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means to learn to look at yourself. The way one looks at distant things. For you are only one thing among many. - Czesław Miłos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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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極存在的浪漫瑪德蓮
太陽升起前的灰亮,非常寂靜。我的視線平滑沒有景深,身邊熟睡的側嶺也如石頭般灰暗。色彩的缺席讓我鬆了口氣。城市裡白日的喧囂和夜晚的濃郁,在這清晨四點到五點之間放了我一馬。宛如處於空蕩的劇場,我靜靜觀察人生此刻的陳設。生活中的幸與不幸不再如滾浪推著我擺盪。我覺得我可以,就這麼走出這一格風景。
平常的我會開始焦慮失去一兩個小時的睡眠。但睡覺常常也是種辛勞,是在夜裡焚化白天所有人失望的表情。此時此刻卻是真正的下班時間。再一會陽光就會融化這份安靜的沁涼。我細嚐正在不斷消失的魔幻時刻,想著不斷破碎化的日常生活讓人越難在縫隙中享受這般無需色彩和喧囂的寧靜片刻。
無需擺放注意力在任何對象上,純粹活著就是一種放縱。無需被討好,無需被娛樂。消極存在而不受打擾。以賽亞·柏林的消極自由是以不受外部干擾為前提行使個人自由。在過度被資訊刺激的現代生活,似乎是要為行使個人自由,有意識地不受外部干擾。
普魯斯特的瑪德蓮是否瀕臨絕跡呢?我哀悼著自己熱騰騰的情感在網路新聞和網友謾罵中被消費而消逝。我的感性驅動著我活出這輩子的人樣,卻輕易能被設計成可量化的觸及率。慢慢地,所有的隨機皆出自某種必然,我還奢望世間還有偶然的浪漫。
扯遠了,是篇收不起來的隨筆。跟客服單位來回好一陣子才把帳號找回來,就輕鬆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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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筆/負面物質與心碎泡棉
胖胖在門外喵喵叫。我開門,他蹭了我幾回,然後異常冷靜地在我身邊坐下。 我彷彿被吸進貓咪的磁場,耳朵只聽得見馬達和水管的震動,剛剛面紅耳赤的喧鬧不再迴盪,全部安靜下來。
我想起這幾年的覺察,約從前年底開始。想起前任不動如山的平靜與笑臉,沒有任何苦惱或爭吵有辦法拖住他(大概除了我)。從他的視角看出去,我才忽然看見將我包圍的日常負面「物質」。說是「物質」因為那些話語、臉色和隱晦的肢體語言都是如此扎實地把我磨成現在的樣子。從前任的視角看我的日常,我才意識到,負面思維是一種生活習慣,還會將所有樂子和幽默趕盡殺絕。開始練習冥想,靠冥想練習對負面物質的感知能力後,又經歷了一段風暴。忽然生活裡產生負面物質的東西都在對我閃紅燈,讓我一時招架不住而更容易崩潰。
熟悉了認知負面物質以後,就來到我和前任分道揚鑣的路口。當時我說,我接受這些負面物質,因為它們也是我。那時我另一個維護負面物質的論點是:它們也能啟發我的創造力。一年後,我必須鄭重推翻這個論點。仔細觀察起來,負面物質本身並沒有任何創造力,甚至非常陳腔濫調又乏味。活生生的憤怒、悲傷,甚至快樂,在當下都變不出什麼花樣。但例如我生完氣,胖胖跑來找我,結果我們開始打蚊子,我都看得到但電蚊拍卻沒電這件事,引起我的興趣。我不需要認真對負面物質本身花上大把心力才能獲得這個素材;相反地,能夠保留負面物質和它的隱喻性存在,才能真正刺激到創造力。
前任每天跑長長的路,過濾落到心裡的灰塵。大家都愛跟他相處,因為很舒服,空氣變很好。我總納悶他到底是誰?我看他如一台人體空氣清淨機。不過當時的我也還沒搞清楚自己的狀況。我極力維護負面物質也是我,而我必須很重要,所以這些負面物質也很重要。經過一年,更完整地看見自己的過程中,我不再需要盡力維護負面物質的正當性了。
然後呢?我也還不知道。我依舊極度積極參與別人的情緒,也急著想照顧好自己的委屈和不爽,然後在話速過快的情況下把這個責任丟給別人。八成的情緒性爭吵都源於自己的玻璃心。不過既然一直長著一顆玻璃心,那就碎出心得吧,碎出一套厲害的防震泡綿,然後賣給所有心碎滿地的同路人。
總是在雙方都心碎滿地時才想起,達達前年告訴我,要我成為自己的母親。我那時畫了一張被看破的圖,然後躺在日內瓦冬天的地板哭泣(還好有暖氣),但意識上還搞不明白到底怎麼一回事。很多人都在這麼做,他們開始渴望生小孩,渴望重新規劃童年,這次身為父母而得以如己意。這一年多來我開始感覺到當自己的母親的感覺,雖然總是無法讓身邊的人滿意,但本來就沒有完美的母親。愛胖胖好簡單,因為他不會傷我的心。一邊受傷又一邊健康地愛人簡直是魔王級挑戰,希望明年的我能否定今年的這個論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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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畫別人的夢
我私心很喜歡這張(雖然哀居上讚數最少),尤其本尊的筆觸質地很棒。這個夢讀第一遍時就有被震到的感覺,雖然意識上還弄不明白。然後我躺在瑜珈墊上放空,不久後夢的意境就像一朵花一般自然地舒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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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C’s dream:
從你的夢裡我感受到很底層的東西。水龍和火龍很明顯是你最主要的陰陽面相,我也分別抽出了女祭司和魔術師 — 兩者都是非常美好又貼近本質的生命力。夢境的主要環境有古老的老家和佛寺v.s.機械化的世界。你認同的是純樸、真摯和精神上的關係,遇上的挑戰是已經規格化和系統化的人間規則。 那你與老醫生的USB爭奪戰又是什麼?USB承載的是你的經驗值,塔羅則翻出了一張哀悼失落的感情牌。感情路上的挫折其實是中性的資訊,端看你怎麼詮釋和利用。老醫生是非常有意思的角色:老醫生和古老的診所理應滋養你,如同夢裡的老家和老朋友,但「治療」的意象在你的夢裡以反派出現,因為你的自癒能力深受機械化的世界的威脅。累積又和治不完傷,讓你憤怒得想反過來稱霸你一直輸的感情遊戲,這也是為什麼夢裡的老醫生要拿古老的USB做壞事了。 不過你本質知道就算是令人失望的經驗值,也能夠帶來正向的成長;傷心憤怒並不能用來向世界尋仇。夢裡你的任務還沒完成,並顯示你仍在休養生息的階段。從你的夢裡我感覺到一種很古老的智慧,彷彿你的靈魂知道自己正奮鬥的路。��在你心裡已經有你所需的智慧、勇氣(打鬥戲真的很精彩)和所嚮往的真摯世界。而且你已經擁有了最美好的一種關係,就是水龍和火龍的甜蜜合作關係。不論機械世界多可怕,USB存了多少失敗的經驗,請你好好守護你跟你自己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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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畫別人的夢
