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润绝妙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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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tybittyhuac · 1 year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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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 them with kindness" Wrong. CURSE OF QIN SHI HUANG
的是不我一有大在人了中到资要可以这个你会好为上来就学交也用能如文时没说他看提那问生过下请天们所多麽小想得之还电出工对都机自後子而讯站去心只家知国台很信成章何同道地发法无然但吗当於本现年前真最和新因果定意情点题其事方清科样些吧叁此位理行作经者什谢名日正华话开实再城爱与二动比高面又车力或种像应女教分手打已次长太明己路起相主关凤间呢觉该十外凰友才民系进使她着各少全两回加将感第性球式把被老公龙程论及别给听水重体做校里常东风您湾啦见解等部原月美先管区错音否啊找网乐让通入期选较四场���书它快从欢数表怎至立内合目望认几社告更版度考喜头难光买今身许弟若算记代统处完号接言政玩师字并男计谁山张党每且结改非星连哈建放直转报活设变指气研陈试西五希取神化物王战近世受义反单死任跟便空林士台却北队功必声写平影业金档片讨色容央妳向市则员兴利强白价安呵特思叫总办保花议传元求份件持万未究决投哪喔笑猫组独级走支曾标流竹兄阿室卡马共需海口门般线语命观视朋联参格黄钱修失儿住八脑板吃另换即象料录拿专远速基帮形确候装孩备歌界除南器画诉差讲类英案带久乎掉迷量引整似耶奇制边型超识虽怪飞始品运赛费梦故班权破验眼满念造军精务留服六图收舍半读愿李底约雄课答令深票达演早卖棒够黑院假曲火准百谈胜碟术推存治离易往况晚示证段导伤调团七永刚哥甚德杀怕包列概照夜排客绝软商根九切条集千落竟越待忘尽据双供称座值消产红跑嘛园附硬云游展执闻唱育斯某技唉息苦质油救效须介首助职例热毕节害击乱态嗯宝倒注停古输规福亲查复步举鱼断终轻环练印随依趣限响省局续司角简极干篇罗佛克阳武疑送拉习源免志鸟烦足馆仍低广土呀楼坏兵显率圣码众争初误楚责境野预具智压系青贵顺负魔适哇测慢怀懂史配呜味亦医迎舞恋细灌甲帝句属灵评骑宜败左追狂敢春狗际遇族群痛右康佳杨木病戏项抓徵善官护博补石尔营历只按妹里编岁择温守血领寻田养谓居异雨止跳君烂优封拜恶啥浪核聊急状陆激模攻忙良剧牛垒增维静阵抱势严词亚夫签悲密幕毒厂爽缘店吴兰睡致江宿翻香蛮警控赵冷威微坐周宗普登母络午恐套巴杂创旧辑幸剑亮述堂酒丽牌仔脚突搞父俊暴防吉礼素招草周房餐虑充府背典仁漫景绍���琴忆援尤缺扁骂纯惜授皮松委湖诚麻置靠继判益波姐既射欲刻堆释含承退莫刘昨旁纪赶制尚艺肉律铁奏树毛罪笔彩注归弹虎卫刀皆键售块险荣播施铭罗汉赏欣升叶萤载嘿弄钟付寄鬼哦灯呆洋嘻布磁荐检派构妈蓝贴猪策纸暗巧努雷架享宣逢均担启济罢呼划伟岛歉郭训穿详沙督梅顾敌协轮略慧幻脸短鹰冲朝忍游河批混窗乡蛋季散册弃���奖唯藏婚镜紧猜喝尊乾县伯偏偷秋层颗食淡申冠衣仅帐赞购犯敬勇洲束斗徒嘉柔绩笨拥漂狮诗围乖孤姓吸私避范抗盖祝序晓富译巨秀馀辉插察庆积愈端移宫挥爆港雪硕借帅丢括挂盘偶末厅朱凡惊货灭醒虚瑞拍遗忠志透烈银顶雅诺圆熊替休材挑侠鸡累互掌念米伴辅降豪篮洗健饭怜疯宏困址兮操临骗咧药绿尼蔡玉辛辈敏减彼街聚郎泡恨苏缩枢碰采默婆股童