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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口腔癌罹患率高於世界平均，檳榔成罪魁禍首?

徐敬萱 張玳瑋 劉亭君 謝博硯 / 報導

根據國際癌症研究機構的最新報告，全球口腔癌患者當中有88%的人有嚼食檳榔的習慣（Lancet Oncol. Published online 9 October 2024），而且主要分布在中亞與東南亞地區。嚴重之處在於，臺灣的口腔癌罹患率，遠高於世界平均。衛福部追究原因時，認為國人吃檳榔的習慣，可能是臺灣口腔癌罹患率居高不下的主因。

早在1990年代中期，就有口腔醫學專家呼籲，必須重視嚼食檳榔後導致口腔癌的問題。爾後更有其他醫學研究陸續證實，臺灣口腔癌與檳榔文化的高度相關性。然而檳榔問題長期以來不受政府正視，在政府不輔導、不鼓勵、不禁止的「三不政策」之下，口腔癌在臺灣男性癌症罹癌率與死亡率排名中高居不下。

根據世界衛生組織（WHO）在今（2024）年八月的報告指出，全球有嚼食檳榔習慣的地區主要分布在中亞（印度、孟加拉、巴基斯坦、斯里蘭卡）與東南亞（緬甸、印尼、泰國）。巧合的是，口腔癌同時也是這七個國家國內的15大癌症之一。進一步查詢資料後發現，台灣的口腔癌年齡標準化發生率（每十萬人口約22人罹患口腔癌），遠高於這七個國家。

回頭檢視臺灣，圖2顯示台灣不同縣市的口腔癌發生率。以目前公布的2021年數據來看，中南部及東��的口腔癌發生率，與北部及離島地區產生明顯區別。

同時，臺灣檳榔種植的產區有八成以上集中在屏東縣、南投縣、嘉義縣和花蓮縣。

根據2023年臺灣農業年報，台灣包括花蓮、南投、嘉義、屏東四個縣市種植檳榔面積，就占全國檳榔種植面積八成以上。

由於檳榔的種植成本低、經濟利潤豐厚，臺灣檳榔種植面積在70年代到80年代中期急速增加。民國60年全臺檳榔種植面積僅1607公頃，民國70年已上升至4100公頃，到了民國85年更成長到56581公頃，這15年之間成長了10倍之多。

從臺灣癌症登記歷年統計的資料顯示，台灣四大種植檳榔縣市—屏東縣、南投縣、嘉義縣及花蓮縣，這四個縣市的口腔癌發生率高於全台，且呈現日益攀升的趨勢。

檳榔之所以讓人不斷嚼食，是因為檳榔子（青仔）咀嚼時，名為「中樞神經興奮劑」的檳榔植物鹼會釋放到口腔中，帶來保暖與提神的效果。檳榔嚼食者因此越嚼越有勁，卻也越可能發生令人憂心的口腔癌。國際癌症研究總署(IARC)已證實檳榔子為第一級致癌物，當中的檳榔素更會讓嚼食者產生依賴性。除檳榔子以外，其餘原料如荖花、石灰，也都具有強化致癌的化學物質。

檳榔的愛好者多為基層勞工，舉例而言，民眾不難看見長途駕駛司機不停吃檳榔以便提神開完整趟車程。現年22歲的砂石車司機鍾良駒，在連續10小時的開車時間裏，會吃下60-80顆檳榔。數字背後，是不容小覷的金錢與健康成本——換句話說，基層勞工也因此成為口腔癌的高風險族群。

鍾良駒早上5點天未亮時，就得開著砂石車啟程，一路開到晚上6點才能休息，一開就是10小時。這一路上陪伴他的，便是台灣檳榔。鍾良駒工作前會先到到檳榔攤，掏出300元買檳榔後，便展開長途車程。他一次咬2顆檳榔，極強的咬勁與刺激性的口味，讓鍾良駒能夠時刻保持清醒。以一小時6至8顆的數量計算，一趟車程，會有80顆的檳榔下肚。

