黑之工房的武器足以勾起他的兴趣,而有这个交换条件在,他也不会向军方告密。
第二天下午,兰迪就和缇欧联络,能不能想办法将那把武器送过来,缇欧答应他试试看。
将手提箱交给修米特博士时,他机械地将所有部件打量了一般,然后让兰迪等他喊兰迪来拿的时候再来。兰迪知道他是判断可以修理后正式接下了这个委托,松了口气。
考虑到今后的战斗,兰迪非常需要这把来复枪的火力。
“除此以外还有另一个惊喜,等中午再告诉你。” 缇欧故作神秘地说,要兰迪先陪她去看夏至祭咪西演出。 为了答谢她不辞辛劳为自己把武器搬过来,兰迪心甘情愿地从命。看她一反平常冷静的模样,和孩子一样兴奋地大谈咪西系列的新作,对着舞台表演大喊咪西加油的时候,站在一旁的兰迪不由露出了微笑,心想即使时间变了,地点也变了,但有些事情总是不会变。
“差不多到中午了,能不能给个提示啊?”看了好几遍咪西与机械咪西的爱恨情仇,兰迪终于忍不住问缇欧。 “也是,时间也差不多到了。”缇欧看了下时间,直起身来,又切换回了无咪西模式,“我们走吧。”
“我收到了一条联络,指定今天这个时间可以和我们在线联系……当然是通过兰迪前辈知道的方式。”缇欧边领着他沿着大路往前走边小声解释,四周都是沉醉于夏至祭的市民和游客,没有人会注意两人的行动。 “好消息啊!”兰迪刚想鼓掌,转念想到了个问题,“但我们去哪里找能连上网络的终端?” “问得好,兰迪前辈。”缇欧像是在等这个问题一样点头表示肯定,“帝国不像克洛斯贝尔那样全地域覆盖网络,帝都虽然有架设网络,但是大多都是企业为了商业目的办的,这种节日肯定都处于使用高峰。” “但是有一个几乎在全大陆都有联络网,并且目前帝国支部无人使用的国际性组织。” 缇欧说着,在韦斯特大道边的楼梯处停下。
“原来如此,游击士协会啊。”看到楼梯上方的建筑,兰迪明白了答案。 “没错。虽然协会的网有局限性,但协会的帝国支部可以连接上克洛斯贝尔支部,利用这条线我就能连接上全克洛斯贝尔的网络。然后……”缇欧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露出恶作剧时的浅笑,“我从阿加特先生那里借来了钥匙。谁让他今天一整天都要约会,支部没人用也是浪费。” “太棒了阿缇,你真是个大天才!”兰迪朝她比出了大拇指。 “咳,夸我也不会有什么好处。”缇欧的表情看上去还是没什么大起伏,只是嘴角以小弧度上扬,但兰迪知道对她来说,这个状态已经是她很得意的表现了。
两人走进那栋建筑物,看缇欧鼓捣了一阵,游击士协会角落的终端上映出了他们都熟悉的面容。
“缇欧,兰迪,好久不见。”屏幕那一头,特务支援科的leader朝着队友微笑。
这说法不大严谨,准确地说这四个月内他们见过两面,要计算能好好说上话的见面才是隔着一两年。但谁都不会在这个时候煞风景地指出这个错误。 谁都知道重要的不是措辞,而是久别后再次聚首的那份喜悦。
虽然很想花时间好好叙叙旧,但罗伊德正一人潜入市底的地下空间里的隐藏房间,约拿在那房间里留了设置好的终端,因此罗伊德这个外行人也能用它和他们联络。路法斯总督和情报局的少佐离开克洛斯贝尔后,对逃亡中一行人的包围网也大不如前,因此罗伊德才有潜入市内的机会。但尽管如此,通缉中的他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危险,只能长话短说。
“共和国的间谍,结社的神机,还有骑神和死而复生的驾驶员……”听兰迪说了来帝国后遇到的事,搜查官陷入了沉思,“看来今天和你们联络是对的,留给我们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为什么这么说?”兰迪抛出了朴素的问题。他从直觉上也感到危机近在眼前,但搭档应该是通过客观的依据推理出这个结论。 “正规军给你们的任务是按时抓获所有间谍,不然就开始戒严,料想下一步就是向共和国宣战。虽然你们完成了任务,没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但反过来想,对正规军来说,即使任务���败也无所谓。也就是说,”罗伊德顿了顿,“帝国政府已经做好了随时开战的准备。” “原来如此。就那位帝国政府代表的本事,说共和国派出间谍都是他们设计好的我也相信。”兰迪脑海中浮现出那位一口就能吞掉周边一个小国家的帝国领导人的样貌,“按阿缇之前的情报,唐古拉门都快被他们装成军火库了,早就想和共和国动手了吧。” “这次多亏兰迪你们,姑且算是熬过去了,但帝国这边一定会继续制造机会。一旦开战,夹在中间的克洛斯贝尔就会变成战场……可以的话真希望能在开战之前从帝国的占领中解放。” 罗伊德说到这里停住了。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理想,而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太过残酷。 但如果因为太艰难就放弃抗争,那他们根本就不会像这样聚在这里。
“关于结社和骑神,罗伊德前辈有什么想法吗?”缇欧切换了另一个话题。 “啊,关于这个,有一点我觉得有些奇怪。关于结社和帝国政府暗中有合作这件事,大家应该都没有异议吧?”结合每次演习的情况以及正规军对结社实验的态度,三人适才就这个问题达成了共识,“而关于帝国政府的动机,兰迪的意见是,帝国的革新派是打算利用结社的恶性事件给贵族派施压,以进一步削弱贵族联盟。” “是这样没错。”兰迪点点头,第二分校内部就那两次演习进行过数次讨论,也得到了相同的意见,“如果我们没介入的话,旧都的贵族只好求正规军入驻摆平事端,海都的伤亡也会变大。克洛斯贝尔那次也是差不多的道理吧,只不过打压的不是贵族派而是我们。” “但是结论上在造成打击所希望的效果前,结社就被你们击退了。”罗伊德有理有据地反驳,“而事先就安排第二分校去结社实验地演习的,也是帝国政府。” 兰迪一怔,这他倒是没想过。 这么一想,有几次的演习内容还直接是宰相的亲信带来的,只不过第二分校的人已经习惯作为军校接受军方的正当命令,反而有了思维盲区。
“罗伊德前辈说奇怪,是因为这里有矛盾是吗?”缇欧发问。派一拨人捣乱又派另一拨人解决问题,也不是为了通过后者赢取被害者的信任,行为人的举止明显矛盾。 “不,我只是觉得可能搞错了动机。”屏幕里的人摇了摇头,“确切的说是他们利用表面的利害关系编造出一个自圆其说的故事,让你们误认了他们的动机。” “刨去伪装的动机,单纯地从三次事件的结果倒过来推理,动机就很明显了,”罗伊德并不是将其当成战场或政治上的尔虞我诈,而是当作他最擅长的犯罪事件在推理,“我想,政府的目的可能是让第二分校参与结社的实验。” “第二分校……里恩和骑神吗?”兰迪想起了每次和神机正面交手的人物。 “或者是和第二分校有相同功能的组织。兰迪你也说过,每次演习都有目击到别的骑神吧?那可能就是备选方案。”leader低头侧目,露出了推理时常见的表情,“我觉得奇怪的就是这里。”
“如果帝国政府的最终目的是侵略共和国,那为什么要同时参与结社的实验?对方是国力匹敌帝国的大国,按理说该把所有精力投入备战才是,为什么会花心思安排这种表面上毫无关联的事情?”
“……比如希望在和共和国的战争中投入神机?”兰迪顺着他的逻辑给出了一个像样的答案。 “恐怕不会,没有至宝的力量神机根本无法长时间作战。”罗伊德否定了这个猜想。 “那就是他们已经弄到至宝了。骑神显然和至宝有关系吧?” “虽然不是不可能,但目前还无法推理出骑神为其充能的途径。而且那样的话,我想实验的内容也会是如何用骑神充能,而不是和骑神对决。”对兰迪随口说的第二个猜测,对面也给出了严谨的回答。 “那你说是什么原因?”兰迪放弃了继续猜。
“我没有想到原因。”罗伊德大方地承认,“所以我想,会不会我们预设的前提本身就出错了。” “前提是指?” “动机,犯人,以及这两件事之间的关联性。” “能说简单点吗?”搭档推理起来有时会说些难懂的话,让人听起来头大。
“抱歉,我说的太抽象了。”意识到表达不清,罗伊德主动道歉,“我们一直在预设的前提下进行推理,但是回过去想的话,帝国政府……宰相阁下的动机真的是侵略共和国吗?这起事件的主犯是谁?是帝国政府?结社?兰迪所说的地精势力?还是我们不知道的谁?共和国的战争,还有结社的实验、骑神、幻兽这些异常事件之间真的没有联系吗?” “我有点乱……”听完解释之后兰迪反而更头大了,“全都有问题的话不是根本没法推理吗?” “我只是觉得,先入为主的推理十分危险,可能将我们引入误区。”搜查官解释,“目前的线索还太少,我们不知道的事实在太多了,不能贸然确定下来某一个环节。” “那有没有能确定的?”兰迪索性简单粗暴地问起答案。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现在在塞姆利亚西大陆发生的一切都和帝国有关,还有就是……”罗伊德沉吟了一会儿。 “里恩君恐怕是这个谜题的关键。”
“从结论上来说他是唯一参加了所有实验的人,他是骑神的起动者,要解开帝国的至宝之谜也离不开他。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恐怕是我们目前所知的唯一线索。” 这个我们指的不止是在场的三人,也包括第二分校、七组及所有的协力者。 “所以兰迪,可以的话希望你能照看好他。”
“啊?”没想到突然被点名,兰迪一惊,对上搭档友善的目光。 “缇欧不可能在帝国久留,我和艾莉他们也不可能过来,只有你能做到。而且听缇欧说你们关系不错。” 兰迪迅速瞄了缇欧一眼,对方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不擅长流露感情此时成了长处。 “我知道了,欠着那家伙人情还没还,本来我就是这么打算的。”兰迪笑着耸肩,自嘲了一句,“不过是他照料我还是我照料他就说不定了,帝国可是人家的地盘。” “别谦虚,兰迪可会照顾人了。你一直都是表面上玩世不恭,但背地里支撑大家的可靠哥哥啊。” 冷不丁地被搭档一夸,兰迪有些害臊,企图用食指挠脸颊遮掩脸上的红晕。对他人感情变化敏感地缇欧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在摄像机看不到的地方偷笑了一下。 “比起这个,对于结社啊骑神什么的,就没别的意见了么?”兰迪生硬地扯开话题。 “唔,要说的话,星杯骑士团作为结社的老对手却毫无动静这点也很奇怪。瓦吉明明说过在帝国的人手比克洛斯贝尔多……还是说已经来了但我们没有发觉……”
正当罗伊德打算一本正经地展开下一批分析时,兰迪腰间的arcus突然响了。他朝身边的两人送去眼神示意噤声,然后警惕地打开了翻盖,按下公放键。 “兰迪先生,我是里恩。抱歉在难得的休息日还打扰你。”扬声器里传来同僚带着些歉疚的声音,兰迪松了口气,至少里恩不可能是因为嗅到了什么来兴师问罪。 “怎么了?”兰迪用往常的口气问。 “雷克特先生刚刚告诉我,共和国的间谍有一人落网,现在逃入了地下道,我和雷克特先生打算去追捕他。如果你有空的话,能不能来帮个忙?” 兰迪看向身边两人征询意见,两人对视一眼,向兰迪点头表示赞同。知道谨慎处理共和国相关问题的必要性,三人果断达成了前去支援的共识。 “没问题,把集合地点告诉我。我和阿缇在一块儿,她也一起过来。”
兰迪在arcus中和同僚确认完了关键事项后挂机,然后扭头看向屏幕那方的人。 现在赶去和里恩汇合就意味着这个小小的会议不得不到此结束,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没关系,还有再聚的机会。我们现在该做的是分头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发觉同伴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知道两人此时的心情,leader在那一头笑着安慰他们,“和你们聊过之后我有些调查的思路了,趁最近活动起来比较方便,我会先调查看看。有结果我会用老方法联系你们的,到时候就拜托你了,缇欧。” “了解。我得在莱茵福特社待几天,可能没法及时回复,但我会找机会检查留言的。”缇欧缓缓点头,“我也会尝试在莱茵福特社打探些情报……当然是通过合法的手段。虽然黑了他们总公司的系统就能直接拿到他们卖给帝国军武器的数据资料,但不好在完成财团公事的时候从事违法行为,而且这样也对不起邀请我的室长。” “不管怎么样,你们俩都小心行事。”想到两人可能涉险,兰迪不由叮嘱了一句,“我还是和第二分校一起行动,有了什么第一手的情报我会立刻联系你们的。”
“那么兰迪,缇欧,一路小心。”leader笑着向两名同伴道别。 屏幕点灭,黑屏上只能看到兰迪和缇欧的倒影。兰迪和搭档之间的距离从几十厘米又变回了几千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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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伊德的推测还是不够准确,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是不多,而是压根没有。
夏至祭当天晚上发生了枪击事件——第二分校的学生袭击了一国之君,用的是共和国的武器。 第二天,帝都就被迷雾笼罩,一堆大型幻兽占领了帝国首都,离宫更是发生了诡异现象。
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事件一个接着一个,排山倒海般地袭来。 从被里恩喊去离宫帮忙,和一堆S级通缉魔兽级别的敌人战斗,直到带着死里逃生的学生脱离前线,被接应上贵族联盟的白色巨舰,兰迪都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唯一清楚的是情况不可能更糟。
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们一起上了帕坦古艾,从离宫逃脱时一些人为了掩护留下,途中他和缇欧失散,里恩也没从离宫回来。 上了船的许多人的状态也并不好,倒不是负了重伤,只是精神上受了十分大的伤害。即使向他们询问发生了什么,大部分人都拒不作答。
薄荷绿色短发的女学生是其中最冷静的一个。在兰迪他们安顿好伤者后,她向在场的人简明扼要地概括了已知的情况。
诅咒、地精、魔女、被杀的圣兽、融合了两件至宝的七台骑神。 一知半解地听完包括所有怪力乱神要素在内的来龙去脉,兰迪整理了自己所能理解的所有事项,找到了两个重点。
一是帝国与共和国的战争打响。帝国政府已发布动员令,宣布进入和共和国的战争状态。 二是里恩身上那股神秘力量暴走,被囚禁在敌人手里。
关于前者,分校长和那位女学生在内的贵族事先就有所提防,成立了决起军以应对这个局面。虽说不可能在硬碰硬中赢过正规军,但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而如何处理后者却是个问题。
有人说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他救出来,也有人说该以国家和大义优先,不能在个人的问题上花费过多的精力和人力,里恩班上的几个学生就这个问题也进行了激烈的争辩。
兰迪倒是早早就有了答案。 他要向里恩报恩,早早就下定决心要帮助年下的挚友,还答应了搭档会保护好他们唯一的线索。在离宫时他没能兑现承诺,不可能再在搞砸了事情之后逃之夭夭。
“你们的教官不是一直教导你们要自己思考,充分讨论,再得出一个解决办法么?”在尤娜正因为同伴间的分歧迷茫时,兰迪给了她这个意见。 “还有,为了同一个目标,也不一定要在一起行动。”兰迪想起那天搭档的话,“分头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把那些碎片拼凑起来,也能拼出通往目标的路。”
“现在你能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看着少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转身跑回同伴所在的大厅,兰迪想她找到了答案。 大家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在了解对方的真意前,不可避免地会有沟通碰撞。在这种时候点醒年轻人,也是他们这些教官的义务。
里恩不在的时候,兰迪的义务就是代替他照看班上的孩子,然后带着那些有着共同目标的孩子把他救出来。
当天晚上他们就谈好了分工。 新七组分成三队行动,哈梅尔出身的亚修回家乡寻找“诅咒”的线索;缪洁和分校长一同领导决起军和正规军对抗以推迟战火蔓延的速度,包括托娃在内,第二分校里愿意参与决起军的其他师生,也一同留在舰上;剩下的三人和兰迪一起,从“骑神”的源头探访,搜集可以推测里恩被囚禁的原因和地点的情报。
兰迪和学生们一同造访了帝国内偏僻又古老的村落,收获了有价值的线索,但同时也听到了一些诸如克洛斯贝尔周边展开了小规模的交火的坏消息。 每次听到这种消息时,兰迪内心不是没有插翅飞回克洛斯贝尔的冲动,帝国内乱的状态下谁也拦不住他,但想到拼命努力的学生,下落不明的友人和对搭档的承诺,他还是选择留下。 有时候兰迪会想搭档那天提出这个要求,是不是就是预想到这种局面下,如果不用一个理由为自己卸下包袱,自己就没法安心留在帝国做该做的事。
实施救援里恩行动的那一天终于来了。
兰迪全副武装,带上了从博士那儿取回的狂战士,和里恩班上的五名学生潜入了秘密要塞——这是他们花了两个多月才找到的窝点。 要塞里有一堆机械自律人偶,四处都是高科技装置,但气氛阴森,让他想起月之僧院出没的鬼魂。
下到第五层,兰迪发觉有些不对劲,听不到机械运作的嘎吱声,这层也安静过了头。 他打手势示意学生们放轻脚步,优先确保退路。
就在这时,墙壁上方的红灯忽然一亮,下头的金属门缓缓打开。一行人屏住呼吸,做好战斗准备,却在看到来人时不约而同地解除了警戒。
银发青年左手持一把形状奇特的武器,右手护住身后穿着破旧白外套的青年,后者正是他们此行想营救的里恩。 里恩看到来人先是一怔,然后立马认出了许久不见的学生与同僚。还没等他迈出几步和学生们打招呼,两个小女孩就扑到了他怀里,阿尔缇娜抱着他的腰不撒手,尤娜更是抱着他汪汪大哭。
两个泪眼朦胧的孩子激动过了头,没注意里恩憔悴的模样,两人的体重一起压上来,里恩一个踉跄就往后倒。 站在他身后的银发青年悄悄撑住他的肩膀,让他能站着接受令人欣慰的重逢,并以眼神和站在楼梯口的四人打招呼。
那天的救援行动获得了大成功,里恩舒华泽携恢复记忆的库洛阿布斯特一起登上了帕坦古艾。
救出了灰之骑士,军用飞艇上士气大涨。兰迪不由感叹这小子真是得人心,和他一比,另一个上船的苍之骑士也是个实打实的战力,但却不怎么有人问津。 经过调养和一些兰迪搞不懂原理秘术的帮助,里恩的身体恢复了大半,谈不上太好,但至少不会阻碍到正常行动。外出行动时他的那位学长总会陪在身边,因此倒不必担心他的安全。 身体方面不怎么有起色,但里恩的精神较兰迪刚认识他的时候好了许多,至少现在偶尔可以看见他发自内心的笑容。 从这个意义上,兰迪为挚友的变化感到高兴。
救出里恩后,事态也明朗起来,两位起动者为他们揭示了骑神背后的谜,更是为决起军贡献了极大的战斗力,加之里恩的老同学们在各地努力,削弱了正规军的军力。否极泰来,反抗活动顺利得不可思议。
现在,一行人潜入了克洛斯贝尔,在米修拉姆旁的岛屿暂作停留,准备第二天的决战。
顺带一提,在帕坦古艾开启隐形模式进入克洛斯贝尔前,兰迪就已经和支援科的同伴们重逢了。 他之前无数次想过和久别的同伴们重逢会是什么情形,但实际重逢的场景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震撼。见到他时,替帕坦古艾导航的缇欧还说了一句“太慢了兰迪前辈,你是最后一名”,就好像只是一行人约好某个周末在百货店集合,他从来没有长时间地离开过这个地方。
夜色已深,兰迪完成了武器的保养,在检查营地的安全情况。
“哟。”看到银发青年站在营地出口眺望远方,兰迪朝他打招呼,“是发觉什么异常了吗?” “没什么,只是睡不着出来逛逛。大概是想到明天作战有点紧张。”库洛阿布斯特以轻松的口吻回应。
第二天的作战计划是由熟悉本地的支援科一行四人潜入市内,使导力网络瘫痪,破坏正规军的通信手段,此时决起军趁机向驻扎在唐古拉门的正规军发起进攻,以最小的伤亡结束这场战役。 眼前的青年要和里恩一同驾驶骑神打头阵,按理说会紧张也是人之常情,但兰迪的直觉告诉他这位青年还隐瞒了些什么。
上下打量了青年一番,兰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扑克盒子,这是发觉他回到克洛斯贝尔后德雷克老板塞给他的牌。 “紧张的话,要不要和我玩几盘?”
兰迪带着库洛钻进营地角落的一个帐篷,这附近堆放的是一些杂物,不怎么有人过来。
之前几乎没有和库洛有过直接接触,聊了几句发觉对方也是进过赌场的主,不需要费口舌和他多介绍规则。两人在帐篷里点了灯,席地而坐就开始玩牌。
两人选择的游戏是黑杰克,出口邀约的兰迪做庄家。手头只有一副牌,所以为了防止算牌减少乐趣,三局结束就会洗一次牌。 什么都不赌玩起来索然无味,但赌得太多又怕被抓。两人约定下注的单位为一百米拉,总金额以自治州认定为赌博的立案标准为上限。
几局下来,赌金大部分都到了兰迪这头。黑杰克本来就是对庄家有利的游戏,按理说兰迪占优势并不稀奇,但这回对战对手胜出的次数少得可怜了些。 “啊……今天赌博之神又没有站在我这边。”库洛长叹一口气。18对20,刚才那局又是庄家的胜利。 “因为你太谨慎了。”兰迪将散开的扑克收起来洗牌。 兰迪知道这个游戏的技巧,也看出来对方每次都在心算bust的概率,大于50%就选择停牌。这种战术在长期游戏中可以获利,并不能保证特定某一局的胜利。
“这是你一贯的玩法,还是说,”将扑克递给对方切牌时,兰迪问,“是你的心境决定了战术?”
库洛没有回答,只是将切好的牌重新放回兰迪的掌心。
“你不会是想跑吧?”兰迪注视着青年的眼睛。 “这是庄家的心理战?”对面坦荡地回应他的注视。 “不,我是说……”兰迪手上不停,给双方各发了两张牌。
“你不会是在想等明天的战斗结束以后就离开里恩这种傻事吧?”
对方翻开明牌时的手抖了一下,正面是黑桃J,计10点。
刚开始上帕坦古艾的那几天,库洛就和生怕里恩在不知道的地方摔着一样,跟他形影不离;但随着越来越多同伴聚到里恩身边,兰迪发觉这位学长渐渐退居幕后,虽然不会走远,但总是让其他人先冲到里恩身边。
兰迪觉得他是想让里恩渐渐习惯没有自己的生活。 所以在明天这种决定命运的日子前,他才会远远得躲到营地角落里。
“你是以什么身份问我这个问题?里恩的同事?”红瞳中隐约透出一股敌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说中了心里话。
“硬要说的话,是过来人吧。”兰迪翻开了他手头的第一张牌,是一张黑桃10,“这种类型的人,即使你跑了他也会追你到天涯海角。” “哈哈,这我倒是深有体会。”库洛干笑了两声,好像想起了他自己的经历。 “所以你跑了也达不成目的,最多是让他再白白为你伤心一场。”兰迪想起最初和里恩谈心的那天下午,同僚见到自己弄掉的那枚硬币时失魂落魄的模样,“当然如果你讨厌他就另当别论了。” “这和我怎么想他没关系,只是单纯的得失问题。”库洛的表情平静,手里把完着他最后的赌资——两个50米拉硬币,“他是正数,我是负数,即使相加我不会让他变得更好。”
兰迪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仿佛看到了当年钻进死胡同里的自己。 “怎么想是你自己的事,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忠告,”他对青年说,“你自己怎么想是一回事,他怎么想是另一回事。如果不知道对方的想法就离开,会后悔一辈子。”
“我的话就说到这里。” 兰迪将摆在自己那边的筹码推到面前。 “这是最后一局,我把这些全部赌上,你赢了就都归你。输了的话……”
话刚说到一半,外头的草丛响起了沙沙声,兰迪慌忙收声。 “兰迪,你在这里吧?”兰迪还没来得及把光源熄灭,外头的不速之客就发觉了自己的身份。辨认出声音的主人,兰迪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失礼了,我进来了。”没等到里头的人应声,棕发青年就先开了帐篷,现在想拦他为时已晚。 “太好了,你们果然在一起。”看到两人时,罗伊德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真、真巧啊,你也出来散步吗?”不知道搭档的话是什么意思,兰迪心虚地率先开口,把手掌叠在那堆硬币和纸钞上头,“这是我上次问他借的钱,正打算还给他……” “兰迪,赌博的事我们等下再谈。”一语戳穿了兰迪企图掩饰的真相,罗伊德看向另一边的银发青年。
“里恩君正在找你。”他简单明了地说。
“是里恩告诉你的?”库洛反问,不是在询问而是否定意义的反问。就兰迪对里恩的了解,他也不像是会简单对人说出心里话的类型。 “不,这只是我的猜测。”罗伊德坦然承认,“我刚刚在外头遇见他,他一个人站在外头的树林里,说是出来散心,但他的反应和动作像是在找人。” 原来如此,两个资产阶级弟又无法在月色宜人的夜里入睡,只不过这次出来散心时遇见的不是凹凸有致的漂亮姐姐,而是彼此。 “我想他找了一个晚上都没能找到,库洛君一定在什么偏僻的地方。这时候我发现兰迪不见了,他从几天前就很想找你说什么的样子,所以我想你们是不是在一块儿。”兰迪心底咯噔一下,确实自从发现库洛企图抽身时,自己就想找他谈谈,但没想到都被搭档看在了眼里。 “所以我就照兰迪的习惯找了几个他可能去的地方,果然就找到你们了。”
“���以你也是来劝我的?”库洛刻意在“也”字上加了重音,他的视线在两人间移动,好像在指责他们多管闲事。
“不,我只想把这个事实告诉你。” “里恩君在找你,而且他很不安。我想……”罗伊德顿了一下,“决战前感到不安,想和可以为自己化解不安的人在一起,这是人之常情。” 听到这话,兰迪偷偷瞄了搭档一眼,发觉他也正在看着自己。
库洛看看盘腿坐在对面兰迪,又看看弯腰站在帐篷门口的罗伊德,投降似地叹了口气。 “刚才的赌局还有效吗?”他面向兰迪发问,语气有些疲惫,但又透出股坚定。 兰迪窥探了搭档的脸色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警察先生,先放我们一马,等我们结束最后一局。”注意到兰迪的小动作,库洛朝棕发的搜查官提出请求。 可能是被他语气中的认真所打动,罗伊德回答了一句我知道了之后就坐了下来。
对战双方和见证人,狭小的帐篷此时化身为了战场。
“你说的对,我是太谨慎了。” 库洛自嘲着翻开第一张牌,是一张方块5。
“以前过惯了孤注一掷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的生活,遇到想珍惜的东西,就不由变得畏首畏尾起来。” 他翻开下一张,黑桃A,算11点就超过了22点,所以此时计1点。
“到头来不但赌场上输得一塌糊涂,甚至人生上也想在开打前缴械投降。” 黑桃3,合计19点,已经超过了17点。
“通过严密地计算赢取游戏不坏,但人生都要活成这样就太窝囊了。” 他的左手伸向牌堆。 此刻场上已经有过一张A,按概率来说,抽到2点以内的牌的可能性极低,理性判断的话应当停牌。
“什么概率什么得失,都见鬼去吧。” 翻开来的一张牌,是红桃A,惊险地卡在20点。
“真有你的。”兰迪夸赞道。 像是和最后那句话呼应,库洛铤而走险抽出了最后那张牌,作为对手不得不佩服他的胆量和运气。
兰迪翻开自己那张暗牌,是一张黑桃K,和原来的黑桃10在一起,合计也是20点。
“……这是打平了吧?”一旁观战的罗伊德问,“还要继续吗?” 平局并不算哪一方的胜利,他们可以主张刚才的一局尚未结束,要求继续。 “不了,就算是结束了吧。”银发青年眼中流露出顽皮的神色,“不好让某人白等我啊。”
库洛向多管闲事的两人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说起来……”库洛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突然想起一件事一样问兰迪。 “刚才那局我要是输了,要输什么给你?”游戏结束的现在,知道这个也没有意义,但总会好奇被打断的规则的下文。 “啊,那个啊?”兰迪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你赢了的话除了钱全归你以外,我也不再管你们的闲事了;你输了的话,我就打算推荐你一个彻底从里恩那儿逃走的方法……例如到克洛斯贝尔的监狱度过后半生。” “既然现在平局了,两个选项也都是过去式了。不过,”兰迪狠狠盯着眼前的青年,“你要是再做蠢事害我那两个同事掉眼泪,我一定请你吃牢饭。” “哈哈,真可怕。我记住了。”库洛嘴上说着可怕,脸上却带着笑,“我也一样,既然平局了,我也不会厚着脸皮问你讨赌上的那些米拉。”
他弯腰掀开帐篷,回过头看坐在里头的两人。
“我只要这些就够了。” 库洛朝他们摊开左手手掌,两枚50米拉夹在他的手指中间,映着月色闪着银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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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leader。”兰迪将地上的钱捡起来,整理好递给眼前的队长。 “嗯?”罗伊德投来疑惑的目光,没有接过去。 “上交赃款充公。”兰迪老老实实地解释。 “哈哈,”罗伊德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按自治州法律,你们既没有聚众赌博,涉案金额也不够立案,这回就算了吧。” “那钱怎么办?”看leader不打算追究,兰迪不由松了口气。 “回头还给人家吧。”
兰迪满口答应,把钱塞进了兜里。 在搭档面前,兰迪自认自己乖得就像等老师批作业的小学生。
罗伊德帮他一起收拾好了帐篷,两人一起往主营地走。 整个营地靠近海边,空气相对潮湿,但走在树林里,夜风拂在身上十分舒服。可能是因为刚做了件好事,兰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里恩和库洛要是能以今晚的事为契机,解开心结就好了。 因为命运的捉弄,两人搅在一起却理不清干系,度过了漫长的黑夜,但也该是时候迎来白天。 对兰迪来说,里恩若是找到了可靠的搭档,他这个年长的朋友也能稍微放心一些。
视线捕捉到一抹灰白色,仔细一看,里恩背靠在远处的树干上,他的学长站在前面,两人靠得很近,可能正在谈心。 不想打扰他们,兰迪正准备回头和罗伊德建议改道,大脑就因为眼前看到的冲击性景象当了机。
远处的两人拥吻在一起,而且怎么看都是你情我愿,情投意合。
…… 等等等等等等!! 他们两个是这种关系吗?!
兰迪并不是不认识这种人,军队里忌讳这个不会有人公开,但以前团里有几个直言自己性向的人,所以他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
他只是压根没往这边想过! 因为里恩实在是太受女性欢迎,他根本就没想过这小子的心上人可能是个男人。 这么想来,这两个人平时看对方的眼神是有点奇怪,刚认识里恩时他伤心成那样,解释成是失去了恋人好像也更通,只是兰迪自己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们跟自己和搭档一样……
一样……?
他可能弄反了什么东西。
“兰迪,发生什么事了?突然停下。”身后罗伊德的声音有些闷。他没料到兰迪的急刹车,一头撞在兰迪背上,现在正捂着撞疼的鼻子说话。他的视线被兰迪的高大身材挡住,因此没能看到远处的人影。
“没有!什么都没有!”兰迪的声音高了一个八度,自己都听不下去。
心脏开始加速,扑通扑通地声音越来越大——那一定是世界观崩塌的响声。
“对了,我把钥匙忘在刚刚的地方了,陪我找一下!”兰迪猛得一转身,还没等对方回话,就用手臂架住罗伊德的脖子将他拖离目击现场。
“兰迪,呼吸……咳,我没法呼吸了……”搭档轻拍自己的手臂表示抗议,但兰迪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心脏和打鼓一样,咚咚地吵个不停,害得他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 直到回到那个帐篷前,兰迪才松开了手臂。
“兰迪,你怎么了?”罗伊德捂着脖子咳了几下,还没完全顺过气来。 兰迪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一动不动地像个电源耗尽的机器人。 “兰迪?”又叫了一声,看兰迪依旧没有回复,罗伊德问起了他所说的遗失品,“你的钥匙的特征是什么?有没有钥匙扣?” “钥匙?”兰迪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找的蹩脚借口,“哦,我搞错了,没丢。你看,在这里呢。” 他伸手入怀,掏出常用的那串钥匙作证。
“……兰迪,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罗伊德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结合刚才的异常举止,担心起了他的精神状态,“刚才开始前言不搭后语的,情绪不稳定,脸也很红。”
兰迪下意识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热得滚烫。
“我们约好的吧?有什么烦恼都不会隐瞒对方,我们是搭档吧?再信赖我一些吧。”罗伊德拿出那套屡试不爽的直球战法,但这个时机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兰迪的视线停留在搭档的脸上。 虽然比以前高大了点,但娃娃脸还是会让人估错他的真实年龄。他的头发稍微长长了些,换掉了那件高领毛衣后可以清晰地看到脖颈的线条,柔软的头发贴着后颈的裸露肌肤,像长出了尾巴,真想摸一下。
右手不由自主地抬起,好像不听自己的使唤。
“罗伊德,我是直的!” 像是为了赶走心魔,兰迪把这句话大声喊了出来。
“……啊?”这句莫名其妙的发言听得对方一头雾水。
“然后你也是直的!” 兰迪喊出第二句话,把肺里的空气都吐了个干净。
罗伊德用疑惑地目光打量了自己一会儿,才用有些犹豫的口气开口。
“确实大家一直说我直来直去,冷不防用直球偷袭人什么的……”想起平时那些指控,罗伊德有些尴尬,“但是我觉得兰迪倒是再直率一些也没关系。如果是担心刚才和库洛君的话说得太直接,我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兰迪觉得心好累。 自己靠着自制力拒绝打开那个世界的大门,但对方非但误会了自己的话,还从刁钻地角度把球打回来攻略自己。
“要是是担心明天的事暂时不想睡的话,我再陪你走一会儿吧。”
罗伊德往前走了两步,他的头顶映着一轮圆月,背景是浩瀚星空。
“你看,月亮这么美,星星也看得很清楚,明天一定会是个好天。行动也一定会很顺利。”搭档回过头来看着他,食指指向天空,
是的。 就是因为月色太美,今晚他才着��魔。
“所以别担心,不管有什么难关,什么烦恼,我们都能闯过去。” 罗伊德靠过来,殷切地拉住他的手。
“黎明一定会来的。”
真不可思议,这句话由眼前这个人说出来,就好像一定会成真。
他们在一起经历了一个又一个的困难,每一次都觉得可能要撑不过去了,但每次都能奇迹般地熬过去。
他们经历的黑夜太过漫长。 克洛斯贝尔,塞姆利亚西大陆,以及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都在还被笼罩在黑夜之中。 但是黎明总会来临的,就像他那个年下的朋友在漫长的痛苦后终于收获了自己的恋情一样。
他们就是为了迎来黎明才不断努力。
兰迪现在搞不明白自己对搭档到底是什么感情,或许这片大陆迎来黎明之日,他也能在阳光下为这份感情下个准确定义。
但是他清楚的是,只要和搭档在一起,不管黎明前的时光有多难熬,他都能坚持下去。
兰迪回握住搭档的手,拉他回去休息,然后相约再见于第二天的黎明之前。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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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都 第12节
吴兰如愿被人推进了监狱,她的拳头打在石壁铁栏上,生疼。
她注意到隔壁牢笼中的老头,他正在书写着什么。
吴兰抓着铁栏,不解:“你都被关进了监狱,还写东西,有意义吗?”
老人稍顿了一下,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嘴巴却说:“当然有意义。”
“什么意义?”
“书本是知识的载体,知识通过书本可以记录,可以传递,正是如此,人类的思想一直没有灭亡。如果有一天,世界上没有了书,曾经的文明必然不复存在。不仅如此,书本也是很好的逻辑工具,人不可能记住太多东西,有些复杂的事情只能记录下来,慢慢地思考,逐渐的,其中的逻辑就可以建立。我这样做,是为了保证我可以得到更多的知识,墙外称之为研究。”老人说。
“我不懂。”
“哈哈,如果有一天,你准备改变自己命运的时候,当你诞生出改变世界的想法的时候,你就会明白纸和笔并非不可以作为武器,小小的两样东西,可以武装我们的大脑,让眼睛能够看见未来,让鼻子能够嗅出敌人的阴谋,让耳朵可以听见千里以外的谈话,让嘴巴可以改变一个时代。”
“这就是人的力量?”
“是的!”
“你在监狱里多久了?”
“13年了!”
“那不可能逃出去咯?”
“你可以这么认为,也可以不这么认为。”
“你知道奥古斯丁在哪里吗?”
这时,老人停下了笔,吴兰继续问:“你不继续了吗?”
“不了,在重要的事情面前,需要停下不重要的一切,这不仅仅是对他人的尊重,更重要的是,这样才能洞悉一切。”
“所以,你知道奥古斯丁在哪儿?”
“你找他做什么呢?”
“我知道他是一个伟大的人,我想在他哪儿得到知识。”
“为什么你想要得到知识?”
“因为我要改变血都。”
老人点点头,把一切整理好,问:“你想要知道什么?也许我能帮你解决”
“您难道就是奥古斯丁?”老人没有回答她。
“我想要知道,我要如何做,才能改变血都!”
“你不是说人只要有梦想,就能改变世界吗?”吴兰皱着眉头问方珩。
“人可以改变世界,但是,你要记住,无论你有怎样惊人的天赋,一个人永远改变不了世界。”方珩轻声地告诉她现实的残酷。
“你可以帮我吧?”吴兰似乎在请求。
方珩斩钉截铁:“两个人的力量不可能。”
“我要改变血都,这是我的梦想,即使付出我的生命,也一定要实现,我从未如此坚定过。我从未如此坚定过!”
方珩沉默了,他看着吴兰,那双清澈的眼睛没有眨动,决然的表情令他脑海一震:“我一直以来没有梦想,但是,今天我有了,我的梦想就是帮你实现你的梦想。”
方珩右手的枪顶在曼莎莉脑门上,左手勒着她的脖子,他扫视了一圈周围,数百个士兵的枪齐齐对准自己,他缓慢地向车的位置移动:“叫他们放下枪,否则我让你给我陪葬!”
曼莎莉嘴角蠕动,有些抽搐:“不许开枪!都把枪放在地上!”她见自己的手下没有动弹,发怒道:“我叫你们把枪放下!这是命令!你们难道要违抗命令吗?”众士兵疑惑地相互对望后,不情愿地将枪放在地上。
“退后!”曼莎莉再度吼道。
方珩抓住机会,迅速地将曼莎莉绑架上车。他猛踩油门,车狂飙而去。
曼莎莉坐在副驾驶座上:“你想干什么?”
“告诉我吴兰在哪儿!”
曼莎莉诧异地看向方珩:“我怎么会知道你女儿在哪里!”
方珩停住车,手上的枪再度指向曼莎莉:“你一定知道!”
曼莎莉眼中乏着泪水,她的嘴巴不住地抖动着:“你女儿在中心杀了人,她已经触犯了中心神圣的法律,警察机关正在悬赏捉拿她,他们都不知道你女儿在哪儿,我又如何可以知道?”
“你掌管着中心所有的信息,既然你现在不知道,那你就好好查查!”方珩丢给曼莎莉一台笔记本:“现在就查!”
“好……好!”曼莎莉打开笔记本电脑,双手敲击着键盘,登录中心的信息系统:“她已经被捕了,是共产派抓住的她。”
“她现在在哪里?”方珩的声音冷漠如冰。
“在31区,那儿的行政权力由共产派管辖,我无权干涉,我帮不了你,你放我走吧。”曼莎莉请求着方珩。
“不行!无论如何你也要把我带到31区。否则,我就杀了你!”
“我带你进去,你必须放我走!这是一个交易,你知道,我并没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没有理由杀我,而且,你杀了我,也没什么好处。”
“可以!但是,你要怎么让我进去呢?”
“你放心,我会带你进去,带你去关押你女儿的牢房,我会安排人员帮你们脱困。”
方珩眯着眼:“你不是说你不能干涉他们的内政吗?”
曼莎莉叹了口气:“资本派不能干涉其他政权的政治权利,如果我并不仅仅是资本的人呢。”
“间谍?”
“我们不这样说自己的身份,而是自称双面人。”
“无论你的身份如何,只要你能带我救出吴兰,我一定保证不杀你!”
“那就好。”
曼莎莉这时候拨打一通电话:“我需要进入31区,你安排安排。”
俩人将车停在31区大门处,门外一群士兵守卫,从士兵中走来一个人,是唐洪彬,十三年的时间风霜让他看起来更加老成,他看见曼莎莉,说:“是不是出事了,这么急找我?”
“并不是什么大事,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我们要去NO.025牢房,有一个叫吴兰的女孩子,麻烦你释放她。”
“为什么?”唐洪彬不解。
“这个你不要问,你上车,带我们去吧。”
“好的!”唐洪彬恭恭敬敬地上车,坐在驾驶座上,方珩和曼莎莉则进入货箱。
方珩看着车窗外的建筑,记住路线,不多久,他们来到牢房,办事人员接待他们,向着牢房里面走去。
吴兰和奥古斯丁已经说完了话,呆呆地坐在地上,信息量太多,她一时间无法消化,她牢牢地记住这些信息,她相信这些信息无比有效,无比有用。
“吴兰!”方珩看见吴兰的面孔,不禁叫出了声,吴兰诧异地抬起头,视线撞在方珩身上,她面露笑容的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不要婆婆妈妈的了,快点打开牢门,我们赶快离开。”
打开了牢门,吴兰却说:“带上他一起走!”
众人看向隔壁牢笼,那是一张满脸胡须沾满稻草的脸庞,曼莎莉即刻认出了这张脸,她诧异地看着这张脸,然后兴奋地跑了过去,跪在地上:“主人!”
奥古斯丁看着她,点点头,他满脸的胡子,看不出他的表情。
“原来您没死,这么多年我一直按照您的吩咐办事,我以为您死了。”
“事情还算顺利吧?”
