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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二胎貸款常見問題總整理
最近有不少朋友提到對於房子二胎貸款的疑問。許多人會問:這種貸款到底安不安全?風險真的很高嗎?我能貸到多少?除了銀行,還有其他選擇嗎?這些問題讓許多人感到困惑,也讓他們對這種貸款方式產生疑慮,甚至感到擔心。為了幫助大家深入了解房子二胎貸款的各種細節,這篇文章將整理一些常見的問題,讓大家能一次搞懂!
接下來的內容會從房子二胎的基本概念開始,逐步探討申請條件、貸款額度與利率,還有還款方式與風險等各方面,提供詳細的解答,幫助大家更中立地看待房子二胎貸款的相關議題,讓每個人都能全面了解。
1. 什麼是房子二胎貸款?
在開始深入之前,先來搞清楚基本概念。
Q: 什麼是房子二胎貸款?
A: 簡單來說,房子二胎貸款就是在已有一筆房貸的情況下,利用房子的剩餘價值再申請的一筆貸款。因為這筆貸款的抵押權在第一筆貸款之後,所以叫做「二胎」。
Q: 房子二胎是賣房子嗎?
A:房子二胎並不是賣房子,而是指在已經有房貸的基礎上,再針對同一房產進行的第二筆貸款。這種情況下,房產仍然屬於你自己,貸款機構會根據房產的市場價值和剩餘貸款餘額來決定可以貸出的金額。二胎貸款主要是為了解決資金需求,而不是將房產出售。
Q: 我已經有購屋房貸了,還能申請房子二胎貸款嗎?
A: 當然可以!只要你的房子還有剩餘的價值,就能申請房子二胎貸款。
Q: 二胎房貸與信用貸款有什麼不同?
A: 二胎房貸是用房子做抵押,因為有抵押品關係通常可以貸的額度會比較高,還款期限也較長。而信用貸款則是根據個人信用來放款的,額度通常較低,利率則相對較高。
2. 房子二胎申請條件與流程
申請房子二胎貸款的流程包括幾個主要步驟:
首先比較不同貸款機構的條件和利率,然後準備身份證明、房屋權狀、收入證明及現有房貸資料等必要文件,接著提交完申請表。貸款機構會進行審核,評估你的信用紀錄和房屋價值,並決定貸款額度和利率。核准後,與機構簽訂貸款合約並設定抵押權,最後,資金會撥入你的帳戶。
了解申請房子二胎條件與流程,讓你心裡有個底,不會浪費時間在錯誤的方向尋找資金。
Q: 申請房子二胎貸款有哪些基本條件?
A: 基本上,申請者必須年滿18歲,並擁有房產的所有權。還要確保房子有足夠的市場價值,最好信用也要良好。
Q: 申請房子二胎大約需要多久?
A: 申請房子二胎貸款的時間因管道不同而異,通常在申請文件齊全的情況下,銀行可能需要1-2週的時間審核,而融資公司可能會更快,約7-10天。
Q: 如果我剛繳房貸不到一年,可以申請房子二胎嗎?
A: 不一定,這要看你選擇的貸款管道。銀行通常要求你房貸已繳滿一年,但一些融資公司則會對這方面比較靈活。
Q: 房子二胎貸款需要保人嗎
A: ��般來說,不需要保人。但如果你的信用不太好,可以主動提供保人作為加分項,這樣可能會更容易通過申請。
推薦閱讀|申請房子二胎超簡單!搞懂申請條件、文件和流程,讓你輕鬆過件
3. 房子二胎貸款利率、額度以及還款期限
房子二胎可以貸多少?利率會不會很高?在選擇房子二胎貸款方案之前,了解貸款額度和利率是相當重要的。這樣才能清楚判斷這種貸款方式是否真正符合自己的需求。
Q: 房子二胎貸款的利率通常是多少?
A: 房子二胎的利率通常高於第一胎房貸、購屋房貸,具體利率取決於貸款機構和借款人的信用狀況。銀行的房子二胎利率範圍為年利率2.6%至15.88%,實際平均利率一般在7%至10%之間,融資公司的年利率則在7%至14%之間。而除了以上兩個管道之外,還有民間貸款,利率通常是最高的且有許多風險,應謹慎評估。
Q: 房子二胎貸款的利率合理嗎?
房子二胎貸款的利率雖然通常比購屋房貸高,但這並不是高利貸。合法的利率應在16%以下,可以用這個標準來判斷利率是否合理。雖然二胎貸款的利率較高,主要是因為抵押風險的關係,但如果仔細比較,房子二胎的利率通常還是低於信用貸款的。
Q: 房子二胎貸款的額度怎麼計算?
A: 貸款額度主要取決於房子的市場價值、原本房貸的剩餘金額,以及評估結果。一般來說,二胎貸款的額度會在房屋剩餘價值的50%到70%之間。
Q: 選擇房子二胎貸款時應該注意什麼?
A: 除了利率,還要關注還款期限和是否有其他收費,也最好還要了解提前還款的罰則條款,確保自己能夠承擔每月的還款負擔。
Q: 房子二胎貸款的還款期限可以多久?
A: 通常,房子二胎貸款的還款期限範圍從1年到30年不等,但大部分人會選擇7到10年。選擇的期限最好根據自己的財務狀況來定。
推薦閱讀|房子二胎利率怎麼選?銀行利率比較與月付金計算
4. 房子二胎陷阱與風險
要清楚還款方式和可能面臨的風險,這樣才能好好規劃自己的財務。
Q: 房子二胎貸款安全嗎?合法嗎?
A: 只要貸款機構符合相關法律法規,房子二胎貸款是合法的。合法的貸款管道包括銀行及融資公司。然而,安全性也取決於選擇的貸款管道及合約條款。
安全性評估可從以下幾個角度進行:
確認貸款機構的合法性: 確認該機構是否為政府立案的機關,這將為申請貸款者提供更多保障。
檢查利率: 確認利率是否符合法定利率16%上限,以避免過高的利息負擔。
確認收費結構: 確保收費結構透明,不會有其他隱藏費用。
考量違約風險: 在合約中仔細檢查可能的違約風險,避免未來可能的財務困擾。
5. 房子二胎貸款管道選擇
到底房子二胎可以貸多少?這是許多人���常關心的問題。然而,在考慮貸款時,很多人往往忽���了貸款管道的選擇。事實上,選擇合適的貸款管道能顯著影響可貸金額及其條件。正確的管道不僅有助於提高貸款額度,還能提供更靈活的利率和申請條件。因此,在做出決策之前,仔細評估各種貸款管道是非常重要的一步。
Q: 如何選擇合適的房子二胎貸款管道?
A: 如果信用良好,銀行的利率會相對較低,適合你;如果收入不穩定或有其他信用問題,融資公司則提供更靈活的條件,這時可以考慮他們。
Q: 銀行和融資公司的二胎貸款有何區別?
A: 銀行的利率較低,但申請條件較嚴格,審核時間也較長;融資公司則提供較高的利率,但審核流程簡便,對信用要求也相對較低。
推薦閱讀|房子二胎利率、額度、申請條件全解析
6. 房子二胎用途
了解資金的用途,讓資金使用更有方向。
Q: 房子二胎貸款的資金可以用於哪些用途?
A: 房子二胎貸款的資金用途相當靈活,通常可以用於應急支出、投資、房屋裝修等多種需求。由於二胎貸款金額較大,許多人也會選擇將資金用於債務整合,以減輕財務負擔。不過,實際用途仍需依照各貸款機構的相關規定。
總結來說,房子二胎貸款是一種靈活的資金來源,但在申請之前,清楚了解各種相關資訊是非常重要的。透過了解常見問題及解答,能夠協助大家更好地評估這種貸款是否適合自己,並降低可能面臨的風險,讓財務規劃更有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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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news_hk:本來在日本留學的 23 歲香港女生袁靜婷,被指控在網上煽動,今年年頭回港、三月被捕,昨日提堂獲准保釋。
其實較早前,日本已經有學者公布這宗個案,形容她是第一個,因為在海外的言行,被控違反國安法的香港人,但最終不幸中之大幸,被起訴的是較「輕微」的煽動罪。
根據《星島》《文匯》等與政府友好傳媒引述的「消息」,指袁靜婷由 2018 年起用網名,在 fb 多次公開發文鼓吹「港獨」,例如「我是香港人 我主張香港獨立 I am Hongkonger, and I advocate Hongkong Independence」,又在 2020 年身處日本時,在東京目黑區美術館「Stand with HK at JPN」舉辦的展覽,將相片放上網,並在直幡前擺五一手勢(嗱,以上內容全部照錄《星島》《文匯》)。
而根據昨日提堂,袁靜婷的罪行,由 18 年 9 月,一直到 23 年 3 月,歷時長達五年,即完全覆蓋她身在日本時的言行。
若是宇宙國安法還好說,煽動罪如何包含人在外地時的行為?莫非煽動罪同樣都雖遠必誅、不需要考慮司法管轄權?
可以留意辯方昨日在庭上提出,他們會在開審前提出三項法律爭議,其中兩項就是司法管轄權和域外法權的問題,又提到未來上級法院,會就兩宗上訴案處理這些爭議。
從這兩宗案例,可以看到以往法院是如何令自己判到幾遠都得。
其中一宗案例,是 18 歲青年徐凱駿,他在海外發表煽動文字侮辱國旗國歌,認罪判入教導所,「罪行」是在連登、Discord 及 YouTube 等發文發片,大部分「罪行」都不在香港發生。
當時徐凱駿一方爭議過,他在海外發布的網上帖文,根本不應該呈堂,���審、國安法指定法官蘇��德不同意,原因是這些網上帖文一直存在,「無被移除」。
所以法庭認為,罪行是持續發生有永久性,所以即使被告在海外的行為亦算數,所以可以呈堂,徐凱駿最終認罪。
所以法院就彷彿有了域外法權,相信袁靜婷案的處理,可能亦大同小異,此其一。
其二,按照可查找資料,袁靜婷並非任何程度的知名政治人,她在日本的展覽影相,只是「參觀」而非主辦,換言之她只是個「普通人」;其三,又是根據《文匯報》,袁靜婷被捕,是因為警察「國安處舉報熱線」的「微信賬號」,收到關於她的匿名投訴,國安警調查,在袁靜婷回港換身份證期間拘捕她。
訊息是,雖然法庭未有最終決定(哈),但至少從香港警方角度,海外行為司法管轄權之類不是問題,只要人在香港自然拉得,對象不必是頭面人物,可以是他們收到舉報的任何人,而由 20 年 11 月舉報熱線設以來,到今年 2 月警察收到超過 40 萬條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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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後拒絕服兵役受9項處罰
00後拒絕服兵役受9項處罰 2023-02-10 14:21來源: 未知 據湖北沙洋縣政府網站消息,2月8日,湖北沙洋縣人民政府網站發佈《沙洋縣人民政府關於對拒服兵役青年張佳豪實施處罰的通報》:
image.png
各鎮人民政府,濱江新區管委會,縣直各單位:
張佳豪,男,漢族,身份證號42080220011012****,大專文化,沙洋縣官垱鎮高橋社區人。2022年秋季自願應徵報名,參加體格檢查和政治考核合格,役前教育綜合量化考評成績達良好以上,符合服現役各項條件,經縣定兵會集體表決通過,並對社會集中公示7個工作日,於2022年9月1日由沙洋縣人民政府徵兵辦公室批准入伍,赴聯勤保障部隊第四新兵營新兵三連參加新訓。
張佳豪進入部隊後不久,即以無法適應部隊工作生活為由,多次向所屬部隊提出終止服役申請。雖經所在部隊、地方武裝部以及家人親屬反復教育勸導,張佳豪本人仍一意孤行,拒絕繼續履行兵役義務,遂依據《中國人民解放軍紀律條令(試行)》對其給予除名處理並退回原籍。
張佳豪嚴重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兵役法》有關規定,事實清楚,證據確鑿。為嚴肅法紀,警示教育他人,現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兵役法》《徵兵工作條例》《國務院關於建立完善守信聯合激勵和失信聯合懲戒制度加快推進社會誠信建設的指導意見》(國發〔2016〕33號)、日本藤素 日本藤素屈臣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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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印發〈解決入伍新兵拒服兵役問題暫行辦法〉的通知》(軍動〔2018〕238號)之規定,決定對張佳豪作如下處罰:
1.由縣退役軍人事務局撤銷張佳豪及其家庭義務兵優待,由官垱鎮人民政府對其處以沙洋縣2022年義務兵家庭優待金標準的2倍34584元一次性罰款(沙洋縣2022年義務兵家庭優待金標準為17292元),所罰款項上繳縣財政列入全縣徵兵工作經費專項開支。
2.由縣委組織部、縣人社局、共青團沙洋縣委和各相關單位共同實施,不得錄用張佳豪為公務員或者參照公務員法管理的工作人員,不得招錄、聘用為國有企業和事業單位工作人員,不得發展其為中國共產黨黨員,並由其所在團委會做相應紀律處分。
3.自本通報印發之日起二年內,縣市場監管局不得為張佳豪辦理經商辦企業手續。
4.自本通報印發之日起二年內,由人民銀行指導各金融機構,不得給予張佳豪信貸優惠政策支持。
5.縣公安局在張佳豪個人戶籍“服兵役欄”備註“拒服兵役”永久字樣,且自本通報印發之日起二年內不得為其辦理出國出境手續。
6.自本通報印發之日起二年內,縣教育局不得為張佳豪辦理升(複)學手續。
7.縣民政局、縣住建局、縣房產服務中心和相關單位不得將張佳豪納入困難補助及保障性安居工程等幫扶對象。
8.由官垱鎮人民政府組織對張佳豪進行不少於10天的《國防法》《兵役法》等相關法律法規教育。
9.縣媒體單位向社會公佈張佳豪拒服兵役違法事實及被部隊作除名處理和被縣人民政府實施處罰情形。
沙洋縣人民政府
2023年1月12日
(中國小康網綜合湖北沙洋縣政府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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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後拒絕服兵役受9項處罰
00後拒絕服兵役受9項處罰
2023-02-10 14:21來源: 未知
據湖北沙洋縣政府網站消息,2月8日,湖北沙洋縣人民政府網站發佈《沙洋縣人民政府關於對拒服兵役青年張佳豪實施處罰的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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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鎮人民政府,濱江新區管委會,縣直各單位:
張佳豪,男,漢族,身份證號42080220011012****,大專文化,沙洋縣官垱鎮高橋社區人。2022年秋季自願應徵報名,參加體格檢查和政治考核合格,役前教育綜合量化考評成績達良好以上,符合服現役各項條件,經縣定兵會集體表決通過,並對社會集中公示7個工作日,於2022年9月1日由沙洋縣人民政府徵兵辦公室批准入伍,赴聯勤保障部隊第四新兵營新兵三連參加新訓。
張佳豪進入部隊後不久,即以無法適應部隊工作生活為由,多次向所屬部隊提出終止服役申請。雖經所在部隊、地方武裝部以及家人親屬反復教育勸導,張佳豪本人仍一意孤行,拒絕繼續履行兵役義務,遂依據《中國人民解放軍紀律條令(試行)》對其給予除名處理並退回原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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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由縣退役軍人事務局撤銷張佳豪及其家庭義務兵優待,由官垱鎮人民政府對其處以沙洋縣2022年義務兵家庭優待金標準的2倍34584元一次性罰款(沙洋縣2022年義務兵家庭優待金標準為17292元),所罰款項上繳縣財政列入全縣徵兵工作經費專項開支。
2.由縣委組織部、縣人社局、共青團沙洋縣委和各相關單位共同實施,不得錄用張佳豪為公務員或者參照公務員法管理的工作人員,不得招錄、聘用為國有企業和事業單位工作人員,不日本藤素 日本藤素屈臣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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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發展其為中國共產黨黨員,並由其所在團委會做相應紀律處分。
3.自本通報印發之日起二年內,縣市場監管局不得為張佳豪辦理經商辦企業手續。
4.自本通報印發之日起二年內,由人民銀行指導各金融機構,不得給予張佳豪信貸優惠政策支持。
5.縣公安局在張佳豪個人戶籍“服兵役欄”備註“拒服兵役”永久字樣,且自本通報印發之日起二年內不得為其辦理出國出境手續。
6.自本通報印發之日起二年內,縣教育局不得為張佳豪辦理升(複)學手續。
7.縣民政局、縣住建局、縣房產服務中心和相關單位不得將張佳豪納入困難補助及保障性安居工程等幫扶對象。
8.由官垱鎮人民政府組織對張佳豪進行不少於10天的《國防法》《兵役法》等相關法律法規教育。
9.縣媒體單位向社會公佈張佳豪拒服兵役違法事實及被部隊作除名處理和被縣人民政府實施處罰情形。
沙洋縣人民政府
2023年1月12日
(中國小康網綜合湖北沙洋縣政府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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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 年我標籤了我的貼文中的 812 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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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23歲醫學生陽性帶病上崗猝死的詞條在中國社交網絡上引起熱烈討論和廣泛關注。這名學生疑似確診新冠肺炎仍要上一線工作病倒,而華西醫院15日凌晨確認,他已於14日晚間10點08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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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孔雀大師 • 19h 印度神童阿南德(Abhigya Anand)去年12月曾預言,12月14日至2022年4月是極重要時期,可能影響全球多個國家的經濟,以及將有強降雨、地震等天災。 阿南德於2022年一開始再補充,2月開始台灣、英國、意大利及美國,疫情將會迅速蔓延,3至4月世界可能會發生地震、火山爆發等天災。而近日多國爆發Omicron疫情,以及湯加海底火山爆發,其恐怖預言正提前發生,令人心寒。 阿南德又言,至5月新冠病毒的威脅就會減緩,世界經濟會慢慢復甦,新冠變異株會以溫和的方式與人們共存。阿南德強調要避免災難發生,民眾須停止殺害牛隻和其他動物,愈多人殺生就有愈多災害。他警告已開發國家,很快會因為殘酷行徑而面臨大自然的反撲。 ▲ 印度神童阿南德曾預言,人類雖然會成功得到新冠疫苗,不過之後會有更多的病毒變種出現。(影片截圖) https://topick.hket. com/article /3157708 https://www.instagram.com/p/CY5LWFJvCUR/?utm_medium=tumbl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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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facantonese 【美財長耶倫向中國發出嚴厲警告】 【暗示若不在俄烏戰事合作 國際不會尊重中對台訴求】 美國財政部長耶倫(Janet Yellen)周三(13日)在華盛頓智庫大西洋理事會(Atlantic Council)發表演說,她期盼中國會善用與俄國的「特殊關係」促成正面影響,以協助結束俄烏戰事。 她同時警告,北京當局若不這麼做,中國的國際地位恐會受到影響。耶倫進一步說明,中國若不能在烏克蘭遭遇侵略時尊重主權與領土完整的原則,也不能期待國際社會尊重北京未來就這些原則提出的任何訴求。 中國一直向國際社會宣稱,擁有對台灣的主權和領土。外界認為,耶倫暗指的就是台灣主權問題。西方社會一直認同一個中國原則,主張維持現狀。如果西方國家在這問題上改變態度,在台海問題上勢將出現重大的轉折。 另外,美國副國務卿舍曼(Wendy Sherman)在美國國會直接向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提出警告,若果向普京的侵略提供「物質上的支持」,這是非常嚴重的事情,美國會認真對待。 #台灣 #耶倫 #烏克蘭 #侵略戰爭 #美中關係 查看全部 47 則留言 https://www.instagram.com/p/CcU_lySP0vd/?igshid=NGJjMDIxMWI=