符抽获宇废赢肯砍钢欧届禁苍脱渐仙泪触途财箱厌籍冰涛订哭稳析杰坚桥懒贤丝露森危占茶惯尘布爸阶夏谊瓶哩惨械隐丰旅椰亡汽贝娘寒遭吹暑珍零刊邮村乃予赖摇纳烟伦尾狼浮骨杯隔洪织询振忽索惠峰席喵胡租款扰企刺芳鼠折频冒痴阴哲针伊寂嘴倚霸扬沉悔虫菜距复鼓摩郑庄副页烧弱暂剩豆探耐祖遍萧握愁龟哀发延库隆盟傻眉固秘卷搭昭宁托辩覆吵耳閒拨沈升胖丁妙残违稍媒忧销恩颜船奈映井拼屋乘京藉洞川宪拟寝塞倍户摆桌域劳赚皇逃鸿横牙拖齐农滚障搬奶乌了松戴谱酷棋吓摸额瓜役怨染迫醉锁震床闹佩牠徐尺干潮帽盛孙屁净凯撞迴损伙牵厉惑羊冬桃舰眠伍溪飘泰宋圈竞闪纵崇滑乙俗浅莲紫沟旋摄聪毁庭麦描妨勒仪陪榜板慕耀献审蟹巷谅姊逐踏岸葛卧洽寞邦藤拳阻蝎面殊凭拒池邪航驱裁翔填奥函镇丌宽颇枪遥穹啪阅锋砂恭塔贺魂睛��旗萨丸厚斋芬革庸舒饮闭励顿仰阁孟昌访绪裕勿州阐抢扫糊宙尝菩赐赤喊盗擎劝奋慈尽污狐罚幽准兼尖彰灰番衡鲜扩毫夸炮拆监栏迟证倾郁汪纷托漏渡姑秒吾窝辆龄跌浩肥兽煞抹酸税陷谷冲杜胸甘胞诞岂辞墙凉碎晶邱逻脆喷玫娃培咱潜祥筑孔柏叭邀犹妻估荒袋径垃傲淑圾旦亿截币羽妇泥欺弦筹舍忌串伸喇耻繁廖逛劲臭鲁壮捕穷拔��丑莉糟炸坡蒙腿坦怒甜韩缓悉扯割艾胎恒玲朵泉汤猛驾幼坪巫弯胆昏鞋怡吐唐悠盾跃侵丹鑑泽薪逝彦后召吕碧晨辨植痴瑰钓轩勤珠浓悟磨剪逼玄暖躲洛症挡敝碍亨逊蜜盼姆赋彬壁缴捷乏戒憾滴桑菲嫌愉爬恼删叹抵棚摘蒋箭夕翁牲迹勉莱洁贪恰曰侨沧咖唷扣采奔泳迹涯夺抄疗署誓盃骚翼屠咪雾涉锺踢谋牺焦涵础绕俱霹坜唬氏彻吝曼寿粉廉炎祸耗炮啡肚贡鼻挖貌捐融筋云稣捡饱铃雳鸣奉燃饰绘黎卷恢瞧茫幅迪柳瑜矛吊侯玛撑薄敦挤墨琪凌侧枫嗨梯梁廷儒咬岚览兔怖稿齿狱爷迈闷乔姿踪宾家弘韵岭咦裤壳孝仇誉妮惧促驶疼凶粗耍糕仲裂吟陀赌爵哉亏锅刷旭晴蝶阔洩顽牧契轰羞拾锦逆堕夹枝瓦舟悦惹疏锐翘哎综纲扇驻屏堪弥贯愚抬喂靖狠饼凝邻擦滋坤蛙灾莎毅卒汝征赠斗抛秦辱涂披允侦欲夥朗笛劫魅钦慰荷挺矣迅禅迁鹿秤彭肩赞丙鹅痕液涨巡烤贱丈趋沿滥措么扭捉碗炉脏叔秘腰漠翅余胶妥谣缸芒陵雯轨虾寸呦洒贞蜂钻厕鹤摔盒虫氛悄霖愧斜尸循俩堡旺恶叉燕津臣丧茂椅缠刑脉杉泊撒递疲杆趁欠盈晃蛇牡慎粒系倦溜遵腐疾鸭璃牢劣患祂呈浑剂妖玻塑飙伏弊扮侬渴歪苗汗陶栋琳蓉埋叡澎并泣腾柯催畅勾樱阮斥搜踩返坛垂唤储贩匆添坑柴邓糖昆暮柜娟腹煮泛稀兹抑携芭框彷罐虹拷萍臂袭叙吻仿���羯浴体翠灿敲胁侣蚁秩佑谨寡岳赔掩匙曹纽签晋喻绵咏摊馨珊孕杰拘哟羡肤肝袍罩叛御谜嫁庙肠谎潘埔卜占拦煌俄札骤陌澄仓匪宵钮岗荡卸旨粽贸舌历叮咒钥苹祭屈陋雀睹媚娜诱衷菁殿撕蠢惟嚣踊跨膀筒纹乳仗轴撤潭佛桂愤捧袖埃壹赫谦汇魏粹傅寮猴衰辜恳桶吋衫瞬冻猎琼卿戚卓殖泼譬翰刮斌枉梁庞闽宅麟宰梭纠丛雕澳毙颖腔伫躺划寺炼胃昂勋骄卑蚂墓冥妄董淋卢偿姻砸践殷润铜盲扎驳湿凑炒尿穴蟑拓诡谬淫荡鼎斩尧伪饿驰蚊瘟肢挫槽扶兆僧昧螂匹芝奸聘眷熙猩癢帖贫贿扑笼丘颠讶玮尹詗柱袁漆毋辣棍矩佐澡渊痞矮戈勃吞肆抖咳亭淘穗黏冈歧屑拢潇谐遣诊祈霜熬饶闯婉致雁觅讽膜挣斤帆铺凄瑟艇壶苑悬詹诠滤掰稚辰募懿慨哼汁佬纤肃遨渔恕蝴垫昱竿缝蹈鞭仆豫岩辐歹甄斑淹崎骏薰婷宠棵弓犬涂刹郁坎煎螺遮枯台昔瘾蒂坠唔瞎筝唇表吁冤祷甩伞酱范焉娇驼沦碳沾抚溶叠几蜡涌氧弦娱皓奴颓嘎趟揭噹剥垦狭魁坊盐屎郝佩摧栗菊瘦钧匿砖嘘缚嘟盆债霞挽逍畔蕴颈获畏喂脾姬赴囊噪熄锡诀肇璋晕浊伐峡窃枕倘慌垮帕莹琦厢渺脏削锣虐豔薇霉衍腊喧娶遂睁裙韦矢伺钉婴蓄奸廿堵葬蓬鸦尝挨蕾璿挚券厨醇呻霍剃浆葡暨滨履捞咕耕棉烁尉艰妓棺鹏蒸癌纬菌撇惩绑甫崩魄拂汰氓歇萝呒萄蕃曝疋向胏烛腻襄妆髓朴薯颂薛滩橘贰嘲叹枚侮豹巢酬碑翩蚕辽矿屡谴卵撰攀肌冯宴盏阪浦迦颁炼尬胀辟艘株只湘饲爹梨喽侍疫雕黯并铝弗爪鄙钗栽狸谘柄悸喉擅劈秉芷裸锵贾逗寓咚璞烫铅啸炳屿竖惶仕挪栅迄顷窄鸥鲢郊倩兜茧磊抒夷绰溯拙僚芙杖溃凶鸽妒沌祺呐卦聆栖蝇佮唾汇楣匠蛛悼舜耿瞄芋瞒竭茵吼苛浸拯克豆沛掠廊凸搅俺酌倡朦蕉暱焕掏���焰狄绳惰芽裹宛御赎燥滔贬悍袂坟颉啤押尴颤钝腥缔粮哑槟簿斧肿纶僵齣辖蹲