開始畫別人的夢,才明白我從沒成功畫出清醒的現實。也想到達達那時跟我說,他在我的畫裡看到我在冥間和人間走來走去。原來我待在兩邊之間最舒服。
這是K的夢。畫完放了一晚後覺得不滿意,因為人情很疏離。不過後來發現這份疏離感也是K的,就放下自己的執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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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K’s Dream:
讀完你的夢,我想到你拍貓咪的樣子。我記得你總是知道每隻貓能接受的最近距離,總是精準抓住牠們的輪廓和神韻,不曾讓牠們受鏡頭驚嚇而逃走。拍照的時候你在意是否精準地抓住所有事情。 從你的夢裡,我看見你的一部分正以無法掌握的速度醞釀新的東西。這個面向的你像一窩小貓一樣柔軟,具有陰柔和滋養的特質。它以驚人的生命力茁壯著,甚至湧進了具有生產和餵養意涵的廚房。但這部分的你讓你束手無策,這新的東西並不如你習慣依賴的書本般好掌握。 書本被水浸潤,不管用了。外在環境也在迅速變化著,你只能看,���拍不下來。你不知道怎麼看、怎麼指認外在和內在的變化和成長。弄濕書本的水又再度出現在夢最後的水上樂園。水上樂園是讓人輕鬆戲水的地方,而水象徵理性控制不了的情感。不過在玩耍前,你搞錯了性別。 從夢一開始到最後,都流露對陰性面的自己(阿尼瑪)的矛盾情緒。畫完你的夢,我抽了一張塔羅牌,是節制牌。節制牌裡的天使閉上眼睛,一隻腳踩在水裡,一隻腳踩在陸地。天使依從內心的聲音平衡雙手中的流水。希望你在生活中也能放心跟著自己的陰柔面走,有時候失焦也沒關係,不拍照也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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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公開通風的空間,存放2020年的練習題
本來只是在日記裡交代一整年遇到的挑戰和練習,不過忽然覺得,如果有辦法整理成讓陌生人也看得懂的心得,或許更有助益。謝謝不管是由實際相處、訊息或來信給予我溫暖的人,有你們我才有辦法好好在2020年隱居。表達感謝仍讓我難為情,在這裡兀自抒發也足以讓我感到微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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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ve Letters: 自我價值被打掉重來——整理敏感脆弱的情緒
2020年一開始就承繼了2019後半的混亂跟失落。再也沒辦法僥倖地作一個消極而逃避責任的好人。但在看清自己的模樣之前,只能感受到原本的習慣和思維被劇烈破壞,而落入更悲憤的失望裡。正好在這個時機點發現Gilbert的情書書寫:困在泥濘裡,就請泥濘處寫一封情書給自己。寫完之後,再請愛和智慧回信。舉例來說,第一封信以「親愛的韶妤,我是你的恐懼/失望/憤怒。我有些事想告訴你....」揭幕。寫完後,第二封便以愛為第一人稱回覆:「親愛的恐懼/失望/憤怒,我是愛。我想跟你說...」。以此類推,第三封便是擬人化的智慧回信。
剛開始寫會覺得自己很��,但隨即發現,讓單一情緒以第一人稱書寫,能夠非常完整而清楚地讓那個情緒表達自己的全貌。常常在以「我」書寫來釐清自己時,太多的聲音混雜在一起,互相掩蓋,反而沒辦法坦然地看到全景。多寫幾次之後,發現「恐懼/失望」最在乎意義和因果關係,「憤怒」在意公平和尊重;「愛」則完全不在乎因果和意義,它只談「存在」和「連結」;「智慧」則謙卑且對自己充滿耐心。
開始情書書寫的前兩週,我發現越來越多情緒冒出來,一點小事就會影響情緒的平衡。就像酸類煥膚(?)一樣,疏通作業受刺激活化後,開始如雨後春筍般冒出累積在更底層的情緒(和粉刺)。但持續清除一段時間後,心靈(和皮膚)就會來到新的平衡。
冥想:訓練核心肌群,統合新舊自己
常常想接納對自己更健康的價值觀,但這些念頭總是維持在腦裡的飄渺概念。早晚開始花短短的時間冥想後,發現身體其實還記得舊有的擔憂和不安全感。除了靠腹式呼吸緩緩放鬆儲存負面能量的地方,我也在冥想中運用一些小概念幫助自己的身體更圓融地吸收新的能量:
視覺化抽象概念: 把美好的回憶視覺化成具體的東西,例如圍巾、雨衣、盾牌等等。在冥想時回到現實中困難的時刻,不過在重演的過程中專注在美好的具體東西上,想像它們的光芒、色澤和溫度。它們會保護你。習慣這個練習後,當現實中又遇到難題,這些東西就能在當下派上用場了。想要練習的新價值或個性,也可以用視覺化的方式讓身體習慣它們。
無解的負面因子外部化:有些事情就是超出自己的掌握或理解能力,卻切實地影響自己,讓自己狀態很差。這時我就把當下的狀態形容成當下的天氣(「今天下午兩點二十出現一塊烏雲在頭上,無法估計會待多久」)或交通事故(「在XX地出了一場車禍,所幸無人傷亡,但造成車輛回堵」)。再深呼吸個幾次後,繼續做該做的事。
冥想讓我更確實地跟自己在一起,也較少眼高手低地理想化自己的能力,然後在大夢初醒時陷入絕望。冥想可以用來看見更好的自己,看見現在的自己,也可以用來銜接兩者間的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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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其他枝微末節,但文章已經有點長了,就先寫到這。反正,2020是個看見自己到底是個普通人類的一年。因為什麼事都做不成,所以也沒���機會拿所做的事惦惦自己的斤兩,只能不舒服地盯著赤裸裸的自己。不過認了真實的自己,才有本事知道什麼情況下需要發展社會化的人格面具。原本搞不清楚的狀態容易讓自己被社會上的千百樣態打擊到,還失去了玩耍和表演的樂趣。
再說一件怪力亂神的事。靈修的2020年對應我自己的馬雅流年,正是代表自我慈愛的白狗。而新的一年則是學習靈活玩耍的藍猴年。對照塔羅流年,2020是愚人年,新的一年正是表演魔法的魔術師。謝謝自己和身邊的人陪我度過艱困但沒有失去愛的2020,今年也會很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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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ichotillomania