1 則迴響 - 張貼於 2022年4月14日
#3
greenbean.media #破土|助英國港人 應進入新方向|馬仲儀 來英半年,因為投入工作,作息有時,生活已大致適應。與二十年前的留學生活相比,我現在再沒有從前那份孤獨。在一些熱門的城市,大家不難在街上遇到「香港人」;在「香港人」開的網店或實體店購物,選擇頗多;偶爾到「香港人」開的餐廳享受美食佳儲餚,更是賞心樂事。 可是,我是幸運的一群,有外國生活經驗和基本經濟能力,也有工作機會。在社交媒體,我們看到不少來英港人旅遊、置業、發掘生活興趣等美好生活,但有更多港人正默默地艱苦適應。 ▌港人默默艱苦適應 隨着香港情況急劇轉變,多了不同階層的香港人移居英國,他們有些英語水平較差,有些從未到過歐美國家,有些只帶著少量儲蓄到來。雖然不少港人的工作技能都是英國社會所需,但礙於語言和資歷認證等因素,暫時難融入本地勞工市場。最近聽到一件令人氣結的事,有些來英多年的華人眼見多了這批高技術的港人勞工,便開展新的生意,如裝修建築,他們只用最低工資而不是市場水平聘用港人,有些更竟然不替僱員申報 National Insurance 。 英國的醫療服務基本上非常自助,NHS的網站提供了不少有用的資訊,不同的港人團體也組織了一些廣東話講解活動,有些不諳英語的港人在求醫時仍然感到非常迷惘,翻譯服務也難隨傳隨到。除了醫療,微小的如處理銀行戶口,大的如與學校老師和社工討論子女教學問題,他們都遇到不少困難。這些家庭確實需要熟悉英國情況的志願人士持續支援初到埗一段時間,好讓他們能慢慢適應英國生活。 ▌服務宜針對在英基層港人 過去這一年多個英國港人團體都舉辦了不少融入社會、聯繫社交、生活資訊的活動,我覺得他們的工作也應進入新的方向。他們可考慮與地方政府合作,開展一些針對在英基層港人就業和福利需要的服務。受制於衹是持有BNO VISA,仍未取得英籍的身份,香港人在英尋求社會福利支援並不容易,大家應多關注移英長者、英語水平較低人士和基層家庭的生活需要,及早避免他們陷入各樣社會問題之中。 ▌作者簡介 香港老人科專科醫生,��士那年畢業,大部分時間在公立醫院前線工作,擔任過一些公職,也曾活躍於公民社會,關注長者和院舍人士等弱勢社群。現已移居,在英國繼續老人科醫生的工作。 ►請即到IG Bio訂閱「綠豆」Patreon,瀏覽《破土》所有專欄,支持我們繼續發聲。 #綠豆 #破土 #新聞自由 #發聲 #馬仲儀 #醫療服務 #基層 全部20 条评论 greenbean.media @_outonthesea 小篇真係要戴返好個眼鏡,已修正,謝謝你! greenbean.media @dorothy_films 已修正,感謝! https://www.instagram.com/p/Cf5PRhpPGJE/?igshid=NGJjMDIxMWI=
1 則迴響 - 張貼於 2022年7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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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facantonese 【港版美麗島】228大抓捕一周年 流亡港人回望「35+民主派初選」 一年之前,香港政府以「串謀顛覆國家政權」罪,控告47名參與立法會「35+民主派初選」的發起人和參與者。一年過去,被「未審先囚」方式扣押的仍多達32人。一年間,香港的民主派消失。一言堂的香港,抗疫風暴下人心惶惶,愛國者難道無需付上全責?2月28日,美國眾議院外交事務委員會4名跨黨派資深議員無忘香港,發表聲明要求港府馬上釋放被扣押的民主派人士,並撤銷所有控罪。5位流亡海外的,港人熟悉的政治人物,包括許智峯和羅冠聰等,則發表錄影感言,給在囚的戰友與香港人。 聲援香港民主派35+初選冤案,由美國眾議院外交事務委員會主席(Gregory Meeks)牽頭的,四名主理外政的聯邦眾議員,在2月28日即港府一年前以「串謀顛覆國家政權」罪之名實施「大抓捕」當日發表,聯合聲明譴責港共政權羅織罪名,以「未審先囚」方式扣押多人達一年。 「35+民主派初選」案,47名被告被落案起訴一周年,目前僅14人獲准保釋,其餘32人已經還押近一年。 聲明強調港人爭取民主的決心堅決,在北京的政治打壓下未受動搖。重申國際社會需要令北京政府為侵害人權及違反國際承諾負上責任。華府的港人遊說團體HKDC感謝美方議員的支持,表示尤其在烏克蘭危機當前,國會主理外交事務的議員仍堅持為香港議題發聲。 228大抓捕一週年,流亡海外的前立法會議員許智峯、羅冠聰,還有張崑陽、劉珈汶和李軒朗,在HKDC回望47人案的開端,希望讓當中的人與事重現公共記憶。 許智峯:我離開了香港,流亡了去丹麥,輾轉去到英國,現在在澳洲生活。228的時候,我記得我還在英國,我記得當日下午,大家覺得一定要站出來,與在英國那邊的香港人一齊做了一個小型的集會,起碼希望盡最大的一分力去聲援。 劉珈汶:我是前黃大仙區議員,2020年民主派初選的時候,我亦是公民黨的副秘書長。當時我是留在區裡,因為公民黨裡面的規模就挺大,所以有些區議員就留在自己的區內。有些區議員和黨友就陪他們去(警局)報到。 許智峯:自己感受最大的,就是一班有年紀很小的小朋友的爸爸,沒想過小朋友會一夜之間,會很長時間都見不到爸爸。我自己都是一個爸爸,所以我的感受特別深。 羅冠聰:最想念的當然是(黃)之鋒,整個團隊包括何桂藍、岑敖暉,大家都有很深厚的革命情誼也好,大家在民主的路上互相扶持好久了。 李軒朗:上年月28日,我係同Frankie(馮達浚)一齊,陪他去紅磡警署報到。再見到他,我想我應該會爆哭,不會講什麼。初選案對我們香港人,或者同路的香港人的意義,就是令我們認清楚港共與中共政權的本質,就是希望在2020年之後,透過國安法,透過政治的拘捕,將所有反對的聲音禁聲。 許智峯:我想跟你們說,我每一日都好記掛他們。每一日都想,自己可以做些甚麼去聲援他們,令他們和香港人可以繼續打下去,長遠拿回我們應該有的權利和自由。 張崑陽:47人案之後,很多記者,外國記者他們想做訪問,一��開那個通訊錄,人是全部沒有了,不知道可以找誰? 許智峯:228對很多香港人來說,是中共對香港人的全方位宣戰,要記住47案,是香港市民高度授權的人。捉了這些人,就等於捉了我們每一位支持他們的香港人,信民主的香港人,對香港人,這個訊息收得很清晰。 羅冠聰:228大拘捕一年之後,我都是希繼跟香港人說,要保持憤怒。即使現況是令大家有無力感,不知道前路怎走。大家在海外的工作,其實一方面是想鋪一條路給自己回家,另一方面已是開一道門,給他們離開。 劉珈汶:雖然我離開了香港,是在適應一個新的地方,但選擇留在香港的人,他們更加要努力地適應一個新的香港。所以在香港的人,我真的很希望大家保重。 許智峯:我們一定要很深刻地記住那一天,那天象徵著所有香港人同時失自由。因為我們記住,自由不能分割,當他們沒有自由的時候,我們香港人也不會有自由。希望香港人記著這47人,記著2019年以來為香港犧牲的人。我們要打贏,才可以返回香都,這是我們光復香港的心願,因為香港是我們的家。 #港版美麗島 #民主派初選 #大抓捕 #港區國安法 #美國眾議院 #流亡海外 ============= 🔔我哋嘅Clubhouse正式開通喇! 快啲follow ➡️ joinclubhouse.com/@rfacantonese ============= MeWe ➡️ mewe.com/p/自由亞洲粵語rfacantonese Instagram ➡️ @rfacantonese 更多資訊 ➡️ rfa.org/cantonese 查看全部 3 則留言 https://www.instagram.com/p/CalfP1NP3Qh/?utm_medium=tumblr
1 則迴響 - 張貼於 2022年3月2日
我的 #1「2022」貼文
自由亞洲:【上海封城】隔離點男女床間隔不足半米 司機���迫於車內吃��如廁 詳細報道 ➡️ https://bit.ly/3OzGyrh 中國把新冠病人集中於「方艙醫院」或「集中隔離點」,但其環境惡劣,已到達引發人道危機的程度。一名被送往方艙醫院隔離的上海女子發短片投訴,裡面男女不分,床位之間僅40公分,形容裡面「更像難民營」;也有母親拍片以立遺照,因為一家七口缺乏食物瀕臨死亡;另外,上海疫情爆發以來,擔負物流重任的貨車司機被禁止中途下車,吃喝及如廁均在車內。 #上海疫情 #方艙醫院 #難民營 #貨車司機 #居車隔離 ============= MeWe ➡️ mewe.com/p/自由亞洲粵語rfacantonese Instagram ➡️ instagram.com/rfacantonese/ Clubhouse ➡️ joinclubhouse.com/@rfacantonese 更多資訊 ➡️ rfa.org/cantonese https://www.instagram.com/p/CcsIyFXPE_f/?igshid=NGJjMDIxMWI=
2 則迴響 - 張貼於 2022年4月23日
來看你的 Tumblr 2022 年年度回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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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en完成他#第一次考試 😃 . . 當然 他一派輕鬆完全不緊張😄 然後我們倆起了個大早 中午考完試都累翻了😴 還好沒有帶弟弟寶去考場添亂😅 . . #久違的准考證 #陪考的媽媽 #adenbaby #mommylife #schoollife #timeflies #mysweetboy #5y5m #2019 https://www.instagram.com/p/B6DPJnLnzzS/?igshid=1ss216nxrxj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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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st Say Goodbye&REMIND YOU
全9章補檔,未完結。
/這文只是架空向的腦洞,真的是架空,純粹寫著練筆的,千萬不要太認真。 /作者在這篇文裡顯示的屬性是香港系大一(。 /思考的東西多了,正字立場可能有不正確的苗頭 /第一人稱POV難度挺大的,OOC肯定會有的,見諒⋯⋯ 或許以後寫不下去了會改成第三人稱POV重寫 /梗概不放了,涉及劇透 /作者隨時都有可能回來修改已經寫好的東西⋯⋯
# 我這幾天總是連續不斷的頭痛慾裂。 距離地震已經過了兩個月,重建工作也在逐步推行,造反的人還是一如既往,一切都在往正軌上走,儘管心裡依然有不屈的神經跳動,我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多平靜。 但自從那個並不嚴峻的地震給我帶來了一陣的昏迷,醒來過後的我總是覺得少了什麼。 並不是很明顯的感覺,只是有時候會下意識看看附近,好像有一點點隱隱的不適應。但是我的身旁並沒有什麼缺少,除了我覺得我應得的東西——甚至連這些想法都沒有什麼改變——潛意識告訴我,我過得一如三個月前。 我還是有點百思不得其解,但現在似乎無暇注意。 臺北跟我走在街上時看出了我有點心不在焉的小動作,對我說:「我每年颱風都感覺似乎有什麼被吹走了,但是事實上除了樹木和房屋、頂多就一些傷患,現在都習慣了。你快兩百年才經歷一次這種程度的災害,還不算嚴重,自然會覺得少了什麼。」 我每年也會經歷颱風啊,雖然沒有刮去你家的嚴重。我還是沒把這句話說出來。 難道少了李氏力場?梗玩多了真的能成事實? 「你還是趕緊弄好你的安置吧。」臺北嘆了口氣。 認識的朋友們後來也陸陸續續的來拜訪。關心歸關心,但總歸都帶著一點「過去英吉利庇護的福地也終於災害了一回」的幸災樂禍。其實我以前也因為過得太舒服莫名其妙嚮往天災,但現在真正經歷一次還是讓我徹底打消了這個想法。 尤其是這種⋯⋯少了點什麼的感覺,太奇怪了。 最先趕到並守在我床邊的是穗。當我醒來的時候,他就像以前一樣盡著兄長的責任對我噓寒問暖。當我能和他一起在醫院裏散步的時候他對我說,我和燕然的衝突已經一觸即發,但即使現在立場不同,他在心裡依然把我當成弟弟。 我笑了笑,沒有接話。 我也把你當成我的家人、我的哥哥,但是我信不過你,我也信不過你頭頂上的掌門人。 老燕子倒是來得很晚,沒有和我還昏迷時就過來的紅一路。他也對我說他每年軍演的時候都會少點零件,休息休息就會好的。完了拍拍我的肩膀,說現在不打算跟你計較這陣子發生的事,你康復好後好好想想,��時我們再探討商量。 然後又說,中紀委在你那邊查出了點問題,可能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雖然我一直最信不過他的話,但這次不只是他,所有人都這麼對我說。我將信將疑的點頭,看著他從落馬洲大橋過去,說要視察一下在我昏迷時幫了大忙的駐/港/部/隊。 ⋯⋯ 「等埋。」我叫住京,問道。「河對岸是什麼?」 京回頭答道:「駐/港/部/隊的軍/事/基/地和人為隔離區啊。」 他指著河對岸空曠的軍/事/區/域和後面的軍/營,說:「這裡的東西都是用來保護廣/東和港/澳的。」 「怎麼了?這片可不是你的地啊。」他又說。 我緩過神,問他:「基地離我這邊這麼近,誰知道會不會一聲令下就有什麼開過來。你這讓人怎麼安心呆著。」 京笑了幾聲:「你只要不燒首/府坦/克怎麼可能開過去?這裡一直都是基地,用來保護你們這片的。除了上次占/中暴/亂政/府要求出/兵在新/界示威,它們從沒有踏過你的土地。」 然後示意我不要瞎想,揮揮手走了。 我看著界河似乎永不枯竭的蜿蜒到視平線盡頭,在陽光下污濁的水閃爍著不算明朗的光芒,明明是一如既往的景色卻總感覺有什麼不對,心裏的空洞似乎開始慢慢明朗起來。 我可能,確實是忘了什麼。
#
一周一次的滬港通網絡會議,我在晚上聯繫到了滬。
「這三個月你的股市不如往常,我可是賺翻了。」滬在電腦那頭笑:「原本我就是中國經濟頂梁柱之一,現在更猖狂,你能不能快點恢復常態壓壓我囂張的氣焰啊。」
「反正外國人一般不會把我算進中國的經濟體裏,你本來就可以正大光明的當頂梁柱啊。紅利這麼多,還是大陸唯一一個擁有證交所的城市。」我也笑他。
他的表情卻有一瞬間變了一下,快的我幾乎無法察覺。
「也對,沒辦法,誰讓我就是未來之城。」他又笑了起來,問我:「你身體恢復得怎樣?有後遺症嗎?」
「差不多了。」我有點遲疑,「⋯⋯但是感覺有些不對。」
「怎麼?」他的表情變得有點凝重起來。
我思考了一會,告訴他:「我總是覺得我忘了什麼⋯⋯平常的生活中,似乎少了什麼。」
「嗯⋯⋯」滬抿了抿嘴,不太自然地說:「我不太瞭解這是什麼感受⋯⋯」
「和地震一起發生的還有什麼嗎?」我問他。
滬的表情更不自然了,緩慢地說:「嗯,那段時間有個城市被改造,然後城主死了。但是那個城市你不認識,我也不怎麼瞭解。」
改造?
我腦子裡蹦出來的便是四五十年前收到的那些響應偉大號召積極接受改造之類的舊時代洗腦語言,隨後又自嘲自己真的是玩梗玩太多,除了梗還真是沒什麼能發揚光大。
「改造?為甚麼?一座城市怎麼會被改造到死城主的地步?」
「城市不在了啊。」滬說。「那裏已經不是『城市』了。」
我心中一涼,隨後便感到一陣從頭到腳的戰慄。
「我聽燕然說的。」滬的手指無意識敲打著桌面,發出嗒嗒的脆響。「因為各種原因,城市所在地撤市,不再發揮城市功能,城市原來的職責分散給臨近城市,大概是這樣。他的撤銷大概也是跟這次地震有關,土地已經用做別的用途了。可能你們因為地緣關係見過面有過聯繫吧。」
我搖頭表示不能理解:「一個地方能夠集結、發展成一座城市,構成我們現在的樣子,明顯就不只是這些所謂『職責』的東西促成。就算只說地緣因素,每一座城市都是無可替代的,所謂的『改造』,把親手扶植起來的城市壓平並且將土地用做發展以外的用途,這種事究竟有什麼意義?」
滬點點頭思考著,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上面已經不需要這座城市的『地緣優勢』呢?」
我沈默了下來。
他又問道:「甚至,這座城市的『地緣優勢』在發展以外的用途價值高過發展呢?」
我無言以對,但相對于無話可說,我更加在意滬說的話本身傳達的意思。
實在是讓人懼怕。
如果有什麼原因讓一座城市的優勢失去利用價值,那就乾脆用一個名義加上一個事件抹消,這台暴力機器強大到能夠就這樣終結一座城市。
那麼它也可以,就這樣終結我。
似乎是察覺到了沈默的氣氛,滬扯開了這麼話題:「不過我覺得你這個狀況應該跟燕然他們說的那樣,是創傷後正常的缺失。畢竟和你的生活無關緊要的『缺了什麼』並沒有必要去人為的抹去。」
「我知道。我沒想過把這兩件事聯繫在一起。」
我明白他的意思。畢竟若是一座城市跟另一座城市有所交集,那無論發生了什麼一座城主也不會忘記另一座城主的,何況我現在聽著這件事情再思考自己現在的處境,就像是在親身經歷鬼故事一樣。
就像寶安⋯⋯就像寶安姐姐一樣。
寶安撤縣之後⋯⋯
寶安撤縣之後發生了什麼?
我又開始頭痛了。
我怎麼可能忘了姐姐發生了什麼?
我心裡的疑問越來越多,直覺告訴我,這頭痛和這種少了什麼的感覺絕對不會是巧合。
但同時我也潛意識抗拒著這個答案,腦子裡的線索一團亂麻,只覺得不安感越發越明顯。
後來又聊了一陣子,大意也是讓我重新調整好態勢,造反也要喝早茶,先把重建安置的東西搞定了,做事不要死板之類的,然後滬就說要接著加班,我也安排了公文,多扯了兩句就準備下線了。
但最後下線的時候我還是問了他:「老燕子他們是不是有什麼東西瞞著我?」
滬那邊的鍵盤聲和鼠標聲頻繁了起來:「這種事不知道怎麼跟你說。他們並不是不讓你好,只是想讓你聽話。老一輩常有的衣食手足流氓思想。瞞著我們的事情多了去了——你想想我們一起遇到的那些事,可是我們是城主,職責是保護自己的人民,最好就是做一個跟著檯機器完美咬合的零件。」
我嗤笑一聲:「寧願不吃食物,也不要吃有毒的佳餚啊,滬笙。」
滬嘖嘖稱奇:「真不敢想像你這想法這十幾年是怎麼跟燕然打交道的。開會去了,你注意好自己。」
「好。」我下了線,盯著電腦屏幕若有所思。
他說的對。
這麼多年,我很少跟京聯繫,一直到前幾年矛盾不斷才會直接跟京有了衝突。倒不如說,我的交際圈之前一直都沒有深入內地,但我和內地是非常好的合作夥伴,尤其是地緣關係最濃重的廣東。
那麼前面的日子,我是通過穗哥這層關係和全國各地的人打交道的?
我想接著思考下去,但頭又開始隱隱作痛,不得不離開電腦桌去醫藥箱找點止痛藥吃。
但是一打開醫藥箱我又愣住了。
這佈置不對——不如說,這數量不對。
我不喜歡屯藥,而且對自己身體的毛病有點後知後覺,但醫藥箱裏的止痛藥和感冒藥明顯多了好幾盒;我也沒有胃病,但箱子裡卻有特意多塞的胃藥。
而且這胃藥還是我常用的牌子。
最重要的是⋯⋯
我拿出幾包濕紙巾,翻來覆去地看。
這是內地產的濕紙巾,而我雖然有時候虛火太旺會流鼻血,但從不用濕紙巾。
誰,能有條件拿我的醫藥箱,又知道我會流鼻血,而且自己還有胃病?