鍾良駒說，因為父親也有嚼食檳榔的習慣，先是跟著父親吃，後來受工作影響，現年22歲的鍾良駒，至今已累積10年的檳榔咬齡。「吃久了，也成為習慣了。」鍾良駒緩緩得說。

同樣是大車司機的郭先生，在多年的司機生涯中，曾把3成薪水（約3萬元），都花在購買檳榔中。開著17公噸的龐大車身，郭先生一路吃著檳榔提神，就這樣有了28年的咬齡。即便後來，郭先生因為牙齒掉落再也咬不動檳榔，因而戒除，不過嚼食檳榔已經有28年的他，身體早已對檳榔麻痹，身體也受到傷害。

事實上，花2到3成的薪水購買檳榔的狀況並不罕見。曾為工程工人的羅先生與鐵工的阿明，每月會把近2成（6000元）的拿來購買檳榔，而郭先生在檳榔的花費更是高達薪水的3成。桃園菁優檳榔老闆觀察，他的客群有7成是工人與大車司機，針對檳榔花費，老闆表示，「他們通常不太會抱怨。」

基層勞工依賴檳榔賺錢，顯示相當高的需求量，無形中也形成龐大的檳榔市場。令人好奇的是，一家一家開張的檳榔攤，賺頭何在？

作為在台灣長期年產值超過百億的重要農產品，檳榔有其特殊的公會制度與銷售產業鏈。檳榔攤老闆表示，依據淡旺季的不同，公會與大盤商會以當季的產量與需求決定市價與抽成。因此相對於其他農作物，檳榔農能獲得較高的利潤。另一方面，下游的檳榔攤常以固定價格作為販售單位，透過調配一包檳榔的顆數、品質與添加物比例，以確保能賺取一定的利潤。

以檳榔攤固定販售一包50元的檳榔為例，檳榔攤老闆多半將25元的利潤作為標準，再決定要購買的檳榔產地、品質、大小，還有最終販賣給顧客的顆數。若是當季檳榔價格較高，就可能搭配便宜但品質較差的檳榔，或是減少一包檳榔的數量。由於檳榔有固定的食用族群，預估約60至100萬人，檳榔農與檳榔攤皆能獲得豐厚的利潤，讓檳榔產業在台灣得以長期生存，難以消失。

農業部2023年的統計資料顯示，檳榔仍是僅次於稻米，在台灣栽種面積第二大的作物。將檳榔與其主要生產縣市中其他競用土地的作物比較，可以發現栽種檳榔的人工成本與總生產成本幾乎為芒果與香蕉的一半，檳榔的總種植面積卻約是芒果與香蕉的2.5倍。

檳榔可以粗放管理，不需要太多人力��護就能有穩定收入，讓檳榔農能較不受年紀影響，背負轉職或轉作的壓力，低成本且種植廣泛使檳榔成為台灣中南部的高利潤產業。

為了降低檳榔生產量，以改善國人口腔癌發生率，政府於民國97年提出檳榔廢園轉作政策，至今（民113年）17年間歷經了三階段的廢園轉作計畫，第四階段（民國112~115年）正在執行中。

根據農委會成果報告與立法院農業特別收入基金預算報告，第一階段（民國97年）預期廢園轉作面積為3928公頃，實際執行面積為1605（執行率41%），共核發約1億9882萬補助款；第二階段（民國103~106年）預期廢園轉作面積為4800公頃，實際執行面積為720公頃（執行率15%），共核發約1億1622萬元補助款；第三階段（民國108~110年）預期廢園轉作面積為700公頃，實際執行面積為658公頃（執行率94%），共核發約1億3160萬元補助款。

儘管這17年來全台灣檳榔種植面積確實在下降（從民國96年的50457公頃，降到112年的37293公頃），然而檳榔廢園轉作政策整體成效僅31%，投入的補助款總和卻已超過4億4000萬元。

[nccwa]