"also known as hair pulling disorder, is an impulse control disorder characterized by a long term urge that results in the pulling out of one's hair"
好痛苦哦好想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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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桑豐盛的大自然仍猶豫不決:今天我還踩在清脆嘈雜的草地上,明早窗外就落起安靜的雪。
我以為你的眼神也猶豫不決,以為只是猶豫不決。凌晨一點你疲倦的眼神猶豫不決,身後昏暗的門你卻果斷關上。中午你捧著我的手,檢視磚紅色的指甲,湖水綠的眼睛裡沒有猶豫不決。好聽的話脫口而出卻被你自己攔截,你的微笑和搖頭猶豫不決。好巧,我的指甲就在那天之後開始裂。勾住髮絲和衣服,牽絆我每一個細微的動作。我努力不回想你,卻一次次被自己的思緒絆住,撕出新的疼痛。
我剪掉裂開的指甲,過度修剪它們。它們又裂出新的縫隙,勾住我的行動。
你被我逗樂,笑到不能自己,低垂的棕色捲髮和蒼白的臉埋在我的肩頸之間。風從湖邊吹來,你緊緊摟著我穿越魚貫的走廊。
沒被剪掉的部分露出尖銳的稜角,割傷還不會痛的地方。
我拿起相機要拍打水漂的你,卻又放下。也許預視了自己爾後的難堪,我猶豫不決。
指甲裂開的時候,不能只修剪裂開的部分。我把漂亮的紅磚色也剪掉了,露出敏感的肉。
陽光灑進你的眼睛就變成淡淡的麴塵,陰天的雲會暈出一圈潮濕的苔蘚。我核對著色票,害怕回憶裡的色澤某天會失真。海松茶、苔、青朽葉、麴塵。
最後,一個乾脆的動作,我直接把整彎指甲削掉。你也用了類似的態度,剪去所有危險和可能引發疼痛的東西。原本令人耽溺,需要好好維護的指甲,終究是容易捨去,也必須捨去的碎屑。
我只想記得你最好的樣子。我躲避你躲避解釋的機會。那些你故意錯過的機會背後,拖著黏人的猶豫不決。下一次面對你,我又會順手把最後的底線往後延遲一天。猶豫不決的我,重拾我拿手的方式,寫你永遠不會懂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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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以為是的男人與不屑一顧的女子,為孤獨旋轉的人共寫的情書,《蘇菲旋轉》
閱讀原文
photo by 小恐龍 via Polysh
《蘇菲旋轉》,這是一個自以為是的男子,以及一個不屑一顧的女人,兩人共寫的情書;而「當你拿起這本書的時候,這就成為一種三角關係,一個三個人之間的關係。」
寫給網友的軍中情書
2014 年,入伍的蕭詒徽在 Tumblr 上發起「老派軍中情人之必要」企劃,邀請網友成為他的情書收件人。在這段緩慢難熬的當兵期間,蕭詒徽寫下 118 封手寫情書。「但即便文字性質細膩溫柔,這一批稿件其實非常雄性。這樣強迫收信、強迫對方接受我的某種 情感,不斷傾訴自己對世界的看法,很雄性、很陽剛。」蕭詒徽說。他開始想辦法平衡情書的單方陽剛,找了兩年後遇見的插畫家 Phoebe Chen(陳景容)合作。Phoebe 的圖畫是一幀幀女孩的情慾素描,浪漫而強悍;畫中女孩炯炯有神的目光不屑、狡黠或頑皮,攫住觀者的視線, 讓人無處可藏。對比蕭詒徽的婉轉,坦率��� Phoebe 誇張地感嘆道:「當蕭詒徽邀請我 一起合作時,我心想,『天啊!我們兩個的質地差這麼多,他的文字我到底要怎麼畫才好?』」
眾人集體的個人運轉
一封情書終究渴望被閱讀、被理解、被回應。有了 Phoebe 以插畫回應蕭詒徽的文字, 118 封情書不再只是喃喃自語,「老派軍中情書之必要」蛻變成為現在的《蘇菲旋轉》。蕭詒徽說:「我從天文知識中得到現在書中架構的靈感:星球獨自運轉、與他人碰撞、 在兩者間存在的三種狀態。後來有個朋友寫給我的明信片裡,提到蘇菲派旋轉舞。我忽然察覺到蘇菲旋轉跟星球旋轉的意象切合——都是集體的個人運轉。」本著個人主義性質的 情書,在尋求他人回應和碰撞的過程中,找到了一個集體。
「那些跳旋轉舞的人,會不會真的撞在一起啊?」Phoebe 忽然問道。有可能哦?旋轉中的人,心裡是不是也忍不住偷偷這麼想呢?旋轉到最後,到底自我修煉的成分比較多,還是互相碰撞的懸念比較多?寫情書的蕭詒徽,到底書寫自我的成分比較多,還是渴望與 Tumblr 網友的相互理解比較多呢?
在 Tumblr 早期比較小眾的年代,蕭詒徽跟這些網友們享有一份特殊的情誼和距離。但現在 Tumblr 變得跟其他社群媒體一樣簡便快速,原本熟悉的默契也不復。「這個企劃的演進不約而同地與 Tumblr 共進,因此我也覺得這個企劃不會再出現第二次了。我感受到的是『質變』。不是他們本身的質變,而是有種客觀環境改變的不舒服。」蕭詒徽解釋。
質變的不只包括社群環境,有時其實還有時間裡的我們。社群媒體的互動設定和運作模式改變時,我們也間接調整了自己與他人的關係;溝通的管道變得複雜,我們傳遞話語的心態也跟著變得複雜。當我們被大數據從小眾的窩推向更多帳號用戶的鎂光燈前,我們將再也無法用相同的方式溝通。
旋轉裡的傷感
當我們哀悼環境的質變,我們也在哀悼自己的質變。更悲傷的是,我們常常懷疑自己的質變到底是什麼?因為看不清,所以尚未質變前的我們總是比較好的。「我一年只寫一、 兩首詩,《蘇菲旋轉》後記裡的那首詩就是 2017 年的我寫給 2014 年的自己。以前 的我相較現在更天真,也許這就是理想主義者的失落。」蕭詒徽說。
談起這本作品裡自己最喜歡的一篇,「我最喜歡吃鹹酥雞的〈分辨〉。這篇現在的我絕對寫不出來。一開始這篇是我最不喜歡的一篇,因為呈現出來的自己又慘、又魯、又失敗,寫出來又難看。但很誠實。而且我再也回不到那樣的狀態了。即使我遇到類似的���景也無法想到 一樣的東西。我希望我能夠選擇我想要寫什麼就能寫什麼。在有選擇的情況下選擇不做,跟意識到自己沒有選擇是不一樣的。」
Phoebe 對線性的生命本質倒不這麼悲觀,「對我而言這些創作都是階段性的——我以前不會畫這樣的東西,我未來也不會畫這樣的東西。然而現在的點滴都是過去的總結;現在跟未來會發生的事都是過去累積而來的。」兩人的差別,也許就如同蕭詒徽在〈佔據〉一文中寫道,女性因為週而復始的生理期,所以對事物有並置的記憶,不像男性視歷史為線性因果事件。
尤其蕭詒徽選擇的創作載體——文字,充滿固定思緒的意圖,又如時間般不可逆。「我 覺得文字在定型思考,因為語言是思考的方式。寫作的人像是把思考用文字定型。過程中,那是幾乎不可逆的過程。我覺得感官性的藝術都不會是這樣,它們能夠達到更通靈 的狀態。除了純粹性的思考外,還會有感官上的影響。文字是很僵硬的溝通媒介。」
用不只一種語言訴說愛
「你可以每一種都念一遍,就會知道哪個句子用哪個語言是最好的。不用像我,為了把這些意思全部告訴你,使用同一個語言裡一切累贅的比喻。只能使用一種語言對你說話,根本不夠啊。」——〈思考〉