嘶⋯⋯
又是陣痛襲來,我一手扶住桌子一手撐著頭,感覺視線有點天旋地轉,但思維卻慢慢清晰起來。
對,就是少了什麼。我的身旁少了什麼。
應該是,少了一個人。
# 「你別急,慢慢說。」 穗滿頭大汗的止住我的滔滔不絕。 「我怎麼可能不急。」我皺著眉頭盯住穗:「告訴我,我身邊是不是被抽走了一個人,或者一段很長很長的記憶、一個很頻繁的對象?」 穗感覺更加汗顏了:「你眯住冷靜點⋯⋯我還沒搞懂你前面列出來這一大堆東西是想論證什麼。」 「我說過我感覺像是少了什麼。」我只好重新說起,在剛剛寫滿的紙上圈圈畫畫。「我這兩個星期去好好的查了一遍。首先,飲料和乳製品產品目前的報道是說運輸成本和培育成本提高了,並且這三個月廣東也出現了本地奶源不足的情況,由此可證明以前離我很近的地方是飲料的加工地,而且這個地方恐怕一直都是供港基地。第二,港府有關人員被卷進了巨額財產來路不明案件,而且這個巨款足足是一個發達城市財政收入的數目。第三,界河歸我管理,但事實上我從沒有實行過全方位治理,因為所有的治理方案最後都上交到了一個查不出名字的會議機構,現在這個機構已經解散了。第四,我的公寓和辦公室並非只有我一個人長期呆著,有些佈局不像是我會做出的,有些東西數量也不對。第五,珠江口西岸的這片叫做『前海』的地方不是我的地,但有大部分港企在那邊享受福利,管理單位是前海管理局,管理局是市政府旗下的東西,現在卻獨立了出來。」我一口氣不帶停的說完我的疑問,把筆一摔,看向略有點慌亂的穗。 「現在該你回答我的問題了。」 穗就像是真的老了,動作緩慢拿起我的紙眯起眼睛看了看,眉頭緊皺。 但是我卻有種感覺,他不再有慌亂的神色了,反倒是開始淡定自若,好似知道我所指的東西。 我不死心的補充:「只是半個月我就查到了這麼多疏漏的小細節,還有一些事件的前後關係根本就對不上。」 穗喃喃地說:「你這半個月就研究這些東西去了啊,港府做事效率這麼差,現在還出了財政危機,他們根本就不介意少了什麼吧,你也不怕民眾造反。」 ⋯⋯我沒好氣地說:「好心你告訴我,究竟是不是有不該忘⋯⋯不,是不是什麼本該有的東西沒有了。」 不僅是我忘了,它還沒有了,我本來就不記得,還什麼都查不到。 這半個月裡我被這種心情折磨到近乎崩潰,一切似乎都順理成章無關緊要,可是該死的空出來的地方卻大塊大塊,就算沒了那些我忘記的東西我也可以接著過——可我忘了的那些東西滲透進了我的生活,缺了東西就是缺了,再能接著過我也能意識到有什麼我沒有了。 而且⋯⋯明明都闖進我的記憶裏這麼多片段,我為甚麼還是忘了? 就算它方方面面涉及到了我的生活,但是沒有了我也過得很好? 難道它真的是無關緊要的? 「咳咳。」穗清清嗓子,正經起來。「你想知道什麼?」 「我的問題啊。」我差��準備掀桌。 「你就沒猜過是當時白皮書和行政架構的解讀導致了這一系列改變?」穗一本正經地問。 「我⋯⋯」我差點氣結。「你也用了猜這個詞啊老細。」 又是這種聽著特別有道理的話,您老人家也玩我? 「你就這麼敷衍你弟弟?」我壓住脾氣,緩慢地說:「是不是,少了一座城市,我跟他一起生活了很久?」 「⋯⋯唉。」穗嘆了口氣。 半晌,他說:「如果這個城市跟你交往很深,那你想想自己這三個月是怎麼過的?有任何事物出現問題嗎?」 我猛地哽住,想說的話還是沒說出來。 「你是少了一個合作夥伴。」他接著說。「但是,就算少了他一個人,還有千千萬萬個人彌補他的位置。 「這個人重要不重要,你應該早就在心裡得出結論了吧。」 不是的。 我想這麼說。 不是的,不是這樣。 這個人經常犯胃病,看的書很多很多,晚上會留在我家睡覺,經常義務幫忙整理家裡的衛生,會陪我在辦公室加班到凌晨;我的醫藥箱有給他準備的藥,辦公室和小房間裡都有堆著的書,房間裡的床上用品準備的都是雙份,用了很多遍的清潔工具整齊的放在廚房,一個有點磨損的小沙發小桌子放在抬頭就能看到我的角落。 就算千千萬萬人能彌補他的位置,就算他可能在我的生活裡可有可無。 但他在我心裡,應該是不一樣的。 可是我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我的腦子裡沒有任何和他對應的音容笑貌,我這三個月過的一如往常,就像在向全世界宣告我沒了他照樣很好。 而有了他,應該會更好才對。 穗又嘆了口氣。 似乎是被他的嘆氣激醒,我突然講話不過腦子的想要解釋什麼:「我不知道他是誰在我生活裡多重要,但我這樣把他忘記的一乾二淨總是讓我覺得不對,你至少告訴哪怕一個蛛絲馬跡也好,當我把這個心結解開了我也能安心點。」 穗表情複雜的看向我。 「⋯⋯怎麼了。」我定神。 「⋯⋯也就是說,你查了這麼多擦邊的東西。」穗緩慢地一字一句地說:「還是一點東西都想不起來?⋯⋯哪怕是他的名字?」 穗憐惜地看著我:「看來連你自己都不願意想起他。」 兩秒後我抬頭看向穗,覺得這句話裡有別的意思。 「你真想知道?」穗直直地盯著我。 我頓了頓。 「穗哥。」我看著他,認真地說。 「我覺得,我不會想要忘記他的。」 「我以為你是不會忘了這個名字的⋯⋯」穗再次嘆了口氣,在紙上邊寫字邊絮絮叨叨:「真不知道你們兩個讓人操心的傢伙怎麼能對對方這麼絕情。」 我接過紙,正想專注的在腦海裡搜索關於紙上的字的任何蛛絲馬跡,結果只看了一眼,鋪天蓋地的疼痛就覆蓋了整個視野。 「喂你沒事吧?」穗緊張地看著我。 我趴著桌子示意穗我沒事要休息一下,眼睛卻不願意閉上,頂著頭腦快要炸裂的感覺睜大著想著剛才看到的兩個字。 「深圳」。 我真的想要找回這段記憶。 那種鋪天蓋地的溫暖、陌生、親近、若即若離,一瞬間輕輕地擁抱環繞著我,很多片段湧上來卻又被抹掉,指尖甚至感覺到有一份溫度透過冰冷的紙張試圖傳達過來,一個溫熱的存在在腦海裡呼之欲出,卻斷成無塵的星屑徒勞的迴盪,漸漸失去那一絲感知。 我甚至有份錯覺,他似乎是我的戀人。 陪我走了很久,一直在我身旁,從來沒有離開過我的人。 但他離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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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這個名字,其實我是有確切的記憶的。以前寶安姐姐家裡有一個深圳鎮,當時國民黨在那還有區署,我家廣東道附近也有一個深圳街。甚至再遠一點,在新界劃入我的範圍之前,界河那邊就有個深圳墟,英國連那裡都曾經想要打下來。但是很明顯,這都不是我要找的記憶。 我還能記得深圳墟和深圳鎮,說明我忘記的跟這個名字有關的記憶離現在已經很近了。但是也正是因為這兩個記憶非常清楚才更讓人頭痛——恐怕這個城市,跟過去並沒有什麼明顯的聯繫,他非常的「新」,所以才能這麼一鼓作氣的改造掉,連資料都能毀的乾乾淨淨。 就像是付款時的零頭,抹或不抹,並不費力。 ⋯⋯我似乎也想不起來當時寶安姐姐消失後發生了什麼。 那個和我並肩作戰、共享回憶的親人,也是一聲令下,無怨無悔地離開。 而她離開後的事情我卻絲毫不記得了。 難道這個「深圳」,便是承載著她的土地,和她共享同一個靈魂? 所以他才會叫深圳,但是用全新的、完全不同於寶安的姿態出現,和過去藕斷絲連,不著痕跡的與我親密無間。 可是這個深圳的土地有多大,又在哪呢? 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片叫「前海」的地方。 ⋯⋯說來也好笑,寶安姐姐,深圳,明明就是我最親近的城主,明明就該是我一生銘記的人。 可是我忘記了一切卻照樣活得很好,從珍貴的片段一點一點推斷他們的聲息,就像個和他們毫無瓜葛的陌生人。 當我從西部通道前往前海時,邊檢人員特意提醒我不要亂闖禁區。我並不是很能理解他所指的「禁區」是什麼,這麼小的地方,也能有禁區? 直到去了那我才知道,那「小片」以外的地方,都叫禁區。 我在負二層找到停車位停好,搭電梯到地面上,找到了十二區,搭上觀光纜車,看著這片彈丸之地的璀璨景色。 這是一片真正的「人工城市」——填海出的土地,地下四層的綜合樞紐,精心設計的共同溝系統,不同區域的功能劃分,成套疊加的法律體系,讓這片誕生不到十年的土地早已閃爍著大都市才有的金光。很難相信這片土地由一個部門就能完成治理。 ⋯⋯但事實確實是這樣。一片早已規劃好的土地,一個高效運轉的治理機構,一套完善靈活的制度,一個唯我獨尊的優勢,不出幾年就能擁有致命的吸引力。 哪怕是這個建在中央公園的纜車,都能看出規劃者的小心思。 我下了纜車,朝著中央商務區走去。 這片土地雖然給了我的人民無盡的優惠和特殊的權利,但我很少過來。即使這個地方向我展示了多少它的心意,在手段上,它依然是中央牽制我的工具之一。 依託我的服務業發展自己的貿易,借我的地位和資源挖掘自身的生財之道,但最終的服務對象都是內地,我倒是有種助紂為虐的感覺。但一切都是猜測,我確實沒有什麼話好說,畢竟我的人民確實在享受這種福利,我也清楚確實有人是真心為我好。 這個地方,背後究竟有多少陰謀,相對的又有多少溫柔,我究竟是受益者還是受害者,只有時間知道。 但是讓我很驚訝的是,這片土地的主人是個女孩子。 聽到裡面鍵盤聲響個不停,我敲了敲辦公室門。先是一聲驚訝的「誒」,然後就是一片嘩啦啦文件掉在地上的聲音。似乎是費了一陣子把文件整理好放齊,辦公室的主人打開了門,毫無防備的跟我對上了眼。 ⋯⋯女孩子? 難道深圳,也是個女孩子?? 她眨了眨眼睛,楞了一會,才回過神站直:「啊,港哥,有排冇見啦。」 ⋯⋯還說粵語? 習慣了踏上大陸就切換語言的我愣是在和我說粵語的人面前用了港普:「⋯⋯我們以前見過嗎?我不記得你⋯⋯」 「誒?」女孩子挑起眉毛,我注意到她的眉毛是南方典型的細挑眉。「你連我都忘記了?」 「抱歉。」我有點惱火。自己確實忘得太多了。 「好吧,也算是意料之中。」她偏著頭想了想,豁然開朗:「重新介紹吧。我是前海,全稱前海⋯⋯粵港現代合作示範區,同時也是前海自貿區。我們之前當然認識,不過私下交集並不多,主要的事情都是讓穗哥啊、莞哥啊他們傳達。嗯⋯⋯」她撓撓頭髮,拿起桌上的挎包。「我們去樓下的bar聊吧,不要乾站著。」 「好。」正合我意。我點點頭微微側向門外,等著她準備一下出門。 「前海⋯⋯粵港現代合作示範區」。 這個遲疑讓我更加堅定了一些。 「嗯⋯⋯」 聽完了我的話,前海沈思了一會。「你說你意識到生活中少了個人,但是你根本想不起來。」 「是。」從她口中再聽一邊這句話,我還是有點垂頭喪氣。「但是的確有這麼個『深圳』消失了,對嗎?」 「你記起來了嗎?」她眼睛亮了起來。 「沒有。我剛才說的一切都是收集來的資料。」我說。 她嘆了口氣。 「是。他是我的親哥哥,廣東省深圳市,也是深圳經濟特區。你們以前關係非常好,唔他單方面特別在乎你,至於你⋯⋯我不太懂你。我的名字,前海深港現代服務合作區,就能證明很多事了。」 我久違的感到了一絲振奮——���海並不打算瞞著我,她也是和深圳非常親密的人。但是我依然收斂起情緒,靜靜看著前海有些傷感的低下頭,眼眶有點紅紅的。 我突然有點心痛。 她比深圳更年輕,幾年不到,哥哥就因為變故消失,留她一個人面對著冰冷的鐵絲網,描繪著哥哥以前還在的日子。 我下意識的想要打破這個氣氛,便問她:「深圳是個女孩子嗎?」 她翻了個白眼,似乎是一堆話想吼,但卻化成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半天沒說出話來。 「我懂了。」我訕訕的擺手,不知為甚麼也勾起了嘴角。 「我剛才說的那些,你有想起一些什麼嗎?」她問。 甚至連頭痛感都沒有,我搖了搖頭。 「⋯⋯攔不住你歸攔不住你,可是啊,港哥。」她揉揉太陽穴,有點難以開口的樣子:「我是說,你這麼想回憶起和他的事情,這麼想理清和他的羈絆,為甚麼⋯⋯你目前為止都只能從別人口中知道他呢?我的意思是⋯⋯不記得了,也會對一些提示詞有反應啊。」 如同穗問的那次,我又沈默了下來,不知怎麼回答。 為甚麼? 我也想知道為甚麼。 就如同每次努力回憶都會不斷的頭痛慾裂一樣,就如同每次翻找資料的心燜煩躁一樣,我心裏如此想要明白的東西,卻被另一種同樣來自心裏的力量干擾。 「港哥。」前海試探性問到。「會不會有種可能性,不是你忘記了,是有意識不讓你想起來?」 「你是說⋯⋯那種頭腦對記憶的危機保護機制嗎?」我略有耳聞。「因為經歷了變故,潛意識保護自己,不讓自己回憶所有可能會聯想到那個事件的記憶?」 「唔我也沒詳細瞭解過,就是這麼個意思吧。」她點點頭。「可能你⋯⋯本身就是無法接受哥不在了這個事實,才忘記他了的呢。」 無法接受? 「我倒是從沒想過這個可能性。」我一邊說一邊想。「但是我覺得不至於。畢竟我也活了一百多年,經歷的事情已經很多了,也不是沒經歷過身旁的人死亡受傷,好歹我也是個危機四伏的殖民地。你的前輩寶安的死我還記得一清二楚,比人死去還殘忍的事我經歷了不少也沒有過這種現象,我當時是受到了多大的沖擊才能把他忘記的一乾二淨?」 「或許⋯⋯你特別喜歡他呢?」 我不知道為甚麼一下子就被梗住了。 我竟然在腦海中問起了自己,是不是能夠這樣的去喜歡一個人。喜歡到了刻進骨髓的程度,所以在失去他的時候因為承受不住這樣的絕望而忘記了一切。 「好像⋯⋯也不是啊。」前海接著又搖搖頭否定了這個猜測。「我是哥三十歲生日時中央送給哥的禮物——嗯其實就是哥有這麼個想法然後中央在他生日那天批准了,據我觀察哥很喜歡你,可是你⋯⋯」 「我。」 「你⋯⋯」前海斟酌了一下用詞,小心翼翼:「就像性冷淡一樣。」 「⋯⋯」 「⋯⋯而且據說我出生之前你對他更冷淡。」 「⋯⋯⋯⋯」 我臉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因為我看到前海雖然縮了縮脖子但是嘴角卻上揚到了壓不下去的弧度。 「當時有報道說『深圳有情香港無意』這樣的,還是國民最美單戀blabla。他們說你之前看不起他,但把他從小帶到大的人也是你。」前海乾脆開始噼哩啪啦倒珠子:「他的思維跟你一點都不像,長得也不像,硬要說像的就是從你那偷學的經濟學和管理學,還是你言傳身教給他的。你們兩個天差地別,不說社會制度了,他花錢都比你敢花的多,你靜他動你慢他快你開會一整天他開會半小時。三十歲之前他什麼事都讓著你自己吃虧,三十歲之後他拋棄二線關了你們就天天吵架,同居五年又不住在一起了,誰都不知道你們到底什麼關係。」 我比了個暫停的手勢:「等埋等埋,我消化一下。你怎麼把他說得同我的冤家一樣。」 前海笑著眨眨眼,起身去吧台點飲料。 接的起來了。我原以為我忘記了很多,其實我只是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深圳。 寶安死了,那片地方誕生的是深圳。前海說她是深圳三十歲的時候誕生的,那麼深圳就是三十九年前出現的城市。後面她說了是我帶大的他,所以他的支柱產業應該跟我有重疊,像是房地產和金融。 等等,房地產和金融? 「白蘭地。」一瓶紅酒擺在我面前,前海拿著一杯飲料坐回我對面。 「⋯⋯他告訴你的?深圳。」我開瓶倒酒。 「就算他不告訴我,全世界人也都知道。」她調侃。 我匆匆喝完一口,問她:「所有人都在瞞著我?」 「對。」前海毫不遲疑。「哥的地位很特殊,他在天朝算是個毀譽參半的城市,所以當他消失後,很多人反而選擇了收聲。」 「資料也毀掉了?」 「沒有,只是他們不想讓你知道,以及,我想你沒有去問過在新界生活的人們。」 問我的人民⋯⋯在中港矛盾愈發激烈的狀況下跑去問內地城市的三長兩短,先不說我沒有返工,第二天我就能上���登蘋果哈姆雷特的頭條。 「那,那片禁區就是深圳原來的土地。」 「對。」 「現在在做什麼?」 「軍��基地。燕哥沒有騙你。」前海撇開頭。 「⋯⋯那他以前做什麼?」 「掉進錢眼裡沒來得及出來,購物狂,被房價折磨,一堆港口還忙得要死,二次元半現充,技術宅挨踢達人,你最後一次在立法會為了科創局拉布剪布的時候他已經玩了兩年無人機。」 ⋯⋯最後這句何止是吐槽,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嘲諷。看來她前面那句「你開會一整天他開會半小時」確實沒有⋯⋯非常誇張。 「他的高新技術去哪了?」 「汕尾。」她快速回答。「有一些在我這,有一些在汕尾那邊,莞哥負責承接。」 「他和我錯位發展了。」 「他空域等級比你低,不精心安排航線怎麼起飛?」 「金融服務、房地產、高新技術、外貿出口?」 「全中。」她的眼神裡出現了一絲欣喜。 「那滬笙就是在騙我了。」我拿出手機打開備忘錄,把腦內整理好的資料飛速打上去。 她沒說話,微微低頭等著我整理好頭緒。 「好久沒有說起他了。」 我微微詫異,停下了動作。 「好久⋯⋯好久沒有說起哥了。我以為⋯⋯他只能停留在我的回憶中了。」 「雖然才四個月不到,我卻覺得跟四十年一樣。」 我也微微低頭,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也只是四個月而已。 把前海送回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已經是晚飯後的時間,但她不打算回家,說還要馬不停蹄的加班。我告了別之後在電梯門口等電梯,卻看到她看著錶又走了過來。 「港哥你回去應該不加班了吧。」她問。 「應該還是要。」我說,「最近社會各方面的聲音都不一致,有幾天沒有處理了。」 她點點頭,說:「那你加班累了就去看看煙花吧。」 頓了頓,她接著說,我記得哥以前說,當你加班累了揉眼睛的時候,他會拉你去看煙花。 「你也總是會陪他去看,因為他很喜歡。 「所以,你要是想不起來他了,就去看看煙花吧,至少找回一點當時的場景。」 我說,好。 幾秒後我又問她:「那他帶你去看過嗎?」 她說:「在我有空的時候,我們總是三個人一起去看。」 進電梯間站好,快關門的時候,我對前海說,那以後你累了,也過來找我一起看吧。 電梯門關上,我聽到她一聲好,沒看到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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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加了四天的班,撐著頭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又是一個四年,又是一次選舉。 但是和疲乏不堪相比,我內心其實比較欣喜。