敷喘扎酿佑肖愈隧嗜檬迳碌襟凋圭寇污哨倪筠桦诈姜旬秃脂噢撼衅庚炫谭惭涩崔贷胡晒琉捏绮膝拭暗醋膨杠鑫瀑喃剖袜逾涅扳惘凳呃掘捍榔窍蜗旷梵暇稻柠抉辗蔚钩卜莺匡蜘祯哔窟亟谛溢黛晦伶逮傍葱刁堤恍匣谍禧轿耸瀚斐忿泓拐驴罕沫绽刃窈渝仄瑛葵噜绣奕窥浏隶蔽仟敛丞诘鳖疤膏锥窕皱晰晖舅孰煽姚钞袱绊焚芦咸沮呕瞪淳丐茹盘菱篠涕衬蚀溉瑄翟怠钰躯肺掷丑奢荫靶纱芸佰峻阱哄肾庄囡阑戳腕菸凹蟾蒐呱巾雏螃盯馈垄毓犀逞姨穆樵阀弥跷搁隙疵憧忏琨阙萱怅辄搏榕饥捣渣眺虞俯绅谤珑咫俏淆蜀楠乞诅匀貂寰迋敞跪囚溺骆憬苇脊瑶疆乍杆眸窜孽卅夭簧徘馒趴鎚啼冗缉絮啄沸萃嘶鸳禽惫徨屐舆邂掀嫖苟檯矫铎棱哗徊拱蕙徬滞吠妞氾芹叩朽侪赦汐丰虔茅棠仑膳魉儡鸯懦渗邵筱畜崖瑕蕊揣擒挂屯莽矽侏弧澈饺奎裘塌饵偎泻蔓彗樽衔茍磋萎廓悯铸茎歼壤浇蚤恃瞻拚汀椒嚼粥磅佫勘脖吨澜锻笙厄嚷伽徽隅寥缤簾烘茜驯噎厦闰煤链锈诫颊俐曳蓓暧郤淌喀昆蔑峙躁菇逅雇殴泌酥缮莓辕骇巍糗扛杏茁琵礁秽岔僻焊嗡诵瞌捌遁赃涡琮卯锯扔苏邹莅隘蹋湛昼岫蛰桩藐汲禄皂濑绒耽粪粤卤曜懋咎痘聂垢瞳闵睿跤鉴躬斟淇莒毯幸骋岱庐殃橄恤叽鳞蒙芥榄楷硫苔麒椎禹喙厘袅亥倌吭诃裔梓蓦岩帜瓣狡惕蒙怯嫩龚嚎豚埠暸唆妃瓢蹄厮讥啃琶愿噱狷搪氢橙咆靡砌筷兑溼呸镀踹冢祟懈术搓攸橡膛俞祉冀炊瓷遐揽鹭茄蜢塘郡韬挟牟糙阎旻赘霆呎炭霄媳瘤猿颺煚铠蝠钜苓傀烬墅璇困愣恬嫉琐嫂淼梳憎搂藻酵屉陡摺箫飨桐蚱曦璧偈蹦昶���铮嗤戌屌耘裳啾嵘胺笃烹巩厝疚鸶汹蔷沐咽烙畸讳揍曙铐朔涓睬矶岐凄鲫楞鲤荆偕徜饥肮蔼辙恁霈诛鞠茉煜傭嗓酹昙铨艳绷峨揉珈鹃诲臆焰隽熔堇韧扒憨舵肛戊坝抠骷碘鞍冕榨肘羔哺霓巳铲蚵惆驹撷稽羹纺蜕趾吊豁褪癸眨臻慷蝙胧沼舱柚抨葭枷靥硝绚绞缆讪褚砗嫣蒲丫鹦蒹憩懊聋盎婊盔峦矜凛铺鹉蜴惚畴羁媛堑泛疮韶憋祁诟搔蜥袒奄忱玖拌悴祠扼髅筑蛤茱骐捶须亢葔艸筛岳岳慵戮跎砰仑炜篱笈瘫吏痊庶厥棘娑沁窘鲸缕硷俨栈蔬鸠闲迢恣昀泠涟眩噫娥荼鳄镖侃虏俾樟榴咛炬窦笠翱莘躇翡姜枭匕藩徉觞拣吱皈墉傌梢巅踌萌幌杭侥栾奠痲夸瘖芯蟀驿耨禾瑾
“kill them with kindness” Wrong. CURSE OF RA 𓀀 𓀁 𓀂 𓀃 𓀄 𓀅 𓀆 𓀇 𓀈 𓀉 𓀊 𓀋 𓀌 𓀍 𓀎 𓀏 𓀐 𓀑 𓀒 𓀓 𓀔 𓀕 𓀖 𓀗 𓀘 𓀙 𓀚 𓀛 𓀜 𓀝 𓀞 𓀟 𓀠 𓀡 𓀢 𓀣 𓀤 𓀥 𓀦 𓀧 𓀨 𓀩 𓀪 𓀫 𓀬 𓀭 𓀮 𓀯 𓀰 𓀱 𓀲 𓀳 𓀴 𓀵 𓀶 𓀷 𓀸 𓀹 𓀺 𓀻 𓀼 𓀽 𓀾 𓀿 𓁀 𓁁 𓁂 𓁃 𓁄 𓁅 𓁆 𓁇 𓁈 𓁉 𓁊 𓁋 𓁌 𓁍 𓁎 𓁏 𓁐 𓁑 𓀄 𓀅 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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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renhika-blog · 6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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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缚--胡岂
她讨厌以这种方式醒来。  昏迷过后头脑昏沉,关键是爱城华恋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喔?”她看清了自己是在一间安置得不错的房间内,双手搁在背后绑缚着,上身被长绳紧紧和椅背绑在了一起,打结的技法很有水平。  “……”知道自己在哪了之后,她反而以一种气定神闲的样子坐在椅子上。同时她变得很兴奋。  “光……”她知道她的光在这里。  “你来找我了……”爱城华恋低下头细细地道出话语,雀跃地想挪动身子。  啪。  