彷彿整個宇宙的道理和運作都是感情傳遞的某種隱喻,蕭詒徽在蘇菲旋轉中擷取天文、 歷史、生物等領域的知識,烘托情緒裡的難以言喻。然而擅長書寫的他卻仍害怕不被理解。「我無法確定到底什麼是共同經驗。實際上大家的經驗到底是不是一致的,我一直無法確定。」他自嘲自己的同溫層以外很冷,冷到讓他不知道怎麼跟其他人有效溝通。例如當有人向他問起怎麼跟女友穿同一雙鞋子時,「我回答:『情侶就是要站在彼此的鞋子裡啊!』我想要耍帥,但只有讓對方很困惑。」
擔心無法產生共鳴,蕭詒徽在字裡行間刪去他認為會干擾讀者共鳴的場景和事件細節。回應蕭詒徽的 Phoebe 卻能夠心有靈犀地畫出文字沒有寫出的環境和物件。例如〈分辨〉 一文中,蕭詒徽寫到十九歲坐在校園河堤邊吃鹹酥雞的往事,對環境景色卻隻字不提。 Phoebe 分毫不差地畫出當時的場景。又如在〈分享〉中,蕭詒徽想像自己心房的格局,而 Phoebe 畫了現已停產的玩具「口袋芭比」,喚出兩人共同的童年回憶。「看到畫之後才發現,這些生活細節是有共同經驗存在的——至少對同一個時代的人而言。」蕭詒徽說。Pheobe 作畫的期間,蕭詒徽感受到原來繪畫以及其帶出的場景和細節,反而能讓文字變得不那麼浮動。
非聖女的告白
相對於蕭詒徽,Phoebe 喜歡設定場景,藉由場景呈現將感情轉化成插畫。她在《蘇菲旋轉》中最喜歡〈刪去〉一篇,是整本書唯一單用環境和空間描繪文字的繪圖。「雖然沒有人,但是我覺得那兩個空間非常精準地呈現男女主角和他們的心境。」Phoebe 說。
「我的畫其實暗中呈現出我想要成為的人,而不一定是我是怎麼樣的人。我想要成為一個比較自我、比較不 care 的人。蕭詒徽就是個 『I care too much!』 的人,而我的畫卻處處流露一股『I don’t care』的情緒。我嘗試用回信、對話的方式回覆他,想像自己站在他的位置面對那些事情。除了畫面比較有趣,也更符合我的風格。創作的過程中我越畫越順,因為我後來發現,雖然表面上我們兩人個性差很多,但蕭詒徽跟我的角色同時也蠻合的。他文字裡的人其實是蠻任性的,跟我筆下的人很像。
「也因為如此,整本書的插畫幾乎沒有男性角色,而且都是從女主角的視線出發。我在後記中畫了很多奔騰、糾纏的蛇從書頁間竄出。這個意象來自蕭詒徽寫亞當夏娃的〈理由〉那篇。對我來說,蛇在聖經的意象是猜忌、隱晦、隱藏和不安。透過他的文章,我想到蛇跟女人的關係——女人的心像海底針摸不透,跟蛇的意象很像。我的角色也都帶有嫉妒心、猜忌,不是聖女之輩。」整本書的圖畫也是『我不是那麼懂你想表達什麼』的態度——插畫無法帶著一個清楚的意圖。我在後記用蛇埋住我原本寫好的文字,讓大家更想去了解我要講什麼,雖然他們可能無法完全理解。」
提到亞當與夏娃,蕭詒徽補充說道,「聖經故事很奇怪,蘋果的符號指的是女性,蛇才是男性吧!結果在歷史過程中被掌權的男性做了反面的詮釋。我覺得這個敘事者在闡述自己被無法控制的性慾指使去做某些事情,到最後被講成蛇去說服夏娃吃禁忌之果。他 其實在闡述做愛後『聖人模式』的感傷——��束後對自己和人生的質疑和失落。如果可以選擇,我不會想當男生。」
那下輩子想當什麼?「好想當正妹哦!哈哈哈!」蕭詒徽調侃自己,「能夠被喜歡是一種才能。寫作是我所選擇如何達到被愛的方式。但寫作仍依然讓我感到非常痛苦;它很緩慢,它必須從痛苦中出來。寫作不是最直接、最直觀能夠被愛的方式。」在被閱讀、分析和理解的過程中,寫作者是不可能被全然接受的,即便他們割下身上最美的東西。蕭詒徽沒有辦法不羨慕那些容易被愛的人。
聊到最後,「在後記中我提到,蕭詒徽整本書總結就是一句『請你愛我』—— 這是祈使句;我用整本圖畫呈現『愛我——這是命令句——你不愛就算了,我不會怎樣』。 但這句話也藏著口是心非的可能。」Phoebe 說著。
寫給別人的情書又像替別人寫給自己的;畫著別人的故事卻又暗中畫著自己。生活日復一日的運轉中,他們在文字和繪畫的軌道上摸索講述愛的途徑。在距離中找到靠近的方式,在差異中發現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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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JOURNAL series: 2018.1.7
好冷 好濕 好想喝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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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 DIARY RECAP
#BOUNDARIES
" Because grief seeps into the external world as the inner experience bleeds into the outer..."
回顧2017年的日記,我讀到這段:
「我從一個嗜好建構自己、拆解他人的人,變成一個渴望在結構的縫隙中蜷身,只求不跌落的人。透過讀書、做夢和胡思亂想,我藉由虛構的經驗感知一套歪斜扭曲的現實。如果現實世界有任何侵入到自我的危險,我就會立刻跟它斷線。原來,連愛情也不例外。我住在現實般的夢裡,害怕一爬出這副繭就會立刻死亡.......我是否心存僥倖?明白自己從不是完整的單一主體,因此當他明確指稱我是什麼,對我的愛又是如何如何時,我便自動分裂,藏在其他人格的模板後。」
對自己、人事物和大環境的不信任,充斥2017上半年。不安與不適從未如此鮮明,我失去善於取出適當距離的能力,活生生被丟進滾燙的現實裡。我察覺到自己在現實生活中,狡猾又常自我分裂的習性,但這壞習慣突然不太管用了。不知所措時只能大量地寫,在乾淨的白紙上找到較為純淨的誠實。我後來發現,在紙上我作不成千面女郎。大概是文采不足,反正不論我在現實中怎麼分裂,留在紙上的特質都出奇統一。當然,我也發現許多誤解自己的時候。那些沈浮在情緒中,無法敏銳冷靜的時刻,我寫出許多長篇大論,貌似很有邏輯的誤會。
我猜想比較健康的活著的方式,是允許自己放輕鬆存在於現實當下,然後設定一套叫做「界線」的系統。而不是像我這樣活在一個縝密的、用思辨構築出的世界,然後在其中一絲不掛又反應遲鈍。Tavi Gevinson曾寫道她也是類似如此的人,只不過那是因為她擅於把現實編寫作更迷人的樣子,因此常常不經意倒因為果。我想我沒那麼後設,只是比較膽小,或自以為聰明。或兩者皆是。
#BODY
“Moins je me reconnais dans mon corps, plus je me sens obligée de m’en occuper.” - Simone de Beauvoir
上面那句並不是西蒙波娃多了不起的名言,只是我在讀她的短篇故事集《La Femme Rompue》時讀到的一句話。意思大致是:當我越不認識自己的身體,就越感到有責任照顧它。法文原文使用「在」身體裡認別自己,而非我「的」身體,多了一層身體作為容器的意涵。這真是一句廢話,但當我用異國語言閱讀時,莫名就會出現一股神秘的崇高氛圍。不過這句話的前後關係讓我想到一件事:身體的變化似乎都跑在意識之前,導致我們意識上的自我認同總是苦苦追在身體變化之後。尤其我這種遲鈍的人,每每像瞎子般摸索到底這些過敏、感冒、痘痘、鼻血和胃痛在搞什麼?