從上一個四年開始,青年社工的人數明顯在上昇,不同的聲音開始佔據席位。UR和發生之前的種種事件雖然讓我元氣大傷,但至少我開始有了一點突破。跟十年前相比,那些妄自菲薄的「本土言論」開始真正的站得住腳,現在的我明顯擁有了一批真正的「香港人」。 一切都能往好的方向走嗎?我這麼問自己。 或許我從沒有深究過自己究竟是誰,但我非常清楚���不該成為什麼樣的香港。就算是四年前我也只是明白我不再是英屬香港也不可能成為香港城邦,但我不想乖乖地去走紅給我的那條中國香港的路,僅此而已,所以四年過去,我在這條過於自我主觀的、堅持「本土」的道路上依舊搖擺不定。年輕的聲音如果沒有足夠的分量和客觀,就只能喊出劇情的殘酷和自己的淺薄而已。 我一直都是一個移民城市,也一直是一個不被民選出的政府管理的城市,我的人民從未有什麼立場說出過自己的主觀感受,這片土地從未真正被我自己掌握。以前的港英政府並不在乎我的意見,現在的特區政府也未必真正在乎,我很少會去思考、甚至已經是漠視跟政治有關的事情。然而到了最近,真正出現了一群把這裡當成家的人,他們在混亂的社會中試圖為了我爭取利益。讓他們、也讓我失望的是,我並沒有一個高明的上司,也沒有一個健全的體系架構,甚至沒有一個完整的公屋制度能讓他們安居樂業。 這對於我來說是一個全新的挑戰,我掙扎了多久鼓起勇氣發出這個聲音,恐怕就要掙扎多久去讓我的話語擲地有聲,就像掉入水中一樣,掙扎可能會能更快失去氧氣,但也有可能會找到上浮的辦法。 要明哲保身真的很難。我揉揉太陽穴。 看了看時間,我發覺自己已經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了,準備下去711隨便解決,一出門卻看到一個快遞。 我莫名其妙的拿起堪比袖珍的盒子,看了看巨大的快遞單。 沒錯,確實是給我的,發件人竟然是星加坡。 我多久沒見到他了?我和他上司的糾葛一直沒搞清楚,我出了事,他來也正常,不來也正常。他倒是給我發過郵件。我有點無奈的打消了吃夜宵的想法,拿起盒子走回辦公桌,坐下來拆開。 反正這麼袖珍的盒子也不可能裝定時炸彈。打開盒子⋯⋯嗯? U盤? 在這個雲盤的時代,U盤的使用率確實不如往常,我著實楞了一下。 這是誰的U盤? 我仔細看了看,沒有在U盤上找到任何痕跡,乾脆插入機箱,在電腦上點開查找。 看到名字我就忍不住笑出聲:香港癡漢協會UU紀念盤。 這人是不是暗戀我?我悠悠的想。或許是深圳的U盤,不然為甚麼星加坡要寄給我。 U盤上唯一一個能打開的txt是用韓語寫的,我略略的看了一下,大致估的出來是個備忘錄。 這個txt以外的所有文檔都是上鎖的,而我看不懂韓語,根本不知道密碼。 我忍不住在網上敲星加坡,問他U盤和密碼。 他很快就回我一句:「前海提醒了我我就交給你了,密碼我也不知道。」 甩的這麼乾脆。星加坡有深圳的U盤,證明深圳和他應該非常熟。兩個反應讓我的心情很複雜。 我頭疼的打電話���前海,順便看了看表,凌晨三點半。 電話很快被接起,她也加班的很累,聲音已經沙啞了起來:「喂,港哥?」 「小海?你知道深圳有個加密U盤嗎?」 「唔⋯⋯加密⋯⋯」那邊傳來放筆的聲音:「⋯⋯是一個純銀色配透明柄的,整體都很小的U盤嗎?」 「是。」 「有個txt用韓語寫的?」 「是。他會韓語?」我才反應過來。 「會。」她開始敲起鍵盤:「當時三四個片區都住著韓國人,他一般有什麼低級保密事項都是用韓語寫。嗯⋯⋯你試試roc這個單詞。」 我半信半疑的輸入回車,一道解完,又出現了第二個。「可以了,但又有第二個密碼輸入框。」 「那就是了。」她聲音開始振作起來。「我發個列表給你,你接著輸。這是他以防萬一寫的程序。」 「好。」我不知為甚麼有點哭笑不得。 把程序跑完,裏面的內容也終於不再被隱藏。我一點開就有點震驚。 裡面三十幾G的內容全是跟我有關的事情,覆蓋的非常全面,甚至是不同時期維港的全景照片。我打開照片時無意點錯了程序,發現在最後一張去年的照片上他用Picasa備註了一句「完全没变ˊ_>ˋ」。 我再用Picasa翻了翻,感到好氣又好笑——每一張照片都有備註。有些是一個表情,有些是重要的紀念,更多的是這種沒頭沒尾的短句,完全不知道他是什麼腦迴路。 驚嚇過去之後,我不知道為甚麼覺得他有點可愛。 這給人的感覺很奇怪,有個人一直在你旁邊盡可能的記錄你的一切,還加上了一點自己的碎碎念,就像跟你一起走在路上蹦蹦跳跳觀察著你,還時不時湊過頭跟你聊天一樣。 我翻了翻,先找到一份名字叫「weibo」的html,打了開來。 瀏覽器啟動,馬上跳出一個我眼熟無比的頁面。果然,這是我的微博內容。 微博內容為甚麼還要存網頁快照?我打開新標簽頁看了一下自己現在的微博,發現微博數不一樣,可能是有人在我醒來之前刪除了我微博上的一部分內容。 我會定時更換密碼,如果沒記錯,我醒來後確實是換過密碼的,但是當時記憶模糊,又為了早點在微博上報平安,直接點了找回密碼。 我之前那個密碼是什麼? 我頓時一陣緊覺,但可能是因為太累了,反而無奈地笑了出來。 你對我這麼重要,為甚麼我最後還是忘了你呢。 我拉起網頁,開始一條一條翻那些多出來的微博。 【我可以理解你想要讓我振作起來面對無盡的公文的心情,但是來到我桌前跟我說「我決定了,我不想跟你談戀愛」這招不是用來叫醒我的,是用來嚇死我的。】 我手無意識的敲著桌面。 前海說她不知道我和他的關係,現在看來我也是差不多的感覺。而且這種口吻,想必我確實是喜歡他,但���許我們並不想在一起。 【帶他出去玩,在口岸分開的時候他慷慨地說朕今天開心賞你個禮物,然後掏出把鑰匙放在我手心,滿臉的神采飛揚。我實在不忍心告訴他,他在前海買了大房子的事前海早就跟我說了。】 那房子還在嗎?改天問問前海吧。我似乎又困了,恍恍惚惚的想。 【他說他覺得中出羊子很萌。我用驚悚的眼神看著他,覺得自己不出兩年就會被穗拖去廣州打,說我教壞他。】 他會跟我探討這些事情嗎? 他一直在我身邊,恐怕比我更瞭解我的狀態吧。但他是大陸那邊的人,可能什麼都不會說,只是默默地看著而已。 【小傢伙手機根本就是黑科技,萬用遙控器,循環密碼鎖,還有各種反偵查裝置。穗想用他手機打電話解不開鎖來找我,我猜了好幾個又解了題目也解不開。發呆時手指停在home鍵,指紋解鎖。一開始買的時候他用我手指試的,我還以為他刪了。穗看我的眼神千刀萬剮。】 我拿出自己手機打開,並沒有看到我的手機有另一個指紋記錄。我翻找了一通,沒看到任何跟他有關的東西,照片,電話,短信,APP,都沒有了。 被誰刪掉了? 我太疲乏了,只拋出一個問題,沒有選擇思考它。 【這人是怎麼做到隔著幾百公里讓一台無人機跟著我在大廈裡轉悠轉悠的?遊戲中背譜是為了技術操作,現實生活中背譜是為了隨時偷窺我?真是個變態。】 我也覺得他是個變態,認識我這麼久,竟然還像跟蹤狂腦殘粉一樣存我的東西存了三十多G,一年存一G,還光明正大加備註,就想告訴全世界他喜歡我。 我忍不住想笑,但只是徒勞的扯了下嘴角。 【小傢伙很難纏。他總是在各種各樣的事情上想要幫我忙,我加班到晚上想出去吃宵夜回來接著工作,他說著「你長這麼帥出去被人劫色怎麼辦」然後笑眯眯的出去帶上辦公室門。 我倒是挺怕你被劫色的。】 笑眯眯的。 我試著去想像他的笑容,就像努力觸摸著溶解掉的空氣。 【我發現阿深特別喜歡出去看煙花,只要有煙花他就想看。根本不膩。我趁著氣氛想吻他竟然被他一爪子擋開。雖然他後來支支吾吾跟我解釋太入神了他真的覺得煙花超美超美把喜歡我的感情剩下一點點給了煙花,但我不知道為甚麼還是有點生氣。】 阿深。我喃喃自語。原來我叫他阿深。 有首歌是怎麼唱的? 你或許來過,像一場煙火,燃燒過我的瞳孔然後狠狠墜落。 【帶阿深去英國見倫敦,走在路上看到結婚登記處,他開玩笑說我們進去把証領了就能私奔了。我那個瞬間真的差一點拉著他進去。】 有沒有愛過,我也想問我,來不及天亮淚水已經潮起潮落。
【他很喜歡叫我王港燦,可是我覺得他才是港燦。至少每次跟別人提起我的時候,他眼神都是閃閃發亮的。】 我實在是困了,慢慢趴在桌子上,笑不出聲,也說不出話。 我真的愛過,如果你問我,否則我不會一直感受失去什麼。
阿深,我不記得你了。 我想看看你眼神閃著光的樣子,你能回來嗎? 【清明節我們去大鵬所城看寶安姊姊。回程的時候他問我,「如果我也消失了怎麼辦?」我認真地想了想,說「我不會接受這個事實的。」他問我為甚麼,我說感覺就像把身體撕掉一半一樣。 他沈默了一陣子後說,「那就把所有跟我有關的東西消除掉,徹底忘掉我吧。 「港的話,就算沒有我,日子也照樣能過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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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入眼簾的是怡人的視野,淺灰藍的蒼穹,淺蟹灰的大廈被天藍點染,橄欖棕的樓屋,牙黃灰的街道,淡綠的林木,遠處的天界線被綠松石藍淡淡掠過。 一眼過去可以看到很遠,近處也裝飾的渾然天成,摩登又自然,朋克又民謠。 這不是我的街景。 有人叫我。音色舒適抓耳,語氣淡然,只是喊我港。 我對這個聲音沒有印象,卻仿佛像是鎮靜劑流過心臟。 那人走到我旁邊微微側過看我,我眼中一片水霧看不清楚,徒勞的伸手,什麼都沒抓住。 他後退一步,視野開始崩塌。 我躺在床上緩緩睜眼,手腳冰涼。 「真的不用我幫手?」 新界站在房門口,看著一地亂糟糟的東西皺起了眉頭。 「應該不用。」我依然在收拾東西,順便調侃:「怎麼過了二十多年你還是這麼自由。」 「一百四十多年沒怎麼管我,二十年也管不住啊。」新界口吻輕鬆,就像談論天氣。「反正我都沒事。」 「你來找我談發展計劃的事?」想起前一陣子的會議,我問她。 「只是想過來看下你。」她把桌子旁邊的椅子拖過來坐在門口。「聽說你因為頭痛而請假,但是現在卻在清潔房間。」 「的確是頭痛。做了個夢,然後後腦一直痛。」我摸摸後腦頭髮,緊皺的眉頭沒松過。 「還是那個原因?」她問,口氣中不太對。 我猜她知道什麼。 我跟她關係很微妙。雖然是我的家人,但她一直都不受我的管制。由於港英政府的懷柔政策,我直到94年才完全把她接進公寓大門。 那時她已經被各種各樣的問題纏身了很久。雖然政府的反射弧總算接上了她,但很多事已經成了遺留問題,她疲於處理從汙染到發展的頭號民生,等到政府提出新界東北發展計劃的時候又被不斷拉布。我對她其實有點陌生,又有點愧疚,只希望時間能帶著她解決一切問題。 但現在我又分析出了另一個重要的點——她和大陸接壤,阿深的事她一定知情。 「沒什麼事,等謎團揭開了就好了。」 我的聲音裡甚至出現了一點虛張聲勢的輕鬆。 「跟你說的事,你有做什麼嗎?」 新界嘆了口氣,拿出一個本子。 自從地震以來,幾乎每個人都會嘆氣,這讓我感到不舒服,但也無可奈何。「你說吧。」 她打開本子,一條一條讀著上面的內容。 「『深圳』是寶安縣所在土地更改了規劃之後出現的城市,但城主換了,新城主也沒有相應的記憶。根據一些生活在邊境附近原住民的說法,他們在邊境兩邊有名字相同的村子,生活著他們共同的族親,現在則都遷到了我們這邊。」 我找到相冊翻開,一張一張的尋找陌生的面孔,從拍照時的站位可以看到我和別人當時的關係,但無論是親近或疏遠的人,都沒有腦海中無法對應的身影。 「深圳市是79年成立的,80年大陸改革開放,他成為第一批經濟特區,有政策和靠近我們的地緣優勢,所以成長的很快,基本五年就像模像樣了。」 「這麼快。」 把相冊放回原位,我忍不住說。 「因為是新生,他的思維和視野跟別的城市都不一樣,又因為一直跟我們在一起,經常提出顛覆當時風氣的大提案,每一個動作都能掀起巨大的波瀾,但之後都證明他做了前所未有的跨越。」 「一直跟我們在一起?」 「對。他很喜歡粘著你,你也經常帶他去各種各樣的地方。」她點頭。「我忘記的沒有你多,我有印象。」 「這樣?我不喜歡細路啊。」我都忍不住吐槽自己。 新界聳肩,接著往下讀。 「同一批特區中,只有他是眾星捧月,前十年甚至壓過了上海的風頭。後來浦東開發,他陷入輿論和持續發展的沼澤,我們回來後他甚至被人懷疑存在的作用。」 「他又不是為了我而生,為甚麼要懷疑他。」我隨口說。 剛說完我頭刺痛加劇,手中拿著的相框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一陣子沒緩過來。 不是吧,這樣被我說中?我一只手扶著墻,蹲下撿起沒怎麼受損的相框,思緒萬千。 新界無奈地說:「他是北京派來專門給你好處的。他也一直處於逆來順受的狀態。」 「也難怪我現在這樣。我喜歡看戲但不喜歡被人當戲看啊。」我自嘲,接著開始處理桌櫃的東西。 「他本人畢竟是太年輕,但確實非常執著我們。一旦開始建設開發了就已經計劃好了和我們的合作。」 「我估他一定過了很久才被政府好好回應。」我把堆在抽屜的廢紙拿出來看了看,確認沒用後直接丟進了垃圾桶。 「據說是他三十六歲的時候。」新界也在笑。「那時候新聞說你們之前都是一���情合作。」 「三十六?」我決定先無視後面那句話。 「對,深港通開通。」 我又想起那天的上海,在鏡頭面前笑的沒心沒肺,言行之間沒有任何破綻,如果不是這些板上釘釘的事實,我幾乎要全信他的話。 深港通,這個機制不會低於現在的滬港通。 我沈默一會,說:「他應該跟滬關係不錯吧。」 「我想應該不是。」新界放下本子。「他們關係很差,因為滬笙和你關係很好。」 我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嫉妒??」 新界無奈的笑:「孩子氣吧。」 「我怎麼會跟孩子氣的人在一起?」我更摸不著頭腦了。天知道我多討厭不夠成熟的人。 「你們應該也沒有在一起。不然他不可能走的這麼乾乾淨淨。」新界又淡定的拋出一顆炸彈。 ⋯⋯是了,前海不知道,新界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只有他和他帶走的過去知道。 我頭痛的有點坐不住了,先終止了這次聊天:「我不是很舒服,你把本子給我我後面再好好看行嗎?」 「我放在桌子上了。」新界起身,「改天我再跟你講我記得的事情吧。你注意休息。」 「好。」我先放下東西,把椅子放回桌旁站在門口目送她離開。 她站在門口穿好鞋,回頭看了看我,眼神有點複雜。 在一家人都是習慣工作制服的畫風之中,只有她沒有把自己當作上班族的意識,雖然有點趕不上潮流,但她也不會過分打扮自己,有她特殊的氣質去補足。 今天她就像出街的女孩子一樣,穿著再普通不過的藍紫格子衫,下身一條休閒褲,短髮順貼的留在兩側,跟往常一樣有點淡然的神情,只是這次不一樣,她藏起了什麼。 「bye。」 「bye。」 我知道吃止痛藥沒有效果,挖開皮層窺視埋藏的回憶的痛制止沒有用,只有不斷地去挖掘,當把想要的東西找出來後,這種傷口才能緩慢的結痂。我也放棄了試圖讓自己好受一些的辦法,走回房間坐回椅子上,打開備忘錄,整理迄今為止我知道的事情。 一個國際化城市,大陸一線城市,最年輕的城市,移民城市,智能城市,法治城市,自信地無以復加的起舞,張揚地熠熠生輝的落書。 但這些是名分,是三十年來來往往的人們創造出的榮耀。他們都走了。 我想知道的是城主,前海的哥哥,穗的弟弟,滬的冤家,和我關係複雜的「小傢伙」。 那個我喊他阿深,帶著他長大,看著他成長,跟他度過短暫歲月,想要一起齊頭並進的人。 三十九年,對於我來說不算多。 但對他來說,是他迄今為止的全部。 你離開了,可我什麼都不記得。 我唯一記得的只有那個夢。 我只遺憾我畫技不精,做不到將它復原哪怕5%,也因為視線模糊,沒辦法用筆去描述那個場景。但我發自內心的想要去還原它,哪怕給我一些過去留下的碎片,讓我望物思情也好。 我在那場夢裡感受到了溫度,像當初看到他名字那樣差點觸及到的溫暖,我實實在在的在夢裡感受到了。 夢是如夢似幻的,但我感受到的是真實的溫存,喚起的是被藏起來的往昔,這應該不是個夢,是他發現了我努力的去找他,轉過身想看看我落下了多遠吧。 我苦笑一聲,繼續我的工作。 我最近苦笑的次數也越來越高了。 沒有回憶的活著,難道才比較快樂? ⋯⋯沒有,什麼都沒有。 他把所有跟他有關的的東西全部帶走了,我的手機電腦都被他刪掉了記錄,連帶著驗證信息一起全部改掉,甚至用了管理員權限抹掉所有cookie。而我記錄下來的那些他的成長軌跡,一起出去的合照,買給他的東西,那些證明他來過的事物,只留下了一些不能快速清除掉的書、被單、專門買來的小沙發和醫藥箱中留下來的藥。 不僅是我不想回憶起他,更是他要我忘記他。 我坐在雜物之間,任憑自己發呆。 他不僅僅是被突然的地震奪走的。 前海明確告訴我大家都在有意隱瞞,但她也在隱瞞。她避而不談了一些細節,而這些細節卻能探測阿深的內心。 我飛速拿起電話約了前海,然後想了想,也發了個短信給新界。然後又緩緩坐回地上,不知所措。 究竟發生了什麼?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感覺就像是心中被人塞進一堆乾草然後點燃,不聲不響的只能放任它乾燒,心慌又煩悶。 他是個城主他沒有超能力,他不能預測地震,但他明顯做了長久的準備抹去他生活的痕跡。沒人能隨意進出我房間和辦公室,但我相信是他的話他會有鑰匙,還有他以前對我說的話,所以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為甚麼他會知道他遲早會消失? 我甚至想去歇斯底里的喊兩聲,朝著那片曾經象徵著他的土地喊,說不定他還聽得到。 大聲喊一句,你為甚麼要心甘情願離開。 大聲喊一句,你有沒有覺得這樣對不起我。 大聲喊一句,⋯⋯ ⋯⋯你是不是怕我會在有你的世界裡傷心欲絕,所以才鬆開手,還給我自由? 可是我不怕傷心啊。我只怕我想不起你。 你不明白我嗎?我是被人借走的土地,我苟活的是借來的時間,歷史還給我的只有無盡的考驗。沒有什麼能夠一直陪伴著我走下去,我所擁有的一切都仿佛漂浮在塵埃之中,沒有什麼真正的聯結到了我的土地、真正的為我所有,無論我怎麼向前走都無法找到哪怕一絲安心。 但你不是,即使是現在這個連你的樣子都忘記了的我,也有一千個理由告訴自己,每當我回頭,你都會在那裡。 不同的信仰,不同的風景,但你會在那裡。 可是現在我回頭,看到的依然是模糊了界限的虛無縹緲,而那個有你的位置,我連定位都做不到。 REMIND YOU 「哥⋯⋯起床咯。」 鹽田推開房門,憂心忡忡的看著自家晚起成���的大哥。 