“顺利!”曼莎莉不禁流下了眼泪:“快,快放他出来。”
“他是重犯,我无权……”
“闭嘴!有什么事情我担着——主人,看来这是天意,您自由了!”唐洪彬驱使着下属。
下属不情愿地打开牢门,他们快速地离开了牢房,上了车。
车厢内,奥古斯丁指着方珩,问吴兰:“他就是你说的方珩吧?”
“是的!”吴兰点头。
“他只是一个会用枪指着别人脑袋的疯子!”曼莎莉对奥古斯丁说。
奥古斯丁笑了笑:“年纪轻轻就拥有这样的手段,也是不一般呀!中心的未来要靠你这样的人去改变了。”
曼莎莉听到这番话,心中不服,也不表露,却问:“主人,您不想知道这十三年来的情况吗?”
奥古斯丁转向曼莎莉:“你既然都说任务顺利了,何必问呢,不过我也很想知道现在的世道如何了,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谈不迟。”
“主人,去6区避一避吧,那儿是我管辖的区域,您绝对安全。”曼莎莉说。
“绝对?世界上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在共产区,袁明维不敢把我怎么样,但是一旦去了资本区,我必死无疑,就算是你,也是无能为力的!”
“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吗?”曼莎莉问。
奥古斯丁说:“我有一个藏身的地方,是入狱前为今天准备的。”于是,几人前往奥古斯丁的藏身地点。
街道本身是安静的,夜晚人迹罕见,却是灯火大明,街上士兵整装待发。
“难道我们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下去问问发生什么事了”曼莎莉对唐洪彬说。
当唐洪彬回来时候,他大惊失色:“是资本派,他们正在挺兵前来!”
“为什么?为什么发生这样的事情?”曼莎莉问。
“不知道,暂时不知道内情。”唐洪彬耸着肩膀。
“哦,我明白了,一定是资本派人救我,瞧瞧,方珩,这都是你干的好事,如果稍微处理不当,一场战争就不可避免了!”曼莎莉怒火中烧。
“这与我何干,还不是都是你们的压迫才导致了这些事情的发生,要我说,发生了战争也好,洗干净这些社会败类!大不了,我们逃出中心。”方珩没好气地对付着曼莎莉。
“你以为能随便逃出中心吗?如果是平时,还有机会随着货流队伍逃出城外,现在进入紧急阶段,审查严格,根本没有机会了!”曼莎莉盯着方珩,像要把他吃了。
“你有几分把握消除这场危机?”奥古斯丁问曼莎莉。
“既然是救我的,只要���安全离开,他们必然撤兵。”曼莎莉回答。
“好,那我们就赌一把!我们现在去大门。”奥古斯丁也赞同这是最佳办法。
车转向,行往31区大门,曼莎莉对方珩说:“别忘了我们的交易。我也奢侈地请求您,不要伤害我的主人。”
“你放心,我现在已经救出吴兰,我杀你没有任何意义了。”
曼莎莉放心地下了车,向大门走去,这时外面已经重兵压境,曼莎莉包裹着脑袋,走出31区的大门。离开后,松开了头部的布料,她看见资本的人,心想:这次不仅保住了性命,还救了主人,神对自己还是关注的。
一颗子弹没缘由的射进了曼莎莉的胸膛,疼痛感令她的双手捂住了伤口,当她看见自己满手鲜血时,第二颗子弹射向她的肩膀,她倒在水泥地上,疼痛让她说不出话来,这时候走来一名资本派军官,他衣服上的徽章在夜色中闪烁着微弱的反光,他只说了两个字:“叛徒!”第三颗子弹从他手上的枪口发出,射进她的脑袋,一闪而过的火药光芒照亮了曼莎莉的脸。
资本的军队得到命令,开始攻城,大炮喷射的火焰照亮了一片天空,轰隆的巨响传遍了整个血都。
31区的大炮万火齐发,几个小时后,中心外也响起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崇圣率领庞大的军队攻向中心。
战争的声音让局势变得紧张起来,奥古斯丁无奈地说:“看来曼莎莉失败了,我们去找袁明维!”
此时的��明维一筹莫展,他刚刚得到消息,奥古斯丁失踪了,这一切的发生并非偶然,他不能不认为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现在最坏的结果无疑是奥古斯丁已经死了。袁明维很清楚,凭借他现在的能力,他也在质疑自己是否有能力打赢这场战争。
袁明维在议事厅左右跺脚,下面的一帮酒囊饭袋提不出一个好的点子。这时,下属通报奥古斯丁已经在大厅等候的消息,袁明维震惊而兴奋地让士兵再度汇报了一遍。袁明维爆发出一股发自内心的笑,他搓着手,忙来到大厅,奥古斯丁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奥古斯丁见袁明维快步来到自己面前,没有和他客套:“还记得我们之前的计划吧?”
“现在是我需要你的时候了”
“当然,必然是你需要我的时候。”
“现在应该怎么办?”
“这场战争是不可避免的,只能迎战,凭借你我俩人的军事才能,我们不一定会输,其次,外面的大炮声音响彻天际,崇圣也会很快反应,说不定现在已经攻打进入中心了,我们只需要两面夹击资本军队,必胜无疑。”
“好,现在我放心多了。”
“我在牢里呆了这么多年,衣服早就烂了,聊搜搜的,你也应该给我一件稍微好一些的衣服穿吧。”
“好,没问题,我早就准备了一件衣服,请更衣吧。”
在2区的行政楼中,吴志伟怒不可遏:“这一定是共产派的阴谋,他们想要颠覆整个中心!”
皮尔拉奇是一位拥有强大军事头脑的黑肤女人,她冷静地分析道:“6区议员巴奈特被杀,曼莎莉被人挟持进入31区,而31区一直很混乱,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并不能完全断定共产派已经在行动了。”
“每个区域的大门都是军队把守,密不透风,更何况共产派根本不乐意他们的民众偷渡到其他区域,管理更加严格,守卫的士兵忠心耿耿,不可能被人买通,只能是他们共产派所为,曼莎莉掌握着大量的国家机密,一旦松了口,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得到艾比的口供,根据他的口供分析,得知这次事件是由一个名叫方珩的人所起,他只是为了救他那个杀人的女儿才迫不得已劫持曼莎莉的,依我来看这完全是个误会,是一次乌龙,我们完全可以利用外交手段,让共产区将他俩人给我们,这件事情就完满结束了。”
“放屁,你不要再为共产区的那些强盗开脱了,只要是人,什么阴谋都能想得出来,都能做得出来,也许所谓的方珩救女只不过是表面的情况,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转移我们的视线,让我们麻木,这是一种催眠,我们现在生活的地方不是血都的外面,而是活在血都里面,这里的生存严酷如地狱,我们不得不做好一切准备,否则我们的政权会覆灭的,覆灭,你懂不懂?”
“您说的有道理,我认为我们现在应该派一批军队彰显我们的军威,最好不要轻易发动战争。”
“不要轻易发动战争?”吴志伟恶狠狠地盯着皮尔拉奇。
笔记本响起提醒音,皮尔拉奇躲开吴志伟令人害怕的眼睛,盯着电脑屏幕,鼠标点击后,她露出诧异的表情。
“怎么了,又出了什么事?”吴志伟发现她的表情异常,没好态度地问。
“额,阁下,我刚刚收到一封匿名邮件,上面说曼莎莉是共产区派来的卧底。”
“这种匿名的东西,不可相信!”
“很有可能是我们的暗部发现的,有一个视频,阁下请看。”皮尔拉奇将电脑屏幕对向吴志伟,视频播放着曼莎莉杀害巴奈特的情景,视频的拍摄角度说明是小型仪器偷拍的。吴志伟看得脸色发绿,脸庞抽动,他慢慢地走向座位,陷进皮革沙发中,眼睛直直的盯着办公室的一束花,一言不发。
“阁下,您看……现在怎么办?”皮尔拉奇小心翼翼地问。
“哦,立即派技术员将军事会议厅里里外外仔细检查,绝对不允许有任何窃听类设备的存在,对整个资本管辖的所有市政厅也要检查;立即将现在的紧迫局势汇报领袖,让所有的军事指挥官立即赶往军事议会厅;调集大军前往31区,决不允许任何一个31区的土匪逃掉,至于曼莎莉,无论死活,重重有赏!”
在31区,众议员已经聚集在大会议厅中等待命令,坐在总理席位上的袁明维宣布奥古斯丁恢复原职,这项内容一颁布,众议员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
袁明维压住全场的喧闹:“现在是特殊时期,关于恢复奥古斯丁职位的决定不容更改!”
“资本派已经向我们开战,所有针对我不满的思想和语言都请留在我们战争胜利之后再讨论。目前,我们要集结管辖的二十个共产区的所有军队,与资本军队作战,我在十三年前派遣崇圣离开中心招兵买马就是为了今天,崇圣将带兵增援……”
一名议员站起了身,打断奥古斯丁的讲话:“原来你13年前就在谋反了,各位,我们怎么可以相信一个贼人呢?也许,这场战争就是他导致的!”
他的煽动性很成功,大厅再度喧闹起来,袁明维盯着站起身发言的小子,他只不过是一个老议员的儿子,没一点出息,生死关头倒是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政治家了。袁明维再度压住全场,他不可能第三次成功压住全场,他很明白这一点,现在的局势对他这个总理都不利了,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来人呀,拖出去枪毙!”
士兵冲进来,抓住挣扎着的年轻议员,拖将出去,一声枪声传来,众人彻底安静了。
“众位议员,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的士兵正在与敌人火拼,正在流血,每一分钟,每一秒都在死人,我们不能再这样谈论些没用的狗屁了!战争如果胜利,你们还能坐在这里继续你们的政治生涯,如果战争失败了,呵呵,我们都去见鬼吧!”袁明维说。
“崇圣在中心外围进攻,如此,资本军队将处于两面夹击的境地,我们要发动所有的民众,武装他们,巷战也好,正面站也行,不惜一切代价杀敌,争取挺进资本工业重地,占领重要的武器、粮食来源,这场战争我们必然胜利!现在我开始安排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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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虫抬人成虫哥
(2018年7月初,方旭初在杭州接受刘韧专访)
本文写于2018年7月,首发于链英雄。
1999年10月,方旭初(虫哥)来到上海,第一天就花光身上仅有的1万元现金。先是一部新诺基亚手机花了3000元,再是6000多买了一台二手IBM TP600笔记本。借住在城里亲戚家的这位农村青年,突然觉得对过往生活有点理解不来……
离开柯桥很糟心
几天前,方旭初费了一点心思才从表兄口袋里讨回这1万元钱。说到这笔钱,他不停摇头。表兄在绍兴柯桥开漂染厂,跟台湾设备商买来价值60万的机器,款付一半赖掉尾款,也断了售后维修的退路。孰料三个月前,机器故障,温度湿度不受控制。表弟求助,表哥不推脱,捣鼓了好几天,换零配件,调试软件,恢复如初。不出意料,除了口头致谢,对其垫付的1万元物料费,表兄只字不提。方旭初没吭声,找个机会,给机器种了木马。而这笔钱就是表兄再次求助时不得不支付的一半款项。方旭初取回这1万元,清掉木马,离开柯桥。
此前的糟心事,不止这一件。1996年4月,暗恋同校女生无果,大二学生方旭初从浙大无线电专业退学,在杭州高新电脑城做起掮客,卖电脑配件。没有门店没有柜台没有本金,接单后在市场里调货配售。时逢电脑DIY兴起,全国各地对主板、显卡和声卡需求旺盛,方旭初的小生意做的风风火火,月收入最高能有2万。“喜欢交朋友,喜欢请人吃饭喝酒。”两年下来,方旭初没攒下一分钱。
柯桥有个朋友欠方旭初几十万的货款,没钱给,解释说正计划做一个纺织业网站,眼下缺钱缺人。方旭初听完,觉得是个机会,主动要求参与,欠款算作入股。对方惊喜,立即答应。没过几天,22岁的方旭初在柯桥干起了“纺易网”,一个中英文版的黄页式站点,搜罗当地纺织企业,鼓噪其上网宣传,营收主要靠广告费,每家五千一万的,经营颇顺。启动此事前,方的父母和二哥都到了柯桥,改做纺织品生意。能与父亲多年后重聚柯桥,极可能是方旭初果断离杭的一个主要原因。
1980年,三兄弟中最小的方旭初刚刚4岁,仍有特权依偎父母身旁,哪怕他们要千里迢迢去银川做服装生意。从乐清到银川,得先从乐清到温州,再从温州坐十几个小时的大巴,到杭州换火车北上,最后再从北京西进银川,每年如是。这条路线来来回回,小旭初至少走过六趟,一路走一路看,不止温杭两地间险峻的盘山公路让他印象深刻,也对早早就看过北京天安门而自鸣得意。“我从小就见过大世面。”到7岁,小旭初开始留守在乐清农村,跟表弟不睦,俩人整天打架,爷爷管不了,送到县城的姑丈家借读。去乐成镇小学报到的第一天,小旭初一脚踹破了教室大门,“门板太薄了。”说到这段,他大声笑。到中学,开始逃学,爱看香港武打片;再到高中,更调皮捣蛋,学电影里古惑仔,威胁管教自己的代课老师,“出门小心点”;又爱恶作剧,把校长家晒的腊肉偷出来,跟几个同学烤着吃。“成绩差,连高一都读了两年。”至于大学,也是父母花钱走后门,读自费委培。“���学两年没学到什么,后来用到的东西,基本都是自学。”可能是不甘心受父母安排,也或许如他所说,是不懂与暗恋的女生如何相处,总之,方旭初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最终退学,既告别了校园,也告别了青春期。
其实,离开柯桥,也事关存在感,即便合伙的生意正在赚钱,方旭初仍决定净身出户,眼不见心不烦。
人人有本一夜破产
刚到上海的方旭初,很快从那台二手IBM上嗅到商机。那时,国内还买不到全新的IBM笔记本。以方旭初在电脑城里混事的经验,猜这台机器或有一两千利润。他回到买笔记本的市场,跟店家套近乎,陪打牌陪斗地主,赢钱了请吃请喝,混了一个多月,熟了,探到货源。遂跟嫂子借十几万,南下深圳,“背回一麻袋二手IBM。”
方旭初觉得租门店没前途,应该在网上卖。他泡PCHome论坛,发现笔记本版块的斑竹不活跃,随即注册一个账号,来解答网友的各种提问。问软件问题的,回帖,问硬件问题的,回帖,问完感谢的,回帖,问他不懂的,照样回帖。他想做到任何一个用户,打开这个版块的任何一屏,都能看到他的ID,这个叫做“小虫”的ID,后来出名,被尊称“虫哥”。
这样干了一个多月,名气有了,人气也有了,才开始卖货。生意只好了一两个月,就被不作为的斑竹发现,踢出论坛。这逼小虫搭新论坛,粉丝们很快跟过来,日积月累,有了自己根据地。后逢Discuz!商业化,方旭初付了几千元,做了戴志康前三位付费用户。
到2002年,小虫生意几乎做到全国第一,货源也不限于二手,卖价高达一万七八千的新机T20、T30,一天能卖出三十台。一年下来利润200多万。“人人有本用”,是他经常喊的一句口号。他希望人人都有一个笔记本,最好都是从他那儿买的。那一年的一个下午,外面下着雨,方父不打招呼,出现在小儿子面前,让方旭初不知所措。父亲没做解释,直接帮儿子干起跑腿的活,上银行,对账、收付款,不知不觉,接掌财政大权。三年前,方父不满方嫂借钱给方旭初做生意,曾痛骂大儿媳妇,“你借钱给这个败家子,亏了别找我,我不认这个儿子。”当父亲出现在方身边,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尽管有点意外,却让方旭初感觉到温暖。唯一不开心的是,此后��花个几千元,也得跟老爸伸手。“好处是这十几年来,父母一直在身边,有机会敬孝道。坏处是,父亲严格看守,错失了在互联网黄金年代更进一步的机会。”不过,他自省也存在别的问题。2002年,方旭初做“阳光数码”硬件评测网,专门评测笔记本电脑,提供专业的拆解和技术分析,连索尼、惠普等厂家都提供原型机做测试,以获取改善建议,但“广告价格太低,回款又慢”,烧完200万后关张大吉。投资失败让方父更有理由卡紧儿子的资金使用权。2003年,淘宝蓄势待发,业务员登门拜访,承诺“客人没收到货,也可以先结账”,审批未果,虫哥摆谱,拒了,“错失一家皇冠店的机会。”除管理和决策问题,遭工商局判定偷税漏税,更是致命一击。其时卖二手电脑,没有合法合规的发票是业内常态,结果摊上事了,仓内货品被全部没收,还挨了巨额罚款,一夜之间破产。“一分钱都没了。”
方旭初原计划往线上商城发展,甚至连代码都已写好。突发意外,元气大伤,不能推进。而此时的刘强东,仍在中关村开实体店卖光盘,生意远远不如线上服务全国的方旭初。之后的七八年间,方旭初规范管理、守法经营,但也似沉沦,无所事事,不知做什么,甚至一度沉迷“魔兽世界”打发日子。间或做过一些小买卖,有赚有赔,比如开过十几家土家烧饼店,赚点小钱。给山东某地政府做道路绿化外包,事干完了,钱却拖着至今没给。
穷挖矿富炒币套牢反赚钱
2013年5月,方旭初无意中读到比特币白皮书,被其理念吸引,特别对他这种自认为财富受约束的人来说,有现实作用:把钱换成比特币,带一个私钥就可以到处走,“让财富成为自己可以掌控的东西。”
小虫花了一晚上,读完了比特人论坛上几乎所有的帖子,得出一条新的生财之道:“挖矿。”他先设定三个月的回本周期,又结合币价暴涨暴跌的行情,再计算哪种玩法性价比更好,更抗风险。他发现,若用30万的阿瓦隆,一天能挖20个比特币,一个比特币卖500多,只需一个月就能回本。不过,当他知道这台机器2012年初在淘宝上众筹才8000元,就无法接受30万的高价。他对阿瓦隆的设计者、北航计算机博士张楠赓(南瓜张)在淘宝店上的宣传方式印象深刻,南瓜张用的卖家头像是曹操杀杨修的剧照,上面写道:“汝妻子我养也,汝勿虑也。”意思是买我的矿机,生活无忧。“当初能看懂而且敢相信的人太少了。”
再考虑用7850、7970显卡挖莱特币,3000多一张的显卡用三个月,处理给网吧还能折价七八成。币价稳定的话,只要半个月,就能回本。想过不算,他还当场用台式机上的7850显卡试了一把,折腾到半夜,“果然挖得出。”考虑周全,熬到天明,急急打了一圈电话,问朋友们哪儿有特别便宜的电。两天后,福建龙岩有了消息,当地有处政府拆迁房,土地证还没办下来,已有村民入住,政府为了确保生活用电,装了一台300千瓦的变压器,电免费用。这为村民们出租房子增加了优势:只收房租,电不要钱。
小虫算了一下,6000元的房租,电免费,大约能放300张显卡,符合预期。京东上100元一个的鞋架,方买来十几个,每个架子有四层,每层放一张有6个PCI-E接口的主板,显卡吊在上面,一屋子满满当当。可是,币价的不稳定,让方旭初颇为犹豫。他思考此事的时候,莱特币还是15元一个,等他租到房子,币价跌到9.9元。纠结几天后,币价回到12元,小虫才下定决心做下去。方父不懂这笔投资,说服了很久才拿出100万,让方旭初做了矿工。还好,这一回,三个月回的本。
那段时间,在比特人论坛的矿工群,小虫是活跃分子,与十几个关系要好的矿工交流颇多,包括森林人、Alex、七彩神仙鱼、深圳的胖子等等。大家吐槽挖矿如何苦逼,配套产业不发达,线要自己接,插头要自己做,啥事都得自己干,“不如炒币?”,有人提出新想法,有人立即分析可行性,结果发现,他们手里的显卡,的确有能力把大部分的羽毛币(FTC)挖到自己手里,如此便可锁仓拉高币价。也就是说,这个事可以干。
2013年7月1日,大家约在东莞,大热天里开了场热血沸腾的“中国比特币投资联盟第一次会议”,除了碰面联络感情之外,重点是募资,募比特币炒羽毛币。很快,12500个比特币到位,其中,森林人跟合伙人出3000个,并且还借了1000个给七彩神仙鱼入股,虫哥出的2250个,是在温州人杨林科的比特币中国买来的。这一回,方旭初又花了100万。
这个新组建的炒币联盟决定,留6500个比特币护盘,拿6000个出来炒。进去第一个礼拜,就拉了10倍,但贪心,没出货,很快被人砸了盘,然后,想出也出不来。熬到10月,正逢比特币从炒币初始的525元,大涨到8000元,带高一波山寨币行情,才有一个从BTC-e 上逃出生天的机会,赶紧出尽羽毛币,换回比特币。算了算,尽管亏掉2000个比特币,但在法币上,反而大赚一把。“如果不是被套牢出不来,以这群矿工向来更信仰人民币多一点的性格,比特币一到2000,就被抛光,哪有本事忍到8000元?”有惊无险,一群人乐呵呵的按比例分账,接着,炒币联盟宣布解散。
壹比特被黑赔光能再起
2013年8月,虫哥花1000元钱买到yibite.com,取名“壹比特”,寓意一人一个比特币。股东仍是炒币联盟主要班底,请来李均做CEO。办公室设在老孙临安的家里。这原是炒币联盟的副业,联盟解散后,“壹比特”似被赋予聚合消化联盟资源的意义。壹比特10月正式启动,众多投资人闻风而来,光速创投曹大荣给壹比特估值一个亿,有股东不同意,要两个亿,谈不拢,被搁置,待到12月遭遇国家五部委--由中国人民银行联合工信部、银监会、证监会和保监会印发《关于防范比特币风险的通知》--明确比特币为“网络虚拟商品”,而不是货币。币价应声而落,仅剩一半。原来跃跃欲试的风险投资家们,目睹此事真有风险,作鸟兽散。
为发展计,李均找朋友投500万,占百分之十几的股份,壹比特快速推进,栏目不断完善,包括矿机评测、钱包下载、币种大全等等,也有自己的论坛。社区激励也很到位,作者踊跃投稿,读者买杂志都有机会拿到免费的比特币。有一回,《失控》的作者KK来中国,壹比特还花了10万元赞助专栏作家火星人去参加活动。壹比特虽地处偏远的临安,往来却不乏币圈大佬,包括V神、李笑来、宝二爷、李林、徐明星等,都来过。那时,整个圈子全靠壹比特和巴比特带风向。
(以太坊创始人V神参访壹比特)
与此同时,Alex又找来一位会设计莱特币矿机的大牛,谈定合作后,壹比特宣布做矿机。神奇的是,公告一出,短短6秒钟,就募到3000个比特币,价值1200万。半年后,由台积电代工的55纳米银鱼矿机面世,因性能好功耗低广受好评。紧接着,这个团队又匆匆推出一套全新的挖矿模式,并上线51BTC交易所,采取按月分红的模式,让收到莱特币的矿机用户,直接在这个交易所换到比特币或者别的山寨币。短短两个月,壹比特完成资讯、矿机和交易所的三架马车架构----这也是如今加密数字货币生态里的典型发展模式----意图大干一场。
遗憾的是,除了政策因素,这个行业最大的风险,还有忽晴忽雨的币价,以及飘忽不定的信仰。2014年初,矿机刚刚上市,比特币即从8000多元跌到2000多元,莱特币也从380元跌到5元,“电费都挖不出来”,不得已,18000元一台的矿机,处理价只有200元到500元。眼看初始投资的500万快用完,CTO主张大幅裁员。结果交接过程中导致风控混乱,被黑客通过邮箱截获密码,登陆服务器,从中找到漏洞,潜伏两三个星期后,一夜之间黑走了交易所里所有的币......
一连串的打击,让这个雄心勃勃的团队,一夜间丢了客户,赔了本,折了斗志。众人赔了所有的币,勉强收拾完烂摊子,互道珍重,各奔东西。
后来,森林人抵押房子借两千多万投给阿瓦隆,据说3年时间获益几十亿;暴走恭亲王回上海和沈波做区块链媒体ChainB以及ICO平台ICO AGE;七彩神仙鱼回北京做矿池;2015年,虫哥也回到上海,继续折腾,做链基金,投资链圈生态,所投项目较知名的有唯链和GNX,天使轮进去 ,获益颇丰。
2018年,虫哥又找到新项目,要做公链。他发现,传统的PoW(Proof of Work)的工作量证明机制,最终都演变成矿机、矿场与矿霸之争,不能让普通人低门槛的参与,这场游戏终究不公平。他的新项目要采用PoC (Proof of Capacity)容量证明机制,俗称硬盘挖矿。“在安全上,PoC 不输PoW 。而且,PoC 还胜在电力消耗低、噪音小,无热量,全民皆可挖矿,更接近中本聪‘One CPU One Vote ’式的公平。”
花花轿子人抬人
2018年2月,虫哥重组爱思微信群,找回从前的老哥们,每天吹水撕逼。直到6月,一枚报价400万的爱思币,让该群爆红。坊间议论,谁人操盘?割韭菜的新方式吗?
实际上,爱思币跟爱思群一样,也是个临时起意的产物,并没有操盘筹划之说,不过是借Token激励,杜绝群发广告而已。大多数微信群,都因为沦为小部分人的流量池,慢慢失去价值。虫哥接手后,大力改革,把早前的社区运营经验,统统贡献出来,其中一条,就是禁广告。某天,币小白的产品上线不小心发了2条广告,群里众人纷纷叫嚷不能这么发,森林人就提出一个建议,每人免费发一个Aisi令牌,以后谁发广告就剥夺令牌,踢出去。很快,群里有位叫Kevin的技术大牛,花半小时写了一份合约,并向所有群友配发爱思令牌,一人一枚,达成共识:“发广告者不发红包,令牌收回,逐出社群。”令牌总共只有500枚,第一批发了160枚。到今天,仍有30几枚存档,等待赠予资历合适的贡献者,其标准在于受赠者的行业地位、贡献、资源以及在社群里的活跃度。
尽管媒体报道爱思币,传说和臆想成分较多。但其社群价值与市场价格,倒也确有其事。币圈神曲《我们都是比特币》的创作者张张,曾用一枚爱思令牌换得100万人民币。另一位父亲罹患癌症的老韭菜,换币救父,也拿回100万。这两人如今已不在群里。单看这两例,坊间传爱思币价值400万,不算夸张。
虫哥解释说,免费的爱思币,其价值全赖所有群友的贡献。他对买卖爱思币的行为,不支持不反对。若因卖出爱思令牌帮到真正经济困难的老韭菜,倒也欣慰。但如果有人拿它当生意,就会模糊这个社群的真实价值,这是他不想看到的。他希望社群里的每一个人,对其他群友都能有贡献、有提升。这也是推出爱思实验室的目的,他说,后续要推出新的服务,包括对爱思令牌的监管,空投合作伙伴的权益回报,以及贡献者的评定办法等等,总体提升这个社群的社会价值。“这还只是实验。”他不确定未来会怎样。
采访尾声,聊到币圈格外爱撕逼的现象,虫哥认为没那么多的争吵,老韭菜们都是为做社群,炒话题,吸引新韭菜关注。但个别不懂行的家伙,会当真。真正的老韭菜,早上隔空互怼,晚上一起喝酒。
2018年5月,虫哥到北京,朋友请吃“笑来鲈鱼”。菜上桌,自称币圈第一厨的虫哥先看后吃再评,“品相难看,味道一般。”他跟一桌人解释,“这道菜就是‘蒜蓉蒸鲈鱼’,既然是清蒸,就对食材要求很高,养殖鲈鱼本身不太适合清蒸。”回来之后,他很爱跟人分享这件事,还秀出自己亲手做的美食......
怎么说呢,加上这个故事,连我都能说出两个关于李笑来跟鲈鱼的段子。虫哥这个抬法挺有创意。(朱芳文)
(方旭初喜欢亲自做菜)
采访手记
2018年4月15日,刘志安得知《链英雄》在寻找烤猫采访线索,就将我介绍给了虫哥和爱思群。我2014年已加了虫哥微信,只是不知道虫哥是虫哥。我微信中有很多我不知道名字的牛人,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被一个点赞或者回复激活后,立即相见恨晚。这是我拼命发朋友圈的原因。
虫哥立即将烤猫淮安矿场中间人蜜蜂介绍给我。我采访完蜜蜂。虫哥又将烤猫股东小强介绍给我。《烤猫没死》成文后,虫哥亲自帮助订正错误,并提供大量历史照片。小欧最终不愿意删除重发,虫哥也没生气。我夹在中间,不知所措。我怕虫哥误解,小欧不办,是我的主意。
5月14日,我想��papa拉进爱思群,虫哥踢了一个人腾了一个位置。虫哥没生我气,又如此好说话,5月25日凌晨,我微信虫哥:“若方便。我想请你当BCF理事。不方便,也没关系,不影响,我们友谊。”虫哥爽快答应出任BCF理事,临了说了一句,“如果有人问我站台,我得声明公益站台 ,希望理解。”虫哥将一直帮我理由归结为,2003年DoNews点评过他的阳光数码网站。DoNews报道过无数网站,像虫哥这样,念念不忘的,太少了。
在爱思,虫哥是火车头,拼命在前面拉,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搭便车,虫哥不计较,继续更卖力地在前面拉。我一直不是太明白,虫哥为何愿意带着一群不太相干的人一起玩。我猜,虫哥自己得人滴水之恩,总涌泉相报,他可能也相信别人也会这样。另外,共识即牺牲。发起人不牺牲,不首先付出,不首先释出善意,共识不可能进入正循环。虫哥愿意牺牲,也牺牲得起。在币圈,我没有遇到过传说中的割韭菜,没有遇到过翻脸撕逼,可能和我先进了虫哥、大地、冯新的圈子有关。不要骂币圈,你就是币圈。
虫哥特地从上海赶到杭州接受《链英雄》采访,采访完,没时间请我们吃饭,又要立即赶回上海。虫弟将我们领进办公室,虫哥正在和朋友谈事,我立即打断他们,也没和虫哥朋友寒暄,立即进入了采访。后来,我才知道,虫哥的朋友是币���超级大佬。
虫哥一点都不会装,打架失恋父子矛盾,一股脑和盘托出,我一边听,一边嘀咕,这些能写进正文吗?虫哥到时都会删掉吧?越怕素材不能用,我越尽力挤别得素材。好在虫哥语速快,做过媒体,会讲故事。我本可以让虫哥沉着地娓娓道来,而我却一直在加快节奏抢内容,虫哥被我催得也不断提速。很多细节被省略掉了。本次采访,从一开始就在赶。一点都不放松。
芳文写好,让虫哥过目,虫哥并没有删这删哪,我担心不能用的素材,全用上了。我想多了。(刘韧)
采访:刘韧
作者:朱芳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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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网2018.6.1】据明慧网报道:一九九九年的四月二十五日,逾万名法轮功学员秉承真善忍的信念,面对不公和打压,采取和平、理智的上访方式,向政府和民众澄清真相,以争取基本的信仰权利。自那一天起,“四·二五”精神伴随着法轮功学员走过“这个星球上最邪恶的”迫害,十九年里,全世界的法轮功学员坚守信仰、和平讲真相、理智反迫害。然而,十九年来,中共一天也没有停止对法轮功学员的迫害。
据明慧网报导,四月十九日,黑龙江哈尔滨市双城区发生一起群体绑架事件,17名法轮功学员被警察绑架、抄家。一警察态度非常蛮横地说:中央下令让抓的。另一警察告诉法轮功学员是因为“四·二五”,“新上任的省长(王文涛)怕你们上访,所以才抓你们”。在十多年的迫害中,黑龙江省是追随江泽民集体迫害法轮功最残酷的省份之一。
据明慧网不完全统计,迄今为止,黑龙江已有532位法轮功学员被迫害致死,位居全国第一。曾先后任黑龙江省长、省委书记的王宪魁被指积极参与迫害法轮功。
据明慧网信息不完全统计,今年“四·二五”的当天,中共绑架14名法轮功学员,2名法轮功学员被骚扰非法抄家;2名法轮功学员被非法庭审。
图1:2018年4月大陆法轮功学员遭中共迫害人次统计
四月份,“四·二五”前后中共绑架377名法轮功学员(其中,158人已经回家),骚扰105人,有157名法轮功学员被非法抄家;非法批捕16人、强迫送入洗脑班14人;非法判刑60人,非法庭审64人;被绑架骚扰的65岁以上老年法轮功学员17人,其中70岁以上的16人,最长者81岁,最小的22岁。被迫害的社会精英人士有大学教师、高级地质工程师、画家、中小学优秀教师、主治医师、研究生、警察等。
据统计,四月份中共敲诈勒索法轮功学员现金264320元。其中,中共法庭非法罚金勒索现金153000元;警察通过绑架、骚扰、抄家勒索法轮功学员现金111320元。
绑架分布于二十八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75个城市。绑架最严重地区,山东64人、黑龙江55人、辽宁37人、吉林27人、河北25人、湖北24人、天津21人。仅这7个地区就有253名法轮功学员被绑架,占四月份全国绑架总人数的67.1%。
绑架10人以上的城市:潍坊35人、哈尔滨28人、武汉18人、南昌17人、长春16人、牡丹江13人;抚顺、青岛、信阳各11人;成都、葫芦岛、吉林、张家口各10人。这13个城市绑架200人,占四月份城市绑架总人数的53%。(图)
中共的迫害还在延续,但是也是在局部地区还很严重,整体上迫害的范围、强度在急剧缩小和减弱,也是中共灭亡前的垂死挣扎。由于中共信息封锁,每月的迫害数据有所更新:
2018年1~4月大陆法轮功学员遭中共绑架、骚扰人次(信息采集截止至2018年5月5日)
一至四月份绑架1287名法轮功学员:其中,一月份绑架340人,二月份绑架178人,三月份绑架392人,四月份绑架377人。
一至四月份骚扰447人。其中,一月份骚扰66人;二月份骚扰54人;三月份骚扰222人;四月份骚扰105人。
(信息采集时间:2018年4月1日~2018年5月5日)
一、四月份377名法轮功学员遭绑架
据明慧网信息统计:二零一八年四月份绑架法轮功学员377名。
表格1:2018年4月份中共绑架377名法轮功学员分布表
区域 绑架人数 区域 绑架人数 山东 64 安徽 5 黑龙江 55 重庆 4 辽宁 37 甘肃 4 吉林 27 广东 4 河北 25 陕西 4 湖北 24 新疆 3 天津 21 内蒙古 3 北京 19 贵州 2 江西 18 广西 2 河南 16 宁夏 1 四川 14 福建 1 湖南 8 云南 1 上海 7 山西 1 江苏 6 浙江 1 四月份,绑架377人
表格2:2018年4月份75个城市法轮功学员被绑架统计表
城市 绑架人数 城市 绑架人数 潍坊 35 保定 2 哈尔滨 28 聊城 2 武汉 18 德州 2 南昌 17 临沂 2 长春 16 齐齐哈尔 2 牡丹江 13 银川 1 抚顺 11 盘锦 1 青岛 11 朝阳 1 信阳 11 铁岭 1 成都 10 淄博 1 葫芦岛 10 日照 1 吉林 10 大兴安岭 1 张家口 10 松原 1 秦皇岛 7 唐山 1 大连 6 廊坊 1 咸宁 6 沧州 1 东营 5 九江 1 烟台 5 鹤壁 1 锦州 4 安阳 1 合肥 4 凉山彝族自治州 1 沈阳 3 长沙 1 鸡西 3 娄底 1 绥化 3 汉中 1 大庆 3 铜川 1 平泉 3 阜阳 1 郑州 3 南京 1 广汉 3 白银 1 怀化 3 咸阳 1 株洲 3 茂名 1 苏州 3 佛山 1 石河子 3 包头 1 镇江 2 安顺 1 赤峰 2 贵阳 1 北海 2 福州 1 定西 2 昆明 1 广州 2 临汾 1 西安 2 丽水 1 伊春 2
四月份,部份绑架案例
牡丹江好警察戴启鸿获释一月后再被绑架
二零一八年四月九日早八点零五分,黑龙江省牡丹江市新华分局李松和王某到法轮功学员戴启鸿住址,以返回钱财的名义诱骗他去了新华分局,将他扣押。这距戴启鸿获释回家,仅一月之隔。
二零一八年三月六日晚六点三十分,新华公安分局通知公安医院以“取保候审”的形式放人。戴启鸿当晚获释。两天后,戴启鸿在友人的陪同下到新华分局,告之已撕毁了“取保候审”的单子,并索要被非法抄家时被抢去的一万八千多元现金,几部电脑、手机、法轮大法书籍及其它物品,警察以“钱物都在检察院的卷宗里”为由拒绝。
二零一八年四月八日晚,警察李松和王某诓骗戴启鸿前去新华分局未遂,于次日一早,前往戴启鸿住所继续诱骗,他们谎称爱民区检察院公诉人王娟等着戴启鸿,要返还他的钱财。当时屋内有七人,警察王某说:这么多人!并询问其他人姓名,没人回答。警察哄骗戴启鸿:“昨天找你你怎么不去呢?王娟他们都在等你呢!不抓你,只是聊聊,你不找王娟吗?聊一聊。”戴启鸿跟李松讲真相,李松推托:“我只是干活的!”并威胁:“我给你留面子,要不我打电话找人来了?”之后戴启鸿被带到新华分局,至今未归。
中共酷刑:吊挂、毒打
戴启鸿,原牡丹江监狱公务员、警察,在单位,从领导到同事都一致认为戴启鸿正直善良,乐于助人,工作勤勉,是业务骨干。二零零八年三月,戴启鸿在发放法轮功真相资料时,遭到牡丹江“六一零”(专门迫害法轮功的非法机构,二零一八年三月二十一日被撤并)、公安局国保警察的绑架,被非法判刑五年。狱中曾遭受暴打、小号、野蛮灌食、各种铐刑、吊刑、坐小板凳、长期不让睡觉、电击等多种酷刑,被折磨的全身多处受伤、骨瘦如柴,脸和嘴被电击的变形了、发生溃烂,人严重脱相。
二零零九年四月十三日,印度首都德里上千警察训练大学的学生学炼法轮功
警察训练大学上千学生现场学炼功法,一片祥和之气洋溢警察学校。
法轮功因祛病健身有奇效,已传遍全球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在警察队伍中广受欢迎。印度警察学院数千名警察炼法轮功;墨西哥组织法轮功学习夏令营,把法轮功功法作为警察培训的内容;台湾基隆警察局设立法轮功社,把学炼法轮功当作提高警察身心健康的好方法加以推广。而在中国信仰法轮功的好警察,却被投入看守所、监狱,进行残酷迫害、酷刑折磨,甚至虐杀。其它国家的警察都是以侦办刑事案件、抓捕坏人为主要任务,而中国的警察以抓捕法轮功为主要业绩。一名公安对法轮功学员说:“只要你不炼法轮功,你去当小偷,去杀人放火,我都可以不管你,为什么你非要炼法轮功呢?”