2017年從年初開始,我逐漸對「肉體」的意象產生興趣:我開始畫出許多器官或模擬器官的線條和幾何塊狀。我漸漸對具體物件失去興趣,不再藉著故事畫面的引導畫畫。六月的時候,X畫室辦了一場人體素描,時間點簡直天時地利人和。參與畫畫的有好幾人,但只有我沒把模特兒當人在畫,因為我壓跟沒把人頭畫出來。不同動作、光線下,身體每一個部位都可以拉出來仔細描摹。我對它們的主人沒有興趣,因為肢體本身散發出來的、幽微的訊號太神祕、太引人入勝。可惜的是,我仍在自己的畫中看見膽怯和空白——我感知到那些訊號的存在,卻不敢跟它們溝通。人體素描一下子就結束了,之後我也沒有積極找機會繼續探討這件事。到了夏天,我嘗試使用畫畫以外,我最熟悉的兩個系統認識肉體的意象:文字知識和影像系統。嘗試的過程其實沒有什麼收穫。我在書上尋找「身體本身的感覺」,讀到的卻幾乎都是「意識的身體感」。被寫出來的,幾乎都是意識延伸至身體的表現,身體只是意識的偶裝。不是嫌棄這種書寫,任何將身體器官搬上白紙都像在���路上脫內衣般赤裸。不過我還是好奇有沒有肉身的情緒帶著意識衝陣寫出來的文字。身體的感情是很不受控的,身體寫出來的文字一定也能表現出其獨特的猖狂和暴烈。
我嘗試寫,讓意識書寫身體的感受。每次動筆都有種很遙遠的感覺,彷彿身體的記憶跟五歲以前的經驗一樣陌生。我總是越寫離自己的感官越遠。在打這段文字的同時,盧非易在講台上嗡嗡嗡,突然冒出一句「身體是我們最重要的傳播載體」,啪地一聲打到上課分心的我。我也不知道課程怎麼會談到這個,專心側耳聽了一會,他又談到別的事情去了。為什麼身體是我們最重要的傳播媒體?就像一部靠情感演技而非情節支撐的電影,這種直覺式的身體感夠濃密的時候,是很難被分析、被拆解的。我想寫出那樣的東西。
直到上禮拜,我終於經驗到身體感官與書寫的合一。成果也許沒有成功傳達「用身體載體帶領意識寫字」的狀態,但過程中確實如此。我挑檢了某些素材,放進虛構故事《殘人》裡。階段性的成功鼓舞了我不少,表示這條身體書寫的路是有開闢潛力的。這也讓我鬆一口氣。原本編織、發展故事情節的能力忽然當機,但在這當機的空白中我還有無限多可以練習的東西。
WARDROBE DATA
2017年我做了一份衣服表單,紀錄我擁有的衣物的年齡,產地、材質等資訊。我希望能夠在衣著上更對自己、對製衣業負責。
2018 JANVIER Moodboard
Louis Le Brocquy: Isolated Being / Woman / Head with open Mouth / Human Image
Loveless (Andrey Zvyagintsev, 2017)
La Jetée (Chris Marker, 1962)
死神與接骨木花 — 藥草塔羅
安尚秀 — 韓國字體設計師
攝影集 Beyond the Clouds by HART+LËSHK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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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人》pt.2
閱讀《殘人》pt.1
我慢慢把這次要寄回去的記憶拖到門口,方便��天出門一起帶著。 拉上外層塑膠包膜前,我蹲下來湊近它的臉,作最後一次端詳。忽然它咻地伸出手緊緊抓住我的,我驚聲尖叫。 「欸不是,不要害怕」它居然開口說話,「我只是很渴。」「那麼......你喝水嗎?」我一邊故作鎮定客套地回問,一邊快速思考,說明書有提到瀕死記憶復活的事嗎?還是現在農曆七月......? 「哦抱歉,我不喝水」,它搖搖頭,緊抓著的手終於鬆開,「我只喝眼淚。」眼淚?這麼高貴的東西?它看出我的不屑,連忙求道:「拜託啦,你看我的皮膚跟嘴唇都裂了,眼睛也好乾。我還要漂流好長一段路途,等我到達那裡一定已經乾死了。」「你不是已經算死了的嗎?」我問。「才不呢」它有點不爽,「也許我有機會被救活,然後就能獨立存在屬於我的快樂結局了。」哦,好像有這回事,我想起小時候在那裡的醫院幫忙的印象。「那麼好吧」,我兩手一攤,「就把眼淚給你吧。但我也很久沒哭了哦。」「沒關係,你還是試試看吧」,它說。
我坐到它旁邊,開始撈心裡的傷心事,然後感覺到眼��逐漸濕潤。淚珠啪答啪答落下,在它身上留下一灘灘小小的水漬。啪答啪答啪答,淚珠加速度落下,我感覺體內器官開始顫抖。「夠了!」我生氣喊道,一面抹去眼淚,「我幹嘛消耗自己,為了茁壯你把自己搞得更難過!」我轉過臉,賭氣又不甘心地把眼淚抹乾淨。它沒有出聲。沈默一回,它突然悠悠地說:「你還需要我。」你去死吧,我在心底罵道,明天就把你扔了,渴死你家的事。「你還需要我」,它換成宣布的口吻大聲說。
「我怎麼還會需要你」,我冷冷地回答,「你已經不是活生生的愛了,把你送走對你我都好。」「所以等到我被修復完畢醒來之後,愛上別人,你也沒關係?」它怒視我,挑釁地說。「沒關係。」真的沒關係。若得知你今天愛上另一個人,我可以用精神勝利法戰勝這件事。我可以多愛自己一點,我可以愛上另一個人。我可以說服自己,靈魂在時空中流動,你沒有褻瀆我們之間的關係,你還是愛我的。
「那如果醒來後,我跟別的女孩上床呢?」它粗魯的激問像把火般,把我的理智線瞬間燒斷。它看見我瞬間凝止的表情,也沈默了,我們之間突然降到冰點。精神上的愛情得以超���,但若你今天和另一個人上床。
我甚至不忍說做愛。等你們在床上哭過、吵過、狠過又睡著過,再來糾正我的用詞。一具身體只能是它自己。一具身體戰勝不了其他東西。我那破爛、赤裸又脆弱的肉身,只能被完全擁有或完全遺棄。你今天若接納另一具身體,就等於把我曾貼覆在你身上的印記通通剝除,一層一層,像脫皮的蛇。我就變成死掉的細胞,無法復活,不再飽滿生動的軀殼,接近虛無的輕盈。
我曾因身體受過的痛,也被迫失去意義。我好希望那些痛可以像你剝除我一樣容易。但復健的路好長,即便新的組織長出來,仍複製著舊傷的基因。
我心裡比較陽剛、具侵略性的部分,突然冒出了我猜想非常雄性的衝動:那就去佔領另一具身體作為復仇啊。去捕獲那些自以為在公平市場裡競爭的天真獵物,就像那個將對你敞開身體的她。但不一樣。我沒有辦法驍勇善戰、攻城掠地,因為我是個內縮的旋渦,沒有辦法向外爭取或掠奪。
心裡脆弱的時候想哭、想吃、想講話、想上廁所、想揍人、想寫字。這些都是對外的將脆弱從心裡狠狠推出去。可是當我的身體意識到自己的脆弱,又沒有辦法對外宣洩,該怎麼辦?