清脆的声音在她的肩膀上抽响,凌厉的教鞭在她的皮肤上掀起剧痛,爱城华恋瞬间喊出声。  神乐光慢慢在她身后出现,她干脆走到爱城华恋身前,一言不发。  “光……”爱城华恋只是继续笑着,她的挚爱,再次见到她的时候,这份美丽依然摄人心魂。  啪。  神乐光反手挥鞭又是一抽,这次是在她的大腿上。  “啊!”突然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自己的声音。  两鞭下来爱城华恋的额上已经流下来冷汗,她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痛感仍在她的皮肤上停留。  “嘿。”她低笑着,“你是要让我偿还吗?”  神乐光突然用教鞭抵住她的咽喉,迫使她抬头,看着神乐光隐忍着悲愤感情的眼神,爱城华恋再次舔了舔嘴唇。  “光。”她急切地喊着,“光,让我吻你。”  又一道鞭子抽在她的身上,她的手臂顿时像被利刃切割了一样,爱城华恋欲待开口又只能咬牙受下这一记鞭子。  下一秒她被教鞭勒住脖子,呼吸困难的同时她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个吻。粗鲁地被撕咬着嘴唇,但女人柔软的唇舌还是触及到了她的舌尖,她借此回应着对方。  爱城华恋感觉自己被剥夺了太多的氧气。神乐光在她窒息之前拿下教鞭退开几步,她立刻大口汲取着空气。  “光……哈……光……”即使这样爱城华恋还是一次又一次喊着她的名字。  想让她开口。  即使疼痛,她还是要继续下去。  爱城华恋对着神乐光露出安抚性的笑容。  随你好了,我的光,��要我怎么偿还都可以。  她看到神乐光挑起眉,嘴角终于也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啪。  她的肩膀上又被抽了一道鞭子。爱城华恋缩瑟了一下,咬牙发出重重的气音。神乐光没有收敛自己的力道,每一下都没有怜惜爱城华恋这副忍痛的模样。  她要她接受一切。  “来吧,让我看看。”  神乐光双手撑在爱城华恋的肩膀上,那压力让她肩膀上的疼痛更加明显,然后她就感觉到神乐光扯住她身上的绳子,在她的衬衫上印出凌乱的勒痕。  绳子力道的加紧让爱城华恋身上原本的伤痛越发严重,但她不让自己发出呼痛的声音,只是隐忍着,呼吸越发沉重和急促,冷汗依然在流。  “光……”  靠近后她嗅到女人身上的香味,她耐着身体上的不适感觉去呼唤她的爱人。  “嗯?”神乐光开始回应她的喊话,但紧接着的就是一下毫不留情的鞭子抽打在她的腹部。  “唔……嗯。”爱城华恋偏过头,被束缚着的双手紧绷着,用力握拳,痛感在人体柔软的腹部炸开,久久停留在她的身上叫嚣着,她死死咬住自己的牙齿深呼吸,最后长长呼出一口气试着缓解疼痛。  “如果……你想要这样的话……”爱城华恋勾起自己的嘴角,眉毛扭曲了起来,但是她看向神乐光的眼神依然是游刃有余的样子。  这次神乐光总算是施舍般露出了笑意,调教者满意地再赐给了爱城华恋一个吻,但与此同时又在她的左臂上抽打一下,在对方吃痛冷哼颤抖的瞬间咬住她的嘴唇封住她的呼吸,用力勒紧捆绑的绳子。  爱城华恋把自己变成了一条任由神乐光处置的鱼,窒息时由她渡给自己氧气,在刚刚得意喘息时又迅速离开,教鞭抽打在她的背部。  这样的阴晴不定让她发疯。爱城华恋大肆吞咽着自己的唾液,回味着神乐光与她的亲吻,身上仍在增添新伤。  无情的鞭子抽打声音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格外清晰,神乐光每次抽打时都会斟酌一会,似乎是在考虑下次应该抽打在哪个地方。  这时她还会露出富有兴味的表情。  “啊……哈……”爱城华恋额上的汗顺着肌理流下,滑进了她的眼睛,她难受地闭起右眼。