中共当局为了迫害法轮功对警察不断施压,警察内部有严格要求,不准看法轮功的任何资料。再加上中共对法轮功的诬陷、栽赃,及其为迫害法轮功而出台的唆使警察作恶的奖励政策,中国警察对法轮功的迫害就这样运行起来,长达十九年之久。
人类善恶的标准是一致的,因此中外警察的职责也都是一致的,那就是惩恶扬善,维护正义,维护社会治安。善劝中国警察绝对不能惩善扬恶,那将会助纣为虐,最终成为邪恶政策的替罪羊。
黑龙江七旬老太被绑架,警察说是中央让抓的
二零一八年四月十九日早上四点多钟,哈尔滨市双城区水泉乡法轮功学员张淑花家突然闯进一帮着装警察与土匪无别进门就开始抄家,把法轮大法书,师父法像抢走后,将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李淑花强行拽上警车。
因为村民正值春耕季节,人们起的比较早,邻居看到三个警车一帮警察,闯进老太太家中。邻居制止警察说她都那么大岁数了你抓她干啥,一警察态度非常蛮横的说:中央下令让抓的,并驱赶围观的村民。
好心的村民上前问老太太,你家的玉米种子和化肥放在哪里?警察没让老太太说话开着警车就把人拉走了,非法关押在哈尔滨鸭子圈。
李淑花独自一人居住,丈夫去世,孩子在外地工作。老太太虽然70多岁了,修炼法轮功身体无病一身轻,家里家外的事情都自己料理。自家的田地都是她自己经营。从不给别人找麻烦,种地前种子、化肥都买回来。只等着气温回升抓紧这个时机种地。
东北的天气刚刚回升到20多度。正是种地的好时机,家家都在开始播种,可老太太被绑架,关押。她的地过了这个时间(因为种地是有一定时间的。)播种晚了,是不会成熟的。农村人就靠这点儿地度命。
据明慧网统计,四月份哈尔滨市绑架28名法轮功学员。
法轮功学员起诉江泽民,甘肃省白银市国保大队下达A级通缉令
甘肃省白银市平川区靖远矿务局职工医院总院职工、法轮功学员徐孝英被四川省西昌市国保大队警察绑架。徐孝英因为依法起诉江泽民,在被白银市国保大队绑架之前走脱,回到老家西昌。结果被甘肃省白银市国保大队下达A级通缉令,二零一八年四月十九日上午十点被西昌市国保大队绑架。现已被绑架回白银市。
沈阳市吴俊德去铁路局要求恢复工作被非法拘留10天
辽宁沈阳新民市大法弟子吴俊德,原来在铁路段工作,收入较好。九九年江泽民迫害法轮功后,吴俊德被无理停止工作。四月二十四日,吴俊德去铁路局要求恢复工作,结果铁路局叫来几个便衣警察,把吴俊德带走。
四月二十五日,吴俊德的妻子、女儿、外孙去铁路局要人,铁路局接待窗口告诉吴的家属,是南站派出所马健办案,吴俊德被拘留十天,路局说五月三日接人。
之前吴俊德去过铁路局询问,并且告知停止他工作是违法行为。并且向铁路局有关人员讲清了迫害法轮功的违法性。现在全国各地出现恢复法轮功学员工作的案例数不胜数。吴俊德要求铁路局依法恢复其工作,给予正常退休。
第一次铁路局答应给办,第二次就躲闪,这是第几次不知道。吴俊德被扣押,家属着急上火,来打听消息,才知道被拘留十天。
天津警察销毁罪证,王海容腰打折了,医院拍的片子被毁掉
天津市河东区晨阳道晨阳小区杜奶奶,70来岁,二零一八年四月二十四日被绑架,晚九点多被非法抄家,现被关在河东区看守所。同时被绑架的还有万新村的学员。
万新村属河东区东新派出所辖区。最近东新派出所参与多次绑架,把武警医院门口讲真相被绑架的60多岁的王姓学员(可能叫王海容)腰打折了,去医院拍的片子被毁掉,试图销毁罪证。
辽宁省铁岭市看守所女狱警贾雨平用酷刑地环、脚镣折磨法轮功学员
中共酷刑示意图:锁地环
四月二十三日,辽宁省铁岭市铜钟分局警察将构陷魏艳华的案卷移送银州区检察院。四月二十二日,律师到看守所见到魏艳华。魏艳华说女狱警贾雨平用酷刑地环、脚镣折磨法轮功学员。
警察利用身份证在火车站、汽车站绑架骚扰法轮功学员
据明慧网曝光,四月份至少有13名法轮功学员在乘坐火车、汽车安检中身份证报警被绑架、抄家(其中,12人在火车站,1人在汽车站)。1人在火车安检被骚扰。
胜利油田高级地质工程师王之安等四人被劫持
山东省东营市胜利油田法轮功学员王志安、郭树森、夏德云、夏德珍于二零一八年四月二十一日,去东营火车南站送他们的父母回老家。在过安检刷郭树森的身份证时安检仪器响了,不知是身份证还是“人脸识别”发出警报,火车站的警察就对他非法搜身,搜出U盘,当场把他们全部带走,两辆家用汽车也下落不明。第二天被非法抄家。
有消息说郭树森和夏德云被非法关押在集输洗脑班,王之安和夏德真被非法关押在胜采洗脑班,到二十九日了解到的信息,四名法轮功学员都在绝食,并于二十五日送往胜利医院职工公寓,由胜利油田公安人员负责看守,外人不让见,具体情况不详。
法轮功学员王之安,北京某大学研究生毕业,被迫害前曾任胜利油田和田公司经理(正处级),油田地质研究院总工程师,因其人品优秀、能力卓著,被上级领导作为重点培养,可以说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但一九九九年江泽民邪恶集团迫害法轮功,王之安被迫害遭解职。一九九九年八月,王之安被非法关押到黄河宾馆半年之久。王之安妻子夏德云,地质研究院工程师,迫害初期就被迫买断、下岗,多次被关押迫害,曾被劳教两年。夫妻两人被长期监控。
二、四月份105名法轮功学员被骚扰
据统计,四月份有105名法轮功学员被骚扰。骚扰分布于19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其中,山东16人、北京10人、吉林10人。
表格3:4月份骚扰105名法轮功学员分布表
区域 骚扰人数 区域 骚扰人数 河北 17 重庆 3 山东 16 河南 2 北京 11 安徽 2 吉林 10 陕西 2 四川 9 上海 1 黑龙江 8 天津 1 湖北 7 甘肃 1 江西 5 贵州 1 辽宁 5 广西 1 内蒙古 3 四月份,骚扰105人
有38个城市法轮功学员被骚扰,骚扰最严重的城市:哈尔滨、南昌、成都各5人;长春、咸宁、烟台、东营、潍坊各4人。
表格4:4月份38个城市法轮功学员被骚扰分布表
城市 骚扰人数 城市 骚扰人数 哈尔滨 5 武汉 2 南昌 5 青岛 1 成都 5 朝阳 1 长春 4 达州 1 咸宁 4 广安 1 烟台 4 黄冈 1 东营 4 大兴安岭 1 潍坊 4 鹤岗 1 淄博 3 大庆 1 吉林 3 遵化 1 通化 3 保定 1 赤峰 3 承德 1 大连 2 焦作 1 沈阳 2 信阳 1 秦皇岛 2 合肥 1 廊坊 2 阜阳 1 平泉 2 金昌 1 汉中 2 贵阳 1 绵阳 2 北海 1
吉林市法轮功学员国家愈和家人被骚扰严重逼入绝境
吉林省吉林市法轮功学员国家愈,二十六岁,在浙江大学读研究生,因做真相资料,被抓被非法关押一年多,过年前后回到家中,家住吉林市乾丰园。
自从回家后,吉林省就派人每天到家中骚扰,并要求国家愈到司法处报到。其父因不堪天天有人到家中骚扰,老人现已住院。国家愈已被来人逼入绝境,情况堪忧。
黑龙江省漠河县法轮功学员里玉书遭警察殴打、抄家
四月二十九日,黑龙江省漠河县69岁的法轮功学员里玉书在街上贴不干胶,讲真相救人,被国保警察拖到公安局搜身。年轻力壮的警察用石头般的拳头多次砸里玉书的头部。然后多个警察到里玉书家抄家,无处不翻。最后抄走了所有大法书和师父法像,手机、播放器等。
里玉书女士原是大兴安岭阿木尔林业局教委主任、书记,因坚信真、善、忍法轮大法,被非法劳教一年,非法判刑十二年,劫持到黑龙江省女子监狱,被迫害致五官变形、生活不能自理。
就因为里玉书对真、善、忍的信仰,做个好人,里玉书遭到中共邪党十九年的残酷迫害,里玉书被非法劳教一年,非法判刑十二年,在中共的监狱、劳教所、看守所关押了十四年,遭受吊铐、毒打、饿刑、冻刑、打毒针、铐地环、多次长期不让睡觉,常年捆绑、坐铁椅子、牙签支眼皮等等多种酷刑,被摧残性灌食十年,每时每刻里玉书都在死亡线上挣扎。
里玉书演示所遭酷刑:长期捆绑在凳子上
里玉书在黑窝里十几年受酷刑,回家三年多警察不放过她,严密监控,完全失去自由,时常被抄家,遭毒打。一国保大队长曾威胁她说:你在任何一个地方出现,当地警察就可以抓你。
这些警察这样对待近70岁的里玉书,里玉书还一再叮嘱他们记住:“法轮大法好,真善忍好”,才会有未来。
骚扰遭家人拒绝,警察说:“我们也没办法,上面追得紧。”
二零一八年四月二十四日,辽宁省大连市沙河口区法轮功学员姜丽华家人收到辖区中山公园派出所书面通知书,要姜丽华到派出所做“户籍人员居民身份信息缺项补录”。于是家人带着户口本、身份证到派出所,社区片警杨某接待了家人说:“你来不行,得姜丽华本人来,补录指纹。”家人说:“她不会来的,不会配合你们的。我来了,就是对你们的尊重,看你们发了个通知”。片警杨某说:“现在风声很紧,上面抓得厉害。”家人说:“她身体不好,你们就别折腾她。”“我们也没办法,上面追得紧。”
河北省秦皇岛市78岁的老杨被迫流离失所
二零一八年三月二十六日昌黎检察院来了几个人在他家蹲坑一天,直到下午5点多才等到老杨回家。在这之前,北戴河检察院曾要让他交罚金2万元,原因是他讲真相被构陷,于是被监视居住并不断被骚扰。
二零一八年四月四日,昌黎法院带了4台车去老杨家,意图强迫老杨9点去开发区法庭,因为老杨没在家而没有得逞。如今老杨被迫离家,流离失所。
三、非法批捕
据不完全统计,四月份非法批捕法轮功学员16人。其中,江苏3人;北京、辽宁、河北、内蒙古各2人。
表格5:4月份被非法批捕的法轮功学员统计表
姓名 省 市 朱良山 江苏 昆山 聂大妹 江苏 昆山 沈慧清 江苏 镇江 尚晓云 辽宁 沈阳 刘希永 辽宁 大连 刘宇翔 北京 张桂芬 北京 张素兰 河北 秦皇岛 温玉兰 河北 秦皇岛 张玉梅 内蒙古 赤峰 刘成 内蒙古 赤峰 朱云香 上海 徐斌 黑龙江 大庆 金燕 吉林 长春 曲春霞 河南 洛阳 赵凯 山西 太原
迫害案例:
大连警察为何对一位老人出言如此恶毒
二零一八年三月十八日晚,七十八岁刘希永老人和其他法轮功学员一起给百姓送真相资料,结果遭到大连金普新区派出所以刘波为首的警察再次绑架,期间他们几次执意想把刘希永关进看守所,都因体检不合格,血压高达二百,看守所拒收。
刘希永在最后这一次被绑架回家后,身体出现高血压、心脏病、气喘,头晕、呕吐、浑身无力等症状。就是这样,派出所的警察们仍然没有停止对他的迫害,二零一八年四月九日下午,再次把刘希永绑架并强行关进看守所。
这些警察是明知违反相关规定,明知刘希永的身体和年龄都不符合关押的要求,也是硬要给这位近八十岁的老人关进去。面对刘希永老伴儿心急如焚的哭诉,他们竟然说:“这回死也让他死里头!”并且在第二天就对刘希永下了非法批捕令,欲加重下一步的迫害。
刘希永的老伴儿望眼欲穿
一九九九年七月二十日,中共江泽民集团疯狂的污蔑、迫害法轮功,刘希永为法轮大法遭受到的无端诽谤和迫害而感到震惊,他以自己亲身受益的事实去和乡亲们讲明真相,结果遭非法劳教、判刑三年半。
在大连劳动教养院,刘希永由于不放弃对“真、善、忍”的信仰,遭受到了各种酷刑折磨:恶人用木棍殴打、用鞋底抽打其头顶、关入小号、被绑死人床迫害。当时五、六个恶人把刘希永按在铁床上毒打,郭鹏(中队长)穿着大皮鞋使劲踹、踩遍刘希永的全身,后来又把刘希永背铐在床上,使刘希永连续四十多天不能翻身,不能洗漱,刘希永在严管期间不畏强暴,喊“法轮大法好”,又被教养院大队长刘忠科及几名管教犯人凶狠地用布堵住嘴,牙被捅掉了好几颗。
中共酷刑示意图:殴打
他两手被抻直,分别铐在两边的铁床上,头上戴上拳击帽(避免喊出声音),一铐就是一个多月、甚至几个月的进行酷刑“转化”。刘希永当时六十四岁了,多次遭到隔离强制“转化”,从禁闭室严管出来后,身体遭到严重的迫害,视力下降,连字都看不见了。
酷刑演示:死人床
在金州三里看守所,五、六个警察对他大打出手,拳打脚踢,��医对他进行野蛮灌食、灌入不明药物,导致刘希永肚子鼓胀,腿不能行走。
酷刑示意图:摧残性灌食
二零零八年九月,刘希永被非法判了三年半。这个过程刘希永本人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任何开庭等法律程序。二零零八年九月二十四日,刘希永被非法转往本溪溪湖监狱。往监狱转押的时候,因为长期被灌食迫害,刘希永的两条腿都不好使了。一直到二零一一年十二月的二十五日,刘希永才被释放回家。
四、洗脑班迫害
据统计,四月份14名法轮功学员被强迫送洗脑班迫害。
表格6:四月份被送洗脑班的法轮功学员统计表
姓名 省 市 郭树森 山东 东营 夏德云 山东 东营 夏德珍 山东 东营 王淑英 山东 东营 王之安 山东 东营 田瑞霞 山东 潍坊 高仲英 重庆 白述英 重庆 刘萍 重庆 陈明騫 北京 蔡冬莲 湖北 武汉 周燕玲 江苏 南京 杨群 广西 北海 宫润忠 新疆 石河子
五、经济迫害
据统计,四月份警察通过绑架抄家抢劫、勒索法轮功学员现金111320元。
表格7:四月份,警察抢劫勒索法轮功学员现金统计表
姓名 省份 市 抢劫勒索钱财 戴启鸿 黑龙江 牡丹江 18000 葛玲仁 辽宁 盘锦 800 高兴太 河北 秦皇岛 23000 吴娴意 湖北 咸宁 500 于美花 吉林 长春 20000 王丽 吉林 长春 20000 解赴东 吉林 长春 8000 刘明辉 吉林 吉林 400 步桂珍 山东 烟台 2220 陈泽荣 陕西 汉中 400 赵兰琴 甘肃 咸阳 警察又上门骚扰和敲诈曾收留赵兰琴的好心人1000元 杨淑琴 河北 平泉 15000 宋常花 山东 淄博 2000 合计 111320元
部份案例:
秦皇岛留守营镇派出所警察偷盗百姓钱财,与土匪没什么两样
二零一八年四月二十五日早六点,河北省秦皇岛留守营镇派出所警察到留守营镇潘官营村法轮功学员冯素兰家,企图绑架冯素兰未果,绑架了她丈夫。
早六点三个警察到留守营镇潘官营村法轮功学员冯素兰家敲门,因冯素兰被骚扰抄家后有家不能回,她丈夫以为是叫他干活的就把门开开了,看到来的是警察,就不让他们进门,警察就强行把冯素兰的丈夫潘树华戴上手铐,因手铐铐的太紧手腕子都被铐出了血,连鞋子都没让穿就塞进警车,绑架到留守营派出所,询问冯素兰被骚扰抄家时被抢劫的光盘、刻录机等是哪里来的,潘树华回答不知道,还让他签询问笔录,潘树华没签,直到下午三点左右才被放回。
因家门也没给关,儿子回来后发现他放在家里的两万三千元的货款丢失。因潘树华被劫持时家中无人,据邻居讲潘树华被绑架走时还有两个警察在后门看着,而后他们又到家里搜查,儿子说这两万多钱是他开超市的货款。警察不但绑架了家人八个小时,还偷盗百姓钱财,与土匪没什么两样。
甘肃省平凉市泾川县警察绑架好人敲诈曾收留帮助法轮功学员的好心人1000元
四月十八日,甘肃省泾川县五个警察流窜到陕西省咸阳市,在中华广场绑架法轮功学员赵兰琴,绑架至渭阳西路派出所。晚上9点左右,又胁迫要去住处,后赵兰琴智慧走脱。
其后警察又上门骚扰和敲诈曾收留赵兰琴的好心人1000元。
吉林省长春市法轮功学员于美花、王丽遭绑架、勒索二万元
四月十二日上午9时多,吉林省长春市九台区法轮功学员于美花、王丽在讲真相时遭人恶告,被九台九郊派出所警察绑架。被勒索两万元后于当晚回家。
结语
明慧网二零一八年四月十九日发表文章“迫害法轮佛法 河北中共人员遭恶报”一文曝光,河北省位于中共邪教的老巢所在地,成为迫害最为严重的几个省份之一。截至二零一六年一月十八日明慧资料馆数据统计显示,河北省经明慧网报道的迫害法轮功案例共计11163例,直接受迫害的法轮功学员人数12273人,其中被迫害致死463人。
严重的迫害招来了严酷的恶报,根据明慧网资料的统计,从一九九九年到二零一八年二月初,河北省参与迫害法轮佛法的610人员遭恶报人数为106人,据全国首位。参与迫害的各级人员遭到恶报的有2238人,祸及的家人为532人,恶报中死亡人数(包括祸及家人)为1095人。可以看出恶报之惨烈。但是由于中共的刻意隐瞒与信息封锁,实际的恶报人数可能更加触目惊心!
《共产主义的终极目的》一书中说:“共产主义的本质是一个邪灵,它由恨和低层空间的各种败物构成,实质是一条蛇,在表层空间的表现形式是一条红龙。出于恨,它屠杀了超过一亿人,破坏几千年的辉煌文明。出于恨,它肆无忌惮地败坏人类道德,引诱人远离神背叛神,达到最终毁灭人的目的。”迫害法轮功就是它达到毁灭人类终极目的的一个重要步骤。那些遭恶报参与迫害的人也是被毁灭者之一。不过历史上迫害正信的从来就没有成功过,迫害法轮功只会加速中共解体灭亡日子的进程。
只有脱离中共恶党组织,停止迫害,才能有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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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初逢
1 你们身为球迷的节操呢?!
仁和医院管理规范第一条,上班时间严禁吸烟,初犯罚款扣考评分,三次以上者取消评优晋级资格。
所以庄恕选在中午没人的时间绕过僻静的康复病房是打算干嘛去,有点不能细琢磨。其实吧,就算院长迎面遇见庄恕嘴里叼着根白万,估计也只当没看见,毕竟人家是喝过洋墨水的胸外科专家,学历经验技术一样不少,回来才三个月就成了胸外的金字招牌,犯不着为了这点事闹不愉快。
然而诗人说得好:莫道君行早,还有早来人啊。
楼上不知哪扇窗户里扔出个烟头,啪嗒一声落到庄恕肩膀上,又顺着肩膀滚到白大褂胸前的口袋里,没等他伸手掏出来就把白大褂烧了个花生米大的窟窿。
庄恕抬头,正对上窗户里探出来的一颗毛茸茸脑袋,霎那间多少传统文学精华涌上心头,比如金莲儿叉杆打了大官人啊,比如大官人让金莲儿叉杆打了啊,比如……
而且连王干娘都用不着,这金莲儿姓赵,庄大官人早就认识了。
“赵启平!你给我滚下来!”
毛茸茸脑袋一闪就不见,过了两分钟赵启平从楼门口台阶上冲下来,差点扑到庄恕怀里去。
“师兄师兄,我真不是故意的,烫着没有?”
一张标致风流的小面孔,眼睛圆鼻子挺,七情上面,可怜巴巴,上来就抹了蜜似的叫师兄,就算真烫着了你也不能和他认真不是?庄恕掸掸肩膀上的烟灰,突然觉出好像哪儿不对——赵启平不是在上海刚提了副主任医师吗,怎么白大褂上写着仁和俩字,还偷偷摸摸躲这儿抽烟。
“你上仁和干嘛来了?”
“进修啊。”赵启平回答得特别顺溜,庄恕不置可否地扯扯嘴角,他这小师弟会这么乖才见鬼了。
“……说实话。”
“……躲人。”
“哦,风流债?”
“屁,烂桃花!”
庄恕表情微妙,沉寂三秒,拍着赵启平肩膀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你特么也有今天!”
赵启平怏怏。他向来信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但曲筱绡死缠烂打起来谁也吃不消,一言不合就尖叫,简直想建议她去唱个花腔女高音。他不得已和院里争取了名额来仁和进修,以为能躲个清静,但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谁能想到还会遇见庄恕——
啊庄恕。
四年前也不是五年前他们到底是为什么没有滚到一张床上去的?不不不双方身边都有(性别并不相同的)人这种小事肯定算不得主要原因。赵启平把庄恕这俩字在嘴里暗搓搓又咂了一回,像咬破过滤嘴里暗藏的爆珠,现在那个带着牙印的过滤嘴正在他师兄手里捏着,笑容里揶揄的意味非常明显,好像是在笑话他三十出头依然停留在口唇期。
不能见面就怂!不能!
“师兄啊——”
“诶。”
“你回国干嘛来了?”
“……………………”庄恕的表情更加微妙,像毛片儿看到一半突然按了暂停似的,赵启平立刻明白了,十分不屑地抛记白眼过去。
“还特么有脸说我呢。”
“少废话。没吃饭呢吧,火锅走着?”庄恕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脱了白大褂往胳膊上一搭就去揽人肩膀,赵启平神情坦荡竖起三个指头。
唔,这是OK了呗?
“——我要吃三盘羊肉。”
等着锅底烧开的时候这俩人继续斗嘴,好容易能往里下肉了就腾不出空再说话,毕竟中午休息时间短,不是随便两个谁都能在半小时里怒吃七盘羊肉粉丝若干白菜一盘冻豆腐无算的——对,赵启平的胃口还超常发挥了。
吃饱了,庄恕坐在原地一脸饭气攻心大爷状:“今天给你个请师兄吃饭的机会,要好好把握。”
“没带钱包。”赵启平掏出自己口袋给他看,烟打火机还有手机,没了。
“你们国内不都时兴微信付款?”
“零钱不够。”
庄恕掏卡刷了,捧着吃撑了的肚子感叹:“你小子真是越来越鸡贼了。”
“盒盒盒盒盒,都是师兄言传身教的好。”赵启平得了便宜卖乖,分一根烟过去,唇红齿白地笑,“师兄请我吃饭,我请师兄抽烟。”
叫人根本没法生他的气。
何况后头立刻跟上一句:“晚上我请师兄吃饭,赏个面子嘛。”
约晚饭相对就要隆重一点,不像中午,一个半小时必须搞定,所以带着点不那么明确的暗示,不能不当真,也不能太当真。庄恕没犹豫就答应下来,抄过赵启平手机输了个电话号码,亲眼看着存成师兄,这才在外科楼门口分道扬镳,各自回科室去干活。
等到下班时分,俩人一块儿进的电梯。都个子高,被挤到最后头紧靠着墙,庄恕只用一边嘴角往外吐字,声音小得只有赵启平能听清。
“来来来,关心下师弟感情生活,中午忘问了,什么样的烂桃花啊?”
“曼德拉草根那样的。薅一把就尖叫。震得人耳膜疼。”
“哈哈哈哈哈哈哈。”庄恕笑得幸灾乐祸,又压着音量,听着格外像是冷笑热哼哼。
“笑个屁,你遇上一个就知道厉害了。”
电梯在一楼把人都吐出来,赵启平又一个老大白眼翻庄恕。
“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庄恕不轻不重打他一下后脑勺,比一般师兄弟亲近些,又不至于过分。
“不能,我这水深火热背井离乡的……”
电话大响,来电显示——曲草根。赵启平一哆嗦,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妈呀阴魂不散!”
庄恕看一眼,捞过手机直接拖进黑名单:“我那儿有啤酒,有电影,今天半夜还有巴萨对皇马,来不来?”
“去!”赵启平大乐,“不过有一件事我得先说清楚……”
他看见庄恕车钥匙上拴着个FCB的钥匙扣,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你你竟然是巴萨球迷?!”
庄恕很明显也想到了同一件事,语气沉痛:“你怎么偏偏是个皇马球迷呢……”
唔,于是他们的友情短暂破裂了二十分钟。
#遇见你again #一个并不是很要脸子的师弟
2 单身男青年需要一只宽大结实的沙发
拎着打包的小龙虾进电梯的时候,赵启平的电话又响了,陌生号码,北京移动。
“赌五毛钱,刚才被你拖黑了新买的号。”
“五毛钱够干嘛的?”庄恕看了看号码,“万一是院里临时找你呢?”
赵启平老大不情愿划拉着接了,直接怼到庄恕耳朵边去。那边嗷一声尖叫:“赵启平赵医生赵三藏敢把老娘拖进黑名单你死定了!”
庄恕面不改色把这个号码也拉黑,嘴上还假惺惺,装好人。
“这是真不打算处了?”
“没法过,她就觊觎我美色了。” “要点脸啊!”
“真的,一开始就说我是唐僧,能玩就玩,不能玩就吃。” “哈哈哈哈哈说的对!”庄恕大笑,掏出钥匙开门,觉得这个形容妙极了。
赵启平扁着嘴唇指责他:“你是我亲师兄吗?感情破裂了!” “亲师兄才损你呢,傻。” 庄恕走到厨房去拿啤酒,赵启平往茶几上铺了报纸,把五六个外卖盒气势极大的一一铺开。当初他们一群人在美帝看超级碗的时候也是这样,只不过吃的是披萨和炸鸡,还有勾着黏糊糊芡汁的中餐外卖。每个心怀不轨的大波波娃都赖在他俩身边学怎么用筷子,学着学着就坐到腿上去,坐着坐着就拉到楼上去,安全套在牛仔裤后袋里。
——那时候庄恕快毕业了吧?笑起来都有股中产精英味儿。赵启平拈了只小龙虾掰开头吸掉里头的汤汁,辣的吸溜吸溜,得赶紧喝口啤酒压压。他吮着手指头走过去靠在厨房门口,眼神跟着庄恕转了一圈。
“行了,你也说说你怎么不开心的,让我开心一下。”
庄恕左右手各拿三罐冰镇啤酒,抬膝把冰箱门合上:“你是我……”
“亲师弟!百分之百亲!快说。”
“文化差异呗。我的理想是天长地久,人家喜欢天亮就走。”
“我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啊……”
“那你就甭问了。”
赵启平笑得贼兮兮,后退了一步保证自己的安全。
“师兄啊,人走的时候给你小费吗?”
“滚!小王八蛋。”庄恕飞起一脚踢他屁股,把拖鞋都踢飞了。赵启平趁他单腿跳着去捡鞋的当儿,成功抢占了离小龙虾最近的位置。
吃饱喝足,俩人才想起是仇深似海的对家球迷这回事,于是整个晚上被用来嘴炮是皇马牛逼还是巴萨牛逼。都是受过良好科学训练的人,一台笔记本轮番查资料,看数据比荣誉,算胜率拼球星,谁也说服不了谁,直到比赛开始才消停。
也不是真的就消停了。
长沙发两人各据一头,手里拎着啤酒罐,四条长腿在中间乱七八糟叠���。巴萨控球了赵启平就怒目而视,去蹬庄恕的腿,皇马控球了庄恕再瞪以及蹬回来,极其幼稚,而且暧昧。
毕竟这种脚掌和腿摩擦的动作,基本上等同于调情。师兄和师弟之间吧,不太合适,也不能说特别不合适,总之,颇为微妙。但微妙归微妙,谁也不想少蹬一下,力道越来越轻,部位倒是越来越靠上,从一开始互蹬小腿,中场休息的时候已经涉及到大腿,眼瞅着要往腹股沟去了。于是两个人心中开始考虑着同样的问题:
如何避免,在对家球迷面前失态,以及勃/起?
此时,巴萨进球了。
这一脚,蹬还是不蹬?庄恕为难。
这一脚,让不让师兄蹬?赵启平也挺为难。
还没为难出个子午卯酉来,皇马也进了一个,赵启平欢欣雀跃,大家可以不用尴尬了,扯平。结果没过几分钟,皇马又进一个。庄恕气,仰头干掉最后半罐啤酒,怒指赵启平:“小王八蛋,下楼买啤酒去!”
“不去,这片儿我又不熟。”
赵启平正忙着在朋友圈吹嘘银河战舰大皇马,根本不理他,两条小腿晃啊晃的,又直又长。球赛结束了,皇马二比一胜巴萨,庄恕更气了,赵启平还要来触他霉头。
“师兄师兄,下半夜了,求收留一晚。”
“没客房,睡沙发去。”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不都让客人睡床主人睡沙发吗?” “谁跟你客气谁傻。”
庄恕丢了条毯子给他,劈头盖脸把赵启平蒙在里头,师弟从毯子里冒出头来做鬼脸,挤眉弄眼地放嘲讽:“对你现在的心情我表示百分之百的理解和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同情,但无论如何,皇马万岁~!”
庄恕连沙发都不想给他睡了,真的。
所谓乐极生悲,大概就是第二天早上赵启平发现自己严重落枕了之后的心情。庄恕毫无同情心地哈哈哈哈了两分钟,兴高采烈过来拍他歪成45度角的头顶。
“骨科医生落枕!丢死人了你!”
“别动诶诶诶诶诶疼!”
俩人洗漱完了一起下楼吃早饭,庄恕走在赵启平身后,心情愉悦地喊:“赵启平!”
师弟于是整个上半身一起扭过来看他,哎呀太解恨了。走到外科楼门口的时候,庄恕特别正经地问:“诶你说我要不要给你挂个号,骨科今天有专家门诊么?”
赵启平悲愤地冲他竖中指。什么破师兄,长得帅了不起啊!
骨科同僚们表示,这不是才来没两天的那个,进修来的小赵医生嘛。这落枕可不轻啊,疼吧?一边说一边扶着脖子咔咔一扳,赵启平晃晃脖子,好了。
好了之后第一件事是往出请一直在边上看热闹的庄恕。
“师兄你慢走,师兄你没事别找我来了,师兄下场巴萨还得输你信吗。”
“嘿,小王八蛋,有你求着我的时候。”
“师兄拜拜。”
赵启平把庄恕推出去关上门,摸出手机看了看,一溜十七八个未接电话,最上面有一条短信通知:赵启平你等着姑奶奶下午签完合同就去仁和找你!
那什么,现在去找师兄承认错误还来得及吧?
#你们想什么呢怎么可能第二章就开车 #一个并不是很疼爱师弟的师兄 #互相蹬腿儿什么的你们几岁了
3 真的,一份牛舌特别了不起
有人说,要想成功需要做到三点,第一是坚持,第二是不要脸,第三是坚持不要脸。下班之前赵启平看到外科楼门口曲筱绡气势汹汹站在那里,就知道属于自己的、坚持不要脸的时刻来了。
但为什么去找庄恕?赵启平在骨科门口鬼鬼祟祟地张望一下,噌地一声蹿进了楼梯间。胸外在骨科楼上三层,庄恕办公室在楼梯间斜对面,仗着熟,可以门都不用敲。
“师兄还没下班呢?”
“哟,不是说没事儿不让我找你吗。”
“不不不,现在是我找你,我有事儿,师兄啊——”赵启平惯会装乖,一个称呼都叫得一咏三叹,“救人一命如造七级浮屠。”
“我天天救的人盖金字塔都有富余。怎么了这是,曼德拉草根追来啦?”
赵启平冲他抱一抱拳,语气姿势都狗腿得恰到好处:“……师兄明见万里。”
庄恕一颗一颗解白大褂扣子。托师弟的福,衣服是新领的,雪雪白,还带着折痕,里头是剪裁合宜的衬衫,袖口绣着Z字。
“啧,魅力不小。不过我有个疑问啊——撩完了你跑什么?”
“……对灯发誓我没撩……”
庄恕含着点笑怪吓人地点头,赵启平马上改口。
“不是,我没故意撩……”
庄恕把头从左边歪到右边。
“不是,我没使劲撩……真的!”
“小王八蛋,你要不是叫我一声师兄我就打你了信吗。”
“信信信,师兄你先掩护我撤了再说——诶不对,你可别冤枉人啊!我提分手了,人不乐意……这事总不能她说追我就追我,她说不分就不分吧?”
庄恕把搭在椅子背上的白大褂又拿起来穿上,出门去护士站转了一圈,推回辆轱辘咣当咣当响个没完的平车停在办公室门口。赵启平秒懂,老老实实坐过去躺下,仰脸看着庄恕眨眨眼睛。但师兄并不吃这一套,扯过白布单子抖开了连头带脸把人蒙住,最后隔着被单拍了拍他脸颊。
“别动啊。”
他点头,庄恕又拍了一下,比抚摸重,比耳光轻,赵启平在被单下面白眼要翻到后脑勺去,有人管没人管了啊,殴打师弟是不是犯法?
庄恕表情严肃悲痛地推着平车进了电梯。下班高峰期每一层电梯都要停,下到骨科那层楼,有个打扮时髦的小姑娘打着电话进来,眼神漫不经心在庄恕脸上滑过去。
“……诶我说你到底行不行啊?不是说赵启平在仁和吗?我来了一看,骨科全是老头子,哪有赵医生啊?什么?躲我?我就那么可怕吗……”
啊,久仰大名,曼德拉小姐。庄恕尽量保持着严肃悲痛,手指头悄咪咪伸进被单里戳赵启平头顶,戳了他也不敢叫,连动都不敢动。
电梯停在一楼,庄恕推着平车最后出去,那位小姐已经风风火火走出老远了。他找了条没人的走廊把被单一掀,赵启平噌地坐起来:“安全了?”
“怎么谢我?”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今生今世也报答不尽,要不咱们下辈子再说吧。”
“我说,一顿烤肉的恩情就不用拖到来生了。”
“你倒是早说啊。”
赵启平从平车上跳下来,业务娴熟地翻手机定位,最近有家烧烤店还挺红的。他和庄恕差不多,不管在哪儿基本都靠着外卖速食小饭馆活着,厨艺的上线是煮速冻饺子。
现在的商家促销都特别懂。店里明晃晃地大字写着,凡在点单时舌吻并发朋友圈者,可得牛舌一盘,括弧性别物种通通不限你只要豁的出去亲狗都行括弧完了。
赵启平在菜单上画完勾,一拍桌子:“来。”
“就一盘牛舌,不至于吧?”
“毛爷爷教导我们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你等等,他什么时候说的?”
旁边等着点单的老板都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表示要亲就亲不亲拉倒。
庄恕拽着他师弟的领带拖过来,实打实地把舌头伸过去交换体液,两条舌头搅在一起啧啧有声。分开的时候居然拖出道银丝,跟不可描述AVI似的。
赵启平咂摸一下嘴:“我觉得你舌头的口感比牛舌好多了。”
“我这是刺身,那是烤的,能比嘛。”
“那什么,刚才……好像忘拍照了。”
“…………操。”
庄恕掏手机按拍照键,赵启平眼睛滚圆地转了转,看起来居然有点苦恼。
“师兄,咱俩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怎么个不太好?”
“大家都这么熟了,你亲着还有感觉么?”
手机对准两个人的侧脸,庄恕再一次亲吻赵启平。这次反而没那么迫切直接,舌尖舔吻过嘴唇,在唇角轻轻勾一下,赵启平给出回应,吮住师兄上唇中间那颗唇珠。
“挺有感觉的啊,熟点怕什么,口感好就行。”
庄恕眯着眼睛笑,老板在边上啪啪敲桌子:“你们亲一百回我们也就送一盘牛舌啊。”
等着各种肉上桌的当儿赵启平掏出烟来,一不留神把打火机碰掉了,骨碌碌滚到桌子下面去。他弯了腰伸长手臂去捡,余光里看见庄恕翘着二郎腿,西裤下面露出截脚踝,干干净净的,荡悠悠悬在半空转了转,很难让人不想去捏一下。他当机立断出了手,指腹在凸起的踝骨上打个转收回来,拎着打火机重新坐正,把烟盒推过去扬扬眉毛,��破过滤嘴里的薄荷爆珠。
庄恕端着个挺正经的脸,其实从脚踝一路痒到心里,像有十七八个赵启平的小爪子在挠,挠完了不算,还要拿舌头舔舔。看起来他们和昨天这个时候没什么不同,然而桌子底下膝盖贴着膝盖,彼此都能感觉到皮肤的热量透过布料源源不断地传过来。感谢牛舌,感谢老板,纯洁——至少大体上还算纯洁——的师兄弟关系今晚大概要变质了。
“师兄你再收留我一晚上?我都请你吃饭了。”
“不是为了谢我掩护你么?”
“我怕人小姑娘在招待所门口堵我,场面不好控制。再说,我还想推荐一本古典文学名著给你,可好看了。”
“分得拖泥带水的,丢人,真不想承认你是我师弟。”
“是是是,就应该跟你似的,分手就拖黑,可你也看见了啊,拖黑也不好使……”
说起来,读十八禁和唱十八摸一样是种浪漫……大概吧。
#还是要循序渐进从接吻开始 #旁友们金瓶梅是本好书 #啧啧啧要回家♂啦
4 庄师兄到底需不需要看老中医?
回去的路上有家超市,庄恕和赵启平买了不少民生用品,比如昨天晚上喝光了的啤酒,下酒的零食若干,还有新的牙刷和内裤——别问这是谁买的,你猜。
更重要的民生用品放在收银台边上,庄恕面不改色地提了三个要求:“大号。超薄。无味。”
赵启平颇为赞赏地点头。庄恕补充了一句:“你的意见也很重要,毕竟是我用在你身上。”
“……凭什么不是我用在你身上?”
“你以前和男的做���吗。”
“……啊。”
“上面下面?”
“当然上面啊!”赵启平挑挑眉毛,笑,“我倒挺乐意给你挑润滑剂的。”
“你看,你都没在下面过,人生不完整。师兄嘛,要以身作则,给你一点与众不同的经验,就这么定了。”
赵启平懵。桥都麻袋,这怎么就变成人生不完整了?为什么就自己在下面了?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旁边拿着扫码枪的收银台小妹见怪不怪,顺手一指边上那排货架:“润滑在那儿,草莓味的买一送一。”
庄恕想了想,拿了个无味的,毕竟以后他还想吃草莓。
从超市到小区剩下最后五分钟车程,赵启平吃得太饱了有点犯困,掏出刚才烧烤刷卡的小票看了一眼,吓得立刻清醒:“师兄,下半个月可能都得在你这儿蹭住,咱商量一下,能不睡沙发吗。”
庄恕恶趣味发作,换挡的手摸到师弟腿上去。赵启平穿得时髦,紧身黑色牛仔裤磨破了几处,露出下面的好皮肉,庄恕的手指就抠进破洞里,挠一下——赵启平都在他心里挠一晚上了,他就挠一下怎么了!
“睡床没问题。房租免费,但是床租贵……我只有一张床。”
赵启平心知肚明地笑。他们刚才没喝酒,但他笑得有点微醺,放肆又快活:“好啦好啦。我在下面。”
达成共识之后就好办多了。庄恕甚至有耐性等着赵启平洗一个用时甚久的澡,走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点可疑的红,面对师兄十分无辜地摊手,腰上松松围着的浴巾掉下去。庄恕从他踩在地板上的脚一直看到湿漉漉滴着水的头发,赵启平还敢原地转了个圈,把后背上的蝴蝶骨腰窝和屁股一起露在师兄面前。
去他妈的。
庄恕搂着光赤条条的师弟吻个没完,舌尖抵着牙关发狠:“小王八蛋,你欠我的多了,知道吗。”
赵启平坚决拒绝了门户大开的截石位,自己跪成膝胸位,润滑用的太多,臀沟里一片狼藉,再往深处去就不光是狼藉能形容的,括约肌紧得吞不下两根手指,清洁的黏膜滑润柔软——他现在知道赵启平那个澡洗的有多彻底了。庄恕闭着眼睛都能在五秒钟内找到某个点,他吻一下腰窝,喘息里有熔岩流淌,问他抖得像犯了疟疾的师弟:“轮转的时候没去肛肠科?”
“去,去了……”
“直肠指检没做过?”
“闲的蛋疼……自己给自己……啊……指检……”
“蛋疼是你手法不对,正常情况下不会疼的——疼吗?”
手指越来越重地按上去,赵启平跪都跪不稳,肩膀栽进枕头,小面孔汗津津,圆眼睛半阖着向自己身后抛个“你他妈废话太多”的眼神,庄恕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跪到他身后,非常自信。
“来,师兄带你飞一个。”
五分钟后赵启平闭着眼睛喘气儿:“师兄咱飞到三楼了吗。”
“…………”
“仁和的男科靠谱吗。”
“…………”
“算了我理解你,男科那帮孙子嘴不严,今儿看完了明天全医院都知道你短平快——啊不,其实尺寸也不算短。”
“…………”
“要不你去看看老中医?”
“……操,你等着。”
客观因素是多方面的:庄恕大概有个两三个月没搞了,赵启平又确实相当紧,而且前戏也拖得长了一点……
不管怎么说吧,主观上这叫 premature ejaculation,早X。
庄恕恨恨锤床。他有本事拿手把赵启平玩儿的求饶,但已经丢了的人怎么办?只能学习苏亚雷斯,梅开二度,把场子找回来。赵启平也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两条长腿扣在师兄腰上没心没肺地笑,眼睛亮闪闪。
“回头我得写进回忆录,某年月日,师兄五分钟。”
“妈的,你小子太损了。”
两个人手指交缠着握住赵启平前边湿淋淋的那根东西,庄恕咬着师弟的耳朵一个接一个地背出解剖课上那些干巴巴的拉丁文学名,Corona Glandis Penis,Frenulum Preputii Penis,Glans Penis,Corpus Cavernosum Penis,Urethra,元音缓慢而辅音轻柔,好像那是最下流的情话,每报出一个名字就摸上对应的部位。
赵启平很快就笑不出来,舌头频频舔着嘴唇,像渴得不得了,最后大概不过多坚持了五分钟。庄恕把黏糊糊的手指在师弟后腰上抹了几下,还没来得及证明自己不需要看老中医,电话就响了。
医院里急救送来的病人,本来是车祸外伤引起的严重血气胸,开胸的时候发现纵膈上还有肿瘤,值班大夫紧急叫庄恕去救场。
“……当大夫的连性生活都不能保证!”
“一听就是大手术,快去盖今天份的金字塔,我先睡了。”
不用去急诊还可以独占一张床,赵启平发自内心地满足,特别爽地在床上来回打滚儿。庄恕动作利索地套了件T恤,看见丫小人得志的样子简直气死,毫不留情地弹了他一脑崩儿,响,而且疼。
“你打击报复!”
“这才哪到哪,等……算了今天晚上我肯定回不来。”
“盒盒盒盒盒过期不候啊!”
“小王八蛋。”
赵启平滑进被子里,伸手特别敷衍地挥挥。庄恕单膝跪在床边重重打了他两下屁股,赵启平嘶嘶喊疼,嘴上还要欠:“卧槽,没看出来你丫是个变态!”
庄恕干脆把手探进还满是润滑的身体里头,手指找准了位置几下就弄得赵启平开始喘。
“好了,大家扯平了。”
#五分钟的车也是车 #师兄报复心如此之强真的好吗 #师弟嘴这么欠真的好吗
5 Take Me to Mars
晚上回来的时候庄恕捎回了大瓶医用润滑剂,从塑料袋里拎出来的时候还带着来苏尔味,没标签没说明,赵启平一看就知道是仁和自己配的。他今儿轮休睡了一整天,骨头软得像在柠檬汁里浸过,从被窝里支棱出半条胳膊去戳庄恕腰眼,眼皮耷拉下来一半吐槽师兄:
“海归博士都学会占单位便宜薅社会主义羊毛了,这医院还能有个好?回头进修结束我得赶紧走。”
庄恕掀开被子,欣慰地看到这人是裸睡的,上手拍了两下屁股,直接把润滑剂瓶子上那个长嘴塞赵启平股沟里,转着圈往外挤,十分得意。
“我高中打工的时候,在咖啡店学过蛋糕裱花。”
赵启平一下子明白了那个转着圈的手法是怎么回事。
“……操你大爷。”
“我没有大爷。”
“…………咱先吃饭行吗,我饿,没劲。”
“我使劲就行了,你不用有劲。”
庄恕伏低身子吻他,开始还是温暖干燥的,然后就不可避免地湿起来。傍晚的光线特别好,连赵启平没有二两肉的小身板也陡然多了点庄严感,像一切古典油画中的美少年,庄恕从耻毛里抬起头捉住他,然后吞咽着含进更深的地方去。
“这是先给我点甜头……待会儿弄疼了我就不好意思……嘶……踹你了?”