這讓我想到你後來總是抱怨我一再拒絕你。但那是因為我的身體沒有辦法把脆弱像倒垃圾那樣推出去,因此我必須成為比較勇敢,堅強又柔軟到可以承接得起他人脆弱的那一方。你可知道這有多難?
但我猜想最嚴重的不是被取代,而是羞恥心。不是說另個她的羞恥心,而是說我的。我但願能一輩子蜷縮自己的身體,像碗豆般藏在窄窄的豆莢裡。這麼不堪的東西,為了擁抱你才撫平皺摺、輕輕攤開,才得以美麗。但那個她本來就會是美麗的。你不需要愛她她就會是美麗的。但你需要先愛我才能愛這具載體。她和她的身體的出現,讓我被貶值兩次。
你問如果你修復好了、醒了、愛上了別人怎麼辦?哦但願你的情慾一直沈睡,像睡美人那樣,直到我成為有辦法砍斷噴火龍的脖子和荊棘的王子,就去拯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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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分貝的孤獨
交通工具越來越發達,人類越來越安靜。在通勤、吃飯和走在路上的許多時候,我常猜那些淡淡的陌生人們有沒有意識到人是多麽安靜的生物?如果拔掉電視和廣告的音源線,我還聽得到哪幾種人聲?就以人類過剩的數量而言,自然的人聲相較起來非常稀有。
在庇里牛斯山區,歐比斯克山口(Col d’Aubisque)腳下,有個法文名叫「好水」(Eaux-Bonnes)的小鎮。「好水」上方是座名叫阿斯(Aas)的村子。阿斯村的哨聲語,在1959年被一電視節目提及之前,連鄰近河谷的居民都不知其存在。在孤零零小木屋度過夏季數月的牧羊人,發展出高達一百分貝,在三公里外都能聽懂的高音量語言。這語言也為周遭田野幹活的女人所使用,在二十世紀初還能應用在傳送當地報紙內容。已知最後一次使用這語言是在納粹佔領時期。當時牧羊人協助猶太難民、抗德份子與受困的飛機駕駛員逃過邊境進入西班牙。如今,在阿斯村,有些人記憶中聽過這語言,但已無人能重現那些語音,也沒有留下任何錄音。
要跟三公里以外的人說話,不再需要練習高達一百分貝的聲音。我們可以很安靜地用簡訊和email,冷靜溝通。估狗跟我說,100分貝約莫是電車通過鐵橋的聲音,等級是非常吵鬧。阿斯村牧羊人的孤獨,需要等級「非常吵鬧」的聲音才能穿透。我的孤獨如果發聲,不知道需要幾分貝才能穿透。估狗跟我說電腦打字的聲音約莫50分貝,而且是辦公室裡許多台電腦打字的總和。所以頂多只有10分貝吧我猜。難怪我能夠源源不絕將孤獨傳遞到網路世界的各個角落,因為只有10分貝,不費吹灰之力也不會被檢舉噪音污染。如果我是幾百年前住在阿斯村的牧羊人,每天都在練習肺活量,就為傳達一兩句重要的話,那會是什麼呢?什麼話會讓我練出100分貝的聲音?
但如今我連使用10分貝的力氣去回覆訊息都有困難。A邀請你使用Messsenger、B與其他兩名朋友邀請你使用Messenger...臉書過分熱心地提醒我,離開後你的朋友(以下幾張大頭貼)會想你。但臉書你有想過嗎?阿斯村的牧羊人不得不練習100分貝的聲音,否則他就不存在,也不會有人想他。但現代人只要有接網路線,有繳電話費就必定存在。要製造10分貝的孤獨,太���易了。
剛剛又刷新了臉書頁面,沒有新訊息的紅點。可是我在意我那區區10分貝的孤獨對別人而言,是否真的如它的數字般廉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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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妖的站街日常》攝影展
《東北妖的站街日常》攝影展雖稱作攝影展,背後團隊其實包含中央大學性/別研究室、攝影師伍惠源和紀錄片導演劉言,以及台灣性別人權協會、苦勞網和中國「愛的援助」等民間團體的協助。其中攝影師伍惠源從2014年4月駐點於中國東北,拍了五萬張底片記錄12位東北妖。
位於水谷藝術的展覽共佔據三層樓:第一層樓的作品包含東北妖的肖像、日常生活影像、工作場所的側拍以及一部錄像作品;第二層樓接續東北妖的生活照,包括模擬東北妖變裝後的假人,以及佈置成東北妖臥房的小展間。第三層樓則展示東北妖主要居住的大樓樣貌以及附近景色。「東北妖」是在中國東北一群扮裝成女性接男客的性工作者。根據「愛的援助」的統計,這些妖有近一半的比例在所有時間都穿戴女性服飾,超過百分之八十的妖更喜歡當女性。儘管如此,在日常生活中有些妖仍同時扮演丈夫、父親的角色,或是與男性伴侶同居。
如果想更深入了解東北妖特殊的性別認同和性取向,首先要先避免落入社會大眾對「跨性別」的片面理解。許多人會輕易將跨性別認定為「想要成為另一性別」的人。但「跨性身份」(trans identities)其實並非單向、穩固而不可逆的性別/性向認同。東北妖的性別認同非常多樣化,並且與當地的產業結構息息相關。根據「愛的援助」的統計,百分之九十的妖都是由MB(money boy)轉行,從接男同性戀客人改接男異性戀客人。其中因素包含女性身份的性工作者市場較大、較容易賺錢。許多妖也在訪談中透露,接男異性戀客人還能享受「玩直男」的快感。當地因為氣候寒冷加上客源多為低層勞工,妖反而掌握主導權,能夠拒絕客人觸碰厚重衣物下的私密部位,進而隱藏「生理男」的身份。