「⋯⋯」蜷縮在被子裡只露出一簇亂毛的東西動了動,然後就是迷迷糊糊的聲音:「終於開始降溫了,這麼好睡的日子你再讓我睡會⋯⋯」 「再睡一天都要過了哦,何況已經十二月了,年終總結一開始就沒時間玩了哦。」 「反正只要我想出去你們都會幫我的嘛,嘿嘿嘿嘿⋯⋯」亂毛一邊縮一邊發出鬼畜的笑聲。 這個人還能不能管了??鹽田頭痛的發出大招:「那我叫港哥過來掀你被子。」 「壯士有話好好說為甚麼要召喚核武器。」亂毛瞬間坐了起來,努力把自己的毛抹順:「你知道他多討厭我天天晚睡晚起,而且我剛跟他鬧僵。」 「我們也很喜歡睡到下午。」鹽田實話實說。「但港哥叮囑我們監督你,不然我怎麼會過來叫你。」 然後手機震動,他摸出解鎖,發現那人發來一個微信紅包,本應該是恭喜發財大吉大利的紅包名上寫著坦蕩的三個大字:封口費。 深圳舉著手機,笑著對他眨眨眼。 誰道天涼好個秋。 「天氣原因干擾?」深圳敲鍵盤敲的啪啪作響。 「對啊。都是王燕然的錯。」上海那邊鍵盤也敲的啪啪作響,但是明顯環境嘈雜的多:「我好擔心飛機不能起飛要在香港住一晚。」 「唉。看著你家那邊的實況圖片,我好——傷心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臥槽下路崩了!」深圳仰個頭把視線回到電腦上就看到了慘烈的一幕。 「你——哈哈哈哈哈儂個則戇徒⋯⋯等等你怎麼又在上班時間打遊戲?」上海自己都想吐槽自己心情變化太快。 「嘿嘿因為我有一群寵我的弟妹啊。」深圳吐吐舌頭回頭看了一眼勞苦功高的福田飛速處理文件的身影。 「那我不打擾你拿人頭了,今晚——」 「今晚要是你去中環住我就飛過去炸了你。」 「⋯⋯幾歲啊你王鵬深,幼不幼稚。」 「我有飛行包你忘了?」 那頭上海直接把電話掛了。 深圳也不管戰局有沒有三路全崩,抓著手機笑得一塌糊塗。 「你做什麼又躲著我。」 香港成功的在去機廳的路上攔截住了深圳。 「我沒躲你。」深圳帶著兜帽說的擲地有聲。「是你覺得尷尬,又發現我最近沒找你。」 習慣他說話方式的香港選擇從旁邊展開這個話題:「是你做的事讓人尷尬。」 「我做我的事,為甚麼你會尷尬?」深圳反問。「我在用我的方式正統的敘說對你的崇拜。」 「讓無人機跟著我去開會不是崇拜,是尾隨,是泄露政府章程。」香港回答。 「立法會開會都記者都能出席,我明明在無人機上面掛了我的工作證。」比手畫腳。 「這是閉門會議,何況你把新議員嚇到了。」不動聲色。 「這是我表達愛意的方式。」執迷不悟。 「不需要你這樣表達你的���。」無可奈何。 「哦不需要我的愛,那我走了。」深圳哼了一聲繞過高他一個半頭的人接著往機廳走。 然後果不其然手被抓住,香港依然一臉無奈。「你就是在等我哄你。」 「你別攔著我打機好不好。」深圳嘴上這麼說,臉上的笑容早就敗露一切。 我究竟是怎麼看上你的。香港真想歎氣。 「好好好,我需要。」 深圳看向無奈勾起嘴角的那人,背景的街道和側面撒來的陽光映出空氣中的微塵,輕輕的飄揚在四周,和他身上明亮的塊面糅合在視野,要命的好看。 「其實那天我出去開會,忘記它跟著你了。 下次不犯了。」 前海的腳步有點不被察覺的搖晃。 走過一棟棟搖搖欲墜的建築,繞行無數崩塌的鋼筋水泥,翻過扭曲的圍欄,跨進熟悉的門房。 一切都一如往常,停留在大家出去上班的模樣。 陪伴她的只有無盡的沈默。 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她穿過客廳,一步一步走上階梯,發出壓抑的嘎吱作響。 在她穩穩地站上二樓的時候,她清楚的聽到了一聲震動,徒勞的在空中迴盪。 前海有點晃神,她走向震動的源頭,從桌上拿起一台手機。 是預設的提醒,屏幕上寫著「叫哥起身」。 這是鹽田的備忘錄。 她深呼吸一口氣,拿著手機走出房間,前往通道的盡頭,小心的敲敲房門,然後再打開。 映入眼簾的是看似無盡的陽光。 「哥,起床了哦。」 她緩緩蹲下,滑坐在地上。 內心猶如火車碾壓過般絕望。 上海買了部新手機。 他把自己舊手機上的東西悉數備份,在勾選的時候,光標停在了一個聯繫頭像上。 想起最後和那人的聊天,他話語裡的不捨和堅決混雜,但卻感覺得到他微笑的語氣,和殘忍的內容。 但他只是在拜託自己去做一件事而已。 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對我們這些想忘你也忘不掉的人才是最煎熬的? 就算改造了你也會被寫進傳奇,就算離開了也不可能走得一乾二淨,就算要忘卻你也霸佔著每個人心中的一席。 怎麼可能說忘記就忘記。 片刻後,他跳過了這個頭像,點擊了備份。 但我答應過你,抹消你的所有痕跡。 他望向窗外,陰陰沈沈的天,似乎是準備下雨。 香港突然想散散步。 他去九龍看看受災地區的回復程度,上了地鐵,時不時向認識的人打打招呼。 從旺角地鐵站出口,沿著西洋菜南街直行,走過兩個路口左轉豉油街。 他只是隨意的向前走,這裡是他的土地,就像自己指印的走向,他一清二楚。斑駁的街道已經呈現出歷史的痕跡,時間剛剛在這些建築上留下新的紋路。 看到拐角的街機廳外面也架起了手腳架,他停下了腳步。 片刻,他回頭,看向自己無意識走過來的路途。
# 我都不記得那天晚上是用什麼心態過去的。 晚上照常去了辦公室,照常加班到兩三點,照常鋪開吊床直接在辦公室過夜,照常頭痛欲裂的醒來,照常下樓買早餐,看財經。 只是中午回了一趟家,沖了涼拿了本子,下午收市之後再次整理起關於阿深的事情。 新界給我的本子似乎是從各種地方抄下來的,開頭是簡介,後面從地理開始、歷史、天氣、經濟、政治地位、回響、評價都有。所有的數據統一在去年更新了,但是有些話前後不太統一,應該是從不同的百科和書籍中拿下來的。 他的地理跟我不太一樣,但他也在哼哧哼哧的填海;他的歷史不久,但處處都是燦爛的痕跡;他的天氣跟我一樣晴朗,但是卻經常被管道過窄導致的洪災困擾;他的GDP總量已經超過了我,HDI指數極高,但是房價也跟我不相上下;他是計劃單列城市、響亮的經濟特區,但卻經常被穗和滬打壓;他是大陸眼裏的唐吉軻德,也是海外眼裏的哈姆雷特;他的評價毀譽參半,但他確實是十足的典範。 他是這樣的一個城市。 一個個性鮮明、獨一無二的城市。 他是社交達人,微博底下的每條評論都會看,心疼他的粉絲跟黑吵架,但不代表他不會教訓他那些失禮沒素質的粉絲。他不會挑架,不該說的不說,有些敏感話題會旁敲側擊一下,多是冷眼旁觀,偶爾幾次失態還是因為我。百科的後面有一些八皮貼的評論,有黑有粉,但從來沒有人否認他在某些方面上的努力。 工作上他是一個毫不持有保守立場的人,政府並不民選,但代表大部分人的民意,從網友的評價看得出來,尤其是最後一屆政府獲得了很大的支持。人員組成——我有點意外——共黨派人士和非共黨派人士有七三開以上的比例,並且人員流動快,很多副級職位都是非共黨派人士擔任,看來他背後確實有人下了心機。* 他在國內幾乎沒有能夠暢所欲言的朋友,有人根據他的微博互動榜分析,交情好的朋友是新加坡和首爾,內地只有亦敵亦友的滬和兄長的穗跟他有良好的互動,以及一線和新一線城市之間互動的話題他也會摻一句,和大家客客氣氣,其他城市也對他不太友善。 他經常被人叫做腐女之都,一是他家的開放風氣和他喜歡我帶出了大量腐女,二是他喜歡看跟他有關的二次創作,本人還寫過一條很正經的微博講述了支持那些愛他的人的重要性。這倒是很符合他的設定,他能這麼說並不意外。 我也很想吐槽我自己,我怎麼這麼快就接受了「我跟這種城主走得很近」這個設定。 自稱自己每分鐘都是黑歷史,每次生日都會在語音平台上掩面回顧去年又做了什麼傻事,但又說過自己做的事情不是為了證明自己想成為什麼樣的人,而是自己就是這樣的人。也提醒過市民因為年輕自己沒有明確的性格,智商基底雖然在,但是很有可能一年一個心態。在日常中他也完全不介意有人惡語相向,似乎也是因為習慣了被人一片倒的辱罵。 沒錯,他太年輕,一看就是一個沒有沈澱隨心所欲的人。性格不明確也是因為並沒有一群人真正的落葉歸根在他的城市中幫他打下角色基礎,也許是快了,也許是從未有過。內地的城市應該都不會喜歡他,他太特別,輕浮又智慧。 但也是因為這樣,國外的一部分城市很喜歡他。像是一些現代科技為主的城市,和他一樣都是不受歷史拘束的人。他能夠跟西雅圖大聊科技產業藍圖,也能跟愛丁堡籌辦文化交流活動,盡他所能的毫無顧忌。 明明深處內地審查和管制的機制之中,還能過的這麼不拘一格,這背後層層疊加的利益關係,實在是捉摸不透,也怪不得他毀譽參半,這麼一個一線城市被改造,所有人都不願再談起。 按理來說,我也不會喜歡他,因為他對於我來說是大陸的縮影,我對大陸的感情和對他的感情不會分離開,而他本身的性格就算深入了解也不會對他身後的黑洞有所坦然,我實在懷疑以前的我對他有沒有耐心。 ⋯⋯他經常在微博秀恩愛,所以每次中港矛盾爆發他都會被波及。 秀,恩,愛? 我又想到了「我跟他到底什麼關係」這個世界遺留問題。 怎麼沒有人copy他的微博啊,我好想看他秀恩愛啊。我無奈的想。 他會不會在外網有帳號? 我靈機一動,立馬打開一些GFW阻擋的網站搜了搜,果然在FB看到一個分組,但是相關帳號已經沒有數據了。 毫無破綻。一個分組無法說明任何問題,因為分組是其他人創建的,只要他的帳號不在,分組內再多的內容都可以是捏造。分組連結的主頁也已經關閉,帳號的所有資料都被刪除,只留下一個殼。 沒想到我竟然是用這種方式接觸欣賞他的科技水平傑作。 據說很喜歡看夜景,很喜歡看,我的,夜景。搬到我家之後幾乎晚上都在看窗外,跟他視頻聊天的人都表示超級煩。 搬到我家? 沒錯,我家曾經有另外一個人住過。我原以為是他經常過來借宿,多出來的東西從喜好看確實是只屬於一個人的。前海也說過他跟我同居了五年,不過我當時覺得應該是常來借宿,並不是正式同居同房,就沒有接著探究。 但是,搬到我家?我唯一知道的同居的雙城是廣州和佛山,他們有同城計劃,所以插科打諢毫無問題。但我和深圳,怎麼可能會有同城計劃?? 我看了眼時間,標記起這個問題,收好本子趕去赴約。 我早了五分鐘到約好的地方,躊躇了一下,先叮囑了服務員儘量不要太涼的東西,水麻煩給溫的,畢竟現在已經入了一月,寒朝剛剛襲來,和那些事實一起讓我猝不及防。 然後我準時踏進包間,兩人已經到達了。新界依然是一臉淡然,前海則在面前的筆電上敲敲打打,依然在加班。 我進來坐好,前海按幾下鼠標退出了正在趕的公文,嘆了口氣:「該來的還是來了啊,新界姊。」 新界不緊不慢喝了口水,看向我:「先直說吧,大佬,我們兩個是串通好的。」 我也毫不猶豫的接著問下去了:「你們是不是幫著他從我的世界裏消失?」 幾秒後,前海痛快地說:「是。」 「為什麼?」從前海嘴裡親耳聽到這個答案,我還是感覺心被人狠狠地擰住了。 「因為他請求所有人,讓你忘記他。」前海吐字清晰,「在你醒來之前,把所有他的痕跡抹掉。」 「他⋯⋯請求的?」我有點激動,「他知道他一定會消失?!」 回答我的是沈默。 過了很久新界才接上話:「他原本是計畫要消失的⋯⋯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他提前消失了。」 我半天說不出話。 竟然是計劃? 計畫著要抹消掉深圳這個城市,然後一場地震提前帶走了他? 所以直接就推平當作軍事基地了? 然後根據計劃,他們讓所有人隱瞞,然後讓我忘記? 我甚至不知道我要開口說什麼。 一大堆的疑問在這個事實面前好像都無關痛癢。 我明明有一堆問題,卻不知道從哪個開始問起了。 前海抿嘴,說:「港哥,並沒有人用非常手段強行在你心裏抹掉他。⋯⋯你醒來之後,根本就沒有再想起他過。」 沒錯。我苦笑。是我再也沒有想起過。 「⋯⋯你們是怎麼計畫到,我會忘記他?」我問到。 又是一陣沈默。 「⋯⋯是阿深說的。他說你一定不會接受他不在了的事實。」 ⋯⋯也是我說的。我曾經對他說過,我不會接受這個事實。 「所以你們就照做了?」我不太確定自己的話語有沒有一絲顫抖。 我忘記了一個活生生的人啊。 「大佬,」新界打斷我,「你現在和內地是什麼局勢?阿深消失了,如果你依然記得,會不會將失去他的心情遷怒到內地其他城市?會不會被悲傷蒙蔽理性?阿深想到了,所以囑咐我們,如果你想不起來了,就讓你不要再想起了。你背負的東西夠多了。」 「⋯⋯而且,港哥。」前海也重新開口,「你的確沒有想起來,哥沒有預測錯。我們在你醒來後第一次見面時你連我都不記得了,因為我總是和哥在一起。如果不忘記我,哪怕是一點點的熟悉感都會讓你頭痛難受,不讓你想起他,是為了保護你不崩潰。」 看見我沈默不語,前海接著說:「你覺得不對勁感覺失去了什麼,是因為你照著以前的生活軌跡繼續過日子,你不是曾經對我說過,你總是會去一些鬧市區,走在路上卻感覺少了什麼嗎?你會在雙休日習慣去旺角和紅磡那邊看看,是因為哥會在雙修的時候去那邊的機廳打遊戲,不少內地考到香港的學生也在紅磡合租,你以前想找他就會去這兩個地方。」 現在我忘記他了,我卻還留著這個習慣。我知道前海想說什麼。 我總是頭痛欲裂,因為我在做一些習慣做的事情卻不知道做它的理由,即使是這樣就已經讓我如此難受。如果我一開始就知道我所有的這些習慣都曾經為了一個人養成,現在還為了他留著,我不太敢想我會是什麼樣子。 那種感受,就是我曾經對他說的,身體被撕開兩半的疼痛。 所以我現在這麼想要找回他,⋯⋯只是我太久沒見到他,想他了而已。 可是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這種感覺要怎麼描述? 就像我在海上漂行,一路上未曾平靜,孑然一身。有一天海浪送來一個木箱,木箱之中有著一個嬰兒,我的路途開始有了誰陪伴。這個小傢伙磕磕絆絆的長大,越來越神采飛揚越來越落落大方,但依然會蹭著我耍賴撒嬌,彼此一起前進。後來有一天船翻了,他沉了,我重新醒來,無端覺得路途海水冰涼刺骨,往前再漂行才意識到,自己覺得冷,是因為曾經有過無盡的溫暖。等我回過頭去找他,早已是滄海桑田,而我連那溫暖是什麼感覺,都忘記了。 坐在寧和平靜的包間,我的心也被人無情的拉扯撕裂,堵在胸口的悶痛彷彿不容忍任何空氣,連呼吸都要竭盡全力,小心翼翼不讓某些東西衝破控制。 你對我這麼重要,我給你的灑在了你的空間,你留下的佈滿了我的旅程。你離開我是一場預謀不到的意外,我離開你的唯一方式是忘記你。 不忘記你,我連走都走不下去。 我在晚上又夢見了他。 我在他的城市被他牽著前行,在他身後我依然看不清他的臉。 手上傳來了確實的溫度,他用左手牽著我的右手,皮質細膩膚色蒼白,矮我一個頭,淡棕色髮尾,是輕易能夠順毛的身高差。 夢中一會迷霧一會清晰,我每次喊他阿深,他都會回頭問我怎麼了,可我完全不記得是什麼樣子,聽不清他的聲音。 碧藍如洗的天空下有著浩大的施工,矮小的握手樓轟然倒下,取而代之的將是現代前衛的寫字樓和配套小區。旁邊的店舖,路上的汽車,疊影的綠茵,他眼神有著光。 旁邊有著剛建好的建築,改造完畢的公園,提著行李的人們,彷彿每分鐘都是新的樣子,每一瞥都是新的人群。 這就是他,新城深圳。 我猛然明白了這場夢的意義。 把記憶都刪除,心才有空間去容納新的未來。 阿深在對我說。 *這個是看野史看到的,只有四成把握。雖然我去市人大代表和政府官職網站粗略統計過確認是占了可觀的比例(大概30%~35%),各大官職的副職也確實很大一部分是非共黨人士,但是由於你懂得的原因,算不算數很難講。野史也有分析到這個比例所證明的事情。
# 沈寂了一陣子的摩天輪又開始對外營業了。 家裏今年的娛樂活動跟往年有些不同,新界依然默不作聲,九龍倒是建議去鬧市遊玩,港島依然在做好傳統的慶祝,離島唯唯諾諾的在一旁補充建議。已經有了本地人的城市過年總是會熱鬧一些,我們減少了坐在屋裡的時間,多出去外面看看郊區綠地,也去了不少街道感受過年的氣氛。 我是一點都不想去拜訪特首的,一些人有所暗示我還是去了。當時是小年,高層人士在office包餃子,我去簡單呆了一陣,道了祝福就離開了。 畢竟還有一堆公文在等著我,即使是小年,我和弟妹們也從未有過。 四天很快過去,轉頭又要開始上班了。開工第一天要互派利是,我提前在前一天晚上準備了一打紅包,包夠人數後卻習慣性的想要再接著包。手僵了一下,最後還是多準備了一些。 我用了半個月去整理我的生活。 我不再去探究那些迷霧,他也再沒有出現在我的夢裡,我在試圖去把自己的狀態調整恰當。有些無意識的習慣我不再去思考如何形成,有些下意識的動作我讓它順其自然,不再為難自己,也不再衝動行事。 這一點都不效率,的確不是我的風格,但我暫時不想改。出街在外習慣走外側,在閒下來的時候走走購物景點,加班累了望著小沙發發呆,晚上繞著中環走一圈,零散的東西重新收拾好工整的放在抽櫃裡,我沒有捨棄掉。 我知道我總有一天會改。但現在或許不是時機,等到我用足夠的時間去消化他。 我需要休息一下了。 有些事實實在是太過殘忍,無形之中已經壓垮了我的心理防線。我把我自己想的太過堅強,忘記了無論多麻木的人被打到軟肋都會覺得疼。我放下了這些磕磕絆絆的恩怨,讓事實在腦海裡好好的沈澱,沈澱到我能接著啟程為止。 所以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麼我會在下班路上想去坐一趟摩天輪,但我還是去了,買了票坐在包廂,靜靜的看著視野慢慢變的寬廣,霓虹慢慢浸染江面,漆黑的夜晚有著幻彩的光。 我不知道做什麼,也不想打開手機,無所事事的看著外面。 今天是開工第一天,上下層互相拜訪派開工利是的時候,我知道我的一些習慣又出現了。口袋裡裝著多出來的那些利是,活動後有點心不在焉的辦公,下班的時候在門外躊躇了一會,晚飯去了想去的餐館,然後我沿著岸邊散步,看到了這個摩天輪。 我很久沒有真正的審視自己到底在想什麼了,我必須要停下來,好好想想。 初二那天,我收到了兩條星加坡的短信。第一條是調侃和祝福,恭祝我的假期比他多兩天——實際上我真正休息的時間只比他多一天,也表達了新的一年要繼續拼搏的祝願,全文不偏不倚看不出任何傾向,完美的星加坡外交風格。 第二條就只有一句話:「有時間的話過來說說你忘記的事情吧,我會約一個朋友一起告訴你。」 我跟星加坡,不算熟,但一點都不陌生。他比我早被納入英國的版圖,但早期我和他並沒有什麼關係。後來因為中國的局勢動盪,一些組織跟他們那邊同盟,我們才開始相互照應。只是後來我們兩人都開始各打算盤,本來就不深的友誼也這麼消散,關係回到了不尷尬的狀態。 後來我把他當成膠著對象,在公共場合表現出了一些意圖,他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欣然接受了我的敵意。 我總是和我棋逢敵手的城市相比較,評判自己的優勢和不足,將對方當作假想敵反省自己。一方面是自負,一方面是國際輿論的壓力。