“不,就是确认一下。”庄恕如愿以偿地把他摆成截石位,沉腰贯穿进去,“你体表的敏感带,是按教科书长的,和正常人一模一样。”
“……卧槽!你能不能……先说一声再…………”
“好吧,满足你——”当师兄的愈发不要脸子起来,搂着人去啃嘴唇的功夫,下身已经动了五六七八回了,名副其实的先斩后奏,“——赵启平,我要操你了。”
这回他们竟然不约而同生出“是不是从前已经和丫睡过”的念头,否则不可能有这个效果。几乎没怎么磨合,高/潮来得不止合情合理,还有点此起彼伏的意思。只要还有余力,庄恕就有办法带着他从一个高/潮马不停蹄地去到下一个高/潮,连喘息平复的时间都没有。这种控制欲上来也真是吓人,不光要赵启平爽,还要赵启平亲口承认。
最后到了两个人谁都不可能再来一次的时候,庄恕从师弟身上翻下去,肌肉酸得像刚刚跑完一个马拉松。
“这回到三楼了么?”
赵启平闭着眼睛笑得没完没了,声儿沉在嗓子里,像猫科动物满足时的咕噜,好容易笑够了,舌尖在庄恕脖子上舔掉几滴汗,情真意切地表扬师兄:“啊,上海金茂大厦!”
“那才多高?”
“你怎么不上天呢?”
“这不是才下来嘛。”
第一天和庄恕睡在一张床上,赵启平感觉很不适应。主要是庄恕睡相不好,各种搂着腰夹着腿,特别黏人,推开无数次也没用,五分钟之内肯定再次抱过来,贴得那叫一个严丝合缝。赵启平长叹一声,世界上到底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但是吧,和早X比起来,爱抱着个什么睡觉就不算个事了。
早上醒了赵启平十分鄙视地看着神清气爽的庄恕。
“师兄你多大了,睡觉还要抱枕。”
庄恕低头做回忆状卖惨。
“以前一直没和你说,师兄我,是个孤儿。”
“………………哈?”
“从小没有安全感,不抱点什么睡不着。”
“对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没事,我觉得可能父母的怀抱应该是那样的?虽然我也没体验过吧……”
“那什么师兄你别说了,以后我一定尽量对你好点。”
“好,说到做到,赶紧买早饭去,饿了。”
……我是不是,被骗了。 拎着好几个塑料袋往回走的赵启平,内心升起问号。
回去一看庄恕正在床上睡回笼觉,搂着被子面容安详。嗐,管他真假呢。赵启平当即掏出手机下了单:一米五超大抱枕,收货地址仁和医院胸外科,收货人庄恕,备注一栏特别标明,请发粉色。
和谐的性生活能让人心情愉悦,庄恕下午收到了抱枕——粉色hellokitty的,被整个外科的护士轮流参观了一遍——也只是给赵启平发了条语音,骂他一句小王八蛋算数。
过了五分钟小王八蛋就钻进他办公室,问晚上吃什么。
“吃什么先不急,”师兄指指一边扔着的抱枕,“你觉得我那床还有地方能放这个?”
“你睡床,抱着这个,我睡沙发就行。”
“做完了让你睡沙发?我是那不讲究的人吗。”
“你自己说的,房租免费,床租肉偿,我都主动提出睡沙发了为什么还要付床租?”
庄恕想了想,决定换个路子。
“那咱们先吃饭去,还吃烤牛舌好不好?”
“虚伪。要亲嘴儿你直说啊!”
“……要亲嘴儿。”
“没门!”
“他家好像有限量的顶级和牛来着。”
“………………”
“我请客。”
“要亲嘴儿!”
赵启平舔舔嘴唇,见风转舵的本事已臻化境。庄恕上前一步把人按住了先亲一口,赵启平赶紧推他:“意思意思就得了,我没锁门。”
“来找我居然不知道锁门?”
“就为了防着你色欲熏心。”
刚说完,胸外老主任攥着一沓子加强CT的片子进来找庄恕商量手术方案。庄恕当即给赵启平使了个眼色。
“这不后天手术吗,我找骨科小赵商量一下我俩到时候怎么配合。”
“……对,毕竟是个大手术,对吧。”
主任点头,表示骨科基本都是老同志,手术时间长了怕是站不下来,锻炼年轻人还是很重要的,然后看了赵启平好几眼:“诶,你叫什么来着?哪年进仁和的?”
“赵启平,刚来没多久,您多指点。”
老主任点着头走了。庄恕和赵启平去吃饭的路上开始聊正事。
这病人说来也挺曲折,症状表现为频频晕倒失去意识,收进来住院的时候以为要么心梗要么脑瘤,结果检查完了发现是左锁骨下动脉完全闭塞,左侧椎动脉逆向供血。庄恕建议做开胸手术,手术全称叫经胸半劈胸骨左锁骨下动脉内膜剥脱术,本院没人敢试,除了庄恕。
“半劈胸骨这部分,你来做。”
“好。”
庄恕熄火拉上手刹,赵启平收了笑容,认真地点头。
#才没有举而不坚坚而不久呢哼唧 #搞基之余我们也是有专业操守的 #但是有个问题……守是谁?
6 庄师兄从此觉得巴萨输球也很不错
一台大手术绝对需要充足的体力,尤其庄恕还是主刀。所��即使整晚都有硬物顶着自己屁股,赵启平还是严防死守,保持着背朝庄恕的状态。
“啧,太无情了。”
“注意职业操守啊师兄,保守估计你明天要站八个小时好吗?”
“要不也睡不着啊!这样吧,我保证不进去。”
“……你猜我信不信。”
啊,这都是套路!保证不进去什么的赵启平自己也没少说过,做得到才有鬼。他鼻子里鄙视地蹦出一个“哼”,把自己蜷成刺猬似的一团。
至于早上醒的时候命根子被师兄握在手里这回事……赵启平认真考虑了差不多五分钟:他能给抱枕缝个生/殖/器吗?
到了跟在庄恕后面洗手消毒换刷手服的时候他就想不起来这个了,满心都是书上半劈胸骨的步骤,这时候他和庄恕的身份是手上握着别人性命的大夫。在六院他只独立做过一次纵劈胸骨,力度是关键,稍有不慎就会伤到内脏,心,肺,主动脉或者气管。赵启平知道机会是庄恕替他争取来的,平常这种手术轮不到年轻医生,更别说是来交流的外院医生。
庄恕转过头,眼角微微眯起来一点,是个赵启平才接收得到的笑。他心脏跳得要从嘴里蹦出来,双手居然还能稳稳地抓着骨锯,一次成功。
按理说这时候赵启平就可以退散了,但他从后面看着庄恕略微弯下去的腰背不太想走。
是谁说工作中的男人最有魅力的?他妈的,说得再对也没有了。庄恕每次转过来擦汗的侧脸都帅出新高度,连护士擦汗的手势都格外温柔些。
啧啧啧。赵启平无意识地舔舔嘴唇。
庄恕回头看他:“来,我需要个手稳的助手。”
他们果然站了差不多八个小时,算是一切顺利,到最后关胸的时候终于可以交给别人去缝。庄恕满头大汗地从手术台边退开,赵启平扶了一把,沾着血的手套在刷手服上留下鲜明印子。
然后庄恕就把他拉进准备室里去,跌跌撞撞地一路抱着撞到墙上。
刚才术中他们还小小争执过一次,现在庄恕完全不给人说话的机会,扯了手套把赵启平裤子拉下来卡在腿根,直截了当的摸上去。
他们都是半勃的。肾上腺素大量分泌的副作用,紧张或者害怕的时候男人大半会这样,兽性本能,但庄恕兽性得特别彻底一些,握着两个人的东西来回动,顶端互相抵在对方毛发里,痒得受不了。
赵启平连口罩都还没摘掉,淡蓝色口罩上边只露出圆眼睛,先是诧异地瞪大,然后舒服(或者是不满足)地眯起来,垂着眼看着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部分,眼角斜出一点动情的湿润。
他妈的眼睛会说话居然是真的。
庄恕进攻感十足地压他身上戳他小腹,撸的手法且还十分老练,一点点粗暴,不过分,但足够强硬到让赵启平腿软,只能靠在墙上支撑自己。他迷迷糊糊地想,过一会儿关完胸腔别人就该进来了,万一被看见……他扯掉口罩猛喘几口气。
“妈的要是被撞破了我有一百张嘴说咱俩是约炮行为,大家都会理解成潜规则你知道么。”
“别说那么难听,谁和你约炮了,这是正常交往。”
“合着师兄操师弟是应当应分的是吧?”
“嘘。”
最后他俩前后脚she在手术的手套里,庄恕把两只手套对着打了个标准的外科结扔掉,回头去吻赵启平,言下还很有遗憾之意。
“操,我是真没劲了,要不你得死这儿,信么。”
赵启平站不住,勉强提上裤子就顺着墙滑下去坐着,嘴还不肯服软:“趁人之危,不定谁死这儿呢。”
“表现不错——我是说在台上。”
墙上的表早过了下班时间。屋里消毒水味儿特别大,别的气味就闻太不出来。庄恕脱了刷手服扔掉,有条不紊的洗手换衣服,T恤后背汗湿了老大一片,赵启平也一样。
“你今儿加班吗?”
“还有个手术总结,可以回去写,反正也得熬夜,晚上欧冠巴萨对马竞。”
“……赌五块钱儿,你巴肯定得输。”
“乌鸦嘴,要赢了呢?”
“这样吧,巴萨输了的话姿势随便你挑!”赵启平走到他身边把手放在龙头下面,挤了一点洗手液,提出的条件十足狡诈,“赢了你睡沙发去。”
“…………”
庄恕有点懵,这他妈应该盼着巴萨赢还是输啊?
“考验你是不是坚定热爱巴萨的时候到了啊庄恕同志,”赵启平盒盒盒盒盒笑得收不住,“你可想好了,要不我出钱给你买个大点的沙发?落枕了……落枕了也没事我分分钟给你掰过来。”
庄恕慢条斯理地把手擦干,自我安慰道:“也行,反正我怎么都不吃亏。”
结果他们下班真去了著名北欧家具店,谁也没提换沙发的事,倒是买了张新床,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小零碎,赵启平说他那儿太不像过日子的样子了。庄恕想想,其实他也不知道过日子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不过还是觉得挺遗憾,一米五的床其实挺好,两个人可以总是挨在一起,赵启平的皮肤像某种纹理致密的湿奶酪,手或者嘴唇触上去能感觉到质地和香味。
在收银台那儿排队的时候电话又响了,他一看赵启平那表情就知道是曼德拉小姐,指了指外面意思是你先出去接电话去。赵启平犹豫了片刻去了,过了十几分钟终于转回来,表情是如释重负的。庄恕微笑起来。
“彻底解决了?真可惜,我给你还买了礼物呢,估计这回是用不上了。”
“什么礼物啊?”赵启平看看后备箱里的一堆包装,“你会装这个床吗?”
“会。礼物嘛,回去给你看吧。”
当天晚上巴萨2比1主场赢了马竞,赵启平果然把庄恕赶到沙发上去睡。天亮的时候庄恕又摸回来,往赵启平头上戴了个耳套——没错,就是防曼德拉草根那种。
#手套也是套而且还是上等乳胶! #HelloKitty怎么缝丁丁赵医生你说 #啊一个毫无尊严的巴萨球迷
7 两个未婚男青年的儿子
毕竟不是每个庄恕的病人都需要劈胸骨,一个大手术之后,赵启平回到每天跟着主任查房写病历的日常中去,连门诊都混不上,工作量非常之不饱和,闲得要长蘑菇,临近中午又偷溜到康复楼后边抽烟。
抽到一半有人从后边拍他肩膀,声音十分威严冷淡。
“上班时间抽烟,罚款两百扣三分。”
赵启平回头看他师兄,嘴角撇着,特不在乎的样子,摸摸裤兜掏出个小本塞庄恕手里。
“你干脆把我十二分扣完算了。”
“扣医院考核分你给我驾照有个屁用。”
“还是的,大白天你往这儿跑还能是为了来抓我抽烟的?你又不是医务科那帮管罚款的大妈。别装正经人啊,来来来抽我的。”
俩人头碰头地对上火,庄恕努着嘴角咬了半天过滤嘴也没咬破爆珠,赵启平盯了他一会,乐得不行。
“你这属于唇齿配合不协调,一看口活就肯定好不了。”
“我口活好不好,你会不知道?”
“嗯……也就那样,凑合使呗。”
“小王八蛋,反了你了?”
庄恕把人捉过来亲了个嘴儿,手里才抽了小半的烟落到地上。赵启平咬着他舌头吮了两下就放开,往后退了一大步。
“等下班的行不行?”
庄恕不错眼珠地看着他,再深情不过的眼神,看得赵启平差点没忍住主动上前再亲几口。
“应该罚你四百,那天你把我白大褂都给烧了,数罪并罚知道么。”
“哎哟你当时都没告发我现在又道貌岸然啦?啧啧啧,你就说说你们巴萨球迷这路人性……”
“巴萨球迷招你惹你了?”
赵启平要笑不笑地看他,眉毛挑得要飞起来,左手抄在白大褂兜里,烟灰积了老长一截,眼看要烧着右手手指。庄恕握着他手腕子举到嘴边抽了一口,这回爆珠不是薄荷味,更像水果,酸酸甜甜的,庄恕放了手抹抹他嘴角:“我说错了?你倒说说咱俩是谁招惹的谁。”
“说文词儿咱俩叫心许目成,往俗里说嘛——”赵启平勾住他师兄的脖颈,嘴唇贴到耳朵上去,牙尖儿厮磨着耳轮,“这叫勾、搭、成、奸。”
撩完了赵启平撒腿就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再留在这儿他师兄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庄恕没追他,站在原地又抽了两根白万才去了食堂。赵启平刚吃完从里头出来,笑眯眯招手说哎呀师兄你怎么才来吃饭,今天有大盘鸡,不过估计你抢不到了,真可惜。
演得和真的一样。庄恕走过他身边的时候简直想在那把细腰上拧一下,他知道他痒痒肉在哪儿,敏感带在哪儿,只要拧下去就成了,他会立刻笑着软下来,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不行,不行啊。
下午赵启平给他发了微信,说骨科晚上聚餐,庄恕想了想,问他们要吃什么去。过了几分钟进来一条语音信息,赵启平压着嗓子,大概是在走廊哪个角落里,或者楼梯间。
“师兄要不我不跟他们去了,这回我请,咱俩去吃大盘鸡吧!”
庄恕觉得好像哪儿不对,重听了一遍,终于反应过来,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边咳嗽边回:“大盘鸡后面不要加乱七八糟的字眼儿!”
赵启平报以一串大笑表情,紧接着又是一条语音:“在家老实待着,给我留门啊。”
等一个人回家——或者被一个人等着回家——对庄恕来说都是全新的体验。他所习惯的是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而等待,不论是谁等谁,都有一种确定感,某种程度上,确定也就可以等同于幸福。不过这点幸福远远比不上赵启平本人就在眼前给人带来的愉悦感,庄恕发现自己的耐心大概并不算好,有点后悔没给赵启平定个门禁,比如八点半不回来就打屁股什么的。
快十点的时候赵启平回来了。庄恕一开门,看见他师弟举着个脏了吧唧的猫爪子冲自己挥了两下:“快喵一个,求庄叔叔收留我们?”
那是只……可能是奶油色的幼猫,个头不大,派头可很不小,巴在赵启平外套肩膀上打了个呵欠,并不理已经开始浑身发痒的庄恕。
“我没养过猫。”他犹豫了一两秒钟,还是挡在门口决心阻拦一下。
“不要紧,总有头一次嘛,我还没在下面过呢,师兄怎么说的来着,‘要以身作则,给你一点与众不同的经验,就这么定了’。”
“那什么,我猫毛过敏。”
“不怕,医学证明,接触过敏源有助于脱敏。”
庄恕闭眼,打算使出杀手锏。
“家里地方小,猫和你就能留一个。”
赵启平眼睛转转,伸出个指头给小猫抱了啃,最后叹了口气把猫从自己肩膀上摘下来塞庄恕怀里。
“行,你对它好点,我走了。”
小猫崽子大概不太满意突然换了个人形猫爬架,从庄恕胸口蹿上肩膀,小爪子还挺尖,睡衣都给抓透了。庄恕愣了半天没缓过劲来,这他妈真走啊?我漫天要价你可以就地还钱啊,好歹你再争取一下讲讲价什么的,小王八蛋,说走就走……敢情我还没有猫重要是吧?!
他愤愤然摔上了门,小猫崽子一哆嗦,咪呀咪呀的叫了两声,庄恕愁得要命,从肩膀上把猫拽下来捧手里,软绵绵毛茸茸肉呼呼的一小团,压根不知道这玩意儿怎么伺候。
正愁着呢,又听见有人敲门。赵启平拎着猫厕所、猫砂、猫粮、猫玩具、猫爬架,跟搬家公司似的大包小裹的进来,把东西一放就直接瘫倒在沙发上哼唧:“哎哟可累死我了!”
庄恕把小猫崽子直接扔他身上:“洗澡去!”
赵启平搔着小猫耳朵根,歪着嘴角挑衅师兄:“不是说有猫没我有我没猫吗?”
庄恕在他身边挤着坐下,伸手在他耳后也像挠猫似的搔:“两个条件,你答应了咱们就养。”
“你说。”
“我来起名,还有,不许进卧室。”
“行啊,你要叫它什么?”
“就叫……耳套。纪念一下我送你的第一样礼物,怎么样?”
赵启平大笑,拎着小猫的后颈皮提溜到面前看了看:“哎哟,还是个小公猫!儿子你以后就叫耳套了啊!”
#赖名儿好养活 #知足吧没叫你安全套不错了喵 #早晚有一天巴萨球迷要和我拼命的
8 和猫吃醋,啧啧啧庄师兄看你这点出息
赵启平拎着儿子去了浴室,四十分钟后耳套变成一只体面漂亮的好小猫,浑身湿漉漉奔去吃罐头,头不抬眼不睁地埋进猫碗里大吃特吃。庄恕叹口气找出棉签和碘酊,往赵启平头上扔了条毛巾,顺手捞起师弟被猫爪子挠得一道一道的胳膊上药。
“明天去打疫苗啊。”
“哦,我刚刚给耳套做了驱虫,疫苗不着急。”
“我是说让你去打疫苗!”
“——卧槽儿子你别吃了!”
赵启平一个箭步把耳套抓过来,爱恋横溢地和它对了对鼻尖。小猫肚皮已经撑得圆滚滚,活像个长了腿儿的柠檬,粉红色的舌头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在小白尖牙上疑惑地舔了两下,就势又去舔赵启平的脸。
新手猫奴的狂热吃药也治不了,估计过两天就好了……吧?
庄恕打开电视调到discovery频道,非洲草原上的薮猫正在教幼崽怎么捕猎,他下意识地看看身边和耳套玩做一团的赵启平。
妈的,家里地位最高的还是我吗?
庄恕愤愤而起,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连浴巾也没围,三大件钟摆似的在腿间晃荡。然而赵启平眼皮都没往他这边抬一下,蹲在猫砂盆边上谆谆善诱:“耳套,这是厕所,记住没有?”奶油色的小猫犹豫片刻,跳进去绷直了尾巴坐下,赵启平心花怒放,“儿子真聪明!”
是可忍孰不可忍!庄恕过去拿脚尖踢赵启平屁股,刚踢了一下又想出更好的办法,拇趾顺着他臀沟往下滑,直滑到穴口附近,隔着睡裤去揉那块儿地方。
“诶你别闹啊。”赵启平吸了口冷气想躲,庄恕果然大发慈悲暂时放过了穴口,改成用脚背贴着他会阴磨蹭,再靠前一点儿的阴囊被脚趾推得直晃荡,撩得赵启平差点蹲不住,回手搂住庄恕的小腿拧了一把。
“说你呢!别闹!”
“那可由不得你,”庄恕伸手下去按住赵启平头顶,微微用了点力,把他嘴唇的高度调整到和自己的耻毛平齐,再跨前半步,“来点儿夜宵?”
半勃的阳具碰着赵启平的嘴唇,他们用的沐浴液是白檀味的,连这么个恃硬行凶的玩意儿上都带着清芬幽远的香气。赵启平习惯性地舔了舔嘴唇,露出来的那一小截舌尖正好舔到柱身上的青筋,庄恕立马硬得像根棒槌,挺着腰在他嘴唇上蹭:“师兄管你的饱。”
赵启平痛痛快快含了进去,可只舔了一口没等庄恕爽到呢就又给放开,仰头用特别纯洁无辜的眼神看他师兄,一指边上刚从猫砂盆里跳出来的耳套:“别让我儿子看见。”
说得和他妈真事一样!
庄恕揪着他头发把人薅起来吻。这简直没法忍,需要就地正法,最好操到他忘了自己姓什么。赵启平眼角垂下来看了看庄恕身前那个硬邦邦的东西,搭着他肩膀在笑意和亲吻之间断断续续地建议:“唔……我可不想……弄一身猫砂……”
然后他就被抱了起来,庄恕两只手牢牢抓住他的屁股,臀肉从指缝里溢出来,像端着个什么贵重瓷器似的抱在怀里。赵启平两条腿夹到他师兄腰上去,硬得差不多的阳具勒在内裤里,压在庄恕胸腹之间,胀得难受,又带出另一个地方的酸痒和渴望。赵启平扭了下腰,庄恕不轻不重地咬了他一口,隔着衣服咬在乳头上,又是吓唬又是调情:“别乱动,再扭就把你扔地上。”
一滴水珠顺着庄恕鬓角滑落,大概是没擦干的水吧?赵启平伸出舌头舔掉那滴水咂摸了下滋味,咸的,是汗。湿热的舌尖在皮肤上只是极快地擦过,却像是把庄恕身体里那点子兽性的封印给解开了,他带着赵启平一起倒进柔软床褥里,牙齿在他喉结上厮磨着,咬出近乎淤青的深红,翻滚中扯下所有碍事的衣物,手指在赵启平饱胀的阳具上蜻蜓点水般弹了两下,拭掉顶端渗出的清液之后顺手抹在赵启平鼻尖,哑着嗓子问:“你刚才自己弄了没有?”
赵启平喘息着摇头,两条腿分成M字把自己彻底暴露出来。股间的入口紧闭着,庄恕抓过润滑剂的瓶子把那处弄得水淋淋的,然后耐着性子伸进两根手指掏挖,直接往前列腺上戳,一下轻一下重,还绕着那处揉一揉。赵启平敏感的要命,没两下就连M腿也保持不住,两条又长又直的腿蜷起来往一处绞,庄恕啧了一声去舔吻他肚脐,一直舔到脖子侧面搏动的动脉,舔得赵启平簌簌地抖,喘息着伸手去摸庄恕的下身,还没等摸到庄恕就已经操了进来。他抓着赵启平的手指摸到交合的地方去,湿而热,分不清是谁湿或者谁热,好像真的就此连成一个人,湿热,欲望,快感,高潮,所有的情绪和感受在两个人之间循环往复永不止息。
他收回手死死抱住庄恕,阴囊拍在大腿根上,进出之间的摩擦,喉咙里越来越失控的呻吟,全都是让人面红耳赤的声响,连血液急速流动的声音似乎也被放大到能听得清清楚楚的地步。庄恕低头把赵启平嘴唇噙住,黏黏糊糊地问:“你说……我们……什么时候登月?”
赵启平根本没听见他师兄问了什么问题,被操得浑身骨头都要碎了——或者确切点说,一半是操的一半是压的。他在高潮边缘徘徊良久,迟迟不能达到令人���妄沉沦的极乐世界,呻吟里带了些苦恼,听着却更加诱人。庄恕直起腰来腾出只手给他打几下,赵启平就在他手里射了,圆眼睛水汪汪的失了焦,茫然地透过庄恕往更高远的地方望去。
庄恕想起自己没来得及带套——或者是压根就没想着要带套,最后关头拔出来射在赵启平小腹上,然后精疲力尽的倒在他旁边,连去拿根事后烟都不愿意。
赵启平喘了半天回过气来,踢他小腿:“师兄,我忘了给耳套弄水了,我怕它半夜渴……”
妈的。
���恕痛苦地爬了起来。
#矮油终于喜大普奔的狂飙了起来 #耳套是亲儿子师兄……凑合着也是亲师兄
9 才不是夜勤病栋_诱惑の白衣医生.avi呢!
不就是卖萌嘛。庄恕看着在腿边蹭来蹭去全然不知人心险恶世道艰难的耳套义愤填膺地想,这有什么难的,我也能来!
自从赵启平把耳套带回家,庄恕觉得幸福(以及性福)生活正在离自己远去,具体表现为两个人出去优哉游哉下馆子喝小酒的次数和性生活的频率都直线下降。赵启平下了班一分钟也不耽搁,归心似箭地冲回来给耳套开罐头,换猫砂,一个多月的光景耳套就从柠檬大的幼猫长成了半大猫。顶可恨的是,它连看球都要跟着掺和,非要躺在自己和赵启平中间!就更别说在浴室里做到一半这小东西连挠门带喵喵叫的时候有多扫兴了。
想到这儿,庄恕蹲下把已经打开的罐头在耳套头顶上晃了两圈,小猫跟着他的手转来转去,叫得特别甜,一个小爪子娇怯怯地搭在他腿上要吃的。
“你亲爹今儿值夜班,知道嘛?”
“喵。”
居然被赵启平传染了和猫说话的毛病。庄恕失笑,把罐头扣在玄关边上的猫碗里,站在原地看耳套欢天喜地扑过去,顺手抓过门口小碟子里的钥匙出了门。
就让小耳套当一晚上的留守儿童吧。
半夜的医院除了急诊大厅之外还算得上安宁静谧,住院楼电梯十点半就关了,庄恕拎着便利店里买来的关东煮一步两级台阶地上楼去,摸到骨科办公室门口悄咪咪往里头看。赵启平正趴在桌上打盹儿,大半张脸都埋在胳膊里,两条和自己差不了些许的长腿蜷在桌子底下,牛仔裤洗到泛白,裤脚和干干净净的白色运动鞋之间露出截脚腕子来,庄恕发现得要想一下才能反应过来那位置是跗骨。
跗骨之蛆的那个跗骨。
他推开门的时候赵启平就醒了。本来也睡得不算沉,半梦半醒的,依稀记得梦见了自己坐在山洞旁边看着一列火车通过,脚边是印度风的雨伞桶,里头插了把没有完全合拢的雨伞,湿淋淋往下滴着水,天空中飞过一条巨大的蛇。
但他并没有害怕或是吃惊,还有余力十指交叉着活动颈背,似乎是完全出于学术地向庄恕提问题。
“……师兄,你弗洛伊德学的怎么样?”
“凑合,肯定够分析你的。——梦见什么了?”
“那什么要不你还是回答第二个问题吧:仁和的办公室里有摄像头吗?”
“啧,本来想给车开个光来着,不过既然你这么要求了的话——值班不能擅离岗位啊,对不对?”庄恕把关东煮随随便便扔在门口的桌子上,走过去揽着赵启平的腰吻他。他们越来越喜欢以吻开始了,是吻嘴唇还是别的地方全看当天的兴致。庄恕手指顺着白大褂扣子之间的缝隙摸进去,至于师弟梦见了什么,还用猜吗,隔着牛仔裤都摸得出那玩意儿有多兴奋。
润滑是办公室里不知哪个同事用来擦手的甘油,医用甘油里兑了水,稀薄地顺着皮肤流淌开来。白大褂没脱,紧身牛仔裤连着内裤直接拉到膝盖上头一点,拘束得赵启平腿都分不开,只能很乖地趴在桌面上,显示器推到一边去,脸贴着平常放鼠标的地方,屁股翘得很高,角度恰恰好。庄恕一边往里头狠捅一边玩他屁股,朝两边掰开了好让自己进得更深点,赵启平不敢叫出声音,只低低喘息,顶到要命的地方连喘息也是断断续续的。
“到底梦见什么了?”
“唔……”
师兄埋到师弟深处去,翻搅着让他爽,五脏六腑三魂七魄,通通被搅得黏稠滚热,再反过来裹住师兄。
“梦见我把你按桌子上操了?”
身前火烫的那话儿挤在冰凉的玻璃板上,冷热交加之下更加刺激,玻璃板下面是他自己亲手写的排班表,差不多十天才轮一次夜班,就这一天师兄还要追到办公室来操他。
但是有句讲句,真的比平常更爽。走廊里突然不知哪个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赵启平吓得快要痉挛,死死咬住嘴唇,肌肉紧张得抽送起来都费劲。庄恕干脆整个人都压在他后背上,胳膊环过肩膀去搔他下巴:“别他妈给我夹断了……”
“你……你玩儿猫呢你……”
“扯淡,猫哪有你好玩啊。咱家你负责玩儿猫,我主要玩儿你……啊!”
赵启平突然用力收缩了一下,庄恕控制不住射在他身体里面。
“你丫是学医的吗?套呢?!又他妈内射!”
“我本来是来给你送夜宵的!谁想到你这么欲求不满了啊!”
“你说谁欲求不满!”
“本来的嘛,有了孩子就是影响性生活——诶我操,真没想到我也有说这句话的一天……”
庄恕拿白大褂下摆给赵启平前边擦干净,又去擦桌面。赵启平提上裤子开窗散味儿,回头看见庄恕面露谜之微笑,简直想痛扁他一顿。
幸亏直到天亮交班也没有急诊。
第二天是周六,早上俩人吃完早饭回家,洗了个澡又窝回床上,一人捧一本《柳叶刀》了解业界动态。
看着看着庄恕一颗毛茸茸大脑袋就拱到赵启平肩膀上去,大型犬似的蹭,只差没把舌头伸出来。
“啊我现在好幸福啊——终于我也有家了!这份儿美!舒坦!”
“戏有点儿过了啊。”
赵启平嘴里槽他,手上忍不住去呼噜了两把这人湿软的头发,庄恕吧唧在他脸上亲一口:“我这认真抒情呢!不许泼凉水!——太幸福了我。”
“好好好,咱有家了啊,不单有家,还有儿子哪。耳套!耳套!”
小猫rou的蹦上床,奔着庄恕小腿就吭哧一口,庄恕嗷一声:“你看你这倒霉……倒霉儿子!”
赵启平白眼:“你还指望它上兴趣班学奥数考附中念协和出国留学迎娶白富美开枝散叶给咱俩养老送终是怎么着?”
“内什么,你说慢点别噎着……”
赵启平盒盒盒盒盒笑得栽进床里,耳套立刻凑过去谄媚地舔亲爹的脸。
这还了得!庄恕下床开了个罐头把耳套诱惑走,啪一声关了门跳回床上:“洗干净了?我检查一下呗!”
赵启平捧着他师兄的脸亲了一口,诚心诚意地说:“我也觉得特别幸福,真的。”
#为什么师兄不要脸子的如此浑然天成 #其实只要戴个眼镜就是夜勤病栋了嘻嘻嘻嘻 #办公室play什么的想想就……诶嘿嘿
10 想交公粮都没地儿交去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赵启平进修快结束的时候正赶上庄恕要提心胸外科副主任,按年头卡资历他是肯定不够的,奈何庄恕不管开胸还是微创都做得干净漂亮,院领导破格重用,别人也不敢当面议论什么,都知道庄恕脾气大着呢,也就对师弟还好点,此处师弟是个专有名词,特指骨科赵启平。有个复旦来的实习生以为他俩是从复旦校友那儿论的师兄弟,轮转到心胸外科的时候壮着胆子叫了句师兄,庄恕点头,倒是颇为和蔼地问:“你���是JHU Medicine的?”
赵启平晚上回去听当事人之一描述了那个场面,笑得手都哆嗦,不小心把猫粮洒了。已经身长盈尺的耳套矫��地跳进摊开的26寸行李箱里咔吧咔吧低头大嚼,根本没想到亲爹过了今儿晚上就要撒由那拉了。
当事人之一回来得挺晚,提了副主任之后几个中层骨干约着吃饭,也喝了不少酒,醉醺醺从后面搂着赵启平就去扒他裤子。赵启平反手把人推到床上自己骑上去,像骑一匹眼睛通红的野牛,颠簸得筋软骨酥也不肯下来,那把细腰扭着来回吞吃庄恕,最后伏在他胸口上又甜又哑地唤他师兄,换回来一个酒气逼人的吻,赵启平没喝酒也觉得晕,也可能是爽了之后有点脑缺血——血都还集中在下半身呢。
他们把自己挪到床上还没被汗水(或者不止汗水)湿透的地方去,分着抽了一支烟。互相凝望的时候都觉得对方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于是就把自己想说的话吞回去了,等着对方先开口,结果谁也没说出什么来,直接双双昏睡过去。醒的时候都快中午了,赵启平差点儿没赶上飞机。
最重要的财产——耳套——留给庄恕了,其他的也没来得及收拾,赵启平草草往箱子里塞了两件衣服几本书,感觉像是一次普通的出差或者回上海探亲。他在玄关换上自己的鞋子,顺手把钥匙扔进鞋柜上的粗陶小碗,当啷一声,庄恕觉得自己胸腔里有个什么跟着狠狠震动了一下,刚想说句热热乎乎掏心窝子的,赵启平蹲下把耳套抱起来又搓又揉又亲,眼角斜瞟着庄恕放话:“我走了你不许虐待我儿子啊!”
“……要照这么说的话,别忘了按月打赡养费。”
“师兄啊。”
“诶,有事儿你说。”
“你还能更无耻点吗?”
庄恕思考之后认真点头:“还真能!”
赵启平膝盖倚在箱子上笑嘻嘻探身过去拍他肩膀:“我就知道你能!走了啊。”
“我送送你。”
庄恕伸手在那小碗里摸车钥匙,赵启平站在电梯口冲他摆摆手:“别送啦,开车还没地铁快呢。”
电梯叮一声开了门,赵启平拖着箱子进去。庄恕站走廊上愣了会儿,耳套怂怂地从门里溜达出来绕着庄恕的腿来回来去地蹭。
“嚯,你可够识时务的啊,亲爹一走就知道该讨好谁了是吧?”
他弯腰把猫抱起来撸了两把耳朵,耳套受用地呼噜个没完。外头阳光挺好的,也没什么风,是没什么风吧?庄恕终于还是没忍住,悄咪咪去窗边张了一眼。
树叶子不动,路边停的那些车也没动,只有一个火柴棍儿大的小人拖着箱子往小区门口走,没良心,小王八蛋,也不说回头看看。他慢悠悠走回卧室,扯下一塌糊涂的床单塞进洗衣机。
日子在上班下班喂猫铲屎中飞快地过去了半个来月,庄恕终于接到赵启平电话。那头儿闹腾的不轻,又是叫又是笑的,赵启平扯着嗓子喊:“诶你干嘛呢?”
庄恕往购物车里扔了一袋十公斤装的猫砂,特别自然地反问:“你干嘛呢?”
“泡妞儿呢呗!”电话那边爆出又一阵热烈的大笑,动次打次的鼓点带得庄恕太阳穴都跟着跳,有点莫名的怒气——小王八蛋够可以的啊,这才几天就开始泡妞了?
“啊,我们正经人不说泡妞,我们说约会——再说了,也不一定是和妞,你说对吧。”
小赵医生好像是挺快活地笑起来:“对对对,师兄说的都对。那行,我不打扰你约会了,回聊啊。”
挂了电话,两个人隔着一千多公里同时情真意切地骂了句卧槽傻逼。
庄恕排队等着结账的时候琢磨过来了,这丫和我玩心眼子呢,哪有出门泡妞还特意告诉我的道理。再说我就不信这个邪了,跟我睡了半年赵启平那小王八蛋难道还能直回去?
他猜对了,赵启平已经拒绝了至少三个过来跟他要微信的漂亮妹子,连已经喝得醉醺醺的发小儿准新郎都看不下去,坐到他身边傻乎乎地笑:“和谁打电话呢你,刚才那个腰细腿长的,要不是我明天结婚,我就……”
赵启平咬破爆珠吐个烟圈,喝干最后半杯酒,似笑非笑推开醉鬼起身,回家看球去了。
庄恕这边拎着大包小包的回家,一开门就闻见股特别难描难画的味儿,骚臭得极有穿透性,耳套趴在窗上凄厉地一声接着一声的喵嗷嗷叫。
这是……闹猫了?庄恕一个头两个大,循着味儿摸进卧室差点没气死,倒霉孩子尿床上了。正中间明晃晃一个不规则湿块儿——操,赵启平也经常射在同一个位置。
自从师弟走了连性生活都没有这种事想想都替自己惨的慌。庄恕叹口气把床单换了,给耳套开了个罐头庆祝它进入青春期。然而耳套视若不见,一心一意趴在窗台上哀哀呼唤美貌小母猫,苦逼的单亲后爹拎着它耳朵拽了拽:“你那亲爹也不说回来看看你。”
——也不说回来看看我!
在洗衣机的轰鸣中庄恕觉得自己也快憋得挠窗户了,和赵启平厮混这半年性生活过于和谐,猛然回到单身靠手状态浑身哪哪儿都不得劲,右手再好也比不上赵启平里面那种触感——打住,不能再想了!
庄恕把电视机按开,作为一个巴萨球迷,习惯性地希望今天皇马能赢。
JHU Medicine: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
#受累打听一句:这算分居还是离了? #耳套says我亲爹是不是被庄叔叔吃了? #你俩怂的半斤八两狗的平分秋色
11 lei呀lei呀lei呀
搞对象这事,赵启平也熟也不熟。当然了搞是搞过挺多回的,但是正儿八经的对象吧……想想大概还就是和庄恕的时间最长。
然而欲擒故纵的计策收效不佳,庄恕一点没动静,每天在朋友圈上发张耳套的照片圈他一下就算尽到了义务。过了一个礼拜赵启平有点抻不住,半夜看球的时候又给庄恕打了个电话,没响两声那边就接了,背景音是一毛一样的CCTV5,还有耳套颐指气使的喵喵声,熟悉得好像他从来没离开过似的。
“师兄干嘛呢?”
“看球撸猫呗。”
“我儿子怎么样了?”
“你儿子你不带走!合着你走了让它接茬儿祸害我是吧?”
“少废话,你让我儿子接电话!”
“这可新鲜了啊,你们家猫爪子还能接电话?”庄恕那边大概是按了免提,赵启平听着他的声音有点儿远,“耳套!过来过来过来,你内没良心的爹可算想起你了。”
啪嗒啪嗒拖鞋响,耳套愤怒地喵——肯定是被庄恕硬提溜过来了,赵启平心里有点怪怪的,说酸也不是酸,说涩也不是涩,像是喝了半斤生油似的坠着。
“耳套,庄叔叔虐待你没有呀?”
“大爷!”
“师兄,好歹你也算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上来就骂街呢?”
“没骂街啊。我比你大对不对,论起来你儿子不应该叫我大爷吗?”
“…………”
“干爹也行。”
“还是叫你大爷吧。”
“对了,和你说一声儿,耳套我昨天领着去绝育了,你儿子已经是个公公啦。上个礼拜小王八蛋发情把床给我尿了,”庄恕一拍大腿,“卧槽梅西帅!这单刀……”他反应过来大概赵启平看的并不是同一场比赛,生硬地换了话题,“最近忙吗?”
“就那样,还行吧,回头我给你转耳套的手术费。”赵启平笑,觉得大概也就可以放下了,成年人之间本来就应该是你若无心我便休,起码以后见面还能叫声师兄,挺好的。“就这样?唔……师兄拜拜。”
在回到上海二十二天之后,赵启平从心理上接受了自己是条单身狗以及儿子变成太监的事实,放下电话他就把电视关了,自己打开一个app看皇马,并且觉得刚才的自己有点儿不够潇洒。或者就不该打这个电话,庄恕一定格外得意,他知道他得意起来是什么样子,成功做了个难度大的手术之后那种得意,笑得非常迷人,迷人到不容易忘记。
但心理接受了也不代表完全不在意,第二天下班开车回家的时候他就因为走神追了别人的尾。帕纳梅拉,贵车,贵到家境尚可的赵启平也只能流着口水看看那种。
赵启平下车上前敲敲玻璃,车窗放下来的一霎那车里的人和他同时受到了惊吓。赵启平想的是卧槽这不会是师兄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吧,车里的人看了他会儿,饶有兴致地问:“你是不是姓曲?”
这种搭讪方式早十年小赵医生就玩儿得比谁都溜了,刚才那点莫名的好感消失殆尽——他不愿意承认那是因为这人长得太像庄恕的缘故。
“我不姓曲,你等等我联系一下保险公司。”
电话打出去,小赵医生傻了眼,他的保险三天前过了期,现在这起事故只能由他自己赔。车里的人看他的表情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淡淡一笑:“没关系,看在你长得非常像我伴侣的份儿上,我自己修��好了。”
这句话说得非常之……装逼。小赵医生道了谢,坐回自己的小代步车里,心想:我还没说看在你长得非常像我前男友的份儿上应该多撞两下解恨呢!
他回家开门的时候有点疑问,难道自己早上上班的时候忘记反锁了?然后他就看到那口只用来煮过泡面的锅十分隆重地放在餐桌正中央,锅里放着五六个外卖盒子,锅盖都合不上,一只奶油色的青年大猫,带着伊丽莎白圈,上半身已经探进了锅里,正奋力把脖颈伸长了去叼最上面的小龙虾,又被开门声吓得喵嗷一声原地卧倒。
——这又怂又贱的作风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赵启平半惊半疑喊了句耳套,猫马上翻滚着露出肚皮喵喵卖萌,他呼噜了两把,乐得不行,庄恕怎么把好好一个猫养成这操性了……不对,等等,耳套怎么进来的?
“lei呀lei呀lei呀~~~”
赵启平循声跑去卧室,庄恕脱得光溜溜的在床上玉体横陈,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冲他贱兮兮地招着。赵启平大笑,扑过去把他压在下头,两手掐着他脖子很是凶狠地逼问:“说,你他妈怎么进来的!”