因此東北妖主要的變裝動機為經濟取向與個人偏好,與西方性別研究以「自我認同」為核心和分類標準的邏輯並不完全相同。他們並沒有接觸到西方的分類名詞如「跨性別」(transgender)、「變性」(transexual)、「酷兒」(queer)等,而是利用地方活潑的語言描述自己的樣貌。有些東北妖想動變性手術,有些不在乎擁有多少比例的女性特徵;有些偶爾恢復男性身份賺錢,有些自認是男同志。正是他們不輕易為自身下定論的態度,展現「酷兒」精神不願被標籤和主流化的初衷。
伍惠源的攝影如何捕捉這麼複雜又微妙的東北妖生態?在這檔集結田調研究、紀錄片和攝影的展覽中,文字說明密密麻麻,需要耐心閱讀;在小電視中重複播放的紀錄片,需要觀眾消極地等待和配合觀賞。靜態影像成為與觀眾最直接和親切的溝通途徑。影像隨東北妖的時間和空間流動鋪陳於展間,單件作品的邊界變得模糊甚至不重要。從肖像照開始,我們看見東北妖變裝的外表、卸下衣服的軀體;在臥房裡梳妝、出門到上街。
伍惠源的鏡頭是對同伴的凝視,在觀看和紀錄的同時參與了一同卸妝、抽菸和吃飯的時光。在中國民間團體的協助下以及長時間的精神投入,伍惠源或多或少能夠暫時卸下外人的身份,捕捉到東北妖直率而真誠的一面。這些影像作品以平實的構圖和彩色底片呈現,避掉了許多傳統紀實攝影對少數族群的移情作用和刻意的構圖美感。內容上則由裡而外接觸到東北妖的自我形象、對女性特質的操作、親密關係、經濟型態與受迫害的問題。東北妖的名字和居住城市皆匿名,他們的身份和自我認同也沒有一種語境可以清楚說明,但是攝影替他們重建一個無法被輕易分析和劃分的場域,讓觀眾在能夠用語言描述之前,就先真實地感受到東北妖日常生活的存在。
「東北妖的站街日常」讓我想到同樣拍攝性別議題的美國攝影師 Jill Peters。Peters於2009至2013年拍攝女扮男裝的阿爾��尼亞中年婦女,同時於2013年拍攝在印度的「第三性別」族群。���注的議題雖相似,他們的表現手法卻大不同。Peters以冷面(dead-pan,一種試圖去除攝影師以維持中立畫面的風格)的方式拍攝個體的肖像。這些冷面肖像的效果,就是讓觀眾在當下錯認肖像中的模樣就是這些人物的唯一身份。女扮男裝的老婦人看上去就是另一位老先生;穿著華麗沙麗的女子看上去就是一位美麗嬌羞的印度女孩,而不是被社會迫害的「第三性」。
這種以攝影的優點(客觀可信)凸顯攝影的缺點(表面性)的手法,讓觀眾在閱讀作品說明後產生更大的衝擊,因為攝影帶出的謬誤正好反映了社會對被攝者的誤解。不過「東北妖的站街日常」仍是一份希望引起理解和討論的性別研究調查,需要第二層解釋的照片也許不是最適合的表現方式。也由於伍惠源攝影上的介入距離拿捏合宜,因此不僅沒有過度主觀的問題,反而有助於觀眾站在同伴的角度理解這群離台灣很遙遠的少數族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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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谷青春紀事》(#BKKY) : 虛實交織的酷兒戀愛夢
原文網址:http://www.biosmonthly.com/columnist_topic/9282
「欸,要不要當我女朋友?」電影第一幕的鏡頭壓在課桌椅下,上方傳來兩位年輕女生羞澀的告白,略帶戲謔的笑語、若有似無的肢體觸碰。我們像是搭了時光機回到高中歲月,偷窺那段青澀又坦率的愛情。「好來,卡!」導演的命令和打板的手突然伸進畫面,阻止我們繼續緬懷和浪漫青春的愛情故事。《#BKKY》(中譯《曼谷青春紀事》)的前身是導演南塔瓦.努班查邦(Nontawat NUMBENCHAPOL)的田野調查。 努班查邦的前兩部作品皆為紀錄片,分別探討泰柬邊境問題和礦產工業與人相互依存的矛盾性,也接觸到泰國偏鄉的青年和孩童。在這第三部片中,他回到曼谷尋找都市裡的年輕人,拍出他們多數無法符合社會標準的愛情價值觀。
電影劇情與田調的採訪段落交叉進行,明快的剪接節奏和多軌的敘事讓《#BKKY》整體呈現一股輕鬆明朗又親切的氛圍。從採訪的段落中,我們看見少男少女對愛情、家庭、教育和社會體制的感受。在國家和家庭政治嚴謹的氛圍下,年輕人流動而多元的情慾成了強大對比:傍晚六點國歌響起,所有人立正起立。兩位女主角卻無動於衷,繼續依偎在彼此懷裡。
但也許是導演為了維持一貫青春美好的氛圍,許多受訪者的回答只暗示了泰國的 LGBTQ 環境,缺少一般田調能夠挖掘的深度和精準度。例如一位受訪者表示,向她告白的女生「自認不是一名T(tomboy),而是同志(queer)」。這是否暗示普遍泰國人會先以「T 或婆」來分類女同志,而非「酷兒」?我們無從得知。又如一名男生夢想「成為人妖(ladyboy),但不想要成為女人。因為若認為自己是女人,被其他男人發現自己變性,他們會做何感想?」
在泰國,自我認同是否一定要在一個明朗的標籤底下,而非自己說得算?導演並沒有追問這兩者的差別。另一名男學生說自己夢想在未來寫異性戀愛情小說,當採訪者問他為何不是書寫自己(非異性戀)的愛情故事,他解釋:「因為這樣朋友們就會知道我真實的感情和感受。」從這個回答可以察覺到泰國表面多元包容的社會氛圍中,許多酷兒的主體性和個人情慾無法正大光明地拋頭露面。
從《#BKKY》的劇情部分也能稍略察覺到一點蛛絲馬跡。劇情改編自其中一名受訪者的口述和日記,但也許考量時間分配,也許與民族性有關,角色的刻畫都比較含蓄,也離鏡頭較遠。但若單比較片中「女女」、「男女」和「男男」的愛情描繪,異性戀的愛情線的確表現了更多雙方的個性、興趣和情慾。相對而言,一開頭的女女戀和最後的男男戀,在前因後果和情慾描寫上都隱晦得可疑。尤其一百則訪談中,導演選擇一則女同志最後以異性戀關係收尾的故事拍攝,在��色剖析不足的情況下,是否變相加深女女戀終止於女校生活的大眾印象?