神乐光没有停下她的鞭打,爱城华恋身上的每一处几乎都遭到了摧残,肩膀、手臂、大腿……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支离破碎,被神乐光一点一点侵蚀掉理智,期间她不断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呻吟,不断积累的痛感让她的心底被摩擦起了无名之火。  时间过了多久……半小时?一小时?她已经搞不清了,浑身被鞭击的战栗感觉剥夺了她的时间概念,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只剩爱城华恋和神乐光。  “光,眼睛……”爱城华恋的声音有些沙哑,这是她不断吞咽并且闷哼着忍下疼痛的后果。  如果掀开爱城华恋的衣服此刻一定能看到大片的红痕或是淤伤,神乐光的确这样做了,她翻开对方的一块衣角,一道长长的鞭伤横穿那一截肌肤,神乐光冰凉的指尖触碰在上面的时候,爱城华恋猛地颤抖一下,刺激在皮肤上���慢延伸。  神乐光终于满意了,看起来温柔体贴地替她拭去汗水,顺便抚摸着对方被打湿的发丝。  “喜欢吗?”她勾着嘴角问道。  爱城华恋被她一下又一下撩拨着,痛苦中露出笑容来,这女人能把她逼疯。  但是她能允许这样的情况。  “哼。”调教者轻哼一声,教鞭点在对方的大腿上,没有对方预料中那样再落下一鞭,只是轻轻在上面划过,带起刚刚稍许平息的痛感的又一波起伏。  “……”爱城华恋忍不住缩起自己的身体。  感受到对方有意无意的回避,神乐光小姐干脆恶劣地伸手扣住爱城华恋的腰带,几下解开之后让它自由掉落在地上。    爱城华恋屏住自己的呼吸,双手即使被绑住也因为兴奋而颤抖不已。  神乐光利落地拉下她的长裤,爱城华恋的腿上好几道暗红色的伤痕印在上面,有一处因为抽打得格外严重而变得淤紫,差一点就要皮开肉绽。  看着自己的杰作,神乐光毫不怜悯地把手掌贴合在上面,引来爱城华恋有些凄惨的呻吟,下一刻她把自己的嘴唇贴在那些伤痕上面,不管给对方带来多大的疼痛,她只顾吮吸舔舐着那里的皮肤,一点一点,舌尖熟练地打转。  爱城华恋低头就可以看见神乐光蹲在自己的面前爱抚着她的腿,那些伤惨不忍睹,这极具冲击性的画面让她的牙关紧咬。  “唔…哼……”神乐光慢慢把舔舐进犯到更深处,爱城华恋仰起自己的头,对方触碰到她的腿根,湿润的舌尖来回在她最敏感的地方掠夺着,富有技巧地取悦着爱城华恋,神乐光另外用手配合着动作,一下又一下的快感侵袭到她的身下,小腹的暖流渐渐涌上,夹杂着那些要命的痛感。  她被折磨得十分彻底。  “哈啊……光…光……”爱城华恋尽力想弓起自己的身体,但是绳子的绑缚只能让她就此因为极大的欢愉而颤抖着,被神乐光带到高潮的顶峰。  神乐光撑在她的膝盖上,抬起头的时候看到她的发丝被粘腻的液体连在了嘴角,女人带着情欲��脸有着致命的魅力,她在这个时候笑起来能让爱城华恋甘愿付出自己的生命。  只要是为了光,她什么都可以。  “华恋。”神乐光重新站起身,终于喊了她的名字,手在她的身上来回摸索着,把衣服在绑着绳子的情况下扯开,看着爱城华恋的身上满是伤痕,神乐光抿起嘴唇,密布的红色血痕在裸露的皮肤上绽开,好像看见一件绝妙的艺术品。她的惨象让自己感到一种占有之后的满足。  爱城华恋十分可恶,傲慢自大。  啪!  教鞭直接抽在皮肤上,没了衣服的阻隔,这疼痛撕心裂肺,爱城华恋早已经经受不住,失控地惨叫出声。  “你个自大的混蛋。”  啪!手臂上又添一道。  “自说自话。”  啪!后背上。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啪!最后一下直接打在了脸上,爱城华恋的左脸颊瞬间有了红肿。  “下次还这样,我会杀了你。”  神乐光低声表达着对爱城华恋的控诉,握着教鞭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光……”爱城华恋唯独看不下去神乐光的哭泣,“让我拥抱你。”  