同為亞洲四小龍,我跟他曾經不相上下,直到他在三個重要指標上遠遠甩開我,我才收回目光轉向上海。 但是現在我也不用再和上海比較了。一個國家只需要一個國家級金融中心,我和他的道路不會相同,也許錯位,也許敗北。或許我可以和珠三角一起,⋯⋯和深圳一起構成另外一個國際都會體,但已經沒可能了。 星加坡和我不同,他有著近乎完美的處世圓滑,不知是先天優勢還是後天所致,如果是後天所致,那一定是非常糟糕的經歷。我跟他已經是非常標準的友好關係,本來不會再有「我們出來聊聊你想聊的東西吧」的邀約才對。想到是他把U盤給了我,他在深圳心裏,應該也是個舉足輕重的人吧。 約了朋友,他又約了誰呢? 三十那日我們把家好好清掃了一次,那些因為被抽走裡面物品而多出來的東西,他們默默的幫我收拾好,也沒問我該怎麼辦,抹去塵埃後依然好好的放在那裡。我連續四個月的心不在焉,他們看在眼裏,幫我安排好公文,跟上面打太極,讓我在圖書館和大學浪跡天涯。我一連幾天沒出現,他們也只是打錢給我。 我知道現在已經一觸即發了,我知道我的市民過著怎樣的日子。我依然為我的處境而憤懣不平,沒有去為他們發聲的內疚時刻啃咬著我的心,我其實沒有什麼長遠對策,我做什麼都帶著一點盲目性,我現在還在為了無關緊要的事情漠視他們,是對他們的背叛。可是我真的需要喘口氣,好在接下來的日子裡繼續苟延殘喘,去平復自己。在我還能被稱為我之前,我要先明白我要如何定義。 只是當危險再次臨頭,我和我的市民又如何保持理智? 我曾經被人一步一步拖下泥潭,不知道掙扎多久才踉蹌起身。我的問題是只屬於我的問題,如何保住自己,如何不入計劃的大流,如何跟這個傀儡正府周璇,我一定要慎重。 摩天輪升到了最高處,我看向我自己的夜景,又忍不住想起了一個人。 我不知道到底怎麼說自己對阿深的感覺。他代表了太多太多,那些複雜的、混亂的對他的定義蒙蔽了我的雙眼,我無法去公正的描述他,也不知道他在我心裡究竟是什麼位置。或許我以前是喜愛他的,但我不能去接近他,因為他就是深淵的守門人,我必須對他心無二念。他的信仰、價值觀、處事方式跟我都是天壤之別,而我至今也維持著一如既往的作風,想必以前的我也清楚,他會害我,也在幫我。 但我對他敬而遠之了嗎?我想沒有,我跟他之間一定有一段刻骨的感情,他主動要我放棄他,我也沒有將他徹底格式化。我已經忘記了我是否會不定時去凝視著他,但我一定會記的很清楚看著他成長的感覺,抬頭就能看到的風景,想憐惜卻不敢觸碰的氣息,一個被慾望無窮無盡吞噬的都市,奔跑的路途一定磕磕絆絆吧。 他從一窮二白成為Beta-,這種驚人的成長速度,我應該會害怕。恐怕還不只是害怕,嫉妒、憤怒、蔑視,他是我親手帶起來的雙刃劍,那些複雜的感情未經調和就會宣洩在他身上。我跟他到底該如何相處,我想像不來。 或許他是一個劍拔弩張的城市,但我卻無端覺得他應該很溫柔,這個想法,我也不知道從何而來。根據本子上的一些紀錄,有人曾經提到過我和他有不少利益衝突,在我和他之間,穗選擇了我,而上面也給過他指示,他不僅被我壓著,還被滬壓著。他跟我的一部分職責也是相近的,兩地太近了,摩擦也經常發生,我們應該都會對對方很不滿才對。 摩天輪開始慢慢的往下掉,我該走向出口了。 那麼,我是該繼續前行,還是回頭再找找他的蹤跡? 剛想到這裡,我感覺到了有規律的震動聲,我手機響了。 我有點煩躁的拿起公文包找手機,一時不記得到底放在哪,無目的的亂翻。 但這一個動作讓我堅定了該往哪走。 我在夾層裡找到了一張拍立得的膠片。 雨後的星加坡的天空亮的我忍不住拿手擋了下眼。 星加坡在一旁笑:「光顧著加班忘記出門曬太陽?」 「這倒不至於。」我揉揉眼睛,「一直都睡不好。」 「你失眠症?」 「是吧。自從地震醒來就沒怎麼睡好過了。」 星加坡揚了揚嘴角,沒有說話。 「久等了~」一個聲音從遠到近,來人笑呵呵的來到我們面前,用韓語說了聲你好。「oh香港,很長一陣子沒跟你打交道了。」 「是啊,真的好久不見了。」我也笑了笑,望向他。 我怎麼就忘了這個。 新界的本子已經告訴過我,深圳在國外關係比較好的朋友,一個是星加坡,另一個就是首爾。他熟悉韓國的語言和人民,必然就會跟韓國城市關係好。 只是現在韓流大行其道,我原以為只是單純的友好城市,確實沒想到他們的關係是真正的情同手足的友誼。 而且首爾這個人,我認識他的時間比阿深的年齡還長。當年一起拋頭露面的亞洲四小龍,現在已經到場了三個了。 「春節也剛過,你最近忙嗎?」首爾問我。 「忙死了。全世界不都在等著看我接下來的投資價值嗎。」我嘆了口氣。 「看來我們的狀態都不太好嘛。」首爾也露出了一點疲憊的神色:「阿星是政權更替後一些前所未有的挑戰,我是固化的社會階層和政府貪污,台北更麻煩,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忙。」 星加坡聳肩:「不做些變革,怎麼可能持續社會的活力。我的國民也沒有人願意開歷史的倒車。」 這個話裡有話,真的相當有水平。我內心已經為他鼓起了掌。 「不過我們竟然是來聊賀瑞斯想知道的事情的,就還是放下這些問題吧。」星加坡笑著指指他家別墅,「進去坐著聊?」 「哦天吶。你竟然沒想起他長什麼樣。他那麼可愛!」 「⋯⋯夠了,又不是我不想想起他長什麼樣。」我有種忍無可忍的感覺。 聽著我說我迄今為止知道的東西,他們兩個都喝了點酒,現在的首爾已經有了點醉意,講話也輕浮了一點。 「可惜,我們當時真的把所有照片影像都刪掉了。不過腦子裡還記得。」首爾放下酒杯。「他比你矮一個頭,外表只有十五六歲,確實跟你不像,跟大陸其他城市也不太像,不知道怎麼描述。你說他有淡棕色髮尾,是因為他長期在亞健康狀態,他十幾二十歲的時候髮色應該比你夢裡的還淡,他三十歲後的頭髮已經黑了很多了。而且他發展得太快,身體消耗大,基建幾個指標也不太好,又總是無節制加班,所以一直都一副臉色蒼白的樣子,你可以直接理解成他營養不良。」 「營養不良?他可能是中國城市裡少數的隨時能舉全城財力物力做事的城市了吧?」我提出疑問。 「畢竟是新城,而且他和北京以前跟你一個毛病,缺乏長期規劃,所以後來積攢了一大堆問題阻滯了他的發展。」 「比如說二線關。不知道你在夢裡有沒有注意到,他臉看起來比較圓但整個身體看起來很瘦,是因為二線關分割了他的發展,讓他很長時間都沒能再接著長,所以還在十五六歲的階段。」星加坡接著說。 「前海說後來他拆了。」我說。 「是拆了,經濟特區概念擴大到全市,二線關名存實亡,但他發展太快,有些問題已經非常嚴重了。」首爾說。「我的人民在關內居住,經常跟我說關外的亂象和基礎設施讓人們非常頭痛。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土地的徵收和違建,讓他無地可用,房價泡沫嚴重,但誰讓他潛能無限呢,好歹是沒破滅。」 「⋯⋯跟我有關嗎?」我斗膽問了一句。 兩人對視一眼。 「嗯,據說有。」 這就很尷尬了。我訕訕地想。 怪不得我身邊的這些人看到我尋找阿深的時候表情都這麼微妙,看來我以前確實待他很刻薄啊。 「可以這麼說,如果你不這麼對待他,你就會失去你既得的利益和優勢,所以我們都可以理解。只是一直以來都苦了他。」星加坡看出了我的想法,安慰我。 「當然,中國大陸的心思我們也不要去想。大陸就是個洪水猛獸,成也在他敗也在他。據說他就是為你而生的,所以他無論怎樣都要為你讓步,做好他的紐帶作用。」首爾大大咧咧。 「可是我們應該會走上對立的道路才對。我們的功能比較相似。」我說。 「是啊,反正你是一直把他當成對立面上的人。我每年都會拜訪你們兩個,我要勸你放下成見好好跟他合作,又要去他那給他順毛安慰他你總有一天能跟他好好在一起。」星加坡笑得溫婉。「說實話,在出了這件事之前,我對於你們兩個一定會在一起這件事毫無懷疑來著。」 「為什麼?」頭一次聽說星加坡會對某件事篤定,我瞬間精神了。 「長遠利益。」星加坡說。 ⋯⋯喔這樣啊。 我又靠上了椅背,幽幽的說:「我最信不過的就是內地城市,你跟我談長遠利益?我之前只會對他們敬而遠之,現在也是沒甚好感,就算為了利益我也不會真的有跟他們多親近。」 「我們不是在討論個叫深圳的變量嗎?」星加坡笑眯眯。 「能是多大的變量?」我也笑著問他。 「你好歹也是推斷得出來,你是喜愛他的吧?」 「阿星,你別忘了你可能比香港更喜歡他哦,不要失去判斷力。」首爾在一旁煽風點火。 「沒錯,你不要⋯⋯what??」 我足足反應了五秒才把思路拓開。把記憶倒帶到三十秒前,我面前這個人說「我對於你們兩個一定會在一起這件事毫無懷疑來著」。 「但我從他沒走之前幾年的觀察來看,他確實讓香港乖乖就範了呀,雖然不是全面就範,有種屈辱戰敗的感覺。」星加坡側頭反駁首爾。 「⋯⋯你喜歡他??」 我前所未有的愣了一陣子,想要說點什麼讓自己穩住腳跟,但一開口還是毫無用處的廢話。 星加坡看到我這個反應,終於笑出了聲。但可能是知道了他喜歡阿深的事實,我在這笑聲裡只聽出了苦澀的味道。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他意猶未盡的拿起高腳杯喝了一口。 「阿深都不在了,不是嗎?」 這或許是一個比我更加心痛的人吧。我想。 我尚會去自我保護,他卻連保護自己的方式都沒有觸發。他不處於這漩渦之中,看的比局內人更加清楚,沒有立場去展現感情波動,傷的也會比局內人深很多。 說起來,為什麼只有我會去忘記他? 我直起身問他們:「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只有我忘記了他?」 「這個問題,你不是該問你自己嗎?」首爾莫名其妙。 「我的意思是,喜歡他的人很多,⋯⋯比我喜歡他的人也很多,為什麼只有我會忘掉他?」停頓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該是怎樣的感情說出這句話。 星加坡淡淡的說:「你不是地震了嗎?他也是地震。可能是你們在地震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吧。」 發生了什麼? 沒錯,新界沒說,因為她不一定知道;前海沒說,因為她也不一定知道;但總���人會知道的,如果我們地震的時候在一起,那就會一起被發現。 星加坡看出了我在想什麼,拍拍我肩膀:「不要急。你這陣子一直在上心阿深的事情,先緩緩自己的狀況吧。畢竟你現在要問他們,他們也未必會回答你,你已經跟他們溝通過了。」 我沒什麼好說,只能點點頭。 「你最近不是在重新整頓嗎,跟你的尋找不衝突?」首爾問我。 「衝突。」我實話實說,「我也在抉擇以哪邊為重。前兩天找到了一個線索,所以選擇先過來找你們了。」 「什麼線索?」他倆眼睛一亮。 「一張膠片,沒什麼內容。」我拿出來給他們看。 首爾嘖嘖稱奇:「沒談過戀愛的人就覺得沒什麼內容,恭喜你,你忘的挺多的啊。」 「⋯⋯」 又聊了一點有的沒的,我們都各有工作,所以便邊聊著事情便來到機場,星加坡送我們。 「雖說如此,我們也真是什麼都沒留下啊。」首爾感嘆一句。 「對了,U盤。首爾,U盤有東西想請你翻譯。」我猛地想起,拿出電腦。 「什麼東西?我看看喔。」首爾感興趣的湊過來。 「阿深留下的U盤,有個文檔都是韓文寫的。」我插上U盤打開文檔,他接過電腦看了起來。 「大概寫了什麼?」我問他。 「⋯⋯」 他沈默了。 「是什麼?」星加坡問。首爾沒有回答我們,動起鼠標把東西好好看了一遍,有些地方還用光標選中了一下。 「⋯⋯噗⋯⋯哈哈哈哈。」 首爾對著電腦屏幕笑出了聲。 「是他的傳記嗎?還是——」 「不是,不是。」首���一邊笑一邊擺著手。沒有笑的很誇張,他卻用手背抹了抹臉。 他把U盤拔出,合上電腦還給我:「好好保存。」 「是什麼?」我不知所以。 「是你。」首爾說。 「⋯⋯我?」 「那個文檔,寫的全都是你。寫的是你的輝煌。」首爾說。 「從他出生那年開始,他對你的所有觀察,他記下的都是你跟其他城市完全不同的地方,那些你的建設,你的社會風氣,你的政治經濟,你的優秀,那篇文檔就是你的表揚冊。 他在最後一段寫了你的困擾,寫了你的頑固不化,但也寫了你的光芒從未退去。他說,你的優勢沒有任何一個城市能夠匹敵,即使受到了致命的牽連,你依然無與倫比。很多環境描寫和人文描寫,純粹是一個普通的視角對你的觀察,從頭到尾沒有一個「我」字。 整篇文章像是一氣呵成的,這篇文檔,連帶這個U盤的內容,應該就是為了給你看的。」 沈默了幾分鐘後,星加坡溫柔的笑了起來。 真是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傢伙。 我也笑了起來。 飛機抵達香港時正好太陽初升,背著朝陽,我拿出那張拍立得。 一位少年在天星小輪的甲板上高舉著手機拍攝維港的風景,而當時的我拿起相機,把背對著鏡頭的他和維港框在了一起。
# 我剛到辦公樓門口遠一點的地方就看到前海有點急促的走出大廳,拿出手機,似乎是準備叫車。 「有事?」我打了聲招呼。 「嗯,有事。」她笑了笑,拍了拍瀏海,問我:「港哥找我有急事?」 「沒有,只是準備跟你敘舊。」我說,「我已經找完新加坡和首爾了。」 她驚喜的睜大眼睛:「港哥你這個速度會讓我懷疑你不上班。」 「⋯⋯我還是上班的。」我有點被戳中痛處的感覺,「諸多原因。」 前海笑著比了一個OK的手勢。「嗯,」她正起身子,「我應該知道你過來想跟我聊什麼,不過我今天要去找汕尾聊事,你⋯⋯可以當我司機嗎?」 「?」我有點疑問。 「我是去解決深汕合作的事情。」她提醒我。 「我車在車庫。」我友好的指路。 前海滿心雀躍的跟著我走:「港哥你也可以當翻譯欸。」 「你還需要翻譯?」 「看板也好啊,乾脆約汕尾在交流會見好了,刷你的臉拉生意。」 「很欣慰我和上海有相似的用途。」 「前海。」 「嗯?」 「你可能覺得我多疑,我真的感覺汕尾在抗拒和我的接觸。」 前海完成手上放文件的動作,默默的抬頭看了我一眼。 「我以前是不是跟他有過節?」我追問。 「你⋯⋯」前海頓了幾秒,「你以前有個外號叫東亞醋王。」 「⋯⋯」我看了一眼有意避開我視線的汕尾。 Are u serious? 我又看回前海。 她無奈的笑了兩聲:「事情是這樣的。你跟他都很倔,你們相互關心的方式也很彆扭。每次他出去外面合作你都會跟他因為雞毛蒜皮的事吵架生他的氣,我覺得你應該是擔心他吧。汕尾呢就是那些無辜的牽連者之一,哥魅力也挺到位,所以你⋯⋯」 「我經常不爽他。」我用自己意想不到的速度接受了自己的負面設定。 「Bingo。而且哥其實在新聞和中央面前打了不少公關牌,但你基本都當真了,所以會很介意他的不專一⋯⋯或者說,你會挑刺,對他處事方式本身就有不滿。」前海接著解釋。 「所以我以前,對他應該很刻薄。」我說著看向她,她微微點頭。 「⋯⋯汕尾是真的有點怕我?還是不待見我?」我還是不太想接受這個事實,畢竟因為私事遷怒別人而留下壞印象實在不該有。 「不待見⋯⋯大部分大陸城市都不待見你吧。但是他不會因為這個而干擾他選擇告不告訴你哥的事情。」前海說的比較繞,拐彎抹角的傳達她的話裡有話。 「那我就放心了。」我拿出手機打開 聊天室,找到汕尾的帳號,毫不猶豫的按下申請。 確實是有點不可思議,汕尾送信給我的第一條訊息是一張照片。 「這是市民中心,是市政府所在地。」他緊接著發。「我猜你夢到了這裡。不是的話我也沒有辦法了,這是我在相機膠卷裡找到的最後一張照片。」 這不是個貓耳朵嗎,我有點想笑。 「他領導人喜歡養貓?」我問汕尾。 「你以前也說過這句話,他記了很久。」 隔了一會,汕尾又發了一句:「你的不少話,他都記了挺久的。」 我仔細地想了想,有點感慨。 「我找他也找了挺久的了。」我回他。「像是我說,我無法接受失去他?」 「嗯。他一直跟我抱怨你對他說的甜言蜜語份量不夠,蓋不住你對他的刻薄。」 「他不討厭我嗎?」 「哈哈哈哈我問過他這個問題,他說:超級討厭,但更加喜歡,抵銷過後還是喜歡的。」 我也無聲的笑了。「內心活動這麼複雜,他不累嗎?」 「特別累。據說在他不同年齡段認識他的人湊在一起,能快速整理出他喜歡你的心路歷程。」我感覺他討論這個話題時相對於其他人來說沒有那麼隔閡:「我就屬於後期他心累的時候遇到的。三十幾歲深汕特區計畫,我跟他開始合作,也正式接觸到了他這個人,感覺他真的被這段感情折騰的心很累。」 「我一直不正視他,不把他當回事,他的熱情消退了?」 「很難講,他那種人,你猜不出這一秒他會想什麼,也摸不準下一秒他會做什麼。」 我停下瀏覽網頁,回覆他:「他很讓人捉摸不透?我看他應該不會讓人因他的性格而覺得他很麻煩。」 「不,他的性格不會讓任何人覺得他麻煩,因為他從不麻煩別人,只麻煩自己。他的很多跟經濟發展無關的���規都對自己很苛刻,像是讓所有外來人辦理居住證,行人闖紅燈,還有上車繫安全帶,他都非常到位,抓到就是罰。你可能沒辦法明白對於這邊的社會來說有多狠,這些法規到現在除了他就沒有內地城市實施過。」那邊看來也放下了手中的事:「多少人贊他就有多少人罵他。」 「罵他什麼?意識太超前純粹添堵?當代內地年輕人不至於沒有現代文明意識吧?」 「罵他大事管都不管,小事天天罰款。」 我沒忍住哈哈笑了幾聲。「大事他也管不了。可是這些法規某些方面來說也能體現他與其他城市的差距,如果全市本身能遵守這些法規的人四成不到,那他也沒有這個底氣要求人們遵守。」 「年輕人比較擅長接受新想法吧。我去深圳的時候總覺得哪都要注意哪都不適應,現在也沒的給我這麼覺得了。」 我若有所思。看來深圳的領導階層未必就是一個多麼敢於無視中央的人,但他們依然還有當代青年的工作態度,所以在底層公務員較集中的機關單位——比如說交警部門——容易坐上有責任感的人,一口氣把事情做到完備,雖然充滿極權色彩,但確實是一個進步。 社會就是這麼矛盾,所有的判定都是相對,有利就有弊,永遠都是步步為營。 我回他:「他的鋒芒畢露讓我很懷疑他的地方權利有多大。」 「只要不跟上級法規衝突就行,還有一些實打實的權力他也拿不到。」 「這個我知道。」 「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出來,他其實是一個佔有慾比較強的人,而且很強勢。不過大家都看不起他當他是個小孩,他性格也難捉摸,對外不是很明顯。」 「看出來了。很意外他放過了我。」 打完這段字,一段繁雜的思緒開始在腦海中糾纏,我停下了動作,默不作聲。 「怎麼了?」對方問。 我深呼吸,慢慢開始理清自己的思緒。 「我不記得他了。所以我不知道他對於我來說是什麼樣的人,以前的我究竟對他是什麼感情。 「現在我知道,我一定是喜愛他的,但一分是愛,一百分也是愛,我有多愛他,我會怎麼對待他,我只��到了一個架子,知道得越多我就越愧疚。 