“你走之前啊,我把你的钥匙都给配了一遍……”
“屁,我那些钥匙里就没有这儿的门钥匙!”
“对啊,所以我打了110开锁,就说我和我男朋友吵架了,然后一不留神把自己反锁在门外,人民警察爱人民嘛,就帮我打开了……”
“你连警察都骗!啧啧啧,仁和之耻!”
“第一,我没骗警察,我是和我男朋友——”庄恕伸手点了记赵启平的鼻尖,“吵架了。”
赵启平哼了一声,意思是谁跟你吵了别不要脸子了好吗。
“第二呢,我就算骗了警察,也不是仁和之耻,只能说,是你赵启平之耻——我辞职了。找个人接我的位置,交代工作,用了半个多月,耳套刚做完手术不能飞机托运,我是一路开车过来的。”
“……操。”
赵启平想了想无话可说,唯有掐着他脖子使劲摇晃,庄恕白眼一翻吐舌头装死,赵启平松了手阴恻恻地吓唬他:“真死了我可就分尸了啊!”
“没死没死,精神着呢!”庄恕把搭在身上的被单一掀,果然精力旺盛,挺然翘然,赵启平瞪大眼睛:“你别告诉我这些天你他妈撸都没撸过!”
庄恕胳膊一用力把他压在下面。
“半个小时前撸过,就在这张床上——这样可以操你操得更久一点啊。”
“唔……呜呜呜!”
哎呀呀,终于过上了猫在锅里人在床上的性福生活呢,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惊鸿一现的谭总才是本文的装逼担当 #讲真要不是我是亲妈至少能虐一万字 #庄师兄你会不会聊天!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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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族勇士:极权之殇
写在前面的话
这是我最后一篇长文。本文完结之后,我不会再就中国经济发表任何长篇论述。从2012年开始,每年在天涯发两篇长文,篇幅都在两万字左右,每次写得呕心沥血。到现在,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接下来,无非是等待丧钟敲响而已。而对于普通的老百姓,他们生命的最后记忆只可能是这一种:饥饿的邻居挥舞着菜刀向他的脖子斩下来。
我上世纪末走出校门,经历过最为振奋人心的社会变革。在本世纪初期,这个国家曾经对变革有着超乎想象的期盼。我曾经在07年一手主持了这个国家第一宗旧村自行改造,这个案例发生在佛山,中国民营经济最发达的城市(没有之一)。村集体与地产商直接合作,将村属土地改变功能,变为国有商住用地,然后直接开发和销售。村集体可获得其中约四成的销售收入。这种做法将政府排斥在外,政府不作为征地主体出现,土地无法集中到政府手里,当然就收不到多少地价,不能在旧村地的改造中分享到太多利益。然而佛山政府和广东省政府认可了这种改造模式。广东省政府很快就将这个做法提炼和推广开来,制定了大量的规范性文件,以推进这类三旧改造项目。政府当时的治理逻辑是不与民争利,将利益留给老百姓。一个相对收敛的政府,给这个国家带来了十来年的高速发展。
然而好景不长,很快的,这个国家的治理逻辑就变了。我们的政府不再收敛,不再藏富于民,不再容忍民众与政府分享利益。在这个国家走向横征暴敛的同时,权贵资本开始成型,并轻易的扼杀了原本活力四射的民营经济。这种治国逻辑的变化,迅速带来了恶果。中国经济增速从最高接近20%下降��10%,现在已经不足7%。眼看中国经济就要完全丧失增长性,坠崖就在眼前。而在广东,三旧改造已经只剩下深圳还能勉强推进,广州三年没有成功过一宗,佛山也只有零零星星的三两宗罢了。地方政府禁锢三旧改造的目的就是一个:不能再容忍分享不到土地收益的局面。将收益留给村集体?笑话!
在本文之前,我发表了建国以来土地制度史一文,用了一万来字阐述了隐藏在土地制度变迁背后的治国逻辑的变化。治国是有逻辑的。你出台的每一份文件,每一纸决定,都在宣示你的逻辑。如果你的治理逻辑可以成立,那这个国家将会会顺理成章的走向发展之路。如果你的逻辑荒谬无稽,那这个国家只能走向崩塌。
那么现在,这个国家采取的与民争利,横征暴敛的治理逻辑,会带来一个什么样的未来?那末日的殇曲,将会怎样敲响?请期待序章–他山之石。
序章 他山之石(之一)
按照这一年来的写作惯例,序章部分当然是讲述历史。未来无非是历史的重复。唯有了解历史,才能看透未来。在今年年中长文《纸币时代的终结》中,我们用了五千字的篇幅回顾过整个工业时代的发展史,那算是一段比较纯粹的经济史。而在这里,我们将升华一下,阐述工业文明对政治的影响,讲述现代政治体制与工业文明的相互影响和相互促进。当然,这段文字也一定会尽量的通俗易懂,不会有任何的故弄玄虚堆砌名词。
从公元500年左右开始,欧洲人整体信奉天主教之后,基本上就陷入文明停滞的状态。一直到公元1500左右,欧洲都处于黑暗的中世纪状态,无孔不入的宗教禁锢了欧洲人的思想和行动。为了维护教皇的无上权威,所有平民都必须循规蹈矩,活得像行尸走肉。你要是没事研究研究天体运行规律,论证一下世界的起源和上帝没啥关系,纯属物理和化学范畴的事,教廷能直接把你丫烧死。一手结束这黑暗中世纪的是英国。当然,英国能承担起这样的历史使命,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在地理上,英国孤悬于欧洲大陆之外,大陆上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天主教势力以及欧洲各皇室势力对它的影响力很弱。英国本身又是由多民族构成,凯尔特民族、日耳曼民族再加上桀骜不驯的维京族人,整天相互看着就不顺眼,各族人就跟原始部落似的划分领地,彼此敌视,没事就大打出手。英国国王要在这一堆野蛮人里实现统治,就必须妥协,要按照部落联盟的规则治国。所谓部落联盟之主,只享有非常有限的治权,没事绝对不能干涉各部落的内部事务,更不能随便向各部落收税。如果有个英国国王不识好歹,要刷存在感,大家伙立刻就一巴掌扇过去,扇到1215年,就弄出来一个《自由大宪章》,把英国国王部落联盟长的身份以法律形式给定了下来。此后还有几个不服气的国王想反抗,次次都被打脸打成猪头。
就这么过了三百年,到1500年代初,英国又出了一个奇葩的君主,亨利八世,这哥们直接就不把当时权倾天下的教皇看在眼里,对于当时宗教禁止离婚的规定嗤之以鼻,没事就找个新老婆,一辈子结了六次婚。罗马教皇气得够呛,宣布取消这哥们的英皇加冕认证。亨利八世对此根本就不在乎,直接就在国内玩起另外一套宗教体系“圣公会”,自己给自己认证。本来英皇也就是个部落联盟长,统治权来自于各部落的认可,和你罗马教皇没啥关系。现在大英部落联盟宣布脱离你教皇体系,还不用再给罗马教廷交税了,高兴得很。教皇的权威受到挑战,火冒三丈,立刻就开始惹是生非,挑动当时的天主教大国西班牙去攻打英国,这场仗断断续续打了20年,双方互有胜负,一直打到1604年,西班牙财政不堪重负,被迫和英国议和。欧洲大陆就此捏着鼻子认可了英国皇室背弃天主教廷的行为。整体说来,就是黑暗的天主教体系居然对英国这么个部落联盟国家无可奈何。黑暗的中世纪就这么出现了一线曙光,大家一看你这个没事就叫嚣我要代表上帝惩罚你的教皇,也就这两把刷子,堪称弱智与无能的代表人物,谁还服从你啊。宗教改革运动就这么开始了。在欧洲大陆出现了新派的基督教,在英国境内则出现了清教,这俩的教义出发点,都是尊重个体的自由和平等,不能再被教廷随意欺凌。在这个意义上来说,站在自由和平等这两个大词对面的,其实就是天主教会,而不是世俗政权。天主教的繁琐礼仪、对主教的个人崇拜和绝对服从,恰恰就是对民众自由的剥夺,对平等的践踏。平民百姓必须要从黑暗的宗教手中争夺权利,让人活得更像个人,而不是牲口。
宗教改革运动开始之后,罗马教廷的权威一落千丈,千年禁锢一旦打开,欧洲人民立刻就爆发出巨大的创造力。文艺复兴运动和第一次工业革命陆续到来,欧洲经济为之一振。而英国作为禁锢的突破口,当然就享受了最大的回报。作为一个部落联盟式的国家,英国国王从来没享受过一个真正的君王的待遇。英王没有征税权,和欧洲大陆上的君王相比就是个乞丐;他手上也没有军队,当然也不能随意的发起战争;他甚至不能随意的将国人投入监狱,因为这个人隶属的部落长(也就是贵族)一定会就此提起抗议,而英王在他的抗议面前只能屈辱的让步。到1680年代,英国国王詹姆斯二世在天主教廷的挑唆之下,雄起了一把,打算把自己弄成权力大一统的欧洲大陆式的帝王,还杀了一批贵族。英国贵族一怒之下,直接了当的就把国王给推翻了,然后从荷兰随便找了个小贵族回来当国王,再弄出一个“权力法案“,把国王当成傀儡,搞起了君主立宪制。1721年,英国第一任首相通过议会选举正式就任,国王自此成了摆设。在这种情况下,英国人民当然享有最大的人身和思想自由。勇敢的英国船长们满世界的开拓航线寻找财富,而学者们则一会儿提出万有引力理论,一会儿发明蒸汽机,真是活力勃发生机无限。就这么发展下来,到1860年代,英国就成长为当时的世界第一霸主,把天主教大国西班牙掀翻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号称日不落帝国,威风凛凛唯我独尊。
在英国发展的历程中,还有另外一条很有趣的支线,而这条支线到两百年后竟然异军突起,变成了人类历史主线。1500年代初期亨利八世跟玩似的搞出的新教组织圣公会,到了1600年代早期,俨然成为英国国教,居然学了天主教的那一套,开始迫害清教徒。当然了,英国人的玩法和血腥残忍的天主教没法比。按罗马天主教皇的习惯做法,对于异教徒,那是要杀之而后快的。英国的部落贵族们相互制衡,对于宗教屠杀这种需要高度动员才能完成的组织大事,严重缺乏执行力,最后只能是把清教徒赶走了事。于是地理大发现的最大成果美洲大陆,就成为流放异教徒的首选之地。
清教徒们到了北美洲,基本上复制了英国部落联盟制的那一套。都是漂洋过海死后余生的亡命之徒,大家谁也不服谁,有事也只能是商量着来办,没人能一言九鼎。随着移民的逐渐增多,北美经济逐步发展起来,到1770年代,就因为不肯向英国交税,开始要求独立了。在当时的英国贵族眼中,北美洲这种不毛之地就跟鸡肋似的,丢了也不可惜,根本没有为之大规模流血牺牲的必要。派出大军把北美独立联军给灭了,也只能收到一点鸡零狗碎的税钱,对英国贵族来说,实在是一笔亏本的买卖。要知道当时富饶的亚洲刚刚被征服下来,腐朽的印度和满清王朝的国库里堆满了黄金,街头田间挤满了愚昧无知的平民,这家伙要是占领下来,又能抢到钱,又能抢到可供工业品倾销的市场,真是一举两得,贵族们都要挣得盆满钵满,赶紧把手头的军队都派过去抢地盘就对了,美洲大陆要不要的,根本就无所谓。所以北美那帮子连队列都站不齐的民兵,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打赢了所谓的独立战争。这并不是由于华盛顿将军英勇善战,实在是英国贵族们对占领北美没兴趣,从来没真正的以举国之兵和北美联军打一场货真价实的国战。
美国建国之后,同样延续了之前的部落联盟体制,建立起一个全新的“联邦”国家。各州在财政、行政和司法上相互独立,所谓的中央政府只享有极为有限的外交和军事指挥权,恨不得连发行货币的权力都没有。一直到南北战争之后,由于林肯的努力,总统的权力才有了一定的扩张。这种弱势中央政府体制与美国的建国史有关。华盛顿将军能吃几两干饭,一起闹独立的领袖们都清楚得很,那可真是和英明神武扯不上关系。仗打得一塌糊涂就不说了,治国理政更是一坨浆糊。总之,开国领袖们相互之间就看不上眼,根本就不可能建立起一个大政府,将治国大权统统授予美国大总统,只能是相互制衡相互妥协,在立宪会议上相互吐口水挥拳头,最后弄出来的总统角色,就是个救火队长,哪里出了毛病,就由这厮累死累活的去背黑锅。至于大权独揽乾纲独断,那是想都不要想。
接下来的人类历史,就是英美这种源于部落联盟的弱势中央政府体系,���欧洲大陆源于专制君主制度的大政府体系之间的竞争。英国首相和美国总统都算不上有多大的权利。就算是今时今日的英国政府,其松散程度也让人叹为观止。苏格兰地区算是英国的传统组成部分了,都有上千年历史了,到2014年还在闹独立公投,说不给英国政府面子,那就不给面子。投票结果还要非常接近,55%反对独立,45%同意独立。这要是英国政府不好好干活,不给大家好日子过,人家再闹一出独立公投,那是分分钟的事。这种事放在欧洲大陆的大政府身上,那简直不可想象。德国的鲁尔郡要是敢闹独立,立刻就是一支军队过去,把你独立叛国分子揍得哭爹叫娘那都是轻的,随时都是机关枪一阵扫射,不管你主犯从犯胁从犯,一律杀光了事。
当然,对于这场延续了两百多年的竞赛的结果,我们已经知道得很清楚:国王权势最弱的英国在工业时代的早期成为了日不落大帝国,这种威势一直维持到1910年代,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才衰落下去。而建立在松散的联邦制基础之上的美国,则赢得了下半场,接替英国成为了新的世界霸主。一直到今时今日,美国的领导地位都不可撼动。美联储在12月17日加个0.25%的利息,全世界都得绷着神经熬夜等消息,不敢有丝毫怨言。欧洲和日本的大政府,包括中国的极权政府,相对于松松垮垮的英国和美国政府,竟然毫无竞争力可言。这到底是为什么?
在这场百年竞赛之中,为何越是松散开放的政府,就越能取得竞争优势;为何越是权力集中的政府,成绩就越差;而极权政府,则基本上都是被直接淘汰的命,这背后的原理,到底是什么?
要理解这一点,我们当然要再次回过头来,审阅一下美国建国之后的历史。
序章 他山之石(下篇)
美国建国之初,社会秩序那是根本没有的,整体上就是个丛林社会。对于广袤的北美洲而言,美国一开始的那300来万人口,基本上就像是一滴水放进了海洋,一转眼就找不到人了。作为一个国家而言,必须的治安管理、司法审判、福利救助,那都根本谈不上。一来是没人手,二来你也根本管不上。东部的“新约克郡”还稍微好一点,人口相对集中一点,中西部地区的常态就是走上一星期鬼影子都看不到一个,孤独的牛仔们看不到异性,被逼得只能搞断背山。这真要发生了什么天灾人祸违法犯罪,想要找政府出来主持公道,黄花菜都要凉成冰了。在这种背景之下,美国政府还真的只能做小政府,并由此形成了美国式的政治游戏规则。1783年美国刚刚建国的时候,中央政府连收税的权力都没有,只有期盼各个州在收到税钱之后,拿出那么一丁点打赏给可怜的中央政府,让政府雇员们好歹能吃上一顿饱饭。在当时做美国总统,就是拿来挨骂用的。反正无论你中央政府还是州政府,对平民百姓来说,那都是啥用处都没用,除了偶尔出现收点税钱,平时根本就见不到,那当然一见到就要逮着骂。你拿来吹嘘的那个独立战争的胜利,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就是日不落帝国没打算和你们这帮土老帽较真,让你们丫捡了个便宜罢了。华盛顿在任上被骂得狗血淋头,堪称一事无成,最后灰溜溜的下台,然后被美国人民彻底遗忘,三年之后就在贫病交加中死去,结束了自己背黑锅的一生。这厮的总统生涯中干过的唯一一件有意义的事,就是帮中央政府争取到了分享部分关税的权力,政府雇员们好歹能领到工资了,算是没把第二任总统亚当斯给坑死。至于想干点事业出来,一没钱二没人,那根本就是痴心妄想。这里顺带说一句,由于收税堪称是美政府建国之初的唯一职能,税吏们恨不得同时承担起了人口统计、财产纠纷处断和社会治安维持的重任,这种历史传统使得美国税务局的规模一直极为庞大,权力也一贯大得吓人。到了今时今日,对美国人口的基础资料掌握得最彻底的,也就是税局了,能详尽到你丫一顿饭花多少钱平均多少天看一场电影的份上去。
虚弱的美国中央政府当然谈不上搞什么统一的经济规划,这是需要强大的社会动员能力才能实现的宏图伟业,只能是看着美国各个州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什么挣钱就干什么。北部各州的工业和商贸业发展得如火如荼,而南部各州就搞农奴制,要说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有各的门道,也谈不上有啥激烈冲突。关键是大家都有扩张的欲望,广袤的西部平原,谁都想去占领。整个美国的国家体制又十分松散,各州州长执掌财政大权,又控制着宝贵的人力资源,就跟黑社会老大似的,根本就是无法无天,纷纷都想往西部抢地盘。抢着抢着就发生冲突,于是南部各州就宣布脱离联邦政府,自己建国了。这时候就是美国的一个坎,真要认可南部各州独立建国,也不是啥了不得的事,本来联邦就是个松散架构,分了也就分了,没啥大不了,关键是抢地盘的冲突还在,那可是本质冲突,你南部各州建国也就算了,居然继续和我北方抢地盘,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南北战争就此爆发,是为黑社会抢地盘的最高级形态。美国总统林肯借着这场战争,好歹给中央政府抢了点收税权,算是扩张了一下中央政府的权力。中央政府先是临时征收了一段时间的个人所得税,战后虽然废止了一段时间,不过到1900年代初期又恢复征收。然后,中央政府还有权针对一些特定商品比如烟酒之类征收消费税。这么一弄,美国中央政府终于算是能挺起胸膛做人,不用再低声下气的看各州脸色。自此之后,阔起来了的美国总统总算是有了那么一点权威,不再是个纯背黑锅的倒霉蛋形象。所以林肯总统是美国此后历任总统的偶像,无非是因为他给美国总统开拓了钱源而已。
这之后,总算获得了财权的美国政府终于能干点实事,于是第一时间启动大规模的西部建设,把铁路铺到西部平原的几乎每个角落。同时美国政府开始逐步建立起完善的治安管理体系,着手打击黑帮,联邦警察在西部抛头颅洒热血,为日后好莱坞拍摄西部枪战电影提供了无数素材。美国的生存环境大幅度改善,不再是犯罪者和嗜血狂徒的天堂,变得能够吸引具有足够的文化素养和道德水平的移民。1860年美国只有3100万人口,大部分生活在东部各州;到1900年就增加到了7600万,约有一半生活在西部。
但是在当时美国政府能掌握的资源始终都极其有限,对比欧洲诸国的大政府,美国政府堪称穷得一文不名。修几条铁路养几个警察,就把美国政府手里那点钱花得干干净净,根本不用指望打造世界级的海军舰队在全世界抢地盘。所以长期以来,美国的外交方针就是内敛,“门罗主义”主导了整个1800年代和1900年代初期的美国外交政策。这个主义的精神很简单:你们别来美洲来侵犯我的利益,而对于你们那些个的国际事务,美国统统采取中立态度,绝不掺和到你们的利益争端里面去。就让我自个在这里好好打理这面积广袤的北美大陆就完了。事实上,一直到今时今日,美国政府都会时不时的冒出这种关起门来过小日子的倾向,只不过当今世界政治和经济秩序严重失衡,实在找不到别人出来替天行道,只能逼着这位性格内向的爷出来抱打不平充当世界警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们今天回头来看1800年代的美国,那可真是充满了生机。西部大片大片的空地,向联邦政府交个几百美元意思意思,就能获得数百亩地的永久产权,作为百年基业传给子孙后代一点问题都没有,了不起每年再交点财产税完事。各路怀着梦想漂洋过海的猛人挖空了脑袋挣钱。今天的深圳算是山寨大户,大肆剽窃各种国际高精尖技术,其实当年的美国才是山寨界的祖宗,无论英国和西班牙弄出啥新产品,纽约人民立刻就能复制出来,然后卖得全世界都是,让英西政府恨得牙痒痒。而美国政府,则是一以贯之的穷得要命,本身就是各种政治妥协弄出来的跛脚汉,就算想干点与民争利的坏事,连本钱都拿不出来,最后只能靠发行债券度日,还得整天看着债权人的脸色,生怕人家一不高兴跑上门来逼债,那政府官员都要失业去喝西北风。这种政府高度收敛的传统延续了上百年,到今天已经成为美国不可触犯的基本政治伦理。让美国政府去开办垄断型的国有石��冶炼企业,然后再把所有加油站都收归国有,最后再规定个天价般的油价,其中还有一半是税钱,每年能从老百姓手里收刮走5000多亿的钱,这种事美国人连想都不敢想。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1910年代,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美国内部就是否参战爆发了巨大的争论。如果真要去打这一把,毫无疑问,美国政府又会借着这个机会扩张权力,尤其是扩张收税权。如果不去打,那就是自绝于国际经济秩序之外。大家都知道这一仗打完,就要重新划分地盘,如果美国打赢了,那就能真正进入此前无从着手的亚洲地区,好歹也试试做殖民地主的味道。最后争议的结果,支持打仗的占了上风,美国中央政府借势恢复了个人所得税的征收,并开始征收企业所得税,很快这两种所得税收入就取代之前的消费税和关税,成为美国中央政府最主要的收入来源,而地方政府的主要收入来源则逐渐变成房产税。美国的财税体制自此成型,并延续至今。从1910年代开始,美国政府终于可以不用再过苦逼的穷日子,也能在接下来的1930年代经济危机中,把收税权抵押出来,大规模的发行美债,实施凯恩斯主义来挽救国家经济。要是再像以前那样,美国政府只有那么一点儿消费税征收权,就算抵押出去也不值钱,面对经济危机,那可真是只有等死的份。
一战打完,美国人其实并没有获得啥实惠,《凡尔赛条约》基本上无视了美国的存在,仍然是英法两国在瓜分德国的殖民地,美国根本插不进手去。所以这份条约因为将德国在中国的殖民地青岛划给日本而引发中国人民的激烈抗议,在美国国内,同样也是一片骂声。最后中国没签,美国也没签。中国参战固然没捞着好处,看起来好像美国同样白打了一场仗。但是这场战争引发的最大变化,就是美国政府的财政权力有了极大的提升,并由此具备了全面动员能力。这为它日后承担起真正的大国责任打下了基础。到二战初期,美国人民因为一战没捞着好处的教训,打算维持其一以贯之的中立政策,根本就不打算参战,也不做战争准备,常备军才33万人,就算是本土防御都很勉强。后来被日本人偷袭珍珠港,美国人火冒三丈,立刻宣战。这个时候的美国政府已经是财大气粗,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完成了战争总动员,到战争后期,美军总人数已经达到1200万。这种强大的战争动员能力是反法西斯同盟能赢得二战最关键的因素,没有之一。美国政府自此成长为人类世界最强大的组织,同样没有之一。
我们今天审视美国政府的成长史,我们并不能看到这个组织的傲慢和肆意扩张的特性。恰恰相反,这是一个收敛的、权力边界非常清晰的组织。它成立之初算是个乞丐,连饭都吃不上。此后也就这么忍饥挨饿的过日子,一直熬到美国南北战争期间,获得了非常有限的消费税征收权,终于算是能吃饱饭。到了一战期间,拿到所得税征收权,然后在二战期间被锻炼出强大的动员能力。这两百年来的历程,基本上谈不上主动,勉强算得上是因时成事。二战之后美国政府立刻恢复收敛状态,大规模解散军队,将1200万常备军裁撤到只剩两百来万人。和苏联搞冷战对抗搞得最激烈的时候,也没想过要增兵。在经济领域,美国政府同样严格执行自我禁锢的原则,今天的材料科技和信息科技,有很多算是军队的专利,美国政府也没有拿来垄断挣钱的打算,统统都拿出来民用,让老百姓开公司挣钱。如果是中国政府强大到美国政府的份上,估计连街头理发店都会是国有垄断经营了,人家美国政府偏偏就是没有这种觉悟,偏偏就是要收敛,死活不与民争利。这他山之石,真是让我中华上国为之汗颜。
然而,这整个序章只是阐述了现象,没有揭示出规律。我们必须要问: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一个相对最为收敛的政府,能创造出最为灿烂的文化?为什么政府的权力边界越清晰,就越能在工业时代取得最大的成就?如果政府放纵自己的权力欲望,侵占民众的产业,又会引发什么样的恶果?
第一章 工业的本质
这一章很简短,我们来回顾一下人类的生产史。早期人类处于游猎状态,捕猎是主流,加上一些有意无意的种植和驯养。随着种植和驯养技术慢慢提升,欧亚大陆逐渐发展成农业社会。请注意,我这里所称的农业是大农业,农林牧渔都属于这个范畴,包括了中亚草原的游牧民族对羊马骆驼的驯养行为。
农业和原始游猎的区别是什么?原始游猎的技术含量低得要命,大不了掌握一些动物的生活习性完事。最高级的游猎状态,也就是掌握动物群的行动路线,判断出猛兽群的动向以提前躲避,然后跑到鹿群的迁徙路线前面设埋伏,这就是最原始的趋吉避祸。所谓游猎文化,只不过是对自然环境的迎合,而农业已经是人类对世界的改造。农民和牧民都已经懂得寻找对人类有用的生物,精心育种,有意识的改良生物品性,刻意打造合适的自然环境,改善水土结构,以获得好收成。一旦欧亚大陆上的人类纷纷开始尝试主动改造世界,真正的人类文明就开始了。
欧洲和亚洲的农业文明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欧洲农民种小麦出来磨面粉,东南亚农民种水稻出来煮米饭,这两者谈不上有啥优劣之分。绝对没有吃面包比吃米饭高贵的道理。至于在中亚大草原上放羊的那帮牧民,掌握的生产技术无非是挑选出更强壮的公羊出来作为种羊,然后往更肥美的草地迁徙,并且掌握放牧的分寸,不让羊群把草根都吃光,以便来年草地能恢复元气。这与农民精心育种挑水施肥的行为是完全一致的。
虽然在农业文明时代,中亚草原的游牧民族总是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往东把汉族王朝打得叫苦连天,没事就中原陆沉一把;往西则把欧洲诸国打得愁眉苦脸,谈黄祸而色变。但要说这是因为游牧民族比农耕民族更有技术含量,基本上就是扯淡。总结起来,无非是游牧民族的战争动员成本相对农耕民族更低。牧民们长期追逐水草而居,全副身家都放在马背上,大汗们的战争动员令下来,草原汉子们操着弓骑着马就来了,兴高采烈的就跟着大汗烧杀掠夺去。农耕民族相对起来就很吃亏。种植需要投入大量的环境改良成本,开荒挖井,修筑水渠,松土施肥,把生地逐步改良成熟地,花个3、5年精心伺候一块地,才能让它获得好收成。但是只要弃荒个一年半载,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所以以农耕为主的汉族王朝和欧洲诸国要发布战争动员令,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试图坚壁四野以获得战略纵深,根本就做不到,农民们根本就不可能轻易舍弃辛辛苦苦对抗大自然改造出来的田地。所以汉族王朝和欧洲诸国都只能是沿着边界修满城堡,把有限的战争资源全部放在守土有责之上,完全没有机动能力。大家的生产技术水平都差不多,战争资源都相差不大。但是我农耕民族只能死守一地,而你游牧民族能够相机而动,那当然充满了主动性和侵略性。按老祖宗的话来说,就是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无论防御方怎么严防死守,总会有露出破绽的时候,一旦被马军破口入寇,四处机动劫掠,农耕王朝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抢够了再回去。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农耕王朝发生内乱,自己人也趁机开始杀自己人,那立刻就会亡国,让游牧民族过一过短期占领的瘾。当然,由于游牧民族本身并不比农耕民族更有技术含量,西欧和东亚河网密布,没有大规模的草场,也不合适放牧,游牧民族长期待着,根本就不适应。所以游牧民族总是会很快被农耕民族反击回去。想要长期占领,除非游牧民族放弃原有的生产技术,转而融入农耕文化之中,就好像匈奴融入欧洲成为匈牙利人,而满族融入汉族,生活习俗已经彻底汉化,连满语都已经失传。
农业文明延续了三千年的漫长岁月,欧洲陷入了天主教的黑暗统治,而东方则迎来了大一统的儒教王朝。东西两方的文明,一起落入了极权的桎梏之中。偶尔会有中间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冲进来抢掠一把,但整体上并没有改变文明的停滞状态。改造大自然的技术,在这三千年的时间里,没有啥值得一提的进步。农业文明无非就是两件事:��育良种、改善水土。比起游猎的不确定性来说,农业文明固然有了提升,但本质上依然是看天吃饭。有趣的是,东西两方的极权势力,不约而同的站在了技术进步的对立面。西方的教廷烧死了布鲁诺,严厉禁止天文和物理学研究。而东方的皇帝则把技术工人定义为贱民,世世代代不能置办田地,更不能读书当官。北宋的儒官里面好不容易出了个科学家沈括,在天文水利上颇有研究,立刻就被整个儒教官僚体系视为另类,被编了无数怕老婆的段子,还被泼了很多忘恩负义的脏水,名声臭大街。自此之后,中国再没有技术官僚存在,大家都以不通实务为荣。你要是能懂得计算土木工程量,你在官僚群体里都抬不起头来。如果你丫居然连账本都能看懂,那不好意思,你立刻就成为全体官僚眼中的贱民,沦落成师爷那一流的人物,一辈子都没有了升迁的机会。我们现在必须要问的问题就是:为什么?为何极权一定要站在技术进步的对立面?
农业文明对世界的改造手段非常有限,本质上依然要靠天吃饭。风调雨顺,四时寒暑,只要节气不调,颗粒无收的结果,就是饿死。想要掘深井以抗旱灾,筑坚堤以抗水患,技术上根本实现不了。所以无论农民还是牧民,对上天的敬畏是不可遏制的。无论是西方的天主教廷还是东方的儒教王朝,统治权都是建立在平民对上天的敬畏之上。天主教皇以上帝在人间的代言人自居,而东方的皇帝,则是上天之子,两者在本质上就没啥区别,无非就是拿了老天爷的名义出来吓人,以获得大义的名号。然后拿点资源出来,干点灾难救济的事,设几个灾棚派粥,再借点高利贷给灾民买种子,就足以让面对天灾手足无措的平民百姓感恩戴德。这要是科学技术发展起来,人类对抗大自然的能力有了显著提升,上天不足畏,天灾不足惧,那帝皇就没有了统治依据。所以极权统治,需要绝对保持平民的敬畏之心。一旦民智开启,老百姓真正掌握了世界的运行规律,能够得心应手的应对自然灾害,对上天没有了敬畏之心,当然也不会对极权统治者抱有好感。
在序章我们阐述了英国的崛起之路。孤悬于外的地理位置,复杂的民族构成,部落联盟式的政治体制,以及时不时冒出来的奇葩国王,让英国花了三百年的时间,逐步从天主教廷的黑暗禁锢中挣脱出来,并最终迎来了工业革命的浪潮,人类自此迈入了工业时代。这一段历史,是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历史,没有之一。可惜的是,在东方大一统的儒教王朝统治之下,则没能成长出一个这样的特例。人类进入工业时代之后,历史的主线先是英国,后是继往开来的美国。而东方,则沦为彻彻底底的配角。
说到这里,我们已经可以明白,所谓工业的本质,是强大的改造世界的能力。日行千里,移山填海,点石成金,乃至连全新的物种,都能被创造出来。欧洲人对抗大自然的能力迅速提高,教皇的地位当然也就一落千丈,成为各种笑话段子里的主角。今时今日发生了自然灾害,基本上都不会饿死人,汽车火车飞机,一夜之间,就能运送以万吨计算的救灾物资。哪里用得着像农业时代的古人那样,看着破败的家园泪流满脸,然后打好包裹,走了几百里路去寻求贵族的救济。中间要是饿死在半路上,连收尸的人都没有。工业文明一旦发动就势不可挡。从蒸汽机开始,就能像揉面粉一样的揉钢铁,没过几年,就能牵引几十节车厢在铁路上跑得飞快。你在伦敦遭了灾,了不起跑到曼彻斯特去找碗饭吃。大家都满世界的跑,见多识广,对世界也就当然没有了敬畏之心,一心就要征服大自然,又怎么可能甘心臣服于一个痴肥呆傻的帝皇。
正因为这个理由,在工业时代,极权统治者就是个笑话,统治基础都不知道在哪里。人类历史上的两大极权,西方的天主教廷和东方的儒教王朝,都维持了上千年,也是今天还存在的那些个极权统治者的样本。今天的独裁者们,要不就是模仿天主教廷搞政教合一型的教皇式专制,要不就是模仿东方王朝搞大一统的帝王式专制,没别的模式。如果要别出心裁的玩其他花样,没经历过历史检验的模式都不成熟,很容易就系统崩溃,统统都玩不长久。当然了,无论是卡扎菲还是我们隔壁的三胖子,作为成功的极权统治者,都必须对工业文明严防死守,维持落后的农业文明状态。
说到这里,我们已经可以明白,极权政府与工业文明,在本质上是相冲突的。人类改造大自然的能力越强,个体的生存能力越强,就越不依赖于大权独揽的政权。而只要极权统治者放开对工业的限制,开启工业化之路,无论他是有心还是无意,都意味着他都走上了自毁之路。而这,就是我们今天一切问题的根源。
第二章 极权之殇(上篇)
中国经济在2015年爆发出来的问题,已经到了无从掩饰的地步。前三季度的GDP绝对值为48.78万亿,较去年同期的45.74万亿,绝对值增长率只有区区6.65%。这GDP增速难看的事儿也就算了,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股灾。去年年中沪指也就是2000来点,结果国家突然开始在股市吹泡沫,央行陆陆续续的印了上万亿的钱,借给券商,然后券商以配资的形式借给股民,就这么在经济下行周期里依靠资金杠杆,强行引爆一轮牛市。各路民间资金立刻跟进,纷纷的配资炒股,杠杆率3倍那是起点,5倍6倍是常态,恨不得直奔10倍而去。只可惜这种杠杆型的牛市根本就没有经济基础可言,大家轮流往里砸钱,砸到没钱可砸的时候,泡沫瞬间就会破灭。这轮人造牛市没维持多久,到今年6月份沪指涨到5000点之后就到了极限,DUANG的一声,泡沫破了,接下来连续一个月都是千股跌停,把不少股民吓成了神经病,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把显示器电源关了,然后笑呵呵的庆祝自己逃过跌停。可怜这次股灾最惨的其实是银行,上万亿的配资资金全部被套,这可是要闹出金融危机的。没法子,国家只能启动救市,于是央行又印了一万多亿去救市,为了不让其他大户借机出逃,还同时规定基金、券商和上市公司大股东统统不能借机减持,只能让前期被套的银行资金跑路。结果大家都不理这茬,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一万多亿的救市资金投进去,也就是把沪指维持在3600点左右。救市资金又被套得死死的,如果想解套,那就要继续印钱往里投。
可惜的是,印钱也到了极限。这个国家一贯标榜的是以美元为锚印钞,也就是收到一块钱美元,就相应的按汇率印出6块多钱人民币。但是从去年六月份开始,美元就在逃出中国,回流美国。纸币时代走向终结(关于这一点,请参阅本人的年中长文《纸币时代的终结》),美国政府不愿意再借债印钞向全世界输出购买力,也是全世界唯一一个执行货币收缩政策的政府,中国政府再想轻轻松松的挣美元,等于是白日做梦。在这种背景之下,中国政府又要整天的横征暴敛与民争利,不把最富有国际竞争力的民资制造业都整死,不足以显示我国的王霸之气。这么一通恶整下来,去年6月份的外汇储备最高达到3.99万亿美元,到今年11月份,已经只剩3.44万亿美元,一年半时间,外储减少了5500来亿,月均减少300多亿美元。麻烦的是,12月份美联储又加了0.25%的息,大力引导美元回流。这意味着接下来美元出逃的速度还会加快。然而最大的麻烦在于,一方面美元在出逃,另一方面,我国的基础货币数据居然还在大规模的增长!去年6月份外储最高点时,M1(略等于基础货币)为34.15万亿人民币,此后5500亿美元出逃,按理央行应该每流出一美元,就相应注销6块多人民币,所以M1数据起码应该缩减个3.3万亿左右,就算存在统计误差,好歹你M1数据也不应该再大规模增长。但是被股市绑架了的央行根本就是背道而驰,一开始是要在股市吹泡沫需要印钱,接下来救市还是要依靠印钱,这钱还不能印少了,起码是万亿起印。这么弄下来,到今年11月份,M1竟然升到了38.76万亿人民币,新增了足足4.61万亿。一年半下来,你不注销3.3万亿的人民币也就算了,你还凭空加印了4.61万亿的基础货币!是可忍孰不可忍!全世界的老百姓都不是傻子。你要凭空印钱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的汇率就别想再保得住,所以8月11号开始,在汹涌出逃的美元面前束手无策的央行终于宣布下调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从6.2调到6.4,到今天12月28号,在岸汇率(国内汇率)勉强维持在6.47左右,而离岸汇率(国外汇率)已经是6.54了。如果不是央行每天都砸出大笔美元干预市场,随时都能直奔7而去。但是这么干预市场死守汇率,完全是得不偿失,纯属打肿脸充胖子。本来你守住汇率的目的就是为了减少美元出逃,结果为了达到目的你就主动把美元砸出去,这不是神经病吗?守着现在这个6.5左右的汇率,也不知道有啥用。中国梦的逻辑,反正老蛮我理解不来,只能当笑话看,每天看每天笑,没事就能笑出眼泪。
说了一通股市汇市,再来看看凄凉的实体经济,京沪广深这些一线城市的朋友感受还不明显,但是只要往周边走一走,萧条的味道就会扑面而来。河北的钢铁工人,山西和内蒙的煤矿工人,长三角的电子工人,珠三角的鞋厂工人,大规模破产裁员的案例不绝于耳,就连当代文艺青年的装逼神器“锤子手机”的代工厂,也是说破产就破产。就在12月25号圣诞节当天,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这三桶油公开宣布要全员降薪15-20%,以应对危局。按正常的流程,下一步三桶油就要启动大裁员了。要知道石油石化行业,那可是垄断型的铁饭碗,富得流油,躺着都能挣钱。现在经济萧条需求下降导致国际油价暴跌,每桶油从去年6月份的最高110美元跌到现在不足40美元,跌幅高达64%;倒是国内其实也没跌多少,从8块钱一升降到6块钱,也就降了25%,相比国际油价降幅,那真是只能算微调。发改委整天瞎找不降价的理由,给三桶油的暴利保驾护航。但哪怕这样,三桶油都保不住利润,铁饭碗都要锈蚀成渣了。老蛮我有个习惯,每个季度都要去佛山和东莞的传统工业区溜达溜达,到路边的大排档吃顿宵夜,和下夜班的工人聊天扯淡。但是这两个季度,不要说多少间厂门上贴着招租的白纸,曾经熟悉的大排档居然都做不下去,纷纷关门了,可见厂区工人的数量下降得多么厉害。
至于宏观经济数据,那真是一塌糊涂。老蛮我最重视的就是就业数据。“制造业采购经理指数”中的分项数据从业人员指数(月度抽样调查数据,高于50%为扩张,低于50%为萎缩),从2012年6月开始,就一直低于50%,今年11月份的数据为47.6%。这表明就业一直处于持续萎缩之中,已经持续萎缩了三年半了。从目前此起彼伏的破产事件来看,制造业的就业没有任何改善的征象。再看商贸服务业方面,“非制造业采购经理指数”中的从业人员指数同样是惨不忍睹。从2014年7月份开始跌到50%以下,基本上没有再上去过,今年11月份的数据为48.4%。关于就业方面,再给一组数据:2012年三季度中国农村外出打工的民工总数为1.687亿;到2013年三季度民工总数上升到1.739亿,较2012年增加了520万。这说明当年度城市经济发展,创造了520个就业岗位;2014年三季度民工总数微弱上升到1.756亿,较2013年仅仅增加了17万人。这个时候,城市已经难以再为数以亿计的农村隐性失业群体提供就业机会。到今年第三季度,民工总数为1.755亿,较去年还下降了10万人。城市不仅无法再创造就业岗位,还缩减了10万个岗位。照这么下去,不仅是中国农村那一亿多的隐形失业群体找不到活干,原来还能勉强有碗饭吃的民工都得失业。而这帮身强体壮又经历过基本的生产纪律训练的壮汉,要想不饿死自己,在这个零福利的国家,就只能选择作奸犯科,最方便的就是砍死邻居全家,喝血吃肉。而如果他们能实现自我组织,集结为流民,那将是整个世界的噩梦。
再来看企业的利润方面。2012年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利润总额为5.56万亿,2013年增加到6.28万亿,增长率还有个13%;2014年6.47万亿,增长率下降到了只有区区3%。而今年的1-11月份,利润总额只有区区5.54万亿,利润额呈现清晰的逐月递减之势,预计全年撑死了也就是个6万亿,比较2014年,足足萎缩了7%。这意味着中国的制造业在历经了改革开放三十多年的增长之后,终于走上了萎缩之路。但是随着今年企业利润额的下降,纳税额倒是维持稳定。2012年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营业税及附加为1.44万亿,增值税2.65万亿,合计4.09万亿;2013年合计为4.46万亿,增长率为9%。对应前面13%的当年度利率增长率的数据,这种税负增长也可以承受。2014年这两个主要税种合计为4.71万亿,微弱增长了5.6%。比较当年度企业利润只有3%的增长率,这种税负增长幅度虽然偏高,但也不算离谱。然而到今年1-10月,营业税及附加为1.47万亿,增值税2.44万亿,合计3.91万亿,预计2015年全年税负基本稳定在4.7万亿的规模上,与2014年基本持平。然而我们前面已经知道:2015年工业企业利润有了大幅度的下降,下降幅度达到了7%!就这样工业企业的税负依然没有下调,依然按照2014年的征缴水平纳税。这真是没有道理可讲。企业要是不大规模的死亡,那真是没天理了。
说到这里,我们必须回顾一下现在的世界经济背景。在年中长文《纸币时代的终结》中,我们已经分析过,工业文明时代的核心矛盾就是消费力不足。工业生产没有节制,机器哼哧哼哧的日夜开动,又不会喊累,总是会生产出超出需求总量的产品。第一次全球经济危机,是靠向东方各国殖民,由古老的印度和中国向西方输出购买力才得到了缓解;而第二次经济危机则带来了两次世界大战,最后能够缓解,是靠1970年代全世界进入纸币时代,美国政府借债印美元,向全世界输出购买力。现在美国的国债规模超过了17万亿,已经到了美国可以承受的极限,美国国会对增加债务规模深恶痛绝,美国人民上下一心,就是要缩减债务规模,停止向全球输出购买力。在数据上,美国2015财政年度的财政赤字水平仅仅只有4390亿美元,是为2007年以来的最低水平,较2014年度的4830亿美元下降了440亿。要知道在2012年美国政府借债的巅峰时期,财政赤字是有1万亿规模的。美联储也是在这个背景下加息,以回收美元,达到缩减债务规模的效果。我们在序章里已经说过,美国政府的传统,就是收敛和中立。现在很明显,美国人已经不打算再承担救世主的责任,他们要关起门来过日子,随便你全世界怎么经济危机,那都是你们的事,和美国人没关系了。反正美国资源丰富生产稳定,美国政府还在不停的想办法给企业减负,奥巴马医改的核心就是由国家承担穷人的医疗保险支出,降低企业的负担,这还不够,12月17号,就在美联储加息的同一天,美国国会还通过了总规模高达6220亿的永久性减税案。这要是还不能促使美元和产业回流,那真是见鬼了。
在这种背景之下,现在全世界的主题就这么一个:在第三次全球性经济危机的威胁之下,欧洲、日本和中国,谁会先死。在森林中遇到了熊,你不需要跑得比熊快,你只需要跑得比同伴快就行了。美国现在势头大好,基本没有死掉的可能性。非洲、南美洲和俄罗斯这种国家的经济体量太小,死了也没用。只有欧洲、日本和中国,经济体量足够大,无论谁先熬不过死了,社会动乱政府垮台,社会秩序和经济秩序崩塌,其他国家就能冲进来实施殖民统治,在重建秩序的同时掠夺财富,为其国内输出购买力,从而逃过危机。而目前我们的问题就是:中国,这个目前在经济上颓势尽显,在政治上全面左倾的极权国家,会死在第一个吗?