教鞭被扔在了一边。  “你以为你是谁……”神乐光口中喃喃,她的脸颊绯红,一颗一颗解掉自己的衣扣,双手搁在爱城华恋的肩上,跨坐在对方的腿上去和她热吻。  “光......”爱城华恋仰起头尽力去回应她,但每扭动一下身体,绳子就把她的伤口勒得生疼。即使如此她还是不想停下。  越是疼痛越是渴痛。  之前任由神乐光摆布,但此刻爱城华恋渐渐加上了自己的主动,灼热鼻息热情地交织在一起,深吻过后暂歇,她们像以前那样用柔软嘴唇蹭过对方脸颊,爱城华恋含着神乐光的耳垂,轻轻抿着,两人耳鬓厮磨。  “......”神乐光揽住爱城华恋的力道略微加大,时不时拨弄着她的头发,这就像是一种挑逗。  感受到了身上的人渐渐进入状态,爱城华恋在心里轻笑,顺着耳垂一路吻下去到白皙的脖颈位置,她细细含着那里的肌肤,富有耐心地拿舌尖在上面点弄。  神乐光之前洗过了澡,爱城华恋如此确信着。  慢慢加大吮吸的力道,神乐光的轻微呻吟开始从唇齿之间泄出。“哈......华恋。”  “唔。”嘴上没空开口的她只是含糊回应了个鼻音,紧接着用更加卖力的方式攻击着神乐光脖子上的敏感点。身上的人感到一阵颤栗,温热的血液流遍全身,她慢慢扭动着自己的双腿。  被触碰着伤口很疼,但在那伤口之上爱城华恋感觉到了粘腻湿滑的感觉。 神乐光开始完全把力道依附在爱城华恋身上,她的衣衫半开,皮肤逐渐被情欲染红。 她伏在爱城华恋的肩头喊着对方的名字,慢慢摆动着自己的腰肢,裤子布料摩挲在爱城华恋的大腿上,让她激���一阵酥麻感觉。 她的光,她的挚爱,跨坐在她的身上,动情的样子诱惑令人血脉膨胀。 而爱城华恋一动也不能动。  “光.....”她急迫地喊着,“把绳子解开.....求你了。”  说罢她奋力挣着自己的绳子,手腕被勒出了血痕。  渴求快感的她垂首,伸手去拉扯绳结,在刚刚把绳子松动的时候身下的人就用了很大的力气挣脱,在她惊呼出声的时候抱住她的腰滚落在了地上。  爱城华恋没空去管摔在地上的疼痛,双手得以解放的第一件事就是托住神乐光的腰肢,牢固地抵着她的双肩从上方夺取她的嘴唇。  狂热地汲取着对方口中的气息,她空出来的右手扯开神乐光的衣衫,最终得偿所愿地抚摸到了对方的身体。她顺着女人美好的身体曲线往下滑。  “哈啊.....嗯......”神乐光放肆着自己的呻吟,任由这些声音传入爱城华恋的耳中推波助澜,她双手紧紧攀在对方的背上,双膝蹭着身上人的腰间。  她忍不住了。  “光.....”爱城华恋分开唇后轻轻唤了一句,看着女人情动的美丽姿态,她重新俯首用牙咬开了神乐光内衣的前扣,以唇舌包裹着对方的柔软,舔舐逗弄的时候能听见啧啧水声。  同时右手滑过女人的腰腹,轻易地就把长裤往下拉扯,抚弄起湿滑敏感的地带。  “快......一点.....”  神乐光的声音趋于恳求,这个时候的她脆弱又惹人爱惜。  “如你所愿。”爱城华恋和她对视,勾起嘴角。  她紧紧抱着对方的大腿,手没有一丝阻碍地滑入,手指没入,挑起神乐光激烈的反应。  “嘘……”爱城华恋安抚着,压制着她的腰身开始手上的动作。此刻的她又显得极有耐心,娴熟地按压着,手上的抽送动作每一下都能引起神乐光难以掩藏的欢欣快感。  温热的液体打湿爱城华恋的手掌,这让她更加卖力地勾抹挑送,对方舒适的呻吟让她肆无忌惮。  “呼...华恋。”她像快要溺毙的求生者,只能紧紧抓住眼前唯一的依靠。  “嗯,我在啊。”手指搅动着发出水声,爱城华恋专注地讨好着神乐光,动作霸道又体贴地照顾着她的身体。  神乐光沉溺在爱城华恋的示好之中,话语在铺天的快感中支离破碎:“再...嗯哼......再有一次,我真的会杀了你。”  爱城华恋首先是没有说话,舔弄着肌肤的她看过来一眼,稍稍抬起头,直视着神乐光的眼睛,她的眼里容不下任何其他的东西。  “好。”爱城华恋露出轻微的笑容。