「BKKY」代表「Bangkok Youth」(曼谷青年),導演利用標籤(hashtag)的形式命名,強調這是一部屬於年輕世代的電影。Hashtag 作為年輕世代的語言,暗示一個共同群體,強調「我們」。採訪找來的年輕男女各有不同的性向和性別認同,感覺的出導演有意識地營造「多元」的氛圍。有趣的是,通常當我們使用「酷兒視角」閱讀文字或影像(不論文本的主角是否在性向上屬「酷兒」)時,目的都是為了討論個體與常規的差異性。導演藉由此片強調「所有性向和性別認同的人,其實在愛情關係裡都很相似」,在認同的同時我也不免擔心如此籠統的故事線會削弱角色的個性,甚至浪漫化、刻板了青春和酷兒戀愛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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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們》試讀:青春少女,天真有邪
《女孩們》改寫自美國六零年代惡名昭彰的曼森家族殺人案,一群少女抄了一家好萊塢名流。在打開書封之前,我腦中幾乎可以浮現電影般的灑狗血場景,但這場景沒有發生。艷夏的遊樂園,烤肉的香味,蓬鬆凌亂的長髮......主角伊薇像是在回想夏日戀情般,倒敘與蘇珊那群女孩的相遇。由於曼森家族殺人案太像虛構的故事搬進現實世界中,因此要將它從現實世界搬進虛構故事內,很容易就掉進刻板敘事的想像。帶著「純潔」印記的少女,反身破壞最穩固、富裕的安寧社會,瓦解固有的性別和體制權力——這是經典恐怖片元素。但透過伊薇的視角和心理讀完整本書,我並沒有冒汗,也沒有不寒而慄的感覺。法國女性主義家克莉斯��娃在《恐怖力量》中的賤斥理論說,「恐怖」生於主客體界線的模糊。當我們在安全的界線內卻逐漸摸不到穩固的邊時,就會感到害怕。但如果我們從來就不在安全界線內,還會感到害怕嗎?
書中,我們跟伊薇、跟牧場的少女一起在嗑藥的恍惚與現實間游移,在團體的信任和利用中反覆。困頓於青春期的少女,哪裡有安全的界線?陌生男性肢體騷擾她們,蔑視少女的身體界線。少女對愛情的渴望像一枚子彈射向宇宙的無邊無際,找不到可以依賴的宿主。當自身的認同和分界都掌握在社會的眼光和判斷,女孩們乾脆叛逆到底,眼中再也沒有任何事情的規範。所以她們毫無顧忌地偷食物、闖空門,蘇珊甚至伸手進伊薇的嘴巴幫她剃牙,讓伊薇知道她們彼此沒有身體的界線。
「青春少女」本身也是個定義女性的模糊畛域。回想我滿十八歲那年,一位男性朋友半開玩笑地說:「喔哦你不是少女啦!」我當下手足無措到不知如何應答。不是少女的人總輕易定義少女的樣貌,但真正身為少女的她們,卻不明白自己如何落在這個座標位置。女孩的青春期每刻都像踮腳踩在木樁上,在大人、異性看見自己或女性同儕之前,她們就先以銳利的眼光觀察所有的細節。從老爸新女友泰瑪轉頭微笑的完美弧度,到老媽塌掉的捲髮,伊薇無法不仔細評估。主流媒體充分暗示這些虐心的潛規則,而努力學習成為女人的少女,以此為規矩,卻定位不出自己在哪裡。蘇珊一夥則不像其他女孩,她們「遊走於一個令人不安的臨界點」,不受這些標準拘束。
當然她們的無拘無束不是真正的自由,因為一概激烈拒絕他人認同和自我界限,那自己的自尊也所剩無幾,僅靠對社會勃勃的憤怒來維護和支撐。也因此牧場領導人羅素能夠輕易獲得女孩們的崇拜,進而利用她們。不過作者將羅素放在遠遠的背景,將故事重心擺放在伊薇熾烈注視蘇珊的目光底下。
作者在書中充分描寫「看」與「被看」對女孩的影響和重要性。伊薇察看長輩女性、觀察同儕、看男性眼裡的同儕、看同儕審視自己如何被異性看待;伊薇也看大人如何迴避看見自己和蘇珊一夥的失序。這些凝視在伊薇認識蘇珊以前,都是沈重的成長壓力。但蘇珊給伊薇的凝視,卻輕而易舉軟化了她的心。跟隨蘇珊後,伊薇理解到真正被注視是什麼感覺。伊薇說:「老實說,我不曾得到任何人的注視,因此,她定義了我。」蘇珊的凝視和伊薇曾熱切渴望的男性凝視不同。因為她發現那些男性「永遠不會了解我們善加隱藏、不讓他們看見的部分——他們永遠不會察覺我們的欠缺,他們甚至永遠不會知道他們應該探看什麼」。
除此之外,我們也可以在《女孩們》看見六零年代女權思潮的影子。1962年,海倫.葛莉.布朗出版《慾望單身女子》,凝聚單身女子社群,提倡自由流動的性與愛慾。隔年,傅里丹出版《陰性迷思》,批判家庭體制帶給女性的束縛與壓力。泰瑪漂亮、新潮,即便與伊薇爸爸同居後,在伊薇的眼裡她仍像個住在大學宿舍裡的單身女子。泰瑪佈置家裡的品味處處暗示她個人獨到的眼光,她並沒有試圖建立一個溫馨的「家」。伊薇甚至識破爸爸只是泰瑪用來粉飾人生的某一章節,都市年輕女子如她是不會輕易把自己關進家庭裡的。伊薇也曾迷戀泰瑪完美的姿態,但在認識蘇珊後,她看見泰瑪的生命是一張格局有限的簡單座位圖。她的生活透過這套堅固秩序的排列組合創造短暫的美麗與新鮮感。簡單、明瞭、乏味。蘇珊和牧場女孩們之間流動的性與愛,跟布朗和泰瑪奉行的價值觀大相逕庭。她們不相信人世間有什麼穩固而絕對的地圖值得她們百分百投入其中。
另一方面,伊薇的媽媽因離婚恢復單身後,也試圖趕上這波排斥婚姻和家庭的女權風潮。她吃素、做瑜伽、參加諮商團體、上心靈課程。但在伊薇眼裡,不斷約會、換男友的媽媽多麽窘迫又脆弱,多令人難為情。在家庭裡只要做好妻子和母親的角色,但沒了這些抬頭後,伊薇的媽媽就掉回類青春期的掙扎。一樣渴望依賴社會、男性的認同,卻又被現實「逼」作獨立自主的新女性。口是心非,兩面不是人。
作者艾瑪·克萊恩的筆觸細膩精闢,不只剖析伊薇複雜幽微的心理,更側寫出周遭不同年齡層和身份地位的女性,豐富也立體化一個性別在不同場域和生命階段的樣貌。書腰一句「姐妹情誼是最原始的邪教」讓我不禁想到,如果亮麗美好的少女文化是社會的正宗信仰,那難怪姐妹情誼會是失格少女們的「邪」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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