在现在这个工业时代,一个极权政府,能带领一个十三亿人口的大国,走出危机吗?
极权之殇(下篇)
新中国建国之前,中国是一个纯粹的农业社会,按人口数据来说,1949年新中国刚刚建立的时候,城镇人口只有5765万,而农村人口高达48402万,当时的城镇人口还不到农村人口的一个零头,占全国人口的比值只有11%。考虑到工业这种需要上下游产业链以及快捷的交通运输的产业,在地理位置上就一定位于城镇而不是荒僻的农村,因此1949年的中国,基本上谈不上什么工业化。这个时代中国的工业基本还是洋务运动和北洋军阀打下的那点底子,民国政府就没在工业化方面进行过啥投入,也没取得过啥成绩。抗战时期国军人手一支的汉阳造,是由汉阳兵工厂在1904年满清统治时期定型,这种过时的玩意竟然还能为1930年代的举国抗战立下了汗马功劳。而汉阳兵工厂的创立者,还是著名的洋务大臣张之洞。民国时代在工业方面的虚弱不堪,由此可见一斑。在那个时期,民国政府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就是长江流域的“进口关税”,占其总收入的一半以上。财政收入高度依赖进口关税是什么意思?就是中华民国当时正被欧美这些工业大国赤裸裸的经济殖民,生活必需品都必须从外国进口。至于出口,以中国当时基本不存在的工业实力来说,根本就无从说起。所以中国当时处于极端的贸易逆差状态。想想中国在当时穷得一文不名,水深火热,战乱频繁,居然还要向欧美输出购买力,让它们的工业企业挣大钱,这真是太扯淡了。所以现在的文艺青年和民主小清新,没事就怀念一把民国精神,声称那个时代的中国人多么的有情怀有格调,这基本上要么就表示这帮货在历史修养上等同于弱智,要么就意味着这帮货内心深处有着被经济殖民的奴化倾向。除此之外,没别的解释。
相对民国政府而言,共产党人占据了广大的农村,通过打土豪分田地,把数以亿计的农民都动员起来,然后向农民征收农税,其实就是农民的个人所得税。这个税源可比民国政府的那点可怜的进口关税要多得多。随着共产党人的实际控制范围越来越大,共产党人的农税税源越来越宽,而交通要道都被隔断之后,民国政府的关税收入当然也就越来越���。所以国共两边在抗战之后打了没几年,国民党弹尽粮绝,财政破产,金圆券贬值都贬成了渣。而共产党人则越来越财大气粗,没几年就问鼎中原,把国民党赶到台湾,建起了新中国。
建国之初,靠征收农税起家的共产党人与民国政府一样,没有在促进工业生产上投入什么心思。新中国政府理所当然的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农业领域。先是搞了5年土改,挑动全国的老百姓斗地主分田地。然后摇身一变,又把老百姓刚分到手的田地都收拢起来,搞农民公社化,一搞就搞到了1970年代末期。这期间也就是在苏联的援助之下,搞了一个工业三线建设,在中西部地区建起了3000多间厂,勉强算是有了完整的工业产业链。布匹火柴这种基础生活必需品,在全国范围内去找,大概也能找到那么一两家。但要说这意味着中国进入工业时代,那就纯属扯淡。在就业人口数据上,1952年总就业人口20729万,其中从事第一产业(农业)的17317万,从事第二产业(工业建筑业)的才1531万,这点子工人数量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到1979年文革结束,即将正式启动改革开放和工业建设的当口,全国总就业人口41024万,第一产业就业人口高达29122万,第二产业就业人口也只有可怜的7707万,占总就业人口的比例也只有18.8%,连农业人口的零头都比不上。这要说1980年代之前的中国在工业上取得了多少成就,中国政府在工业建设上多有经验和诚意,纯粹就是自欺欺人。而在总人口数据上,1979年城镇人口只有区区18495万,乡村人口高达79047万,城镇人口占全国人口的比例同样只有19%。相对1949年,30年过去了,城镇人口占全国人口的比例,也只不过是从11%提升到了19%而已。从1950年代一直到1970年代末期,中国整体上依然是纯粹的农业社会,因此对应出现一个极权政府以及一个东方帝王式的开国太祖,这也是理所理当,符合历史发展的规律。
1979年之后,中国在高层政治上最大的变化,就是权力制衡机制的出现。整个1980年代和90年代初期,高层决策机制都是“九老治国”,若干元老聚集起来开会,共商国是,然后用投票的形式决定国家大事。权力由此处于分散状态。而此前整个国家的权力都集中到一个帝王式的领袖手里,由领袖一言而决的体制,被视为这个国家前三十年最大的错误,被反复检讨。元老们经历了三十年朝不保夕的内乱,对生杀予夺的帝王制度充满警惕,内心深处就不放心权力集中一个身上。而每位元老都有自己的山头和势力范围,建国战争时期的五路野战军系,加上一直独立运作的地下党系,这六大派系,成为改革开放之初最为原始也是最强有力的政治派系。此后中国的政治领袖大都出身于这六大派系,代表各自派系的利益,而各个派系之间只能是依靠相互妥协达成一致,任一方都无法有效压制另一方。这个时刻的中国,居然形成了类似于英国早期的“贵族共和”机制。出身于二野的第二代领导核心,面对90年代初期激烈的“姓资姓社”的争议,除了跑到南方巡视一把发表讲话争取舆论支持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更不要想着剥夺政治对手的自由乃至生命了。
这种奇特的“贵族共和制”是中国能够在1980年代之后走上工业化之路的内部因素。而在外部,人类进入纸币时代,美国启动了前所未有的大规模借债印钞计划,向全世界投资,并带来了第一次国际产业大转移。基础制造业离开欧美,寻找成本更低的生产地,而中国刚好迎合了这种需求,由此成长为世界工场。这一段历史实在是巧合得过分,内部因素和外部因素完美的契合,令这个国家迎来了长达三十年的高速发展。共产党人的运气好得简直是令天地失色,除了用天佑中华来形容,没别的形容词。
然而最大的问题在于,改革开放之初的贵族共和机制没有制度保障,只是政治派系相互制衡的结果。这种相互制衡只可能是暂时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各派各系不会长期处于均衡状态,总会有人衰弱下去,也总会有人强大起来。第三任领导核心结合了三野系和从地下党系中分立出来的沪浙系的力量,已经隐隐有了大权独揽的迹象,只不过时任的总理是个强人,同样是出身从地下党系分立出来的计委系统,资历深厚,而且能力超群,性情又坚毅果敢,第三代核心根本压制不住,于是两个人形成了奇妙的平衡,由此保证了中国在工业化的道路上继续前行。等到第四任核心上任,惊讶的发现,第三代核心的势力已经大成,五大军区都被整肃了一次,浙沪系控制了中国最重要的民间资金渠道,四代核心自己几乎被架空成了傀儡。好在三代核心已经退位,只能在台后发挥影响力,明面上的事,还真没法干预。于是整个四代核心的任期,就是台前与台后相互制衡。这种制衡比三代核心时期的制衡更加有效,台前和台后的两位核心都没法大动拳脚,于是政治上几乎毫无作为,也就是完全没有任何乱作为。这也给了中国民间资本最大的发展空间,民间制造业发展如火如荼。在数据上,2002年四代核心上任的时候,第一产业(农业)的就业人数为3.66亿,第二产业(工业建筑业)的就业人数仅仅只有1.57亿,农业的就业人口显著超过了工业;到2012年四代核心退位,第一产业的就业人数已经下降到了2.58亿,而第二产业的就业人数则上升了2.32亿。
可惜的是2012年之后,整个国家的高层政治体制开始逆转,贵族制衡的游戏规则,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彻底消亡。三代核心隐藏在台后与四代核心相互制衡了整整十年,但到现在这一刻,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对于新上任的第五代核心,想要尝试制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老一辈的贵族基本上都已经去世,而新上来的这位五代核心,本身就是根正苗红的红色贵族继承者,轻易整合起了其他红色贵族继承者的力量,将聚集在三代核心身边的新兴贵族群体清扫了一次。而这一任的总理又远远比不上三代核心时期的总理,根本谈不上对核心的制衡。自此,中国的治国大权再次集中到一个人手里,制衡和分权的局面不复存在。中国,再次成为了典型的极权式政府。
我们在前面花了一个章节的篇幅,来论述工业与极权的对立问题。在这里我们可以谈得更加深入。工业时代,一个工业制成品要走出车间,走上货架,再走到消费者手里,需要一条漫长的产业链条。维持这条链条运作的铆钉,是契约。每个人都必须时时刻刻与产业链上的其他人订立契约。你购买原材料需要契约,运输需要契约,销售更加需要契约。作为消费者,你的每一个消费行为,都是契约。而契约能够得以履行的关键,就是信用。在工业生产链条之上的每一个人,也就是这个时代的每一个人,都必须信守契约精神,保证信用。而在国家层面上,更加需要信用。司法需要信用,你公布的法律必须确保执行,才能保证生产经营活动的秩序;执政需要信用,政府官员不能出尔反尔,承诺的招商引资条件,到最后必须要予以执行;印钞,更加需要信用。滥发货币,将会导致整个产业链条的直接崩溃。
信用,就是工业文明的根基。
然而极权政府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乏信用。对一个相互制衡的政权架构而言,它的决策行为是可以预测的,利益与利益之间的博弈,是有规律可循的。政治派系之间妥协和谈判,得出一个结论,这本身就是契约。各政治派系捏着鼻子履行契约的行为,就是建立信用的过程。即便是对你这一派势力的利益有损,但只要你妥协了,你就得执行。而你真的执行了,就表明你有信用,是个可以长期交易的对象。由此自上而下,整个国家就建立起了信用。这是贵族共和型的信用模式,也是中国在2010年代之前的信用模式。然而2012年之后,这种模式被逐步打破,权力失去了制衡,五代核心大权独揽,其行为就变得无法预测,信用更是无从谈起。2014年年中,五代核心突然启动股市牛市,并在今年引发股灾,产生的连锁反应令人民币汇率失守,整个金融市场动荡不休。要说这两年中国最大的决策错误,非此莫属。然而这种天方夜谭式的行为在事先根本就无从预料,在事后也无从追责。股灾之后,各路机构在救市方面的表现,更是拙劣不堪。手忙脚乱的证监会系统就不说了,表现最不堪就是央行,先是公开声明拒绝印钱救市,然而在半个月之后,又顶不住权力的一纸命令,转身疯狂的启动印钞机,印出来一万亿的救市资金,然后被套得死死的。这种出尔反尔朝令夕改,哪里能谈得上什么信用?至于司法方面,更是一塌糊涂。以言入罪是清朝文字狱的玩法,现在为了迎合核心的个人喜好,倒成了司法常态。整个国家自上而下,最基本的信用体系被摧毁了,工业文明当然就丧失了发展的根基。企业家们今天还是政府的座上宾,明天就可能成为阶下囚,根本不再有任何保障,反正要找个偷税漏税之类的罪名,容易得很。所以企业家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移民,逃往国外,甚至出现了“富人移民潮”的说法。现实惨淡到这样的地步,我们又如何能够指望,一个谈不上信用的极权政府,能够聚拢人心,对抗大势,在最后这场最后的危机狂奔中,跑在欧洲和日本的前面?极权的殇曲,已经在这���国土敲响。而我们能做的,无非是静待末日的审判。
人类世界发展到现在,工业文明已经有了两百多年的历史,目前在政治学上唯一称得上成果的只有一条:唯有权力分立式的政府,才能够建立信用,适应工业文明的需要。越是权力分散的小政府,其行为越容易预测,其信用越有保障,就越能促使工业的跨越式发展。在黑暗的中世纪,倘若天不生大英,则万古如长夜。而由英国移民建立起来的美国,则成为现代工业文明的代表。我们所定居的这个极权国家走向悬崖,已经是注定的事,而我在接下来的终章里,会集中阐述,这悬崖底下,会是一副怎样的惨状。
最终章 众生之死(上篇)
1949年,新中国建国至今,中国人其实就没过过几天太平日子。前三十年就不多说了,我在《空中楼阁—建国以来房地产制度史》一文中,已经对这段历史做了详尽的阐述。1979年改革开放后的这三十多年,也是在不停的折腾。
1980年代开放外资进入工商领域,在外资的带领下,中国开始走上工业化之路,但是中国的平民百姓自己开办工商企业,居然还是违法行为,这崇洋媚外也算是上了境界,最终引发了80年代末的一场举国动乱。1990年代,动乱的余声差点让这个国家陷入经济崩溃,也幸亏出了个铁腕总理,向民资开放工商领域,把小国企都卖了,才让这个国家死地求生,活到了新世纪。2002到2012年的这十年,大概算是新中国的老百姓活得最滋润的十年,除了一开始闹了一出非典把大家吓得够呛,基本上算是风调雨顺。08年南方闹了一把雪灾,西边又来了一次地震,中国人齐心协力,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自我动员万众救灾,那场景真是让人热血沸腾。这也是中国人当时连续过了6年好日子,心里有啥怨气都被平复了,对美好的未来满怀憧憬,社会凝聚力强得令人发指。国民同心,其利断金,一点自然灾害,根本就不在话下。支援灾区的志愿者,多得政府拦都拦不住。要按这势头过下去,经济下行算得了什么,13亿人热情似火,就足以维持人民币的信用和购买力。你美国人不再印钱向全球输出购买力,不再承担全球央行印钱之锚的责任,我13亿中国人转身忍受中国人民银行凭空增发人民币,也不是不可以的事。了不起大家一起勒紧裤袋过苦日子,人民币要贬值就贬值好了,大家饥一顿饱一顿的,只要还有口吃的,也不会闹出社会动荡以人相食的惨剧。
然而天不佑中华,好日子过到2012年,也就是短短的10年时间,竟然就到了头。在当时美联储还在大肆借债印美元,国际经济背景根本不像现在这么惨淡,纸币时代现在当然是很明确的走向终结,但是在当时,2012年的金融学家们,根本就不相信美国政府居然会有借不起债的那一天,也绝对不会相信美联储居然会选择收缩政策,引导美元回流。要是当时大家说制造业会逃离中国回流美国,那更是神经病。成本优势明明白白的摆着,甩老美几条街呢。然而就在2012年,中国高层的贵族共和机制玩完,极权模式确立,政治风向彻底转向,“国进民退”的声音,一夜之间就响彻大江南北。红色权贵资本此前还处于收敛状态,吃相不算特别难看。相互制衡的年代,你要是做得太过分,保不准就有另外一派在背后给你下刀子。2012年之后,红色权贵彻底没有了顾忌,看到有啥盈利的产业,基本上就是一哄而上,吃干抹净,根本不考虑给民资留条活路。当时最经典的案例,就是狙击民营加油站。你要是纯粹的民营加油站,你连油都进不到,三桶油直接就拒绝卖油给你,要么你就一边骂娘一边低价把你辛苦经营了一辈子的加油站转给权贵,要么你就眼睁睁的饿死。说起来,如果不是开淘宝店这种事太过草根,权贵们还看不上眼,按现在这玩法,简直恨不得一打开天猫,所有的店都是权贵开的,你只要浏览了你就必须买,直接就从你绑定的银行卡里扣钱。你要胆敢抗议,那就是寻衅滋事颠覆政权,当场就要抓到新疆去挖煤。当然现在煤价大跌,据说处理良心犯的方法不再是挖煤了,而是好吃好喝的喂结实了,然后活体摘器官,供权贵移植之用。各位注意了,我这虽然是在编段子,但也没歪曲到哪里去。按官方说法,中国现在平均每年的器官移植手术有一万多例,但是从2010年到2014年,四年时间,累计的器官捐献数量,只有不到8千。这多出来的人体器官都哪里来的?真是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要说极权政府这种东西,也不全跟中国似的,一心一意就要与人民为敌,不把老百姓手里那点余粮吃光抢光烧光,就满脑门子的不高兴。放眼全世界,还真能找到几个特例,不吃不占,为人民谋福利。最典型的是韩国军政府。朴正熙将军1961年通过军事政变上台,搞总统终身制,执政长达18年。这厮在任上大搞特务政治,大权独揽,1979年被暗杀之后,接任的全斗焕将军和卢泰愚将军,也都是典型的极权统治者。从1961年到1993年,这32年的时间里,韩国的历次总统选举表面上看起来像是民选,其实基本上就是走个过场,连竞选对手都没有,除了台上的这位将军,你啥其他选择都没有,恨不得连弃权都不行,必须要在将军的名字下面按个手印,才能平安回家。军政府把韩国上下把持得严严实实的,不要说什么言论自由了,你要抗个议游个行争取民主,人家直接就敢开枪。1980年韩国光州人民聚集起来抗议军队篡权,被当场枪杀200多人,史称光州惨案。然而这三十二年里,韩国连续三任军人总统,都在忠实的执行了一项经济政策:在各项重点工业领域,尤其是重工业领域,扶持起一到两家民营企业。就这么坚持了三十多年,穷韩国全国之力,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居然成功的搞出了五大民间工业集团:现代、三星、大宇、LG和鲜京(SK)。除了大宇集团没能扛过98年亚洲金融危机,其它四个现在算是越过越好,撑起了韩国经济的半壁江山。有意思的是,这五大财团,还真是货真价实的民间资本。韩国这三位军人总统,竟然统统没有让自己的亲戚朋友开企业,搞权贵资本。虽然受贿的事也没少干,但是让自家的权贵资本肆意妄为与民争利的事,那真是突破了韩国极权统治者的底线,人家连想都没想过。现在我们回头一看,这三位爷为了维持权位,连开枪搞大屠杀的事都干得出来,算是极权的典型了,但是在产业领域亲自下场与民争利的事,人家竟然干不出来。可见与民争利这种事,比杀人还不如,执意与民争利的极权统治者,也得算是极权者中的人渣了。卢泰愚现在还在世,80多岁了,估计这位爷偶尔向西边看看,瞧着红色大国那帮痴肥呆傻的红色贵族满嘴流油的吃相,能恶心得睡不着觉。
最终章 众生之死(中篇)
有了韩国做对比,我们现在已经知道,极权这个东西,其实并不都是一码事,也有三六九等之分。我们今天回顾东西方的历史,能够看出显著的区别。西方的王国从中世纪一直传承到现在,虽然中间也屡有王位更替的战乱,但整体上居然能保持稳定,今天欧洲各王国的国王要往上追溯,血缘能追溯上千年。而东方王国,时不时就要陷入灭世级别的动乱,一省的平民百姓都被杀光的惨事,更是举不胜举,连帝王都要被种族灭绝。今天要刻意去找的话,爱新觉罗氏可能还有几个后人,朱元璋的后人肯定是已经被杀得干干净净,在DNA的层面上被消灭。这其中的差别,就在于东方的极权官僚贵族总是会直接介入农业生产,与民争利,大规模土地兼最终会摧毁农业生产秩序,产生流民与暴乱。这种事在西方诸国就不常见。法国与德国之间整天都是虎视眈眈,荷兰和西班牙之间也没有友谊可言。贵族领主们随时都有可能被边境的仇敌冲过来砍死,所以必须维持基本的社会秩序。相互制衡的结果,就是贵族们行使权力的时候,总得有底线。领主们了不起就是向农民征收重税。至于直接介入农业生产领域,亲自下场抢田霸地,摧毁社会生产秩序的事,那还真干不太不出来。所以西方国家在中世纪时期的主要社会矛盾,主要是收税方面的矛盾。乃至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英国光荣革命,和美国独立战争,起因都是征税。由于税收的问题闹起的民变,了不起也就是经济纠纷范畴的事,杀几个人头震慑一下,再减减税怀柔一下,民愤就平息下去了。大家回去该种地种地,该磨面磨面,生产秩序没有被破坏,恢复起来就很容易。社会大乱举国上下死掉三分之二的事,欧洲人连想都不敢想。
而东方的大一统国家,除了中亚草原上过个百把几十年就会出现的敌人,内部就是一团和气。官僚贵族们整天歌舞升平,没有制衡的力量,很自然的就习惯向田地下手,与民争利,大规模的土地兼并,在王朝承平了几十百把年之后,总是会出现,因此也总是会以一场空前的全国大屠杀,作为旧王朝的终结和新王朝的开始。社会生产秩序一旦被彻底打破,要重建必须要付出惨烈的代价。说到这里我们必须明白一点,如果只看数字的话,即便是大乱前期,田地的总出产其实也足以养活全国的老百姓。然而只需要分配不均,有个1成的人吃不饱饭,愤而暴乱,席卷全国,就能让所有的生产活动陷入停滞。任何生产活动都是有周期的。暴乱之下,田地只要有个十天八天没人打理,庄稼就会成片死亡,想要补种,那就是下一年的事。这种恶性循环之下,很快就会出现全国性的饥荒,最后饿殍遍野,以人相食,两脚羊的烹饪手法,在史书里俯仰可见。而所谓易子而食,那是中国人民的优良传统,每隔个百把来年,中国人就要享受一下的。
照这样看来,最恶劣的极权统治者,在农业时代,当然就是直接介入农业领域与民争利大搞土地兼并的那帮末代王孙。而在工业时代,道理是相通的,贵族直接与民争利,最后一定导致生产秩序的彻底崩溃。权贵资本直接介入工业生产领域,开办垄断企业,霸占优质资源,抢夺低息资金,走权贵的路,让民资无路可走。这么弄下去的结果,一定会导致农业时代王朝更替时的惨剧:两脚羊时代将会因此到来。
今天我们对于这个国家进入极权状态已经没有了疑问。然而总有这么一批人,会对极权抱有幻想,期待极权者能善心大发,带领他们平安的度过经济危机,然后再交出权力,立地成佛。然而中国两千多年的王朝历史,从来没出现过这种伟大的人物。历史的常态,就是在游牧民族的铁蹄之下,汉族王朝的官僚贵族们依然大肆的兼并土地,破坏生产秩序,直至整个社会秩序全面崩坏,内忧外患一起爆发。而我们今天面临的局面,与此前王朝灭亡之前的状态,几乎是一模一样。外有全球性经济危机的步步紧逼,而在国内,权贵资本们却在加紧侵吞民脂民膏,直接下场在工商业领域抢夺优质资产。以前这种侵吞行为还会掩饰一下,现在干脆就不掩饰了,光明正大的在股票二级市场开抢。一堆红色继承人创办的金融企业,纷纷的对优质民企下手,让大家看得目瞪口呆。就现在这样的情况,除非第五代领导核心,能够力挽狂澜。首先就要阻止红色贵族继续在工商领域与民争利,然后彻底开放工商,解除对民资的产业禁锢,将整个国家的治理逻辑,完全改变;将中国延续了两千多年的官僚贵族干预生产侵吞民财的风气,彻底扭转。唯有如此,才有可能带领大家走出经济危机的困境。
然而,以上的种种,根本就不可能实现。红色贵族已经达成了联合体,内部制衡模式荡然无存。而原本可以制衡红色贵族的新兴贵族,也已经被清洗干净。今天这个国家的领导人已经无法再启用另外的力量,来制衡红色贵族的力量。他的权威全部来源于红色贵族,当然也就无法再侵犯红色贵族的利益。
而红色贵族的利益,恰恰就是继续大规模的与民争利,在工商领域抢夺资源。这么下去的结果,当然会造成生产秩序的崩溃。而这种崩溃,伴随着连续的破产潮,已经表现出来了。这个国家的未来,如同我们两千多年的王朝更替史一般,已经无从改变。而接下来的问题,无非是这场灭世级的灾难,将会以什么样的具体方式发生。而作为平民百姓的我们,又能做些什么,来迎接惨烈的两脚羊时代。
众生之死 (下篇)
中国官僚贵族群体直接进入生产领域,大规模侵占生产资料,起源于汉武帝。这厮北征匈奴,穷兵黩武,把国库清光了之后,气急败坏,直接下令充公富人的财产。这算是给权力侵占民财开了个极其恶劣的口子。官僚贵族们一看,哎呦,原来还能这么玩,老百姓的钱就是我的钱,老百姓的田就是我的田,老百姓的产业,就是我的产业,那还不简单,直接上去抢啊。汉武帝的一纸告缗令,打开了魔盒,中原王朝自此进入了治乱循环之路,哪怕后来这厮发罪己诏,收回告缗令,试图回归正途,也没能把魔盒重新合上。西代末年,田土产业完全集中到少数官僚贵族手中,平民百姓流离失所,于是黄巾为乱秩序崩塌,中华大地流血漂橹,所有的官僚贵族都被愤怒的流民大军清洗一个遍,直到新的贵族在动乱中成长起来,掌握统治权,重建秩序,等着迎接下一次的崩乱。帝王们当然都不愿意面对民乱,但是他们也没有办法抵抗官僚贵族群体侵入农业生产领域的欲望。汉武帝打开了丑恶的潘多拉魔盒,也就开启了中国的官僚贵族群体入侵生产领域的欲望。这种欲望绵亘了两千多年,已经深深的刻入了中国人的血脉,封侯拜相之后,不弄个几万亩地,把控住全城的大小店铺,那简直丢人能丢死。连红楼梦里的贾府,已经陷入衰落的二等贵族,也是把金陵的典当业给垄断了的。这种直接入侵产业领域的事要放在欧洲贵族身上,简直难以想象,但是中国人司空见惯。北宋王安石变法,试图扩张皇权,与整个官僚群体的贪婪对抗,青苗法的核心目的,就是禁止官僚群体侵夺民地,结果也是一败涂地。新中国的开国功臣们写回忆录,最重要的内容就是打下江山后你控制上海的十里洋场,我霸占广州的十八洋行,大家兴高采烈的瓜分各种挣钱的产业,让子孙后代能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人性的贪婪根本就禁止不了,帝王们对此也是束手无策。有这两千多年的厚重的历史传统,除非能重建国人的价值体系,否则这治乱循环的圈子,中国人根本就逃不出去,只能是隔个百把几十年,就收割一次两脚羊。举国上下死掉至少一半人,饿殍遍野,残存的国人在血泪中期待下一次盛世的到来。
我国现在面临的局面,无非就是这新一轮的大乱而已。权贵资本入侵实体经济领域,在所有挣钱的领域上下其手。金融领域的所有资源都向权贵资本倾斜,银行的钱情愿烂在账上,也不会贷款给民企。民营资本除了开个餐饮店,真不知道还能干啥。这简直就和王朝末期土地集中到官僚贵族手里的情形一模一样。所以接下来这个国家将会发生的事,也无非是历史的重演:如同王朝末期的农户破产一样(当然2015年农产品价格暴跌,也确实已经让农户处于破产边缘),大规模的制造企业倒闭潮将会出现,这会带来恶性循环。越是制造企业的经营状况恶化,各种资源越会远离制造业,令其死得更快。随之而来的,将会是大规模的失业潮。
与古代王朝末年的失地农民不同,这一次我们的动乱群体,是工人,而工人普遍拥有专业知识和组织纪律。化工厂的工人只需要稍微转变一下思路,就能自制火药,而模具厂的工人则能轻易的制造刀枪。而且他们能够轻易的组织起来,令行禁止,统一行动。古代的失地农民必须要被逼上绝境,成千上万的饿死之后,才会在少数领袖的带领之下走上暴乱之路。这之后还必须经历无数次的失败,在不停的战斗和逃亡中学会战斗技巧,学会遵守纪律,学会制造武器,学会团结与协作。暴乱的成本太高,因此古人有着极强的忍耐力,只有在整个国家的经济完完全全的瘫痪之后,才会愤而起义。明朝末年的陕西连续大旱了5年,全省饿死了超过一半人,实在是忍无可忍,明朝政府还连续加征辽饷,连安安静静的饿死自己都不行,这才引发了流民起义。
然而现代的工人阶层天生就是战士。朝九晚五的组织生活,团结协作的流水线作业,对工长指令的无条件服从,这基本上拉上街头,直接就能组成战斗队列了。更关键的是,当代工人们骨子里充满着物资欲望,平时看的都是韩剧,脑子里都是王子和公主的童话,连穷酸港剧都不看,你要说现代工人能忍受到成批饿死的地步,工人们一人一口浓痰淹死你。两天拿不到工资,工人们就要去围攻市政府了。北上广深的政府门口还稍微干净点,那些典型的工业城市,比如佛山东莞政府门口,每天都站满了讨薪的民工。以前市政府还有办法可想,打工嘛,东家不打打西家,市政府解决民工围攻的办法,就是给安排另外一家雇主。现在眼看着就是失业潮,工矿企业挨着个倒闭,民工们没有饭吃,想找个下家也没有着落,这要再次联合起来围攻政府,地方政府也没办法可想,只能是驱散了事。要知道现在地方政府根本就是入不敷出,超过20万亿人民币的地方债根本就没法还这事咱们就不说了,大家都知道。就2015年,在各种横征暴敛的情况下,地方政府财政总收入竟然还出现了下降。根据财政部的数据,2015年1-11月,地方政府总收入(包括地方本级一般预算收入及地方本级政府性基金收入)共10.55万亿,预计全年的收入也就是11.5万亿左右,而2014年的地方政府总收入为11.83万亿。当然,主要来源于税收的一般预算收入当然依然继续增长,增长幅度高达9.3%,远远超过了6.5%的经济增长率。总收入下降的原因在于政府性基金收入,也就是土地出让金收入大幅度下降了29%。顺带说一句,这也是2015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之后的所有文件最终都落到了如何振兴房地产业上的原因。这件事充分的反映了这个国家的治理逻辑:保证政府的收入和既得利益。至于产业经济下行本身,根本不在这个国家的考虑之列。
正因为此,在经济继续下行,失业潮爆发的过程中,一定会爆发剧烈的冲突。民众的死活,与官僚权贵的利益毫无关联。即使遍地都是破产的企业,该收的税也是一分钱都不能减。明朝末年陕西的饥民民变由此而来,这事看起来好像很不可思议,但是放在我们今天的治理逻辑之下来看,几乎是如出一辙。无论佛山东莞和温州的民资企业倒闭了多少,失业的老百姓每天睁开眼睛就要谋划去哪里的垃圾桶能找到食物,总之,政府的收入是必须确保的,而且还要实现增长,涨幅还不能低,必须显著超过经济增长率。在这种治理逻辑之下,全国661个城市,只要一个城市无法压制平民的怒火,没有处理好失业潮问题,就能酿成民变。或许这种小范围的民变在2016年还能被及时压制住,不至于扩散开来,让整个城市陷入暴乱。但是到2017年,一定会有黑天鹅出现。民愤没有出口,就一定要以大肆破坏作为发泄途径。就在这几天,甘肃一个小县城,一个小女孩和超市发生纠纷自杀,整个城市都陷入了民变的边缘,城市处于瘫痪状态。归结起来,无非是愤怒的国人借机发泄怒火罢了。
2016年,一开始我们看到的,会是大量的平民聚会请愿事件,伴随着一些独狼式的暴力事件。接下来的暴力事件会越来越普遍,只要有一颗火星,一个合适的借口,就能引发平民的山呼海啸,聚会请愿变成聚众抢掠,独狼变成群狼。在这个时候,我们这个极权政府的另一个硬伤,将会暴露出来:这个政府已经丧失了社会动员能力,无法有效的组织民众,平息民愤。这实在是一件极具讽刺意味的事。极权发展得越厉害,权贵资本对产业的侵害程度越深,就越是会丧失民心,社会动员能力就丧失得越彻底。在这个过程中,只要这个国家有一次应对民变不当,就会引发连锁反应,那就是这个国家的末日。首先上演的,将是暴民对当地官僚权贵的大屠杀。接下来社会秩序崩乱,红色权贵可以短时间的守护住个别城市的秩序,但是基层士兵的家乡将会陆续陷入暴乱,军心因此很快就会溃散。这时候要么就是士兵强迫军官暴乱,要不就是士兵携枪逃回老家,去守护自己的家人。这两种情况的出现,都将会大大加剧社会动乱的程度。生产秩序受到破坏,正常的交通运输、电力生产和燃料传输等物流链条都会停滞。而当代的城市生活和工业生产,都是外向型的,对于物流链条有着巨大的依赖。一旦水电气等生存要素供应不上,整个城市都会陷入黑暗和混乱。这无疑将会引发更大的动乱。市民将会陷入彻底的恐慌,断水断电的高楼大厦的生存环境将会极其恶劣。这种混乱情况只要维持一周,饥寒交迫的居民走投无路,就只能是向邻居挥起菜刀。城市将会迅速变成人间地狱。能逃出去的权贵还好,逃不出去的官僚,到暴乱的时候一定会举家死无全尸。这种事说起来很凄惨,但在中国历史上,那是过上个百把来年就要发生一次的,在史书上司空见惯,现在也就是再来一次罢了。而这些,就是我们注定的将来。
在这里,我必须再强调一下,这次的问题,不是金融层面的问题。股市、汇市和钱市的所谓剧烈震荡,并不是危机的成因。我们现在的问题,在于制造业本身出了问题。全球制造业都面临生产过剩消费力不足的问题,而为全世界输出消费力的美国,也不愿意再承担借债印钞的责任。这事再闹下去,生产链条一断,那全世界都面临失业潮的威胁。所以现在美欧日中这四方,日子都算不得好过。美国稍微好点,欧日中都在地狱边缘熬着,等别人先死。日本人民艰苦奋斗惯了,二战之前大家连裤子都不穿,也要支持军队建设,二战打输了,大家照样连裤子都不穿,支持经济建设。中国人加班加到猝死,算是负面新闻,大家都会痛骂这企业太黑,压榨员工。日本人加班加到猝死,那可是企业的英雄和典范,大家都要纷纷表示向他学习的崇敬之情。大和民族的苦难耐受力强得超出中国人想象,指望日本人死在中国前面,这根本就不现实。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养尊处优的欧洲人,能因为越来越严重的中东伊斯兰教暴乱问题和越来越无法承受的社会福利陷阱,导致社会秩序崩塌,死在中国前面。
2015年,希腊经济差点就崩塌了,政府直接就宣布不还债了。也就是最后德国放了它一马,不然的话,连锁反应一上来,说不定就能让整个欧洲经济坍塌。不过现在欧洲人也意识到了危机近在眼前,人家再怎么积累民愤,在民主体制下也有出口,了不起换一任政府元首就是了。欧洲人在政治博弈的环境下生活了上千年,又经历了近五十年的成熟民主体制的训练,全社会很容易就能通过博弈达成过苦日子的共识。麻烦的是中国,全社会严重割裂,各阶层之间毫无共识可言,没有共同语言,相互之间连沟通渠道都谈不上,连博弈的规则都不存在。哪怕是大学里睡在上铺的兄弟,有个三五年没有见面,世界观都能天差地别,吵起来恨不得挥拳相向。至于红二代对上民工二代,除了直接往对方脸上吐口水,根本就没别的交流方式。想要中国人聚在一起正常的讨论一下如何同心协力熬过难关,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这么一看,中国一定会死在前面,成为被美欧日猎食的尸体。
当然了,中国死后的事,也可以继续推演。这次与历次王朝更替的历史不同,失业的产业工人这次会成为暴乱的主力。此前的暴民主要是农民,而这次是愤怒的工人,熟悉城市的工人。工人的主要攻击方向当然是城市,越大的城市,承受的攻击将会越剧烈。古代的农民起义源于农村,在广阔的农村地区扫荡,在裹挟了大量的农民后,间或才会围攻城市,但不会毁灭所有的大城市,也不会动摇国家的统治根基。储存在城市之中的户籍资料和工商档案,恰恰是政权能实施统治的根基。不要说赋税征收必须以此为基础,治安、教育、医疗、社会福利这些最根本的国家治理手段,都必须建立在这些基础资料之上。而这一次,愤怒的工人将会在肉体上消灭这个国家的官僚阶层,摧毁一切产业经济基础,并将城市本身焚为灰烬。可以预料到的是,所有的户籍资料和工商档案都会被毁灭,这个国家统治根基将会被彻底摧毁。到暴乱平息,这个国家将会是一片废墟,根本无从依靠自身的力量重建秩序。到这个时刻,必须指望美欧日能伸出援手,派出军警,为这个国家提供秩序。从头建立起一套全新的户籍和工商档案,这需要漫长的时间和巨额的投入。暴乱的程度越狠,重建的难度就越大,所需的时间就越长,耗费的成本就越高。可以确定的是,在废墟之上新建的政权,一定承受不起重建秩序所需的时间成本和资金成本,而要重建整个工业产业链,需要的资金更是天文数字。一个新兴的政体毫无信用可言,当然不可能承担货币发行的重任,建立起自己独立的金融和产业体系就是个笑话。因此未来最大的可能,就是成长为香港这样的殖民体。这个汉族国家将如同香港一样,不再拥有自己的央行,而是依赖外资银行发行“汉币”,以外资银行的信用和外汇储备,为“汉币”的购买力做担保。当然,反过来,这其实是给美欧日手里庞大的存量纸币找到了出路:拿到中国来作为印刷汉币的担保就行。另一方面,这个废墟之上的国家要重建,路桥楼港,灯油火蜡,必然要消耗海量的商品,这也为美欧日的过剩产能提供了巨大的市场。这么一想,让中国死掉,真是符合全世界利益的大好事。所以TPP(跨太平洋贸易协议)在2015年顺利突破了所有障碍,达成了协议,TTIP(跨大西洋贸易协议)眼看也要达成,大家伙一心一意,把中国排除国际经济秩序之外,这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举世排华,无非就等是中国赶紧死掉罢了。这么一看,中国动乱之后,在死掉一半人以前,根本就不用指望美欧日会善心大发,前来救援。恨不得人家立刻就会封锁边境,为了耳根清净,还要把境内的中国人都关进集中营,就等着你中国乱到不可收拾,再来经济殖民,在你中国的废墟和尸堆之上开盛宴。
说到这里,无论是内因还是外因,无论是看天时地利还是人和,中国都有必亡之理。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当然,按照这两年的写作惯例,我不能只给出对末日的预期,我总得拿出个药方。现在这个必死的局面要改变,有两件事势在必行。第一,是减税。第二,也就是最关键的,就是斩断红色权贵伸向产业的手。减税这事就不多说了,政府必须精兵简政。精兵这事正在干,说是要裁减百万兵员,目前来说也就是口号,还没落到实处。至于简政,裁撤政府机构缩减政府权力,这事儿在中国三千年的历史上,就没人干成过。至于要能做到第二件事,就必须建立对红色权贵的制衡机制。在没有了其他新兴权贵进行制衡的时候,唯一的选择就是���改,赋予老百姓监督权贵的权力。执政党一党制可以保留,政府层面的官员任免权都可以继续由执政党掌控。但至少人大代表这一块,要实现普选,以实现真正的监督。立法权要由人大真正的掌控,执政党随意立法随意征税的权力要被剥夺。当然,同时也可以赋予执政党对于所有立法案的最终否决权,避免人大代表们瞎胡闹。这两件事要是能实现,起码老百姓还有个盼头,税负减轻了,心情起码能好点;人大也能成为分裂的各阶层的博弈通道,各种怒火可以在人大会议里发泄出来,不至于酿成最后举国暴乱的惨剧。然而,这两点要实现,说可能性为零都是轻的,恨不得低到负值。降个油价都扭扭捏捏死活不肯的政府说减税,直接就是在骗鬼。至于政改,那是提一句都能触犯刑律的事,动不动就要以寻衅滋事论处的。各位看老蛮我的政改建议,已经做了绝大的让步,对执政党的地位做了最大的保护,可行性总比国内那帮生活不能自理的民主小清新要高得多,但就这种程度的改革,也绝无实施的可能性。更关键的是,伴随着权贵资本持续入侵实体产业,经济继续下行,失业潮涌起,政改的时间窗口,到现在这一刻已经算是关上了。