紧接着她重新俯下身来,更加完全地抵着对方的身体,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几乎每一次都是完全的进入,激烈的战栗和呻吟不止。  “光......”她是完全的信徒,激烈的动作带来的痛感此刻让她愈发兴奋,这就像是女神给予她的惩罚,而她甘愿奉献。  “啊...华、华恋......”  神乐光不断���入愉悦的浪潮之中,淹没到最底,爱城华恋却在此刻拉扯住她,在她耳边低语:“那么一起来吧,光。”  “唔!”神乐光紧紧抓住爱城华恋,猛地弓起身体不断颤抖着,高潮的快感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划破了对方的后背,对方在吃痛的情况下咬住了她的肩头,神乐光尖叫着,却任凭对方摆弄着自己的身体。  “华恋......华恋......”还在余韵中颤抖的神乐光无助地喊着爱人的名字,对方在一声声呼唤中揽住了她的肩膀,温柔细腻的吻贴到了她的额头上。  这逐渐抚平了她的不安。  “我在啊。”爱城华恋不厌其烦地回应,每一次呼唤她都会回答。  慢慢平息了冲动,神乐光看着爱城华恋身上的伤势,尝试着仰起头去吻在上面。  “唔...?”每碰一下她都会感到疼痛,爱城华恋不解地看着神乐光一下又一下吻在那些伤痕上面,十分执着。  她呼吸的时候睫毛还在轻颤。  这样的场面让人动容。  “光。”  她凑过去,阻止了神乐光这样的动作,转而用唇印在了她的脸上,浅尝辄止,然后滑过她的耳鬓,嘴唇细细摩挲着。  “和我一起,我哪都不去。”  然后神乐光按过她的肩头,重重地吻了她一下。  “最好是这样......”  爱城华恋轻轻笑出声,她托住对方的身体:“我会让你知道的。”  她们继续接吻,身体慢慢挪动,最后到了床上。爱城华恋压住神乐光的手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女人的呼吸急促,却笑着揽下爱城华恋的脖颈,对方执起她的一律发丝,吻在上面。  “我对你的思念......”  从未停止过。  如若不信,我不介意你把我绑缚在你的身边。  只要是你。  我唯一的挚爱,我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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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te0115 · 7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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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1)
东方仗助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值杜王町下班高峰期前半个小时。本来趁着警局这两天案子少,他打算给自己放个假,提前下班溜去商店街新开的店里卖一波游戏。结果美滋滋构想好的小计划就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泡了汤。他拿起听筒的时候心情并不算太好,还想着要速战速决提前溜出警署,但电话那边操着一口美国口音的日语让他愣了神。
“喂,这边是SPW财团下属的研究机构。空条承太郎在我们这里。”
劈头盖脸砸向他的第一句话就这么不友好,他不禁捏紧了话筒。多年来担任刑警的职业病告诉他,一般这种句子的下一句话会是:“想要赎回空条承太郎,请把XXXXXX元现款打到XXXX-XXXX-XXXX-XXXX的账户上,否则承太郎的性命难保”——对的,是绑架。