「我也知道,我以前待他不好,我從我家僅留的片段看到我從未重視過他,講實話,看了他這麼多資料,我也不覺得跟他合作對我來說有什麼明顯的利益。」 「那是你的規劃到現在已經把他隔開了。」汕尾回我。 「是,是我推開了他,後來拉住了他的手,但也無法把他拽到我身邊了。」我回復:「所以我更想知道我究竟怎麼對他。只是我沒想到他真的這麼重要,我自己都看不懂我自己了。」 「沒想過你會有這樣的一面?」 「沒想過。或許也是我的失誤,我沒能在他誕生時就擺好心態,讓他就這樣離開我身邊。我現在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帶走了他,是地震,是所謂更新改造,還是他自己早就想走?」 「都有。」 過了一會汕尾接著說:「你可以不用這麼愧疚。你直到失去才意識到他多重要是常情,這樣的你很香港,沒有什麼對不對得起的,何況都過去了,再批判你些什麼也沒意義,你已經把你自己折磨過了。」 我的心情複雜又無奈:「你這個安慰方法也很深圳。」 「我可以這麼跟你說,跟他玩得好的城市,多多少少都受到他特立獨行的影響。他以前就是這樣言之鑿鑿的安慰我的。他太有個性了,他把他活成了他自己的樣子,並且隨著時間增長越發獨樹一幟。有時候你真的不能想像他開會中途休息拿手機放鬼畜。」 最後一句我差點爆笑出聲。 「他都喜歡些什麼歌手?」 「他歐美日韓港台內地的歌都聽,永遠貼近潮流的人,你很難講他喜歡什麼歌手。他就是什麼歌都聽,包括鬼畜。」 「我的意思是,他聽歌有一套自己的品味吧?」 「這個他倒是自己說過,他聽的歌都很⋯⋯浮誇。我是說浮誇那首歌。」 原來他是那樣的心理狀態嗎⋯⋯我好像反應過來了什麼,但結合汕尾的話,我又好像什麼都沒瞭解。 「你在迷茫嗎?」汕尾一語即中。 「⋯⋯是。」我回答。 「這麼說很不客氣,但是他已經沒了,那就還原不回來了。你心裡的迷茫總是找不到答案的。」汕尾的語氣讓我懷疑他之前那幾句也沒有要安慰我的意思,「我從前海那裡聽說了,你已經廢了快五個月了。這個旅程或許要走到頭了,你可能要選擇結束了。」 「或許我要選擇了。」 沈默很久,我回答他。 五個月了。 一眨眼就五個月了。 從一開始我想要知道我少了誰的時候,我從未想像過,我會這樣深究到這個人身邊的一切,但卻至始至終都沒能明白他對我的意義。我倒是曾經想過,是不是得到了什麼線索我沈睡的記憶就能被觸發,可惜現在五個月,我除了幻覺什麼都沒找到,只有那兩個夢還在試圖告訴我我的努力不是白費。 當我從震後醒來時好似夏天剛剛落幕,如今最寒冷的日子已經過去,對亞熱帶的城市來說,即將開始的依然是夏天。 這場旅程真的要走到終點了嗎? 當然需要一個結尾,但不是現在。 我想知道我為什麼會忘記他,我想知道地震那天究竟出了什麼事,我想知道他為什麼會準備著離開我,我想知道以前的我是怎樣面對自己喜歡的人,以及我還要面對那個面對自己喜歡的人的我,告訴自己我的功與過。 日後,盡量別教今天的淚白流。 「也就是說,我還差一些他小時候的信息?」 「嗯。你可以去找滬、東莞和穗哥。雖然你已經掌握了這麼多信息,但想要說服他們破壞約定告訴你還是有難度的。」汕尾說,「尤其是從他小的時候認識他的人,見識過他從小至大扭曲的心理轉變,自然會站在他那一方。」 「而且要整理他們的話,也相當有難度。」我思索。「我的自我認同又要遭受譴責的風吹雨打了。滬應該是這三個人裏既瞭解阿深又和他有一定距離的那個,但他寧願騙我也不講出來這件事。」 「他們自己在三個月內整理自己的心情都很難了。我整理不了,所以我決定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這方面汕尾毫不隱瞞,「我不支持深圳這個決定。我不希望他的付出被一聲不響地丟棄。他自己在一開始就做好了脫身的準備,他連自己都輕視自己的付出,但我希望他離開後有人能夠記住,就算全世界忘記了,你也不該忘記他的,告訴他他的努力都不是白費。」 「喔,等等,」汕尾緊接著發,「你還可以去找一個人,不,兩個人。一個是86年和他建交的休斯頓,一個是14年和他柏拉圖式交往的西雅圖。」 盯著這條短訊沈默了一會,我回復:「如果你這麼說是想讓我找回當年當東亞醋王的感覺,那我確實是找回來了一點。」 我隔著屏幕都感覺得到汕尾在賊笑:「說起來你可能不信,當年的4月25日是西雅圖的『深圳日』,5月11日是深圳的『西雅圖日』。」 「這個太過分了。」我真誠地表達我的內心想法。 「好多人差點以為他要離開你了。當時你們分居冷戰,他已經對你仁至義盡了,前海也在逐步走上軌道,大家都以為他對你的感情已經消失殆盡了。」 「然而沒有。」 「當然沒有。你太小看你自己了。深港通開通後你特別主動,你們可膩歪了。」 「wow,interesting。」我給過去的自己起哄。 「你是準備給過去的自己收尾嗎?」汕尾問。 「嗯。我的過去是一本太過沈重的書,每次我想翻開它跟過去和解,都會因為太累而無法讀下去。」 但現在我身旁有人陪著。雖然他已經陪我走到了他能走的盡頭,但他依然還在我身邊。 我曾經無數次的想要回溯我自己、和自己對話,但都失敗了,但現在我需要再回溯一次,而這次,我希望能從他開始。 「對了,那張照片。」 「我沒有夢到這裡。」我回他。「但我會在夢裡找找。」 我發了一個簡略的信息給休斯頓,表達了我的意願,訊問他是否願意找個時間空出來讓我登門拜訪。他很快回復了我,告訴我市博物館的友好城市專區裡還有深圳的資料,同時表達了無法與我相見的遺憾,因為他正處於忙的抽不開身的狀態。但為了彌補這個損失,他把手中所有跟深圳有關的檔案都發給了我。 不管怎麼說,我都非常感激他。作為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關係,他能這樣幫我這個「朋友的朋友」,還主動給予了我一部份市政府的工作資料,我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了。 鬼使神差的,西雅圖主動聯絡了我,表示願意告訴我關於深圳的事情。至於地點他表示隨意,只是我需要提前告訴他時間。 「深圳告訴我,我可以跟你說說什麼了。」在email中,西雅圖這麼說。 我一時無言,只能不停的表示感謝。 「對了,希望你可以帶一瓶維他檸檬茶過來,我慕名已久。我很樂意帶你去嚐嚐西雅圖式的咖啡。」西雅圖認真的回覆我。 我不用想就知道是哪個笨蛋耍的花招。 兩天後我拿著簽證飛往西雅圖等待轉機,坐在候機廳裏心事重重的敲著筆電,有個人自然的走到我面前hi了一聲。 「久仰大名。」西雅圖笑咪咪的說。「雖然這麼說比較輕浮,請問您有帶檸檬茶嗎?」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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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霞 2022 年 9 月 7 日文
不久前,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還在高歌猛進:他在中共內部鞏固了權力,將自己的官方地位與中共標志性領導人毛澤東並駕齊驅,他取消了主席任期限制,可終生領導中國。在國內,他自詡減少貧困獲得了長足進展;在國外,他聲稱把中國的國際聲望提升到了新的高度。對許多中國人來說,假如為了民族復興,習近平的強人策略或許還是能接受的代價。
蔡霞,習近平的弱點-狂妄與偏執如何威脅中國的未來, 歐洲之聲,2022 年 9 月 7 日。https://sinoeurovoices.com/news/11646
表面上看,習近平仍然很有信心。在2021年1月的演講中,他宣稱中國“不可戰勝”。但在幕後,他的權力受到前所未有的質疑。習近平摒棄中國長期以來的集體領導傳統,營造讓人聯想到圍繞毛澤東的個人崇拜,從而激怒了許多黨內人士。與此同時,一系列政策失誤甚至讓他的支持者大失所望。習近平對經濟改革倒行逆施,對新冠病毒大流行應對無能,摧毀了他在普通人心目中的英雄形象。在私下裏,中共精英的不滿情緒正在上升。
我曾有機會長期近距離觀察中共的宮廷內鬥。在中央黨校任教的15年期間,我幫助培訓了數千名在中國官僚機構任職的中共高幹。在任教期間,我就黨建問題給中共最高領導層做過咨詢建議,2012年退休後繼續這樣做著。2020年,在我批評習近平後,我被開除黨籍、被剝奪退休金福利,並被警告我的安全堪憂、處境危險。我現在流亡美國,但仍與中國的許多關系保持著聯系。
在今年秋天的中共二十大上,習近平預計將獲得第三個五年任期。盡管一些黨內精英對習近平越來越不滿,意味著他爭取連任不會完全沒有爭議,但習很可能會成功,而這種成功將在未來導致更多動蕩。在獲得史無前例的額外任期的鼓舞下,習近平可能會在國內進一步收緊控制,並在國際上提升他的野心。隨著習的統治方式越來越極端,他所引發的內訌和積怨只會越來越強烈。黨內各派系之間的競爭將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激烈、更複雜和殘酷。
到那時,中國可能會陷入一個惡性循環:即習近平采取更大膽的行動來對被意識到的威脅做出反應,而這導致更多的反擊。被困在這種惡性循環中絕望地尋求救贖,他甚至可能會采納災難性的鋌而走險建議,如攻擊台灣。習近平很可能會毀掉中國過去40年所獲得的成績——穩定的具有領導力的良好國際聲譽。事實上,他已經這樣做了。
中國黑手黨 在許多方面,中共自1949年奪取政權以來幾乎沒有改變。一如既往,這個黨對中國實行絕對控制,包括統馭軍隊、掌控行政部門以及橡皮圖章式的立法機構。進一步,黨內的各級組織對政治局常委會——中國的最高決策機構——負責。政治局常委由五到九名政治局委員組成,由黨的總書記領導,這是中國的最高領導者。2012年以來,這個人就是習近平。
常委會如何運作的詳細情況是嚴格保密的,然而眾所周知,許多決定是通過在涉及重大政策問題的上報材料傳閱“畫圈”來做出的,常委們在這些“文件”的空白處寫上評論意見。這些“文件”通常由部委和其他黨黨政機關“一把手”以及一流大學及智庫的專家撰寫。“文件”在常委之間被傳閱,是文件撰寫者的殊榮,也是他所在單位的“政績”。我任教期間,中央黨校要求我們每月要上報這樣的文字材料。上報的材料如果獲准在常委之間傳閱,作者則被獎勵相當於1萬人民幣的獎金——當時超過教授一個月的薪水。
中共體制另一個持續不變的特點是:人脈至關重要。一個人若要在黨內升遷,那麽,他的個人關系,包括其家庭聲譽及黨內派系,往往與能力和意識形態表現一樣重要。
毫無疑問,習近平的職業生涯也是如此。雖然中國的輿論宣傳以及許多西方分析家認為習是靠才華崛起的,但事實恰恰相反。習近平從他父親習仲勳的關系中受益匪淺,後者是一位具有無可挑剔的革命資歷的中共領導人,曾在毛澤東時期短暫地擔任過宣傳部長。1980年代初,習近平在河北省北部擔任縣委書記時,他的母親給河北省委書記高揚寫了一個信,請他關照習近平的仕途。然而,高揚最終在省委常委會議上披露了該信的內容。這信的爆光令習家非常尷尬,因為它違反了中共新頒發的反對幹部尋求特權的制度規定。(習近平永遠不會忘記這件事:2009 年高揚去世,他直接拒絕參加高揚的葬禮;鑒於兩人都曾擔任中央黨校校長,此舉違反了慣例。)這樣的尋求特殊幫助的醜聞或許會毀掉其他一般幹部的仕途,但習近平的人脈卻拯救了他:福建省委書記的父親一直是習近平父親的密友,於是兩個家族安排了罕見的把習近平重新分配到福建省的調動。
在那裏,習近平的仕途仍然一籌莫展。1988年,在一次地方選舉中,習競選當地的常務副市長落選,之後他被提升為一個地區的黨委書記。然而,習近平在那裏表現平庸,導致仕途萎靡不進。在中共官場,從地廳級到省部級是一個主要的“關口”,多年來習一直無法跨越。但是家庭關系再一次介入了。1992年,在習的母親向福建新任省委書記賈慶林作了懇請後,習被調到省會。從那時起,他的職業生涯起飛了。
下級幹部都知道,要攀援中共官場階梯,就必須找個上司靠山。這對習近平來說相當容易,因為許多黨的領導人都非常尊重他的父親。習近平最早也是最重要的一位導師耿彪,曾經是高級外交官和軍事將領,他曾為習近平的父親工作過。1979年,他讓年輕的習近平擔任自己的秘書。習近平從政的早期就需要這種關照,幾十年下來產生了連鎖性的效應。中共高官各自都有自己的“系譜”(lineages),內部人士稱之為“恩庇”群體(“XXX”條線上的),相當於中共內部事實上的派別。其實,中共內部那些被表述為意識形態和政策辯論的爭端往往並不複雜,說到底不過是各個“系譜”之間的權力鬥爭。這樣的一個系統導致個人化的效忠關系盤根錯節、錯綜複雜。倘若某人的“靠山”失勢了,結果意味著他在官場變成孤兒。
局外人發現這一點,即把中共更多地作為一個黑手黨組織而不是一個政黨去考慮,會很有幫助。黨的最高領袖是黑幫老大,下面坐著黑幫兄弟,即所謂常務委員會,常委們依慣例分割權力,每個人負責各自的領地——外交政策、經濟、人事、反腐敗等等。他們還應當作為黑幫老大的咨議員服務於老大,就他們各自負責的領域向老大獻計獻策。常委之外還有其他18名政治局委員,他們可以被看作黑幫頭目,負責執行習近平的指令,消除種種威脅隱患,以圖博得老大的青睞。他們的地位意味著特權,亦即在他們認為合適的時候自肥,沒收財產、吞並企業,而不必受懲罰。和黑手黨一樣,中共慣於使用不客氣的直接手段來得到它想要的東西:賄賂、勒索,甚至暴力。
共享是福 盡管自共產主義中國成立以來,以個人關系為基礎的權力和有靈活性的正式規則依然保持不變,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有一件事發生了變化:即權力集中於一人的程度。從1960 年代中期開始,毛澤東對一切事務擁有了絕對的控制權和最終決定權,即便毛只是偶爾行使該權力,即便按照官方說法毛在地位平等的領導人中僅僅只是排名第一。而當鄧小平在1978 年成為中國事實上的領導人時,他削除了毛澤東的個人終身獨裁制。
鄧小平限定了中國國家主席兩個五年的任期制,並建立了集體領導模式,讓其他官員——首先是胡耀邦然後是趙紫陽——擔任黨的總書記,雖然他在幕後大權在握。1987年,中共決定改革中共中央委員會成員的遴選過程,名義上黨的監督和從中選擇政治局成員的機構。共產黨首次提出要讓候選人數量要超過當選席位——這算不上是民主選舉,卻是朝著正確的方向邁出一步。即便有鄧的支持也不能保證成功獲選;例如,鄧小平曾承諾提拔毛派思想家鄧立群入政治局,但後者因未獲得足夠的選票而被迫退出政治生活。(值得注意的是,1997年中央委員會選舉時,習近平勉強過關,在所有當選的中央候補委員中得票最少,這反映出黨內普遍反感“太子黨”的現象,亦即中共高幹子女靠裙帶關系而非能力崛起政壇。)
為尋求避免災難性的文化大革命在中國重演——那時毛主義的宣傳曾達到登峰造極——鄧小平也試圖防範形成對任何領導人的個人崇拜。早在1978年,一位在中央黨校學習的官員,他是我家關系親密的好朋友,在學校組織的一次去北京郊區參觀養豬場的活動中,他注意到華國鋒在此地視察時使用的物品——熱水瓶、茶杯等——竟然被陳列在玻璃櫃中,仿佛是一個宗教聖壇。我的朋友寫信給華國峰,批評個人崇拜,華就把這個陳列撤掉了。1982年,中共領導層甚至在黨章中寫入禁止搞個人崇拜的條款,他們認為這是獨特的危險。
鄧小平分權的意願僅僅到此為止;當胡耀邦、趙紫陽被認為在政治上過於自由化時,鄧先後將他們趕下台。然而,鄧的繼任者江澤民進一步深化政治改革。江將他的顧問團隊制度化,使其更像是一個行政辦公室。他向常委員全體成員征求意見,以其多數票作出決定,並廣泛分發演講稿(征求意見)。江還通過提高候選人與入選席位的比例,使中央委員會的選舉更具競爭性,乃至連太子黨,包括鄧小平的一個兒子,也會輸掉選舉。
2002年,胡錦濤接替江澤民後,中國進一步走向集體領導。胡錦濤以九位常委的“一致同意”來執政,眾所周知常委會被人們稱為“九龍治水”。但這種“平等”主義做法也有不利之處。只要有一個成員不同意,常委會就無法做出任何決定,這加劇了胡錦濤作為軟弱的領導人無法克服僵局的印象。將近十年,鄧小平開啟的經濟改革陷於停滯。但也有好處,因為需要一致同意,從而防止了輕率作出決策。例如,胡錦濤上任第一年,非典在中國爆發,胡慎重處理非典疫情,撤職了掩蓋疫情的衛生部長,並鼓勵幹部如實報告非典傳染的情況。
胡錦濤還試圖擴大��用任期限制。盡管胡錦濤在試圖設立政治局及其常委會的任期制時遭遇阻力,但他確實設法在省部級以下(含省部級)建立了任期制。更為成功的是,胡錦濤建立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程序:政治局委員要先經過中共高層的黨員投票選出。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正是通過這種準民主制度,習近平升到了權力的頂點。2007年,在中央委員會的擴大會議上,中共400多位高層領導人齊聚北京,以投票的方式,從200名部長級官員的名單中推薦組成政治局成員的25人。習近平得票最多。我懷疑,決定因素不是習作為浙江省委書記與上海市委書記的政績,而是投票人對他父親的尊重,以及來自於黨退位的老領導人的支持和壓力。在五年後的一次類似的投票測評中,習近平得票最多;在即將離任領導人的一致意見下,習被提拔到權力金字塔的頂端。他迅速著手消除中共幾十年來在集體領導方面所取得的進展。
孤家寡人黨 當習近平上台時,西方許多人稱讚他是中國的戈爾巴喬夫。有些人甚至認為,像蘇聯的最終領導人一樣,習近平會進行激進的改革,解除國家對經濟的控制,並使政治制度民主化。當然,結果證明這是幻想。恰恰相反,習近平作為毛澤東的忠實學生,渴望像毛一樣在歷史上留下自己的印記,遂著手建立自己的絕對權力。恰恰是因為之前的改革未能對黨的領導人進行真正的制衡,習取得了成功。現在,就像在毛澤東時代,中國再次上演獨角戲。
習近平鞏固權力的步驟之一是,解決他所謂的意識形態危機。習近平表示,互聯網對中共構成生存威脅,已經讓中共失去了對人民思想的控制。因此,習近平鎮壓博客作者和網上活躍人士、審查異議,並加強中國的“防火墻”、限制訪問外國網站,其結果是扼殺了一個新生的公民社會,並消除了能對習近平有所制約的公眾輿論。