当然,作为城市的中产阶层来讲,平时岁月静好人生如歌,埋头过自己的小日子,从不理会城中村的民工的死活,听到别人说政治,立刻就要起身走人的。现在突然就要迎接一个人吃人的两脚羊时代,这也太过残忍。所以,我姑且在这里最后一次呼吁:抬起你们的头来吧,中国人,你们已经走到了最后的死路上。恰恰是你们的纵容,你们的苟且,让这个国家陷入了必死无疑的惨境。你们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尽可能的团结起来,向极权发出你们的怒吼吧。你们固然将面临生死困境,但你们的团结和怒吼,会是降低未来暴乱程度的唯一指望。你们中的大多数人注定活不过这场劫难,但你们的子孙,你们的血脉,这片大地上幸存的黄皮肤的国人,将有可能在一片废墟之上,建立起一个全新的国度。而那个国度,将会听到你们在生死关头发出的最后的怒吼。他们将会因此而思考,内省,并因此有可能抛弃这个国家延续了两千多年的极权糟粕。在这片东方的土地上,我希望能建立起一个这样的国家:凡哭泣总能得到抚慰,凡冤屈总能得到平复;凡饥寒必有衣食,凡阴暗必有光明。在文明重建的漫漫长夜,人性之光将照耀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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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莫】开封旧事 0 沉睡的人啊 请你梦到我的身旁 让我轻轻地 轻轻地对你歌唱 1 开封的冬天比想象中的更冷。周泽楷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脑袋缩在绒线帽子里。他觉得自己看上去肯定有点滑稽,没脖子似的。 不过幸好,火车站里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他。 周泽楷是个画家。在这个全民艺术家的时代,这样的说法似乎有些平淡无奇,可周泽楷确实画得一手好画。读大学的时候他就在上海办过自己的画展,被无数人半带欣羨半带嫉妒地评价前途无量,天才的帽子高高扣着,谁料如今年近而立,他的事业依旧不温不火,不过到底有底子在,每个月靠着不多不少一点稿费,勉强能够果腹。 所谓的天才本人倒不甚在意,他的家庭条件并不差,目前也没有成家的打算。他此行来河南明说是外出取材,实则却是来给自己放个长假——大城市高强度的工作,久而久之,是个人都会厌倦。 夜色深沉,他在站外拦了一辆出租车,操着一口北方口音的出租车司机帮他把唯一的行李箱放到后座,问他:小伙儿来度假啊? 周泽楷有点困,嗯了一声,报了个地址就没再接话。司机师傅也不在意,自顾自地侃了一路,到了目的地还从车门槽口抓了一把红纸包的糖果,说这是自己过年后接的第一单,给他拜个晚年,祝他玩得开心。 周泽楷半梦半醒了一路,迷迷瞪瞪,对着司机条件反射地道了声谢,拿着发票从车里下来的时候还有点恍惚,他撕开糖纸吃了一块,橙子的甜味在口腔内扩散开来,舌尖上直发苦。 2 旅馆门口没有挂牌,从外面看不到里面有没有开灯,周泽楷掏出手机看了看百度地图,犹豫再三,推开了那扇门。 扑面而来的是亮光和暖气,周泽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鼻涕跟着流下来。 “茶几上有纸,”宽大的木桌后面坐着一个人,正在埋头写字,头也不抬地说,“擦擦。” 他是怎么知道的?周泽楷抽了张纸,纳闷地想。 空气中弥漫着炒凉粉的气味,夜静得听得见钢笔在纸上刷刷刷的写字声,木桌后的人不催,周泽楷就站在玄关,慢悠悠地脱掉围巾帽子外套,再回过头,问:“这里是——” 眼前的人终于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双清明的眼,唇微微抿着。这人看上去像个刚入社会的大学生。周泽楷愣了愣,居然忘词了。 “周泽楷?”眼前人翻翻记事本上的名单,一板一眼地自我介绍,“老板,莫凡。” 两层楼的小旅馆出奇地干净,牙刷拖鞋应有尽有,地上铺着发白的灰色毛毯。莫凡带着周泽楷参观完了底楼的全部空房,把刻着109字样的钥匙交给他。 周泽楷接过钥匙,很顺口地说:“谢谢。” 半小时后109的房门被敲响了,周泽楷已经快睡着了,凭着意志起身开门。刚才办入住手续的时候他的手机落在前台,莫凡是来给他送手机的。周泽楷眼皮打架,但还是条件反射地说:“谢谢。” 莫凡看了他一眼:“我住二楼走廊尽头那间房,有事找我。” 3 说了“有事找我”,结果是他们莫名其妙滚到了一起。 情欲如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般退去,莫凡一身的狼藉,枕在周泽楷的手臂上,用手背盖住眼睛,沉默地喘息。周泽楷披着外套靠在床头,空出的一只手摸摸他的头发:“去洗洗。” “不。”莫凡说,“睡觉。” 周泽楷面露难色,指指身下床单:“湿了。” 莫凡移开放在脸上的手,看了他半晌,一骨碌坐起来,说:“去你房间。” 周泽楷嗯了一声,捡起地上的衣物,从浴室拿了条毛巾来。莫凡胡乱擦了几下,突然说:“技术挺好。” 周泽楷咳嗽了一下,说:“以前……谈过一个男朋友。”青梅竹马的同窗,几年前就已经没了联系,听说最近回老家结婚去了。 莫凡哦了一声,你是被掰弯的吧? 周泽楷惊讶地回头看他,莫凡从套头毛衣里伸出脑袋和双手,随口说:“猜的。” 离开房间的时候周泽楷终于开始反省这场荒唐的情事是怎么开始的,他不反感419,但也不常做这事。他看了一眼莫凡,瞟到对方脖子上的那块暧昧的吻痕就触电般心虚地移开目光,斟酌措辞,问:“你怎么知道……” 莫凡掏出万用钥匙开门,闻言面无表情地打断他,说了他们认识的二十四个小时以来最长的一句话:“直男不会在手机里装同性交友软件。” 周泽楷有点郁闷,很想说我平时不是这样的,那些软件几年没用了就是忘了删,可转念一想又有点可笑,为什么要跟一夜情对象解释这个。他放弃多做解释的时候,莫凡已经睡着了,他的睡相很好,身体微微蜷着,神情安静,甚至带着点乖巧的意味。 周泽楷拉上窗帘,轻轻拧亮床头灯,拿出抽屉里的速写本,就着微弱的灯光,三下两下涂了一只小小的刺猬,眼珠圆滚滚的,刺很温和地顺着。他想了想,在旁边标上了今天的日期,以及一个小悠悠的地名:开封。 4 周泽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莫凡已经不在房间里,多半是在楼下那张木桌后面坐着了。他一个人睡在加宽的单人床上,居然觉得有点空落落。他靠在床头查了查旅游攻略,决定去大相国寺看看。 敲门声响起,莫凡看到屋里人头发凌乱,有点惊讶:“才起?” 周泽楷点点头,带了少许尴尬,莫凡倒没在意,只是告诉他清洁工小妹点了外卖,油馍子胡辣汤,如果饿了可以下来吃。 周泽楷是个不吃辣的南方人,对于胡辣汤的印象停留在中学时代食堂大桶里黏糊糊的玩意儿,才送了一口进嘴巴,顿时呛得咳嗽起来。莫凡难掩讶异地看着他,隔着桌子递过来一张纸。 周泽楷憋得满脸通红,眼泪都要咳出来,一双好看的眼睛水光氤氲。美色当前,太容易造成干扰,莫凡只能低头,花生木耳豆腐丝一样一样吃得无比认真,像个被班主任要求吃干净午饭的小学生。 周泽楷没见过油馍子,夹了一根小心翼翼观察半天:“油条?……好吃吗?” 莫凡嘴里塞着东西,发不出声音,点点头表示好吃。他把一整碗汤刮得干干净净,抬头看见周泽楷在那里小口地啃油馍子。 “……”他看不下去了,伸手示意对方把筷子给他。油馍子泡在汤里,周泽楷抬头,看见莫凡一脸正经:“这么吃。” 一顿饭不言不语地吃完,莫凡问:“不会吃辣椒,广州的?”辣椒两个字说得快了点,不小心带出口音来。 周泽楷摇头:“上海人。”话头一被挑起,对话就变得容易许多,他想了想又问,“你一直一个人?” 他的意思是这间旅馆一直就你一个人吗,莫凡却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你不是第一个,”他说,“放心,不用负责。” 周泽楷愣了一下,眼前人一双清明的眼,嘴唇微抿着。他的脑中突然萌生了将错就错的念头,几乎是脱口而出:“那要是,”莫凡抬头,周泽楷继续往下说,“我想对你负责呢?” 莫凡和他对视片刻,别过头去看墙角的腊梅花,小声地说:“行吧。” 5 他们在大相国寺门口的石狮子旁边坐下,莫凡问:“失望吗?” 周泽楷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摇摇头:“千手观音很精致。” 莫凡问:“还有呢?” 周泽楷说:“我喜欢寺庙。妈妈信佛。” 莫凡不说话了,周泽楷沉默片刻,说:“为什么要失望?” 莫凡想起这些年在旅馆听到的抱怨,评价道:“预期值太高。” 那些文艺青年,单纯的历史爱好者,谈起开封,就是汴梁汴京,八朝古都,富丽天下无。他们想亲眼见那繁华盛世,想亲眼见那火树银花,想从今天的古城窥见千百年前,那个被神化了的,东京梦华的时代。 不是有句话说,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周泽楷明白他的意思,有点好奇地问:“那你喜欢这里吗?” 莫凡说:“喜欢。”生在这里,长也在这里。他斩钉截铁地补充,“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这里。” 周泽楷仰头看那红墙绿瓦,明黄色的牌匾,寺内佛乐声响起,他怔怔地听着。等到乐声弱下去,嘈杂的人声渐渐响了,莫凡冲他晃晃手机,说:“给你拍一张。” 周泽楷穿着棉袄戴着围巾手套,勾起嘴唇对着他笑,手上很二地比了个V。 喀嚓。 “游客照。”周泽楷凑过去看,温热的气息跟着扑过去,带点自然卷的头发蹭在莫凡侧脸,后者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很帅,”莫凡收起手机,真心诚意地夸他,“不当模特可惜了。” 周泽楷笑了笑,天很冷,空气干燥,他从嘴里哈出一口白气。路边传来一阵喇叭声,莫凡没听清楚,皱了皱眉:“什么?” 周泽楷眉眼弯弯:“只给你拍。” 莫凡想起自己刚拍的那张毫无构图可言的照片,身子僵了一僵,生硬地转移话题:“接下来去哪?” “太冷,”周泽楷扯掉手套去捂莫凡冰凉的一双手,他的手很大,几乎可以把莫凡的手整个包起来,“回吧。” 在周泽楷看来,这里的出租车很便宜,五块钱的起步费,比起自己家乡的差头良心了何止一星半点。即便如此,莫凡还是执意要去做公交,拉着他二话不说就往车站的方向走。 他走得太快,周泽楷觉得自己要跟不上了,在后面扯着嗓子喊他名字:“别拽。” 莫凡有点惊讶:“走不动了?”他把身后的一米八一从头到脚认认真真看了一遍,说,“你们搞艺术的,都缺乏锻炼。” 6 公交车上人不多,前排坐了对嘻嘻哈哈的小情侣,后边坐着个低头打瞌睡的老大爷。周泽楷把围巾挂在前面的椅背上,安静地听着。 莫凡遇到过一个从106国道路经河南的北京人,大胡子长头发,面庞清瘦,风尘仆仆。背上行囊里鼓鼓的,手托着胸前单反的长镜头,自我介绍是个摄影师。 他和绝大多数北方人一样,爱喝酒。可他的酒量很糟糕,两杯下肚就醉醺醺的,走起路来跌跌撞撞,脸是红的,单眼皮下一双三白眼却是亮得惊人,还拉着莫凡要他一块儿喝。 莫凡说了句不喝,他也不勉强,自顾自又开了一瓶,又哭又笑的,摇头晃脑说了很多稀里糊涂的疯话,先是念什么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又说什么天下之大,九州之广,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莫凡是个开旅馆的,这七八年来,他遇见过各行各业形形色色的人,再有趣的灵魂,再惊艳的皮囊,今天见了明天就忘了,大家萍水相逢,如同林中小鸟尾羽轻点湖面,别后各自离去,不留下丁点涟漪。可不知为何,唯独对那个大胡子北京人,他印象深刻。 周泽楷问:“他丑吗?” 莫凡愣了愣,诚实地点头。 周泽楷问:“多丑?” “特别的丑,”莫凡回忆了一下,“丑得特别。” 周泽楷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说了句怪不得。莫凡说:“别笑。”能不能严肃点。 周泽楷捂住嘴,眨巴眨巴眼睛,没忍住又笑了,赶紧又伸手捂嘴。 “……幼稚。”莫凡特别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自暴自弃地说:“笑吧。” 周泽楷反而认真起来,收起了脸上的笑,问:“我呢?” 我也不丑。要是我走了,你会把我忘掉吗? 莫凡装没听见,低头玩手机。愤怒的小鸟,他手指还是僵的,一个不小心,鸟撞死在地上。两个人沉默了一路,临下车,莫凡才说:“你跟他们不一样,”他郑重其事地说,“周泽楷。” 周泽楷已经忘记了自己提过的问题,一脸状况外:“嗯?” “你是特别的帅,”莫凡补充说明,“帅得特别。” 周泽楷还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说:“谢谢。” 莫凡送他一双白眼:“不用谢。回去请你吃鸡。” 7 在这边待的日子久了,周泽楷居然能吃得了一点辣了,来见网友的郑州姑娘走前送了半只马豫兴桶子鸡,莫凡把它切成块存起来,晚上馋了就热两块吃。 他们两个都是天生吃不胖的体质,莫凡带着周泽楷逛遍了本地所有夜市吃遍了所有小摊,高档如车站边上死贵的日本料理,市井如路旁手推车上几元管饱的炒酸奶,一样不落全进了肚里。 他们在月朗星稀的晚上逛夜市,人潮拥挤,人声鼎沸。只有在这样的时候周泽楷才会恍惚觉得自己站在千年前的那片星空下,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他们也去包公湖,拿上两听啤酒一包兴盛德花生,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吹风远望,到了夏天湖里有人划船,周泽楷就把速写本带过来,画垂岸杨柳湖心孤舟。 有那么一阵子,他还摆摊给人画画,烂大街的人物素描,他好歹是个职业的,一天下来收入可观。可莫凡知道周泽楷不图这个,他不差钱。 他问起原因,周泽楷笑着说:“高中毕业,做过这个。” 莫凡就想象十年前的周泽楷,瘦高瘦高,留着板寸,穿着缩水了的高中校服,面带无措地站在一堆卖纪念品的摊贩之中,手里攥着2B铅笔,不知道应该怎么叫卖,就呆头呆脑地站着,这样的画面让他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 “十年前,”周泽楷站在他身后搂他,用鼻尖蹭他的脖子,“你在做什么?” 我的十年前啊,莫凡想,那大概是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间了。 那个时候他因为个子矮人单薄,回家路上被挑染了头毛的小混混堵在巷子里,口袋里的八毛五分钱被他们掏光;他第一次梦到自己的历史老师,醒来时汗水浸湿了睡衣,偷偷摸摸上网查了资料,才知道世界上有同性恋这种生物的存在。 也是那个时候,他爹被他妈发现在外头找了小三,两个人吵了十五六年终于吵上了法庭,分房分产分家具,可谁都不想要这个天生孤僻、不论学习成绩还是学习态度都糟糕透顶的儿子。 最后还是莫凡的奶奶气得极了,一拍胸脯说我孙子好类很,你们不养我来养,她的儿子儿媳这才不吵了,笑眯眯互相挥手道别,倒还真是好聚好散,从此再也没有在莫凡的人生里出现过。十六岁到十八岁的青葱岁月,他是跟着奶奶过的。 “如果知道我把念大学的钱拿来开旅馆,她要被我气活。”奶奶读化学,希望自家的孙子也读化学。 “旅馆挺好的,”周泽楷静了一静,摸摸莫凡的头发,说,“清静。”你不开旅馆,我也不会遇见你。 莫凡不喜欢被他摸头,这次却罕见地没有躲开,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周泽楷,洗手了吗?” 周泽楷得寸进尺揉了揉他的头,把他的发型搞得乱七八糟,笑着说:“没。” 8 周泽楷的头发比刚来的时候长了不少,夏天嫌热不说,画画的时候头发扎得脖子痒痛痒痛,很不方便。莫凡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去剪,他摇摇头,不剪。 不剪就不剪吧,莫凡叹了口气,翻箱倒柜找出一根橡皮筋扔给他,基佬紫的颜色,特别骚气:“这绳儿你拿着吧。” 河南话里的绳儿是个连读,听起来像是蛇的发音,周泽楷接过皮筋,问:“蛇?” “湿恩,绳,”莫凡正坐在地上整理碟片,头也不回地说,“Rope。” 阴雨天他们就窝在被子里看电影,《罗马假日》《桥》《钢琴家》《洛丽塔》《后天》什么类型的都有,大多数情况下,两个人安静地看完一整部片子,周泽楷偶尔解释一两句,莫凡点头表示了解。 “嗯……String更准确……”周泽楷还没说完就被莫凡一个眼刀飞过来,立刻改口,“Rope也对。” 莫凡找到一张挺眼生的碟:“阿黛尔的生活,”他说,“那对女同性恋留下的。” 周泽楷不用怎么回忆,就能想起上个月退房的那对歇斯底里的大学生,和她们比小说剧情还狗血的情感纠葛,故事的关键词可以概括为出柜、割腕和第三者。 “看看吧。”莫凡把碟片塞进凹槽,周泽楷拉上窗帘,隔出一方幽暗天地。 外面是越下越大的雨,室内播放着时长三个小时的电影,为了不打扰二楼的旅客,电视机声音被调到最轻。莫凡戴上眼镜——他有轻微的近视,五六十度的那种——很没有形象地把一条腿夹在周泽楷的大腿上,而后者双手垫着后脑勺,懒懒地靠在床板上,眨巴着眼睛,好像下一秒就要睡着。 这部电影他们看得尤其安静,影片的尾声,女主角之一红着眼眶对昔日的恋人说:我不爱你了……但我对你有着无限的温柔。永远的,一生一世。 莫凡忍不住去看周泽楷,却发现他已经枕着自己的手臂睡着了,头上还绑着那根皮筋,翘起一小撮来,样子有点可笑。他睡得很沉,拽也拽不醒,凑近了还能看到眼下的乌青。他赶了一天的稿子,是累得狠了,莫凡想。 莫凡光着脚跳下床,把电视机关了,然后自己摘下眼镜,躺进枕边人的臂弯里。周泽楷动了动身子,另一只手也搭上来,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把他搂住了。 窗外,雨越下越大。 9 周泽楷近来越来越忙碌了。莫凡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只知道他伏案画图的时间增加了,出门的频率大大降低,平时除了画画就是上网,彻底现出宅男原型。 天气渐凉,周泽楷是个巨型的热源,莫凡跨坐在他身上和他接吻,唇分时狠狠咬了咬他的下唇。 “生气了?”周泽楷把手从莫凡的T恤里伸进去,揉按的手法熟练而轻柔,两个人的呼吸很快就粗重起来,交织在狭小的旅馆房间里,混乱而急促。 莫凡来不及回答,因为他很快硬了,上面下面都是。他的脸色潮红,眼神开始迷离,周泽楷毫无压力地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含住他白皙的耳垂,舌尖灵巧地来回舔舐。他的手顺着莫凡的喉结一路摸到下面,隔着内裤握住了他。 这一场前戏格外漫长,莫凡红着眼睛在他手里释放的时候,周泽楷吻上他颤抖着的唇。这是一个安抚性质的吻,温柔得让人心惊,周泽楷正要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安全套,莫凡抓住他悬在空中的手,和他五指相扣,哑着嗓子说:“不要那个。” 不要那个。 周泽楷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炸裂开来,轰的一声火星四射,他分开莫凡的双腿,近乎粗暴地进入。莫凡疼得不行,一口咬在周泽楷的肩膀上,死活不松口,嘴里有了腥甜的血味。 周泽楷深吸一口气,像个毛头小子那样莽撞地吻掉他眼角的生理泪水,说:“对不起。” 莫凡低低骂了一句,抬头舔了舔周泽楷的嘴唇,泪光朦胧下,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周泽楷把自己从莫凡身体里抽出,然后扶着他的腰缓缓挺入,开始了第一轮的撞击。 10 日子水一般地流过,眨眼到了他们一起过的第二个新年。周泽楷嫌弃莫凡的旅馆太过简陋,满街的红红火火就他这里一片雪白,没有丁点年味,硬是拉着他跑到商场买了好多年货回来。 墙角里摆着一盆新买的腊梅花,屋内暖和,没过几天花骨朵就全绽开了,满屋子的清香,混着羊肉汤的香气,一窝蜂钻进鼻子里。旅馆里除了周泽楷和莫凡以外没有别人,他们共同盖一条厚毛毯,靠在沙发两头各刷各的手机。音乐电台开着,这会儿聒噪的DJ们都回家过年去了,电台安静地照着歌单放歌。 新一首歌前奏响起,周泽楷说:“我会。”大象爱上蚂蚁,大雨飞上天空,如果这些都可以,我们为何不能在一起…… 莫凡第一次听周泽楷唱歌。他的嗓音很清澈,音也准,唱起歌来声音圆润,咬字清晰,手搭在扶手上打着拍子。一首歌唱到一半,他的手机铃声响了。 莫凡抓过遥控器把电台关掉,给自己的手机插上耳机,周泽楷这才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姨妈。” 屋内静极了,莫凡隔着耳机还能隐约听到他们的几句对话。周泽楷的表妹今年十岁,在电话那头哇啦哇啦叫着,极其兴奋:“烟火老好看了!阿哥,侬啥辰光回来啊!” 小朋友一听就是蘸了酒快醉了,周泽楷不由得失笑:“当心,别伤着了。”他的神态温柔,嘴角含着笑,莫凡别过头去看向窗外,一片刺目的白。 今年入冬晚,开封终于下雪了。 11 周泽楷离开的那天,莫凡去火车站送他。两个人沉默着并肩走了不知多远,莫凡把手里的袋子交给他,里面用��奇盒子装着一铁盒白记花生糕:“你说要吃,一直忘了买。” 周泽楷静静地看着他,那声谢谢梗在喉咙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回忆在他的脑子里翻江倒海,眼看火车就要进站,他突然慌张起来,没头没脑地说:“那条绳子……弄丢了……” “送你了。”莫凡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再见,周泽楷。” 开封的冬天寒冷干燥,莫凡靠在古城墙的根上,手插在兜里,一呼一口白气儿。昔日皇城脚下,如今依旧车水马龙。 这是个雾霾天,PM2.5指数上了三百,一眼望去白雾茫茫,倒是有几分宋词里云锁汴京路的意味。莫凡意味不明地咧咧嘴,从怀里摸出一本速写本,那是周泽楷特意留在床头柜的东西,现在还在年节里,姑且可以当作自己的新年礼物。 莫凡看过无数周泽楷的画作,可与其它的速写不同,这薄薄一本本子,每一张纸上,画的都是莫凡自己。 作为画中人,这些速写他一张也没见过。看日期,从前年二月底到今年一月初,周泽楷不间断地画着。 第一页被沿着边缘小心翼翼地撕掉了,周泽楷应该是带走了那页纸。 莫凡合上速写本,近乎虔诚地把它抱在胸前,轻轻闭上眼睛。本子的最后一页,写着一段漂亮的花体字: I feel an infinite tenderness for you. I always will. My whole life. ——我对你有着无限的温柔。永远的,一生一世。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金黄一片。他睁开眼睛,笑了笑。 0 陌生的人啊 快来到我的身旁 请你静静地 静静地听我歌唱 -End- *'I feel an infinite tenderness for you. I always will. My whole life. ': 《阿黛尔的生活》电影台词 *小周唱的歌:黑撒《如果这些都可以》 *开头结尾的歌词来自:裴晓冬《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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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币雷军,良币小米
本文写于2018年6月,首发于猎云网。
愧疚曾经纠缠了雷军很久,一个金山上市搞了这么多年。
很多次,柏彦大厦整栋楼灯灭得差不多了,他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掐灭手里的烟,中南海最便宜的那种,觉得自己对不起金山的弟兄,没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沉默半响,然后用食指把不小心掉落在桌上的灰轻拂在一起,扫进烟灰缸里。
2009年的冷夜,雷军梦醒。离金山上市的那天,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求伯君拿着酒杯对他说了些什么,包括西装领口的花,是紫色还是红色,他都记得不太清了,除了辞去金山CEO职务那天,对金山人的三个鞠躬,和那一句“我终于把债还完了”。
憋屈一股脑全涌上来了,他才发觉这些年来,最对不起的人是自己。
40岁了,已经40岁了,他在黑夜里睁着眼,觉得自己白活了一场,好不甘心呐。一大半人生了都要过完了,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做,就好像只是跑来跑去,只是为了上市这件事情,什么都没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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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了解雷军的人知道。事实并非他所说的那样。相反,这四十年来他几乎没休息过,就快要把自己累死了的那种。
1992年,22岁的雷军追随求伯君,成为金山的第6名员工,一路从北京开发部经理到珠海公司副总经理,最后升至北京金山软件公司总经理。
周鸿祎评价雷军——
“在我们这一拨人里,他出道的时候,也许丁磊、马化腾都刚参加工作,没准儿陈天桥还在学校呢,我也刚毕业参加工作。按世俗的标准,他更早获得了社会的认可。
实话说,从江湖辈分来说,他比我们(要高),他应该可以赶上算求伯君那一代,和杨元庆,和中关村的这些人是齐名的,我们互联网这一拨人只能算第二拨。”
看上去平步青云,其实雷军是极其少数的几个,爬楼梯登顶的人。他的每个机会,都是他一步一步走出来的,甚至有几分实业家的味道。
仙桃老表回忆起这个熟得早的男孩——“不善于到外去游玩,他只搞学习,从小学习的时候他爸爸都把饭递到他手上”。
“我们仙桃中学也还挺厉害的。6个班考上了17个清华、北大,我高二的同桌上了北大,高三的同桌上了清华。”这个不轻易放纵自己的人,也十足地认可靠努力挣来的成功。某种意义上来说,至今他还保有这种踏实的纯粹。
后来,雷军拿着清华北大的高考分,选择了武汉大学计算机系。
他比很多人懂得早,本来可以靠努力得到的东西,从来不愿意因为懈怠而失去了机会。
“相当勤奋”,身边人大多这样评价雷军。
不少金山管理人,都有过和雷军熬夜工作的体验。他习惯在下班之后,约高层在办公室谈工作。原金山高级副总裁王峰回忆,一谈就到半夜。
在金山工作的16年,雷军一如既往地,近乎7×16小时地工作。
他历来这样。早在武大的时候,雷军还曾因为大学室友不午睡在那看书,咬牙一改自己十几年的午睡习惯,把中午也抽出来念功课,困了用凉水抹把脸,就怕比别人落后。
电影是他在大学少有的几项娱乐。
尽管如此,只有到了每周六,他才允许自己去放映室,看的是晚上的第二场。因为九、十点前,他一定要在自习室学习。
他聪明,又保持着多年来自律性的勤奋,在很多既定的成功轨迹里一路狂奔。
这么多年来,他基本是领先的那个,从独木桥挤过来的人,笃定着金字塔筛选理论。如果不拼尽全力,就会成为筛子里被过滤出去的细小渣滓。在小学升初中全校第二名,初中升高中全校第三四名,高考前10名进入第一梯队大学,毕业后,同学背后议论雷军会是十年内混得最好的那个。
5840天里,金山的很多事情,雷军都亲历亲为,甚至曾经负���过全公司的盒饭。他每天就睡一小会,很多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面对巅峰状态下的微软,雷军表达过这样的决心,“不做里程牌就做铺路石”,就算WPS不盈利,研发很花钱,也要坚持把WPS做下去。至今快30年过去,WPS一如既往地支持个人免费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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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否认,雷军把金山打造成一家擅研发、高产出、高效率的软件公司。但更多时间里,金山在搏命追赶微软,疲于狙击盗版,苦于上市受挫中苦苦挣扎,总是差了那么一口气。
听闻在最累的时候,雷军曾在一次拓展训练中对着大伙说,自己不容易,大家不容易,活得太窝囊了。说着说着,这个大男人哭了。
“20几个副总裁和部门经理拥上去,把雷军团团围住,大家抱头痛哭。”
金山从第一次提出上市,换了A股、斯纳达克和港股,IPO了足足五次,花了八年时间,才换来了港交所一声钟响。对此,雷军曾开过一个玩笑,“我的经验甚至多到可以给别的公司做IPO咨询了”。
2007年10月16日,雷军终于等来了这一天。他看着香港联交所上金山股票的数字开始跳动,才舒了一口气,心想,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再回答金山什么时候上市这个烂问题。
他原以为自己会紧张,却发觉整个人特别平静,在平静底下,触发着一种遍及全身的疲倦和失落。
这一切对于雷军来说,似乎都离他踏上北京这块地的那天,看上去近了一些,似乎也更远了一些。
毕业的那一年,雷军简单地收拾了行李,决定去首都。13个小时的铁皮火车,颠簸,他一路没怎么睡。
他还记得,“那时候的北京,还没有什么高楼,但走在北京站广场,就不由得四顾茫然。”
哪怕雷军是武大计算机系公认的,最好的那个,两年内修完了别人四年才能读完的所有课程。学校各类奖学金,他几乎拿了个遍,还包括在核心期刊发表了一篇论文。
武大《汇编语言程序设计》这门课程开课20多年来,只有两个同学拿过满分。雷军是其中之一。
他也曾在武汉一条街修过电脑装过软件,创过业卖过汉卡。
尽管如此,火车靠站的时候,这个被同学预测为十年内会混得最好的年轻人,仍然感到无措,北京真大,说不清自己究竟要去哪里,直到他接到了求伯君递来的名片,名片上印着“香港金山副总裁”。
一身名牌,黑呢子大衣,呢子质地很好,雷军还记得第一次看到求伯君的样子,“我当时真是有些被震撼了,我当时就觉得那就是成功的象征。”
在当时的雷军眼中,“求伯君因为写程序,在金山成功了,而且是打工成功的。金山如果能够造就一个求伯君,就会造就出第二个、第三个。”
早在2004年,雷军就已经财富自由了。他创办的卓越网以7500万美元卖给了亚马逊,保守估计分得上亿元。
成为金山总经理,带领金山上市,声名甚至超过了求伯君。
该有的都有了。
而当他真的实现入京时的目标,成为第二个求伯君,这一刻说不出滋味的成功,反倒他让他体验到了一种叫做落寞的情绪。就好像站在一片塑料制成的大地上,分不清什么是真实。追逐了这么久,却发觉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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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形容金山“就像带着手铐脚镣跳舞”。这一比喻,何尝不是在说雷军自己。
陪跑金山上市长达八年,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赏识他的求伯君,以及金山这帮优秀的兄弟。
跟着自己这么多年,辛苦了这么多年,雷军不想他们什么也没捞到。
金山上市后,员工分到的期权价值1.08亿元,是当年预计利润的一半。雷军一直说,“真的要感谢股东们……还要感谢求伯君和创始人张旋龙。”
丝毫没有提及自己。他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让兄弟们等太久了。这些没说出口的歉意,全在新闻发布会上对2000位金山人鞠的三个躬里,也是一场告别。
在金山哭过却从来没有放弃过的男人,在上市的第二个月,辞去了金山CEO的职位。
他觉得责任尽完了。
财富自由,每天睡到自然醒,约人约事只约到第二天,决不想第三天要做什么。雷军半隐退的生活状态,在很多人看来,这是功成身退。
但对于雷军来说,这却是一件不太愿意开口的故事,“IPO之后,很落寞,迷失了,每天早上起床不知道要干嘛”。路过柏彦大厦,到了金山办公室也不愿意多呆会,雷军就带黎万强到楼下的胖胖烧烤吃饭,扒拉两口后说,我怎么活成了退休老干部呢。
黎万强察觉到不太对劲,认识了七年,他第一次看到雷军这个样子。
多年后,雷军才肯多说两句。“离开金山对我是一次重创,心理上的创伤超过了大家的想象。我这个人很努力,很勤奋,带着一帮和我一样的人,打了这么多年江山,整成这个样子,我肯定不服气。要是我没努力也认了,但是我非常努力。二十多年,这么多的机会,一个都没捞着,我问自己为什么,问题肯定出在我身上了,那我的问题是什么呢?就是不服输。”
在相当长的日子里,雷军保持着非常标准的中国优秀学生的节奏,进最好的小学,最好的中学,第一梯队的大学。工作也不例外。
当一个有上进心又肯吃苦的年轻人想追求点什么,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坐在体面的位置上赚到体面的大钱,这样的成功往往是他们的第一选择,也是中国式的成功。
而当雷军按着既定方向走到顶,却发现这种众人眼里的成功对他来说,如同投石入海,扑通一声,接着就没声没息了。
“很多人都说我是成功者,但我感受不到。”这不是雷军自己想要的成功和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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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军偶尔会冒出一个念头,觉得自己四十多年来,活在一个谎言中。
“我从小就是好孩子、好学生,根红苗正,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我如此笃信并践行着所接受的东西。你想想,一个想法单纯、积极向上、非常热情的青年人,他的信仰一点一点被现实无情击碎。他在社会上打拼了一二十年以后,遍体鳞伤,为什么?他发现他所接受的那套教育是行不通的,你知道这多可怕吗?多可悲吗?”雷军开始刻意不要司机,每天背个包去徒步,花了很长时间反思。
2009年,北京入冬了,一到夜里,没声没响的。过了几年投资人生活的雷军突然梦醒,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如18岁那年,雷军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是《硅谷之火》和乔布斯。他激动地绕着武大操场那个400米的跑道,走了一圈又一圈,一遍一遍问自己:
——“我要怎样才能让我的人生与众不同?”
——“我们中国人能不能办一个世界级的伟大的公司?”
20年后,雷军已经是当代企业家勤勉成功的上限典范。,他再一次叩问自己:
——“你还有没有勇气去追寻小时候的梦想?”
勇气的代价,他心知肚明。
“这么试下去风险很高,有可能身败名裂,有可能倾家荡产,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在别人眼里已经是个成功者,我需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去做这么艰难的一件事情吗?”
“其实我真的犹豫了半年时间,”雷军坦白,“最后我觉得这一种梦想激励我自己一定要去赌一把,我说只有这样做,我的人生才是圆满的,至少当我老了的时候,我还可以很自豪的说,我曾经有过梦想,我曾经去试过,哪怕输了。所以我最后下定了决心,办了小米”
在燕山酒店对面的咖啡酒廊里,雷军宣布创业。那天也是他的生日,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雷军重生的时刻。他决定坦诚面对内心的向往。
“办小米刚开始,我认为我100%会输,我想的全部是我怎么死。”别人创业是想着怎么赢,雷军创业是想清楚了怎么输。他经常开玩笑:“我跟自己说,偷偷干个小米,干成了咱就干,干不成,咱就不承认。”
其实不是怕丢份,更多的是低调。他辞退了司机,雪天里打车等了两小时,出差不住五星级酒店,定的都是快捷连锁。
有人在动车二等座遇见过他。有人搭乘飞机,看到雷军坐在经济舱紧急出口位。
从做小米的那天起,他就以一个普通创业者的身份重新出发了。
5
雷军说过,创业者应该把90%的时间用来找人。
林斌,是他能懂他的朋友,也是他找到了第一个搭档——谷歌中国工程研究院前副院长、Google全球技术总监。俩人都笃定移动互联网是大势所趋,道同,自然相为谋。
随后林斌给雷军推荐了不少谷歌的同事。
来面试的人问雷军,“你要做手机啊,那你认识郭台铭吗?”
他老实回答,“我认识郭台铭,但是郭台铭不认识我。”
“那谁帮你手机呢?好吧,那你认识中国移动的老大吗?”
雷军连忙摆手说:“哎呦对不起,我也认识人家,人家不认识我。”
为了招募英才,雷军不断地和受邀面试的人讲他的商业模式、公司前景。有些时候,雷军觉得自己更像是被面试的那一个。大部人都觉得雷军不懂得怎么做手机,也没办法跟运营商卖手机。这事不靠谱。几乎没人相信他能把手机做成。
尽管如此,这个不善言谈的男人依然耐着性子,拉住对方聊上4、5个小时,不厌其烦。
后来他提到“反正前十个跟我谈下来的,一个都没来”。质疑一直充斥在这段创业初期。
招人花了雷军很长时间,最后能听得懂他在说什么的一群聪明人,才慢慢聚了起来,有金山在线、金山词霸的黎万强、谷歌3D街景项目参与人高级产品经理洪锋、前摩托罗拉北京研发中心高级总监周光平,以及原北京科技大学工业设计系主任刘德。
这支6人团队,一人干了一碗小米粥,跟着雷军悄咪咪地做起手机。
除了招人时面对的不解,更难的是,雷军得打消供应商对新成立的手机公司根深蒂固的警惕。
因为手机的零件具有定制性,供应商需要花钱研发开模。一旦手机公司倒闭了不做了,对于供应商来说,浪费是很严重的。
对此,雷军姿态摆得很低。——“我去找每一个供应商,反正大部分供应商都不相信我们,我们都是一趟一趟地拜访。”
夏普显示屏被公认为最好的显示屏之一。雷军曾多次到日本总部谈合作,但是无一成功。
2011年,他和团队决定再次拜访。
当时正值日本大地震引发的福岛核泄露事故期,那架前往日本的飞机上,除了雷军一行,空无一人。
到了办公室,雷军发现,他们是这个公司唯一的访客。
一遍一遍地讲述小米的未来,一轮一轮的商业谈判,一次次的当面交流。
夏普终被打动,决定为这个诚恳又坚定的男人和没做过手机的小米公司,破例一次。
此后,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小米成为了夏普显示屏业务亚太地区最大的客户,这是后话。
一起负责供应商谈判的刘徳,回忆起那段奔走的日子,“五个月,见了1000多人,瘦了20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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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8月16日,小米举办发布会,距离干下那碗小米粥,已经过去四百多天了。
雷军和大家打了招呼,搓着双手,向还在排队无法进场的粉丝道了个歉,说话的时候轻轻摇晃着身子。
他身上的黑色POLO衫和牛仔裤,凡客诚品的,是好兄弟陈年做的牌子。帆布鞋是另一个好兄弟,乐淘网毕胜的产品。
他说他真的没有想到会来这么多人。
“今天晚上的小米,就像早升的太阳,一点点升起了。让我们一起来见证一个新的时代的开始。”他双臂搭在身前,抑扬顿挫又一板一眼地念出了这句话,像初次参加演讲比赛。
一如1992年的那次登台。那时他大四,和同学冯志宏研发了免费杀毒软件《免疫90》,解决了电脑病毒肆虐武大计算机全线瘫痪的问题,意外斩获了湖北省大学生科技成果一等奖。
雷军因此受湖北公安厅邀请,客串了反病毒课程的讲师。
楞青小伙,一上台,刷刷地把提前写好的稿,一口气念完了。抬头一看,说好的2小时的演讲,只过去了15分钟。雷军只好站在那,强装镇定地把稿子从头到尾又读了一遍。
20多年之后,雷军仍然不太会说,站在大舞台上,人一多,还是会有几分害羞。
而当他讲起小米的配置小米的性能时,说到激动处,还会不经意地振臂。
雷军已经记不得做小米的四百多天里,弯腰递出多少张名片,多少次讲到口干舌燥,才换来了小米1的豪华供应链团队和高性能的软硬件:
手机ID设计,全部由小米内部来自摩托罗拉的硬件团队完成。
手机生产,由富士康和英华达代工(均为苹果手机代工厂)。
手机电容式触摸组,也是由专为iPhone供货的台湾TPK生产的。
手机CPU采用当时高通最新版本的芯片,也是2011年处理速度最快的——1.5GHz双核的处理器。
当时的苹果公司最新款的手机iPhone4,采用的也不过才单核1G。而小米是当时国内首家使用该芯片的手机,也是全球第一家。
手机操作系统,采用小���根据google开源android系统源码修改后的MIUI操作系统。
“在摩托诺基亚时代,做操作系统的版本要三到五年,进入苹果时代,一个IOS需要一年时间,进入了人Android时代,一个季度发一个新版。”
雷军想说,如果觉得系统不好用,有一个新想法,能不能现在就改,为什么要等,为什么不能改。
研发人员告诉他,这个实现不了,所有的操作系统都没这样玩过,和他讲了无数困难。
雷军还是决定试一下,每周更新一个系统版本。
从计划开始到小米1发布会那天,MIUI操作系统已经持续更新了52周。
这也是全球首个向用户开放的操作系统,粉丝可以在论坛上,提出自己的需求和BUG。截至发布会那天,全球共有50万用户参与了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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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宣布,小米1定价1999元时,全场人都站起来,用力鼓掌高声喊道“好”。
这些配置,这个价位,如今看上去可能已经稀疏平常了。但在2011年,却是一记响雷。
当时整个中国手机市场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呢?拿北京中关村来说,手机店玻璃柜里,摆的全是山寨机,把HTC、诺基亚、摩托罗拉全部山寨一遍。
就这样,用户都至少得花2000元以上,才能买个勉为其难像模像样的手机,保证屏幕点得动,运行不死机,有信号电话拨得出去。
国产品牌呢,更是剑走偏锋。有的呢,贴个牌就开始吆喝叫卖了。有的呢,价格高得令人乍舌。
2010年,酷派主打的一款智能手机N930,售价5980元。同年,主打音乐手机的OPPO 非触屏非智能翻盖机U529,售价2399元。这一年,OPPO推出了自己的第一款能听音乐的滑盖机。
甚至有人这样说过“小米出来之前,随便做个垃圾手机都能卖,现在你做个垃圾试试?”