工程蘊文學，秋水共長天（上）

藝文

夏烈 2023-06-29 02:02 ET

有位西方學者注意到，日本在十六世紀自歐洲引進舊式機械性的座鐘製造技術，由座鐘的原理製造了機器人娃娃，可以倒茶及寫簡單的日本字。如此，與日本文化中的茶道及文字結合。因為日本至今機器人技術領先各國，所以如果要做個出色的機器人研製工程師，最好「日本化」。但是沿襲基督教及希臘文化傳統的西方人，根本不可能進入神道及佛教的日本人內心世界。那該怎麼辦？答案是「小說」──由閱讀小說可以溶化自己，進入其中人物的世界，產生同理感及同心感。雖然川端康成、大江健三郎或三島由紀夫的小說中並無機器人出現，但是小說中的人物是他們創造的：機器人則是工程師創造的。機器人其實就是電腦及人工智能（Artificaial Intelligence, AI）的結合，卻在外型上比一款宏碁電腦或蘋果電腦更接近人類。所以工程師可由小說人物得到靈感，轉化為替身的機器人。也就是說，機器人相當於小說人物及電腦的中間過渡。機器人及AI的設計不只是工程師的工作，也需要與藝術家、文學家，行為科學家、心理學家協調合作。如此，工程師如有人文素養，將有利於與人文人溝通，共同完成機器人或AI的設計。實際上，AI是科技工具，並不具有人腦的深度思考及感情，故而人文關懷不是AI能做到的。估計二十年後，AI將取代50%的工作職位。但是許多人文藝術如作家、藝術家、導演、歷史學家等的工作卻能生存下來，因為他們的工作無法以大數據（Big Data）去做分析。

▋文學啟發工程創造力

在自然科學及工程技術的領域裡，除本行之外，瞭解一些經濟學、生物學、社會學、心理學以及數學乃屬必要，那就是輔助性的知識。然而，文學擺在哪裡？有人說：如果將閱讀文學的時間省下來，多學習一些自己本行知識不是更好嗎？沒有錯，文學常被認為是一種奢侈品，甚至是令人愉快（或不愉快）、消遣性、提升個人氣質的貴件。實際上，優秀的文學作品精細而複雜，對理工人來說，要磨銳自己的思路，增加創造力，就該讀些文學作品，以收「觸類旁通」之效：同時兩種學科交��時最容易產生創造力。如果理工人只研讀本行，就容易陷入常軌，走不出長年的傳統思維路線。最傑出的科技人常會喜愛藝術，包括繪畫、雕刻、音樂、舞蹈及文學。愛因斯坦認為物理給了他知識，藝術給了他想像力，知識是有限的，但藝術開拓的想像力是無限的，沒有想像力就沒有創造力。作家或藝術家筆下與科技人顯微鏡下觀察的，晶片研發層疊的，是同樣的人類創造本能。許多科技人回顧他們的重要發現時，都覺得像是經歷了一場突發的創造，就如同藝術家或詩人作家常具有的那種神祕、不合理性的洞察力。所以，偉大的科技人常把自己比作藝術家，是美的朝聖者，因窺見大自然的奧妙而有一種超凡的感覺。

我的孩子在西雅圖微軟總部任職藝術家。他告訴我工程師高高在上主導，其他人都得聽工程師的。但是年輕的軟體、硬體、電機、機械及物理工程人員如果只有七年或以下經驗，就與人文領域的藝術、音樂、文學工作人員要合作得多。因為年輕，知道世界在變遷，他們的視野及對人文的了解與老式訓練的工程及物理學家不同。他也告訴我高科技公司及美國軍方都重視好萊塢的科幻小說及電影，由其中取材取意，因為未來科技的發展可能就是電影裡那些奇幻情節。附帶一提，他高中畢業考SAT，數學比文科高出一百多分，但選擇入加州大學念歐洲歷史，以後又去藝術學院念另一藝術學位，大概遺傳我的性向及興趣。