他采取的另一個步驟是發起反腐運動,稱其為拯救黨免於自我毀滅的一項使命。由於腐敗在中國很普遍,幾乎每個官員都是潛在目標,這使習近平能夠利用這場運動進行政治清洗。官方數據顯示,2012年12月至2021年6月,中共共查處393名省部級以上幹部;這些幹部���往被當作黨和國家領導人來培養提拔;此外,63.1萬名負責在基層執行黨的政策的處級幹部被懲處。在整肅行動中,一些被習近平視為威脅的最有權勢的官員遭到逮捕,包括前政治局常委、中國安全機構負責人周永康,以及被視為習近平競爭對手、潛在繼任者的政治局委員孫政才。
值得注意的是,那些幫助習近平崛起的人沒有被觸及,比如1990年代福建省委書記、最終成為常委的賈慶林,他在習近平權力攀升過程中發揮過重要作用。盡管有理由相信賈慶林及其家人極度腐敗——據從一家律師事務所泄露的巴拿馬文件透露,賈的孫女和女婿擁有數家秘密離岸公司——然而賈家在習近平的反腐運動中安然無事。
習近平的策略並不含蓄微妙。我從一位黨內知情人士那裏得知,2014 年左右,習的手下登門拜訪一位公開批��過習近平的高官,威脅他說,如果不停止就要對他進行腐敗調查。 (他閉嘴了。)習的下屬在追捕他們政治清洗的對象時,經常向官員的家人和助手施壓。我在中央黨校讀博士研究生時就認識的前遼寧省委書記王瑉,2016年被捕,就是根據他的司機的供詞;供詞稱王在轎車裏曾向另一位乘客抱怨升職被忽略。王瑉後被判處無期徒刑,罪名之一是抵制習近平的領導。
一旦將對手趕出重要崗位,習近平就安插自己的人。習近平在黨內的派系被稱為“之江新軍”(浙江幫)。這個團體由習在擔任福建省和浙江省領導人期間的屬下組成,並囊括習的大學同學和中學舊友等。自從掌權以來,習近平迅速提拔他的追隨者,而往往超出了他們的勝任能力。他在清華大學時的室友陳希被任命為中共組織部部長,這個職位必須由政治局委員兼任,並有權決定幹部升遷。然而,陳希完全沒有相關資歷:他的五位前任都有地方黨務經驗,而他的職業生涯幾乎僅限於清華大學。
被習近平取消的另一項重大改革是“黨政分開”,這項改革旨在削弱強調意識形態控制的黨務系統幹部的權力,降低他們對政府機構的技術官僚和管理決策的幹預程度。為了使官僚體系專業化,鄧小平和他的繼任者們試圖將政府行政擺脫黨務系統的過度干涉,並取得了不同程度的進展。習近平開倒車,成立了大約40個臨時性質的“小組”,淩駕於政府機構之上並直接插手政府職能機構的事務。例如,與他的前任不同,習有自己的團隊來處理南海問題,繞過外交部和國家海洋局。
這些“小組”的作用是從中國政府首腦李克強總理手中奪走大部分權力,並將李的搭檔地位降低為助手一級。這種變化可以從李在公開場合的舉止中看出。李的兩個前任朱镕基和溫家寶分別與江胡並肩而立,李則知道要與習保持距離,似乎是在強調各自權力的差異。此外,過去官方通訊和官方媒體都提到“江朱體制”和“胡溫體制”,但今天幾乎沒有人談論“習李體制”。在中國,黨和政府之間長期以來一直存在著矛盾——內部人士稱之為中南海的“南院”和“北院”之爭;中南海是中共中央和國務院所在地。習堅持讓每個人都他視為最高權威,加劇了這一緊張關系。
習近平還改變了常委會的運作方式。這在中共歷史上是第一次:每個政治局委員甚至常委,都必須通過定期向習近平提交報告,以表示向黨中央匯報工作,並且習近平親自點評他們的工作表現。曾經的常委之間的友情及平等相處一去不復返了。北京的一位前官員告訴我,作為七常委之一的王岐山——是國家副主席和習的長期盟友——曾向朋友抱怨,習和其他常委的關系已是“君臣關系”。
最厚顏無恥的改變是,習近平取消了中國國家主席的任期限制。一如江澤民以後的每一位最高領導人,習近平同時擔任著三個職務:中國國家主席、中共中央總書記和中央軍委主席。雖然兩個五年的任期限制僅適用於這三個職位中的第一個,但從胡以來就形成共識,即兩個五年任期制也適用於其他兩個職位,如此才有可能讓一個人同時擔任三個職位。
但在2018年,應習近平的要求,中國立法機關修改了憲法,取消了國家主席任期制。而且理由很可笑:官方公然稱這是為了使國家主席職位與黨和軍隊的職位保持一致,盡管顯而易見的改革應該是,增加對另外兩個職位的任期限制。
再來看個人崇拜。盡管黨章中仍然明確寫著“禁止個人崇拜”的條文,但習近平和他的副手們要求對最高領袖保持自毛以後未曾見過的高度忠誠和敬仰。2016 年至今,自從習近平被稱為黨的“領導核心”(前任胡錦濤沒有的頭銜)以來,在官方的人物照中,習近平位居其他常委成員之前。而習的肖像也效仿毛澤東,在政府機關、學校、宗教場所及家庭中到處懸掛。據法國國際廣播電台報道,習近平的屬下提議,將清華大學——習的母校、中國頂尖學府——改名為習近平大學。他們甚至主張,將習近平肖像掛在天安門與毛像並列。盡管這兩個提議都不了了之,但在2017年,習近平還是設法將習近平思想載入黨章,成為繼毛澤東之後唯一一位在任期內將自己的意識形態載入黨章的領導人,次年又載入國家憲法。2017年,官方新華社發表長文,給習近平冠以七個朝鮮式的新頭銜,讓習的前任們無地自容:“開創性領導人”、“造福於人民的勤奮工作者”、“新時代現代化建設總設計師”等,不一而足。
在黨內,習家軍正在開展一場轟轟烈烈的運動,擁戴習繼續掌權以完成他開啟的所謂“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伴隨他們的強勢作為,他們的信息也被不斷簡化。今年4月,廣西自治區黨委書記提出了一個新口號:“永遠擁戴領袖、捍衛領袖、追隨領導”。模仿毛澤東“小紅皮書”的樣子,他們還發行了袖珍習語錄集,要求民眾背誦習語錄的內容等。習近平似乎不僅要做黨的偉大領袖,而且要當現代皇帝。
皇帝沒穿衣服 一般而言,一個政治體系越是以一個領袖為中心,這個領袖的缺陷和特點就越是舉足輕重。就習近平而言,這個領袖虛榮,固執,獨裁。
其實,習的這些品質在他掌權之前就已經暴露無遺了。2008年,習近平成為中央黨校校長,當時我在那裏任教。在次年的一次教職工會議上,中央黨校的二號領導傳達了習近平對教師們的一項威脅:“絕不允許有人吃共產黨的飯、砸共產黨的鍋”——意思是拿著政府的工資卻私底下批評其制度。習近平的荒謬觀念——是共產黨而不是中國納稅人養著國家——令我感到憤怒,我在座位上反唇相譏。我大聲說:“共產黨吃誰的飯?共產黨吃人民的飯,天天砸他們的鍋。”沒有人舉報我,我的教師同事們同意我的看法。
習近平一旦掌權,就再也不能容忍批評意見。習近平慣於在常委會和政治局會議上不討論制定政策,而是動輒發表冗長的講話。根據官方數據,2012 年 11 月至 2022 年 2 月期間,習召集了 80 次政治局的“集體學習”,在會上就“學習”的特定主題進行長篇大論的講話。他拒絕下屬任何他認為會讓他難堪的建議,據王岐山(王是核心圈子人物、習第一任時出任中共中央常委)友人透露,王岐山曾建議習把對黨內要求的“八項規定”改名為正式的黨內制度。但即便這是相當諂媚的建議,也被習認為是某種冒犯,因為這不是他自己想出來的,習因此當場斥責了王。
不僅如此,習近平還是一個瑣細的管理者。正如許多分析人士所指出的那樣,他扮演著“掌管一切”的角色。例如,2014年,他就環保問題下達了17次指令——事無巨細的干預顯示出明顯的偏執。鄧、江、胡都認識到,管理一個像中國這樣幅員遼闊的國家,必須兼顧地方事務的複雜性。他們強調,各級幹部要聽從黨中央的指示,但也要根據實際情況進行調整。這種靈活性對經濟發展至關重要,因為它為地方官員提供了創新空間。但習近平卻堅持他的指示要一字不差地被貫徹。我知道的是,一位縣委書記在 2014 年根據實際情況,試圖為中央的“八項規定”制定具體的執行規則,因為“招商引資”需要請客吃飯。然而,習得知這個創新嘗試後大發雷霆,指責這個縣委書記“妄議黨中央”——這項嚴重指控後來被寫入黨的紀律條例中,情節嚴重者可開除出黨。
中共有一個可追溯到毛時期的悠久傳統,即幹部可以寫信給最高領導人,提出建議甚至批評。然而,習近平上任後不久,那些嘗試這樣做的人得到了反面教訓。 2017年左右,中國人民解放軍將領、前國家主席的女婿劉亞洲寫信給習近平,建議調整新疆政策,停止關押維吾爾少數族裔民眾。他被警告不要再妄議習近平的政策。習近平拒不接受他人建議,杜絕了一個自我糾錯的重要渠道。
為什麽習近平與他的前任們截然不同,對別人的建議如此排斥?我認為其中部分原因可能是:習有自卑情結。與其他中共高層領導人相比,習自知自己的教育程度很低。盡管曾在清華大學念化學工程,但習是“工農兵”學員之一,亦即1970年代根據政治可靠、階級出身而非學術成績被大學錄取的學生。相比之下,江澤民和胡錦濤都是通過競爭激烈的考試被大學錄取的。2002年,當習是省級幹部時,他在清華大學獲得了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博士學位,但正如英國記者邁克爾·謝裏丹所證明的,習的論文充斥涉嫌抄襲的例子。據我在中央黨校期間了解,高級官員經常將課業分配給秘書完成,而他們的教授則對此視而不見。事實上,當時習近平本應自己完成論文,但是他因擔任福建省省長而忙於工作。
錯誤先生 在任何政治體系中,不受約束的權力都是危險的。脫離現實、沒有集體意見的束縛,領導者就會輕率行事,而實施的政策往往不明智或不受歡迎,或兩者兼具。毫不奇怪,習近平要“掌控一切”的統治風格導致他做出諸多災難性的決定。其間的共同點在於,沒有能力把握指令的實際後果。
先來看外交政策:習近平擯棄鄧小平的“韜光養晦”,決定直接挑戰美國,追求以中國為中心的世界秩序。這就是為什麽他對外展開冒險性和攻擊性的行為,包括南海軍事化、威脅台灣、鼓勵他的外交官采用一種粗暴的外交政策風格,被稱為“戰狼”外交。習近平與俄羅斯總統普京結成了事實上的聯盟,進一步疏遠中國與國際社會的關系。隨著各國厭煩了與之相關的債務和腐敗,習近平的“一帶一路”面臨著越來越大的阻力。
同樣的,習近平的經濟政策適得其反。開啟市場化改革是中共標志性成就之一,它使數億中國人擺脫貧困。然而,習近平上台後,將民營經濟視為統治威脅,復辟毛澤東時代的計劃經濟。他加強國有企業,在民營企業建立黨組織來指導企業經營。他以打擊腐敗和實施反壟斷法為幌子,掠奪私營公司和民營企業家的資產。過去幾年,中國一些最具活力的企業,包括安邦保險集團和海航集團,實際上已被迫將業務控制權移交給國家。其他一些企業,如騰訊集團和電子商務巨頭阿里巴巴,在新法規、調查和罰款的組合打壓下被迫屈服。2020年,大午農牧集團所有者、億萬富翁孫大午因公開批評習近平鎮壓維權律師而被誣告和逮捕,很快被判處18年有期徒刑。他的企業在一次虛假拍賣中被賣給一家倉促成立的國有企業,收購價格只是原企業真實價值的零頭。
如所預期,中國的經濟增長已經放緩,分析人士大多認為,未來幾年的增長速度會更慢。盡管有多重因素在起作用——包括美國對中國科技公司的制裁、烏克蘭戰爭和新冠病毒大流行等——但根本問題是中共對經濟的干預。政府不斷插手民營企業以實現政治目標的做法,早已被證明是生產率的毒藥。許多中國企業家生活在企業被沒收、自己被拘押的恐懼中,幾乎不再考慮投資創新。今年 4 月,隨著中國經濟增長前景惡化,習近平主持召開了政治局會議,公布他對中國經濟困境的補救措施,包括退稅、減費、基礎設施投資、貨幣寬松等若干組合措施。但是,正因為這些舉措不能解決國家過度干預經濟這一根本問題,所以註定要失敗。
就習近平的控制欲而言,沒有哪件事比他對新冠病毒的反應更具有災難性。當這種疾病於 2019 年 12 月在武漢市首次傳播時,習近平對公眾隱瞞相關信息,以維護繁榮中國的形象。與此同時,地方官員被癱瘓了。正如武漢市市長周先旺一個月後在國家電視台上承認的那樣,未經上級批准,他無法公開披露疫情。當八名勇敢的醫護人員吹哨(揭露)疫情時,政府拘留了他們、強迫他們沈默。八人之一事後透露,他被迫簽署虛假供詞。
此外,習近平的瑣細管理偏好大大妨礙了對新冠大流行的反應。習近平不是讓政府的衛生團隊來制定政策實施細節,而是堅持由他本人親自來協調全中國的行動。後來,習近平自詡“親自指揮、謀劃應對、統攬全局、果斷行動、指明前進方向”。如果這是真的,那麽結果不會更好。事實上,他的干預導致一系列混亂和不作為;當地衛生官員收到北京的混亂信息,手足無措而拒絕采取行動。據我從國務院(中國最高行政當局)的消息人士處獲悉,李克強總理提議在 2020 年 1 月上旬啟動應急響應機制,但習近平因擔心妨礙正在進行的春節慶祝活動籌備而拒絕批准。
2022年2月,當奧密克戎病毒變異株在上海肆虐時,習近平再次選擇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應對方式。我從國務院的一位人士那裏了解到一些決策過程的細節:上海疫情爆發不久,舉行了一次有約60名流行病專家參加的在線會議。與會者一致認為,如果上海嚴格按照最新公布的官方指導方針包括放寬隔離要求,那麽,這座城市的生活就可以大致照常進行。上海市黨政系統及衛生系統很多官員都支持這種做法。然而,習聞言大怒。他拒絕聽取專家意見,堅持強制執行他的“清零”政策。上海數以千萬計的居民被禁止外出,即使是去購買食品、尋求救命的醫療服務也不允許。有的人死在醫院門口,更有人從公寓樓跳樓身亡。
就這樣,上海這座現代的繁榮城市變成人道主義災難地,人們忍饑挨餓,嬰兒與父母被拆散。倘若領導人更開放地接受影響性的意見或被更有力的制衡,似乎不太可能實施如此嚴厲的政策;抑或一旦成本和民怨變得顯而易見,起碼會改弦易轍。但對習近平來說,收回成命就好像是承認錯誤,絕無可能。
作用力和反作用力 中共領導層從來不是鐵板一塊。正如毛澤東所說,“黨外有黨,黨內有派,向來如此。”個人關系是這些派系的主要組織原則,而這些派系群體傾向於把他們自己排列在從左到右的譜系上。換句話說,雖然中國政治在很大程度上呈現為個人化的派系,但在國家的政策方向上確實存在著不同,而每個派系都傾向於把它自己與老祖宗的思想聯系起來。
譜系左邊(左派)是那些致力於正統的馬克思主義的人士;左派在鄧時代以前占主導地位,主張繼續進行階級鬥爭和暴力革命;左派目前囊括以毛澤東命名的諸多子派系、還有已故的陳雲(鄧小平時第二號權勢領導人)、薄熙來(習近平上台前被邊緣化並被監禁的前政治局委員)以及習近平本人。在基層,左派還包括少數政治上無能為力的馬克思主義大學生隊伍,以及因鄧小平改革而下崗的工人。
譜系中間(中間派)以鄧小平的政治後裔為主。因為今天的幹部大多是在鄧時期培養出來的,所以中間派是主導中共官僚體系的派系。中間派支持全面的經濟改革和有限的政治改革,所有這些都是為了確保黨的永久統治。中間派還包括退休的江澤民和曾慶紅(前國家副主席)的團體,以及一個名為“團派”的團體,由前中共領導人胡錦濤、現任總理李克強的支持者組成。
最後是譜系右邊的右派。右派在中國語境中指主張市場經濟和溫和權威主義(乃至主張憲政民主)的自由主義者。我屬於這個陣營,在三個陣營中實力最弱。右派囊括胡耀邦和趙紫陽的追隨者,胡趙是鄧小平之下的中共領導人。或許可以說,右派還包括在2003至2013年間擔任中國總理的溫家寶,溫至今仍具有影響力。在2010年的一次采訪中,他被問及政治改革問題,溫家寶回答說:“我不會屈服,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天。”
習近平面臨來自上述左中右三個派別日益增多的反對。左派雖然最初支持他的政策,但現在認為他在重振毛澤東的政策方面做得不夠,其中有些人在他鎮壓勞工運動後��其幻想破滅。中間派不滿於習近平對開經濟改革開倒車。右派則完全被噤聲,習近平取締了哪怕是最輕微的政治辯論。
派系分歧在政治局常委中可見一斑。其中常委成員韓正被廣泛認為是江派成員。尤其是,李克強與習近平似有分歧,而官員之間的爭吵正在進入公眾視野。長期以來,李克強一直在悄悄抵制習近平的清零政策,強調需要企業重新開工和保護經濟發展。今年5 月,李克強在一次在線會議上對 10 萬名幹部表示經濟狀況比預期更糟糕,而習近平的盟友隨即發起反擊。他們透過新華社為習辯護,稱“中國經濟發展前景一定會更加光明。”作為抵制習近平疫情政策的象征,李和他的隨行人員拒絕戴口罩。4月,李克強在南昌市的一次演講時,李的助手要求與會者摘下口罩。截至目前,李克強一直忍讓習的專橫跋扈,迫不得已默許習繼續清零政策。或許,他不久就會達到忍讓的臨界點。
在官僚機構中,精英階層的憤慨正向下擴散。在習近平上任初期,隨著他展開權力“洗牌”,官僚機構中的許多人日益不滿和失望。但他們的抵抗是被動的,表現為不作為。許多地方幹部請病假,或找借口拖延習的反腐行動。 2021年底,中共中央紀委公布,當年1至10月,共查處“貫徹落實習近平和中央重要指示精神不力”案件24.7萬件。在上海封城期間,抵抗變得更加公開。在社交媒體上,地方官員公開批評清零政策。 今年4月,上海三林鎮居委會成員集體辭職,並在公開信中抱怨他們被關在辦公室24天,無法與家人見面。
尤其令習近平不安的是,精英們的不滿情緒正在向公眾蔓延。在一個威權國家,不可能準確地衡量民意,但習近平嚴厲的清零措施很可能讓大多數中國人失去對習的好感。早在2020年2月,房地產大亨任志強就發出異議的聲音,他稱習是應對疫情不力的“小丑”。(經過一天庭審,任被判處 18 年有期徒刑。)中國社媒平台上充斥著普通民眾懇求習近平結束清零政策的視頻。 今年5月,一個自稱“上海自救自治委員會”的團體在網上發布了一份宣言,題為“不要做奴隸——自救”。該文件呼籲上海市居民與封城作鬥爭,並組建自治機構互相幫助。在社交媒體上,一些中國人不無諷刺地提出,抗擊疫情最有效的辦法是盡快召開二十大,以阻止習近平繼續執政。
盡管習近平聲稱消除了貧困,但大多數中國人仍在艱難度日,入不敷出。正如李克強在2020年所透露的,中國仍有6億人(約占其人口的 40%)月收入勉強達到1000人民幣。根據香港《南華早報》獲得的數據,在 2021 年1至11月期間,約有440萬家小企業倒閉,是同期新註冊公司數量的三倍多。面對金融危機,地方政府被迫削減政府工資、包括教師工資,有的高達 50%。地方政府很可能會尋找新辦法,從民營企業和普通公民那裏掠奪財富,從而制造更多的經濟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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