发布会的二十多天后,小米在网上开放预定,34小时,预订数量达到30万台。小米,一个创业不到两年的公司,在不到两天的时间内,实现了8亿元的销售额。
对于小米取得的成绩,华为余承东曾经公开表示:“祝贺小米,祝贺雷军。从小米1开始我就看好其商业模式,我们当时荣耀1工艺和质量领先情况下,也没敢迈出走互联网销售的步子,内部反对声音和制约因素很多。”
雷军则回复——
“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国产手机。大家一起加油!”
也是在小米登场的这一年,华为决定放弃FOLLOW运营商做定制机的路子,建立自己的手机品牌。
前华为人曾说过,复制小米的成功,建立了电商品牌和互联网品牌,是华为手机的关键一跳。
2013年,用了不到两年半时间,小米成为了中国第一,世界第三。
2014年,小米营业额超过100亿美金,这基本上是人类商业史上最快突破10亿美金和最快突破100亿美金营业额记录的公司。
中国手机市场也开始变了。
智能手机变得便宜了,很多人都买得起了。
国产手机甩掉了山寨的骂名,有了很多专利。
手机不再是黑盒子。它变得透明,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各家手机厂商上一款新手机,都开始把自己的配置,一一解剖出来给用户看。
某个层面上来说,小米让国产手机商发现,原来不靠山寨机也是可以的,原来我们也能做出好手机,然后手机竟然可以这样卖,利润压得这么低竟然也能赚得到钱。
小米让国人发现,国产手机也可以是好手机,千元机也可以是高性价比的手机。
雷军谈过小米手机的初心。“我在初期做小米的时候提到,零广告预算,也几乎是零渠道预算,成本定价,生产材料多少钱就定多少钱,这就是为什么我做硬件研发还必须要做零售。
就是因为这样的高效率,我们迅速挤走了中国所有的山寨机,而且反过来逼着国产手机厂商进步,如果不能改善品质,不能改善效率,不能改善设计的公司就全部被淘汰了。”
他没有夸大。
2010年前三季度,中国智能手机市场前三名,均为外国品牌,市场份额高达80%。酷派是榜单上唯一出现的国产手机,市场份额为6.4%。
2018年第一季度,中国智能手机市场前十名,除了苹果三星,已经没有国外品牌。国产手机的市场份额高达56.6%。
小米这枚良币,倒逼手机市场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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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从来不是一条容易走的路。道长且艰。
不少受益于小米模式的手机厂商,倒打一耙,开始觉得,小米是规则的破坏者。他们质疑,原先智能手机的利润可以轻轻松松大几千,为什么现在得投入这么多成本研发,还赚这么少。
他们不想赚这些辛苦钱,更想躺着数钱。
友商开始集中火力,攻击这个异己,试图把它扼制在摇篮中。每每小米手机出新机,势必会有漫天盖地的黑稿。
后来,在小米note3发布会上,雷军调侃到:
“过去的5年是属于小米的5年,也是手机行业剧变的5年。有人说最大的变化就是手机行业成了娱乐业,其中典型的代表就是没完没了的发布会。
在座所有的记者都感同身受,说这些发布会都只有一个共同的主题,就是金光闪闪的五个字:“友商是傻逼”,其中首先是小米是傻逼。”
说完,发布会台下的人全笑了。
只有雷军知道,当时过着多么寂寞的日子。举目四望,应声者戚戚,知他者寥寥。
当年祝贺过小米的华为余承东,靠一场“像素级”学习小米,实现了华为荣耀的跳跃。然而不过短短数年时间,换了一副面孔。
余承东发微博称,“一个屌丝品牌,不甘心只做屌丝用户转去做高大上品牌,恐怕是行不通的。不再发烧,更不再有性价比,失去初心,失去自我,屌丝们会用脚投票的。忠言逆耳,善意提醒。”
当年华为学习小米的时候,雷军想的不是利益被瓜分了,而是高兴华为一起加入高性价比好手机的路子,近乎夹道欢迎这位竞争对手。
一旦华为高端手机的利益被“为发烧而生”的小米侵犯,便着急跳脚,指桑骂槐,直接侮辱追求性价比手机的用户为“屌丝”。
枉费这个天真少年,视华为为志同道合的朋友。
他曾对华为说过一番真心话,说:“我意识到,仅仅靠小米一家公司是无法满足全中国用户对于高性价比好手机的全部需求的。
我向全行业呼吁,所有的手机厂商都像华为和小米一样,行动起来,把性能做上去,把体验做到精细,把价格降下来,让中国的消费者无论收入高低,都能够轻松地用上高性能的好手机”
这是2014年初他在自己同名公众号里写的一篇文章,名为《单靠小米是不够的》。他还以为自己和华为是一类人,想激动地过去握个手,却被狠狠打了一拳,只能一声不吭地怪自己看走眼。
“屌丝机”“LOW”的言论在不断发酵,一度成为小米的负面标签。
雷军没有想到,自己用尽全力想要做出更便宜的好产品,却成为了小米最大的槽点。他说,那段时间,感觉自己很孤独。
不久之后,华为手机被踢爆闪存硬件,鱼龙混珠。
售价高达4000元的手机,对外宣称使用高性能ufs,实则是质量差的emmc和ufs混用,欺骗消费者。并且试图靠狡辩、抵赖、请水军洗地,甚至拉拢消协背书。
到最后,给出的处理方案是,在下一代旗舰机的手机里,闪存全部换成了低性能的emmc。无话可说。
小米6的发布会紧接其后,本可以就事论事,来个漂亮反击,但雷军并没有借题发挥,甚至还跳过了闪存介绍。
罗永浩在创办锤子科技时,公开嘲讽小米是“手机期货”、“双卡设计”、“低价位手机”。
在2015年小米出货困难的时期,友商齐呼雷军“耍猴式营销”。
对此,雷军从未回正面反击过。只有在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他才会不厌其烦地向记者解释,供应链跟不上销量,已经在改了,小米从来不做“饥饿营销”。
从始至终,雷军不曾黑过任何一个友商。
最后,他还能真诚的像没受过伤一样,笑着说:
“不管大家议论也罢,还是大家诋毁也罢,经过四五年的腥风血雨,在全体友商们的共同努力下,中国国产手机占到了市场的主流,我们整个行业都进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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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货困难销量下滑,粉丝倒戈友商攻击。
2015年无疑是艰难的一年,他极为少见地表现出了脆弱,“说实话,我不OK。过去的一年我们实在过得太不容易”。
对内,雷军在年会上穿着大红色的衣服,拿着麦克风对压力沉重士气低迷的员工安抚道:“2016,开心就好。”
对外,在亚布力中国企业家论坛上,雷军扛下一切,眼神坚定地笑称:“我都躺在地板上了,没有人能击败我”。
一句看似玩笑话的自白,更像是是他的心里话。
这个意志坚定的男人,从未食言。做出让人心服口服的产品,是他最大的弥补和反击。
2016年10月25日,小米发布了全面屏手机MIX。
这也是全球首款全面屏手机,比iPhone8的全面屏领先了近一年,一经发布便引起世界关注。并斩获了2017年IDEA设计金奖。
作为是全球三大设计奖项之一,奖项成立的三十七年里,获只有12款手机拿到过该奖项。
哪怕像Apple这样的公司,也只有第一代iPhone获得了这个殊荣。
而这个大胆的全面屏想法,来源于2014年初。
小米工程师凑在一起,觉得手机行业越做越无聊,真是没意思,大家手机做得越来越一样了。
“为什么会一样呢?是因为十年前iPhone定义成这个样子,所以iPhone左右了整个十年手机的设计方向。”
多没劲呀,他们开始想象,未来的手机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一桌子人大声地讨论说也许应该像科幻电影里面的手机一样,应该是一款透明的玻璃,就是手机的正面应该全部是屏。
突然,谁也没声了。大家觉得,这像白日做梦,有太多技术问题要解决了,这不现实。
雷军想了一会,拍板了——“咱们做一款概念手机,没有时间表,没有预算,我们就是要试一试。”
重重压力之下,熬了2年多,MIX惊艳上线。6.4英寸屏幕,占屏比超过91%。
推出全面屏的,小米是全世界第一个。
由于极大的占屏比,小米MIX没有采用常规的前置听筒、光线感应器。
那怎么打电话呢?小米采用了全陶瓷机身,利用陶瓷导电技术解决听筒问题。
这也是全球首款量产全陶瓷材质手机,对于精密陶瓷在手机上的应用,起了不容小觑的推动作用。
那怎么解决光感呢?小米运用了超声波技术,顺利实现了光线感应器的功能。
把超声波运用在手机里的,小米也是全球第一个。
如今几乎所有的公司都跟进了全面屏手机,正如2017年9月1日,芬兰国家设计博物馆收藏小米MIX宣布的理由:
“小米MIX指明了未来手机设计的方向,就是全面屏。”
可能小米不是第一个想到全面屏的,但却是第一个做出来的。雷军说过,创新要么是做别人没做过的事,要么做别人做过但没做成的事。
在他的字典里,几乎没有“ 不可能”三个字。
后来,拿到小米MIX手机的锤子创始人罗永浩说了这样一段话:
“总要有一些有追求、有实力的公司领先走出‘尝试消灭屏幕外的所有正面部分’这一步,向小米致敬。”
对于这个当年以诋毁小米为乐的竞对,雷军回复说,“谢谢!在激烈竞争的市场环境中,公开赞扬一个同行,没有胸怀是做不到的!”
随后又发了一条微博,@了罗永浩。
“我们这一代创业者共同的梦想:做感动人心的产品,让中国人为自己的产品骄傲!大家一起努力,加油!”
在雷军心中,根本没有什么敌人可言,他们共同的名字是“国产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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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说法是,“小米成功让国产手机厂商开始了向世界顶尖水平的追逐。”
很多不可能,变成可能如约而至。
米note的3D玻璃、小米1nit亮度的暗光屏、MIX2具备的全球频段达226个国家是目前支持频段数最多的手机,以及独立制造屏幕掌握核心技术的小米实验室……
而雷军和小米的贡献,远远不止手机这么简单。
雷军提到,我们的梦想要做价格厚道的产品,要做到世界顶级的品质,还只卖一半以内的价钱。
当他创办小米后,第一次去了美国,走出金山旧机场,他想到的一句话是《北京人在纽约》电视剧里姜文说的:美国,我来了。
而这次出行,更多的是一种冲击。他发现在美国买东西可能也是中国制造的,但是无论是质量还是价钱都比中国好很多。
然后飘洋过海到了美国,还只有中国一半甚至三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的价钱。这很让他很崩溃,也让他想通了很多东西。
雷军说,“中国商业的核心问题是商业效率低下。就是任何一件东西要经过很多层卖到消费者手上,价格都非常高。”
甚至是一种常态,大家在这个怪圈里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雷军觉得不对劲,他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当时他就在想,怎么能改变商业效率呢?
“我不认为中国人缺少工匠精神,我也不认为我们缺少创新精神,我更不认为我们不能把东西做好。”对此,雷军坚信不疑。
他要打破,跳出这个烂泥塘。“改善商业效率才有机会改善产品品质”,这是他找到的唯一出口。
冗余渠道,大刀阔斧地砍掉。
把所有的过程最大限度的压缩,压缩完以后把所有的成本用来做产品研发,做产品本身,然后雷军严格地限制自己的毛利率,“我们希望毛利率越低越好,只有这样这个公司才是长期可持续的一家伟大的公司。”
不只是说说而已,这搅动市场的鲇鱼,早已钻进入不同的池子里了。
很多行业,活起来了。
拿小米电池来说,三四年前在互联网上买一个充电宝平均均价200块。绝大部分还是用笔记本回收的废旧电池粗制滥造的,甚至有很大的爆炸风险。这也是为什么飞机对充电宝查得很严,也跟充电宝质量不好、危险很大有关。
小米进军移动电源行业后,推出了10000mAh、全金属工艺、顶级的电芯的超薄电池,最后零售价钱只要69块,行业定价的三分之一。
随后一年时间,小米电池创造了2000万个充电宝的销量,直接登上中国第一,然后顺手拿下世界第一。
再拿小米手环来说,当时国外的手环价格是1400元,充电只能用5天时间,而且一洗澡很容易进水。
小米做出来第一代手环,不充电能够用七八十天时间,而且防水,价钱是国外同行的5%,只需要79元,一下子做到了世界第一。
然后拿小米电视来说。2013年小米杀入智能电视行业,依然是更低的价格,靠谱的质量。短短四年时间,小米电视在9.19促销、6.18促销中,成为京东彩电品类销量第一的同时,取得了天猫彩电品类销量和销售额双第一。不仅如此,小米电视包揽多项尺寸电视的销量第一。
据中怡康数据显示,2017年1-7月互联网电视品牌线上整体销量同比下降6.9%。其中,乐视电视同比下降55.5%,酷开同比下降47.1%。
行业不景气的情况下,小米电视逆势上升,电视线上销量同比大涨91.2%。
除此之外,
小米空气净化器销量全球第一。
小米扫地机器人销量全球第四。
小米平衡车销量全球第一。
小米插线板销量千万个。
小米智能插座年销量过亿只。
包括好用便宜的音响,好用便宜的小米电饭,好用便宜的小米滑板车……
“永远相信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这是小米的口号。也是小米,让人们发现,原来科技不是奢侈品,原来好的生活其实不贵。
尽管外界仍然存在着对小米的误解,雷军不做争辩,他只说他们不了解而已:
“对于很多精英阶层来说,卖的这么便宜一定很Low,那只是因为你不了解,这个世界变化快。”
更多时候,他仍然像个有梦的孩子:
“我还相信美好的事情,通过我们的努力可以发生的更多一点,让美好的事情发生在更多人的生活中。”
11
当前,小米拿到手的专利达到4800项,其中一半是国际专利。
仅仅2016年,小米申请的专利就有7071项。专利的审批往往需要两至三年,预计2017年到2020年,小米还将会迎来授权专利的高峰期。
除了供应链,雷军深知,小米要成为一家伟大的公司,必须要掌握核心技术。
而芯片正是手机科技的制高点。差不多指甲盖大小,却几乎是这个星球上集成度最高的元器件,有10亿余个晶体管。
雷军想要拿下这个山头。他问专家,小米能自己研发芯片,有这种可能吗?
“这些专家跟我讲得还是很中肯的,说你要做手机芯片,十亿人民币起跑,只是起跑线,说估计得投个十亿美金以上,就准备花十年时间才有结果。”
很长一段时间内,小米使用的都是高通的芯片。成也高通,败也高通。曾经因为其处理器的交付问题,小米手机一再无法如期出货,雷军甚至因此背上了“耍猴大师”的恶名。
“不是一投入就有产出,不是今天投后明天就有产出,甚至大后天都没有产出,它需要我们持续不断投入。”
芯片的研发,很有可能是个无底洞,雷军心里清楚。但是,就算再难,也要有自己的“芯”,不能让自己的命,捏在别人手里。
“2014年10月16号,小米就悄悄开了一家全资子公司叫松果电子,甚至连开业庆典都没办。这么一票人像特种部队一样,冲向了手机芯片的迷雾。”
2015年9月24日,芯片第一次拨通电话,这意味着Modem所有相关模块基本调通。
研发人员难掩激动,跑到雷军办公室,想看看他还在不在。
不出所料,这个夜猫子果然还在加班。得知消息的雷军连忙到研发室,屏住呼吸亲自试拨了一下。随后响起的手机铃声就像婴儿初啼,在场的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为人父母的兴奋中,拍手拥抱。
那时,正值凌晨1点43分。
两天后,小米松果芯片第一次点亮屏幕。这代表着第一次流片获成功,也意味着硬件基础研发基本完成。
雷军回忆说:“那天晚上,我心澎湃。”
澎湃S1名字来源于此。
“这不是一个PPT芯片,我们已经量产了。”2017年2月28日,小米自制中高端芯片澎湃S1发布会上,他食指和拇指间捏着一枚极小的芯片,数度哽咽,恳请政府多一点支持。
也是在这一天,小米成为全球仅有的4家,能够独立研发生产手机处理器的手机厂商。其余三家分别是三星、华为和苹果。
曾与求伯君、雷军并称“金山三杰”的王峰,也是蓝港互动创始人评价道:
“我说雷军是我们金山系的骄傲,小米员工回复说也是小米人的骄傲,他同学说雷军是武大的骄傲。
其实,雷军是中国人的骄傲,他的成就,是个人奋斗者的榜样,是属于时代的,让我们为这个伟大的时代骄傲。”
12
有人问,涉猎如此广泛的小米到底是一家什么公司。
雷军给出了答案。
——“我认为小米是一家手机公司,也是一家移动互联网公司,更是一家新零售的公司。
小米是一家硬件公司,做手机、做电视,我在创办小米的时候要改变整个中国制造业,改变整个中国对国货的印象,怎么利用中国强劲的制造能力做出世界的顶级作品,来造福于世界的每一个人,这就是我办小米的梦想。”
这个想要让世界更好一点的男人,除了徒步骑车,最大的嗜好是滑雪。
他会在五月份的时候,就翻出滑雪的照片,嘴里开始念叨,上瘾了上瘾了,现在就开始想着滑雪了。
如果你计划偶遇他,北京南山滑雪场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有人在这里碰到过他,冲着他喊,你是雷军吗。
他转过身来不疾不徐地走到那人跟前,说:“你好,我是雷军。”没等对方晃过神来,他又笑着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他是抽中南海的程序员中,健怡可乐喝得最多的CEO,一天开的会,十个起步。
每天吃盒饭,吃一顿饭只要3分钟,公司开会错过了饭点,他请大伙吃饭,拿出一摞外卖订单,说:“想吃什么自己选。”
还曾经因为忘带门卡,被新到的保安拦在公司外,背着双肩包的他讪笑说:“我姓雷”。保安回他:“姓什么都不管用,有门卡才能进。”
最后让助理送了下来,才得以进去。
2013年,在清华大学学堂,他和刘德华进行现场分享对话,全程紧张得没有换过坐姿。雷军说,面对偶像,我太紧张了。
会后,雷军想找刘德华合影,一直没好意思开口,后来只请刘德华签了名。到了晚上才拜托同事找记者要了几张现场照片。
雷军特地写了一篇公众号。
“我觉得他相当于中华民族的典型代表,勤奋、上进、不怕失败、坚韧不拔,百折不挠,谦和正直,在两小时内体现得淋漓尽致。
我递给他(米兔)但实在没想到他会单膝下跪来接,那一刹那间,我被深深打动了。
就为人处世、提携后进,我觉得他做得都非常出色。我感受到的是他的好人品和用心。”
他会被刘德华的品质吸引,并不意外,因为他们是同类人,皆为良币。
不善言辞的木讷理工男,重感情重朋友。炒股赚了60万,全捐给了母校,是武汉大学第一个毕业不到10年,回学校捐款的学生,后来又捐了1亿5000万。
金山上市那年,董事会给他400万股奖励股,在十年前已经价值8000万元,一分没要,全分给了员工。
雷军的第一次男模经历,献给了好哥们陈年。这个容易害羞的人,硬是当了凡客诚品的第一期海报模特。
在凡客滑铁卢时,作为陈年投资人以及朋友,雷军义无反顾为其站台,甚至花了一些时间考察,给了陈年不少供应链、产品的建议。他的微博,有43条提到了陈年,一半以上在夸陈年,一半是为凡客打广告。
成立近8年,小米开了这么多场发布会,雷军穿的几乎是凡客全套——凡客POLO衫、凡客牛仔裤、凡客帆布鞋、凡客长袖白衬衫、凡客短袖蓝衬衫、凡客T恤换着穿。
2017年,雷军祝福凡客十周年。陈年回复“谢谢你一路陪伴18年。”
猎豹创始人傅盛一直记得雷军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你是一个比你自己认为的要强的人”,那时正值他离开360,被周鸿祎“逼上绝路”。雷军给了一度不自信的他莫大的肯定。
这个知世故而不世故的天真人,不吝付出真情,始终相信真心,甚至仍保有着“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纯粹理想主义。
在接受央视采访时,雷军给自己的一款产品打了广告,也是他在节目中唯一安利的一款,他说“漂亮得一塌糊涂,绝对颠覆你的想象”。
这个1989年出道在商业浑水里摸爬滚打近三十年的人,让助手找来一盒5号彩虹电池,非常自豪地介绍小米生态链公司做的干电池——全碱性的环保电池,可以随便仍,不会污染土地。
他拿着这盒售价仅为9.9元的电池说,“我们的终极目标是推动社会进步。”
尽管当时主持人说出了一句可能所有人都有过的想法——这句话听起来好空。
雷军笑答:
“在今天能有勇气讲这么空的话的人,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四五年前手机行业谁用国产机,国产机等于山寨机,对吗。
我们几乎所有行业都有这样的困难,他们不仅仅是用苹果,你看他们家里的电视,都是索尼三星夏普,同意吗。
这个时候我们去批判消费者,是没有价值的。
我觉得问题出在产业界,出在我们自己没做好。我再办小米不是为了成就感,不是为了个人的财富怎么怎么着。也不是为了满足什么虚荣心。
我就是想干一件我喜欢的事,我希望这件事情对我们这个社会有帮助。”
这八年来,他带着小米不疾不徐地走到舞台中间,说了一句,“你好,我是雷军。”
让中国人听到了他的声音,让世界听到了中国人的声音。让所有人知道,中国也有良币。
参考资料:
[1]《雷军,何以留名?》,刘韧,1997年
[2]《小米1发布会演讲实录》,雷军,2010年
[3]《雷军40岁低潮岁月》,雷晓宇,2011年
[4]《杨澜访谈录 雷军站在风口上》,雷军,2014年
[5]《雷军豹变》,吴达,2014年
[6]《CCTV2 遇见大咖》,雷军,2015年
[7]《红米Note3发布会演讲实录 我所有的向往》,雷军,2015年
[8]《雷军耶鲁北京中心演讲实录》,雷军,2017年
[9]《小米松果芯片发布会演讲实录》,雷军,2017年
来源:猎云网
作者:林红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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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网2017.4.9】明慧网记载了大陆7省约七千起迫害法轮功遭厄运者的真实案例,上至中共政治局常委,下至迫害法轮功的非法组织“610”的乡镇人员和不明真相的民众。他们中有的车祸毙命,有的离奇猝死,有的自杀,有的暴病身亡,有的判刑入狱,还有的殃及家人……
这一桩桩不幸的案例不仅触目惊心,而且令人深思。明慧网表示遭到厄运的地区人数分布与迫害法轮功的程度成惊人正比。而辽宁、黑龙江、河北都是迫害法轮功非常严重的地区。
据明慧网的不完全统计,迫害法轮功遭厄运的案例分布在大陆23个省,北京、天津、重庆、上海4个直辖市,以及内蒙古、新疆、广西、宁夏4个自治区。
其中,截至2016年5月15日,辽宁省有1,049人参与迫害遭到厄运;截至2015年1月31日,黑龙江省参与迫害法轮功责任人中至少有995名遭到了不同方式的厄运;截至2011年,湖北省的案例达850人。仅此3省,有2,894人遭厄运。
在明慧网上,截至2013年8月14日,河北省参与迫害法轮功遭厄运者的案例信息记录有1,368条;截至2013年9月28日,山东省有1,009条记录;截至2013年10月18日,吉林省有775条记录;截至2013年10月16日,四川省有558条记录。仅此4省,有3,710条厄运案例记录。这些案例信息记录中,有的涉及者超过2人。
按保守推算,以上7省遭厄运者约在七千人左右;若按大陆23省、外加4个直辖市和4个自治区来估算,全国遭厄运者人数则远超过这一数字。
一、辽宁省遭厄运近千例
明慧网2016年5月15日发表的一份有详细统计数据的文章指出,辽宁省迫害法轮功遭厄运案有近千例,1,049名 参与迫害的责任人遭厄运,其中424人死亡,180人患各种重症,185人遭报落马或判刑。另外,厄运殃及家人的有198例,101人死亡。
在这些遭厄运案例中,公检法及监狱系统加起来,遭厄运人数为534人,死亡223人、殃及家人死亡45人,占总数的大约50%。
辽宁官场集体遭厄运
辽宁省长期被江泽民集团盘踞,一直是迫害法轮功的重灾区,大连和沈阳是最早活摘法轮功学员器官的地方。据明慧网不完全统计,辽宁省已经被证实迫害致死的法轮功学员高达483人。从2013年到2015年,辽宁省对法轮功学员的非法判刑连续3年居全国首位。
从迫害一开始,厄运就如影相随。2001年,原辽宁副省长、沈阳市长慕绥新以受贿罪被判死缓,2002年患癌死亡,不到60岁;副市长马向东被判死刑;整个沈阳官场80余名迫害法轮功的贪官,涉“慕马案”都受到惩罚。
近3年来,直接参与迫害的辽宁省政法系统至少有30余人遭厄运落马,包括原辽宁省司法厅长张家成(免职)、 大连市中级法院院长李威(免职)、沈阳市检察长张东阳(判无期)等。锦州监狱副狱长王洪博2015年11月上吊自杀。
2016年3、4月,积极迫害法轮功的原辽宁省委书记王珉、省政法委书记苏宏章、省人大副主任王阳(原鞍山市长)接连落马。
2014年,原辽宁省政协副主席陈铁新落马,2016年11月,被判刑13年9个月。陈铁新在丹东市、朝阳市主政期间,卖力迫害法轮功。
落马和入狱的部分辽宁高官
薄熙来,原辽宁省长,最先在大连搞尸体工厂,是活摘法轮功学员器官的主犯之一,被判无期徒刑。
王珉,原辽宁省委书记,积极追随江泽民迫害法轮功,涉嫌“严重违纪”被调查。
陈铁新,省政协副主席,是这次反腐中落马的辽宁“首虎”。陈铁新在丹东市、朝阳市主政期间,卖力迫害法轮功。
张家成,省人大法制委员会主委,落马。张家成长期担任辽宁司法厅长、辽宁省监狱管理局第一政委、省政法委副书记,是周永康在辽宁的忠实打手。
王阳,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被调查。明慧网报导,王阳在鞍山、抚顺任职期间,有14名法轮功学员被迫害致死,是辽宁地区迫害法轮功的主要责任人之一。
王庆国,原辽宁省公安厅副厅长,2014年9月患胰腺癌在痛苦中死去,年仅49岁。王庆国是2013年导致17名法轮功学员被非法判刑的“大连安锅案”的主要指挥者。
刘和,原沈阳市公安局长,被判刑20年。刘和多次参与绑架、迫害法轮功学员的恶性事件,包括震惊海内外的虐杀法轮功学员高蓉蓉一案。
宋勇,省人大副主任,原朝阳市委书记,2011年以受贿罪判死缓。宋勇迫害法轮功的搭档、朝阳市委副书记李忠武被判无期徒刑。
宋久林,凌海市委书记,绑架迫害法轮功学员,2008年遭报,因受贿、涉黑被判刑18年。
朱长波,本溪市公安副局长,辽宁省公安厅长李文喜的外甥,积极迫害法轮功,2009年端午节前后突发脑出血死亡,年仅47岁。
姜作勇、蔡哲夫,两人于2000年11月就任丹东市长和市委书记,不遗余力地迫害了近千名法轮功学员。2004年3月,60岁的蔡哲夫 “意外身亡”。2011年7月,59岁的姜作勇因胰腺癌死于沈阳。
王国强,凤城市委书记,携钜款潜逃后回国自首,2017年1月判刑8年。王国强任职期间,凤城市70余名法轮功学员被非法劳教、判刑,21人含冤离世。
杨亚洲,沈阳副市长,参与迫害法轮功遭厄运,被调查。
宋春山,原桓仁县委书记,遭厄运被判死缓。
于泉州,东港副市长,被判刑14年。
典型案例
国保队长谩骂法轮功当场猝死
辽宁普兰店市国保大队长李绍举,2015年2月9日在布置工作的内部会议上,大喊大叫,谩骂法轮功,企图发起再一次迫害。李绍举正起劲疯狂的时候,忽然一下子栽在桌子上,当场脑出血猝死。
“先进典型”先进了地狱
潘石,朝阳县柳城派出所所长,疯狂迫害法轮功,被朝阳市“610”树为“先进典型”。潘石在城乡演讲20场,他演讲时叫嚣:“我不怕报应,就打、就抓,共产党我跟定了!”两个月后,2010年11月19日,潘石在41岁生日那天暴死,“先进”了地狱。
刘忠波先后担任瓦房店复州城镇和驼山乡派出所所长,非法抓捕、殴打法轮功学员。2004年11月,在一次乘车途中,刘忠波从车窗探出头来向后望,被后面开来的一辆大货车撞到头部,当场死亡,身首异处。
郝建光,抚顺市国保支队长,非法抓捕法轮功学员,动辄实施“上大挂”、电击、“老虎凳”、“劈腿”等酷刑。郝建光于2011年以贪赃访民的钜款,被判无期徒刑,在执行判决的前3天,死于沈阳公安局看守所。
二、黑龙江近千起遭厄运案例
据明慧网不完全统计,黑龙江至少有527人已被证实迫害致死,居全国之首。黑龙江省参与迫害法轮功责任人中至少有995名遭到了不同方式的厄运, 其中388人死亡,179人被免职、查办或判刑。
黑龙江大批省级高官落马
原黑龙江省长田凤山、省委副书记韩桂芝(女),卖力迫害法轮功遭厄运,2005年因腐败大案分别被判无期徒刑和死缓。当时5名副省级官员及一大批地厅级官员涉“田韩案”下台,这些人大多是迫害法轮功的公检法人员。
在近两年的“打虎”反腐运动中,原黑龙江省委常委、大庆市委书记韩学键,在大庆残酷迫害法轮功,于2014年12月遭被免职。原黑龙江省人大副主任隋凤富2014年落马,隋是农垦总局党委书记、局长,非法抓捕法轮功学员和维权律师的“建三江事件”的主谋。
遭厄运的部分高官如下:
韩桂芝(女):原黑龙江省委副书记,分管政法委工作,卖力迫害法轮功,2005年12月被判死缓。
田凤山:原黑龙江省长,卖力迫害法轮功,和韩桂芝一起被判无期徒刑。
韩学键:原省委常委、大庆市委书记,在大庆残酷迫害法轮功,2014年12月被免职。
隋凤富:原省人大副主任、农垦总局党委书记、局长,2014年落马,2016年判刑11年。隋是非法抓捕法轮功学员和维权律师的“建三江事件”的主谋。
此外,省高等法院院长徐衍东、省检察院检察长徐发、省人大副主任范广举,都于2004年被免职。
鸡西市长、书记、公安局长卖力迫害法轮功遭厄运。前市长朱德义因涉嫌严重违纪2014年被免职。前市委书记丁乃今2006年以受贿罪等被判死缓,主管政法委、“610”的副书记曹国辉服毒自杀未遂,公安局长鲍华被免职。
原牡丹江市长张秋阳、市委书记董绍林、副市长高艳华及其下属30多人,积极迫害法轮功遭厄运,于2004年11月被法办。
司家祥,大庆市前市委副书记、纪委书记,主管迫害法轮功,2005年7月遭厄运车祸身亡,当时司家祥在乘车中由于汽车轮胎自爆,他从车窗被弹了出去,当场死亡,而司机毫发无损。
王毓华,原同江市委书记,亲自发放污蔑法轮功的小册子,2003年送2名法轮功学员去哈尔滨劳教所,在回来的路上发生车祸死亡。
三、湖北至少850人遭厄运
明慧网2011年发布一份名单,详细记录了湖北省及武汉市迫害法轮功遭厄运的案例,高达850人。其中各级政法委和“610”官员遭报应的320人,公安国保警察174人,公检法司人员135人,“610”42人,恶意举报法轮功学员和诽谤法轮功的不明真相者180人。湖北地区高校有近50名干部因参与迫害遭厄运被查处。
湖北遭厄运的部分高官
郭有明:原湖北副省长,周永康亲信,判刑15年。
吴永文:原湖北省政法委书记,周永康亲信,已落马。
张国光:原湖北省长,之前在辽宁任职,在辽宁和湖北两地迫害法轮功遭厄运,2004年涉沈阳慕、马特大贪污受贿案被判刑11年。
赵志飞:原湖北省公安厅副厅长,因迫害法轮功,2001年访美时在收到法庭传票和起诉书,被美国法院判有罪。
杨世洪:原武汉市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因贪污受贿罪,被判死缓,三次自杀未遂。杨世洪曾硬性规定各洗脑班“转化率”必须达到85%以上,对拒不“转化”的法轮功学员可以采取各种残酷手段进行折磨(只要不弄死)。众多法轮功学员在洗脑班被迫害致伤、致残,甚至回家后不久便死亡。在杨世洪担任江岸区委书记期间,江岸区谌家矶洗脑班因所谓的“转化率” 高而被树为全市的典型,并受到中央“610”头子刘京的“夸奖”。
赵致真:原湖北省武汉电视台台长。曾利用电视及报刊等媒体,攻击和诽谤法轮功及其创始人,积极充当中共迫害法轮功的文字打手和急先锋。2004年7月,赵致真在美国被以“用媒体煽动仇恨”提出控告,并判有罪。
杨松:湖北省委副书记、原武汉市委书记兼湖北省“610”领导小组组长,因迫害法轮功访台时遭控告。
蔡建明:先后担任武汉市武昌区区长、汉阳区书记、江汉区书记,一直躲在幕后指挥迫害,对武汉彭敏、李银秀和付晓云等法轮功学员被迫害致死负有一定责任。2004年蔡建明遭厄运,因涉嫌受贿被捕,2005年8月被判刑8年。他在法庭上提到2005年3月因煤气中毒去世的妻子以及还在读书的孩子时,放声痛哭,与当初发誓要严厉打击法轮功的嚣张��焰相比,判若两人。
彭永和:武汉市黄陂区王家河镇镇长,当地赌博、偷盗成风,他不抓,唯迫害法轮功积极。2006年10月在开车途中,他坐的小车钻到大卡车底下,当场车毁人亡,年仅40多岁。
袁杰:武汉市硚口区汉中街民政科科长(兼管街“610”),卖力迫害法轮功,汉中街先后有数十名法轮功学员被非法绑架关押,其中一人被迫害致死,十多人被迫害致伤、致残。袁杰于2006年遭厄运,得绝症死亡,年仅46岁。
焦俊贤:原湖北省政府秘书长,荆门市委书记,积极迫害法轮功遭厄运,2001年因受贿罪被判刑15年。
曾祥国:2009年担任湖北省“610”办公室副主任,负责指挥对全省法轮功学员的迫害,2010年以腐败罪被“双规”。
林正兴:原武汉东西湖区“610”办公室主任,2002年1月23日外出时,在小车中被黑社会成员枪击,子弹击中腹部。
魏道章:原武汉市东西湖区“610”头目魏道章患肝癌。
四、北京高官和央视大腕遭厄运
明慧网曾报导北京地区70多起遭厄运实例,其中有10多起是高官遭厄运落马或判刑,14起是宣传、教育等部门的人遭厄运,47起案例来自“610”、政法委、国保、公安部门。
除了广为人知的前政法委书记周永康、中央“610”头目、公安部副部长李东生外,2007年死在任上的政治局常委、国务院副总理黄菊也是参与迫害遭厄运。黄菊之前任上海市委书记,是江泽民集团的核心成员之一,黄菊任副总理期间,主管国家政府财政,为迫害法轮功提供巨大财力支持和保证。
在北京西城区首先开办洗脑班、绑架法轮功学员实行强制转化的北京市委副书记吕锡文,2015年11月遭厄运落马,2017年2月被判刑13年。
原北京门头沟区委书记王洪钟遭厄运被判刑14年。王洪钟任密云县县长期间,用金钱收买歹徒,举报一个法轮功学员给1,000到3,000元。
不太为人所知的还有,两位国家信访局副局长徐业安(上吊死亡)、许杰(判刑13年)遭厄运。1999年7月20日后,全国各地大量法轮功学员依法上访,到北京国家信访局反映法轮功的真实情况,结果信访办变成了抓人的公安局。参与打压迫害的徐业安、许杰遭厄运,以受贿罪等被追查。
迫害法轮功的无一不是腐败分子,在迫害政策没有结束前,这些人都是以“腐败受贿罪”被惩治。北京市劳教局局长周凯东,2001年因卖力迫害法轮功在人民大会堂“领功受奖”,其主编的迫害法轮功的“经验交流材料”在司法系统内部出笼。就在周凯东大红大紫之时,其两千多万元的经济腐败案败露,2003年以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
另外,有多位央视大腕遭厄运身亡,死时都只有40多岁。他们被中共利用通过电视媒体煽动对法轮功仇恨,使无数世人深受其害,造下还不清的业债。
原央视新闻主播罗京播报大量栽赃陷害法轮功的谎言,造下口舌罪业。2008年罗京被查出患淋巴癌,口腔咽喉部位病变,舌头溃烂,不能说话,2009年6月5日死于北京肿瘤医院,终年48岁。
原央视新闻评论部副主任、“天安门自焚”伪案的主要制片人陈虻,2008年12月23日患胃癌痛苦死亡,死时47岁。天安门自焚,是中共栽赃法轮功的最大最恶毒的谎言,对世人的欺骗毒害最为严重。
原央视《东方时空》、《焦点访谈》等栏目主持人方静,2015年11月死于癌症,年仅44岁。方静在2005年1月23日央视的“焦点访谈”节目中,重复播报已经被国际舆论广泛谴责的“天安门自焚”谎言,并称去河南做了所谓“追踪采访”,再次诋毁法轮功,继续以谎言欺骗大陆民众,煽动仇恨。
五、其它各省迫害法轮功遭厄运的高官
吉林多名副省长落马
吉林省被迫害致死的法轮功学员至少有455人。
吉林副省长谷春立2015年8月落马,谷曾任职的沈阳市铁西区、鞍山市和吉林省都是迫害法轮功最严重的地区。
主抓迫害法轮功的副省长田学仁,2013年11月以受贿罪被判处无期徒刑。省人大副主任、长春市委书记米凤君2010年以腐败罪被判死缓。另一名副省长杨庆才2007年落马。
河北省委书记等人落马
河北省至少有478名法轮功学员被证实遭迫害致死。河北省委书记周本顺是周永康的亲信,2015年7月在任上落马。近年河北其他遭厄运的高官还包 括:河北省政法委书记张越(免职)、河北省委常委景春华(免职,判刑18年)、省委常委梁滨(判刑8年 )、省委常委丛福奎(死缓)。
广东多名江派高官判死缓
陈绍基:原广东省政协主席、省政法委书记、省公安厅长,因迫害法轮功在海外被起诉,2010年7月以受贿罪被判死缓。
朱明国:广东省政协主席,2014年底被免职,2016年11月被判死缓。朱曾任重庆市、海南省、广东省三省市政法委书记,主管迫害法轮功。
许宗衡:原深圳市长,江派成员,迫害法轮功遭厄运,2011年5月以受贿罪、买官卖官被判处死缓。
万庆良:原广州市委书记、广东省委常委,2014年落马,一审被控受贿1亿余元,2016年9月30日被判无期。万庆良曾在学生中大搞污蔑法轮功的宣传活动。
迫害法轮功的深圳市政法委书记蒋尊玉2016年4月被免职,原广东省委统战部长周镇宏2014年2月被判死缓。
“610”头目6月10日身亡
2010年6月10日,广州市公安局国保支队副队长王广平突然在办公室倒地猝死,年仅54岁。王广平于2001年至2006年任广州市“610”办公室副主 任,经王广平亲手迫害的法轮功学员,非法劳教395人,非法判刑16人,送洗脑班3310人次。“610”办公室是江泽民下令于1999年6月10日成立的迫害法轮功的专门机构,生前多次表示不信报应的王广平,猝死于6月10日当天,很多人都说是报应。
广州公安副局长自杀
王广平的上司、分管国保支队的广州市公安局副局长祁晓林,2013年1月8日在自己办公室的洗手间自缢身亡,时年55岁。广州市公安局称,祁晓林生前患有“抑郁症”。广州市公安局这对迫害法轮功的搭档祁晓林、王广平相继不得好死,震惊公安系统。
福建省长等高官落马
苏树林:福建省长,2015年11月7日落马,成为中共第一个在位落马的在任省长。苏树林任大庆油田总经理期间疯狂迫害法轮功 ,欠下血债。福建省其他遭厄运的高官还包括:副省长徐钢(判13年),省委常委陈少勇(判无期),省委宣传部长荆福生(判无期)、副省长丘广钟(免职)。
山西正副“610”头目落马
金道铭:山西省委副书记,省政法委书记,省“维稳领导小组”组长,“610”系统头目,2014年2月27日落马,2016年10月14日,被判无期徒刑。
杜善学:山西省委常委、副省长,省“维稳领导小组副组长”,“610”系统副头目,2014年6月19日落马,2016年12月20日,被判无期徒刑。
侯伍杰:原山西省委宣传部长,2006年9月以受贿罪被判刑11年。
天津原政法书记自杀
宋平顺:原天津市政法委书记、政协主席,策划实施1999年4月“天津事件”的主要责任人,此事件直接引发“四二五”万名法轮功学员到中南海上访。2007年6月,宋平顺涉嫌犯罪被查,在办公室自杀。
宋平顺的同伙、原天津市检察院检察长李宝金,2007年以受贿罪被判死缓。另一名同伙、原天津公安局长武长顺2014年落马,2016年被提起公诉。
其它省市落马的高官
原南京市长季建业被判刑15年、南京市委书记杨卫泽落马。
原四川省副书记李春城被判刑13年、副省长郭永祥判刑20年、省政协主席李崇禧判刑12年。
原安徽省委副书记王昭耀被判死缓,副省长王怀忠被执行死刑。
原云南省委书记白恩培被判处死刑,缓期2年执行,原省长李嘉廷判死缓、副省长沈培平被判刑12年。
原山东省委副书记、青岛市委书记杜世成被判无期,原河南省政协副主席、洛阳市委书记孙善武判死缓。
此外,甘肃省“首虎” 陆武成、陕西“首虎”祝作利(判刑11年)、内蒙古“首虎”王素毅(无期徒刑)、青海“首虎”毛小兵(开庭审理)、宁夏“首虎”白雪山(提起公诉)和 河南“首虎”秦玉海(判刑13年半)都是积极迫害法轮功的腐败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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