我在大學開「近代歐洲文學」及「當代美國及日本文學」課程，有一學期竟有十六名醫學院學生來修課。這並不令我驚訝，因為許多醫生對文學藝術音樂有興趣。他們以後的工作是與病人一對一，當然應該有人文氣質及興趣。理學院出身的科學家們對藝文的愛好也比工程師高。這和工作性質相關，因為科學家是研究自然界的已存現象，所以是發現（discover）。工程屬應用科學，是將基礎性的科學化為工程實用，所以工程是發明（invention）。對於從事基礎科學的科學家，他們追求知識，揭開宇宙的奧妙，發現自然與生物的本質，一般興趣應該比較廣泛。而工程要求的是「目的性」的產品及利潤，市場導向，所以比較狹窄，比較專注。

有些醫生轉成世界著名的作家，日本的文豪森鷗外（��九歲東京帝大醫學系畢業），寫存在主義小說《砂丘之女》的安部公房（東京帝大醫學畢），《失樂園》的渡邊淳一。英國有《人性枷鎖》的毛姆，《夜鶯頌》的詩人濟慈。郭沫若及魯迅也是在日本讀醫，卻未行業。讀工程後成著名作家的只有寫《罪與罰》及《卡拉馬助夫兄弟們》的俄國作家杜斯妥也夫斯基。印度有約七名工程師成為著名職業作家，但名氣只留在印度國內。原因是印度貧窮，許多高素質的年輕人擠入高收入的工程行業，填飽了肚子，又回到自己原本喜愛的、維生不易的文學、藝術、音樂……在台灣，有些工程師業餘寫些文章，並未能真正棄工程轉成全職純文學著名作家。

法國寫實主義小說創始作家巴爾札克原是律師，為了還債竟寫了九十一部中、長篇小說，主角由農夫、醫生到投機商人，他把各行各業的生活都寫入，就是沒有工程人員。實際上，電視劇、小說或電影主角多集中在其他專業，如律師、醫生、會計師、科學家、偵探，軍人……卻沒有工程師。今日社會有那麼多工程師，為什麼不以他們為主角——不可能沒有，但無一出名。只有科幻小說及通俗小說有他們出現。大概工程師比較單純及乏味，難以刻畫為以刺激取勝的小說人物。我1993年獲「國家文藝獎」的長篇小說《夏獵》（與筆名夏烈音同，但無關）有一主角隱指是建中、台大電機、哥倫比亞大學工學博士出身，但並未詳盡描述他的工程專業生涯，原因？自己也說不出。工程師令今日社會突飛躍進，現代化生命變成可能，但民眾並不瞭解工程師的貢獻，也不太注意他們。

清華大學任教時，有個極為優秀的工程學生來修近代歐洲文學課程，見我數次，想轉入他喜愛的文學創作。我簡單告訴他念書是一回事，成為出色作家與念書關係並不大，以他寫的小說分析報告，看不出寫作才華，所以，不鼓勵──後來如何？沒下文。我是五年五百億菁英計畫由清華轉往成功大學開設歐美及日本文學課程，個人研究室��被安置在水利及海洋工程系館。前任成大黃煌煇校長也是此系出身的波浪力學專家，但他對小說的興趣似乎不亞於工程，我也因此獲利。提這些，只因為自己在工程及文學界都有經歷。

工程��求明確及效率，文學的美在矇矓及混淆──那是科技的噩夢。然而西方文化源自古希臘精神及基督教本質。這兩種相反的人生觀卻在十五世紀聯合締造了文藝復興。所以相反的思維是可以並存互補的。我的觀察是絕大多數的工程師對文學藝術興趣不大。工程師的訓練有三大項：腳踏實地，負責任，及解決問題。中國大陸在短短二十幾年內，由窮困變成世界第二強國，可能是三位工程出身者連續二十九年的出任國家主席，務實領導。他們是：江澤民（國民黨時期上海交大電機），胡錦濤（清華水利），習近平（清華化工）。當然，也有他們人民的實幹競爭，加上脫離「小米加步槍」的土八路心態。（上）（寄自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