但那可是有着无敌的白金之星的承太郎先生啊!凭借他的智商和经验以及白金之星的时停能力,他要想逃脱绑架,谁能奈��得了他?——他告诉自己这绝不是迷弟病发作,而是合情合理的推理,所以姑且先冷静下来听听对方怎么说吧。
“空条承太郎先生现在在位于美国德州达拉斯的分部接受治疗,我们给他脱掉衣服的时候发现他的背包侧面口袋里还装了一个东西——确切地说是一个U盘,U盘已经因为之前的打斗而完全破损在他口袋里了,但是我们希望能够把它恢复出来��因为里面说不定有关于嫁祸栽赃空条徐伦的证据和资料,所以我们联系了您,因为您的‘疯狂钻石’是目前我们所知道的唯一一个能够把损坏的物体恢复原状的替身。”
“你等等!治疗?什么治疗?他怎么了?……”
“他被人夺去了替身和记忆,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可以说是植物人状态了。”
东方仗助的第一反应是“你在搞笑,替身能力还能被夺走?”,但是刑警的直觉让他迅速反应过来这绝非一个恶劣的玩笑。——SPW财团这个名字以及达拉斯这个地名是空条承太郎曾经挂在嘴边的。而这个世界上,能够对“替身”以及“他的替身能力”有所了解的,恐怕绝非闲杂人等。仗助屏住呼吸,捏紧话筒,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心已经开始冒汗。
“……什么人能够夺走承太郎先生的替身啊?你说具体点。”
“您这是在怀疑我么?我可以把空条承太郎的照片传真给您,据我所知,这是您的办公室电话吧?应该在办公室内配备有传真机?”
“行,你传办公室传真机吧。号码就是我办公室电话的最后一位变成7。”
听筒里传来的背景音顿时嘈杂了起来,脚步声,拍照声,扫描声,拨通传真的按键声以及提示音交替响起,但是和他对话的人却没有停止交流:“夺走空条承太郎先生的替身的,是位于‘格林·多芬’刑务所管理的监狱的某人。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具体的凶手是谁。他女儿遭某人陷害,被送入那个监狱,在去救他女儿的路上他被提前盘算好的敌人夺走了替身光碟和记忆光碟。失去了这两个光碟的人相当于失去了记忆和灵魂。本来是活不过这几天的,不过刚刚他的女儿联络了我们,说今天中午会送回来替身光碟,如果顺利送达,靠着SPW新开发的维持生命的装置,空条承太郎先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我们也不敢保证。我们也在刚刚终于找到了您的联系方式,所以联系了您……”
打断那人的说话声的,是仗助身旁传真机的“嘀嘀”声。在他按下接收键之后,传真机立刻缓缓地吐出了一张A4纸大小的照片。
他将照片抽出,看了过去,然后听见自己倒吸了一口凉气的声音。
(2)
挂上电话他立刻在DELTA官网上订购了从S市出发直达达拉斯的机票,订好了位于SPW达拉斯分部旁边的酒店,然后打了请假条给警局。
15个小时的国际航线加上一个半小时的长途汽车他一点都不觉累。或者说,身体超负荷运转却赶不上大脑的一天48小时的疯狂思考——究竟是谁,在哪种情况下,能够击败白金之星时间停止的能力?而这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夺走的承太郎先生的记忆?
大巴停下之后,他提着行李就跑进酒店。check in后回房间放下行李,立刻转身出了酒店,直奔坐落于酒店旁边的SPW大楼。
跟随着工作人员走在SPW财团研究机构所在的写字楼里的时候,他听着自己“突突”的心跳声,想着这些年来和承太郎总是聚少离多,但上一次,也就是一个月前,他和承太郎偶然相遇的时候一切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他不由得回忆起上一次相遇时的场景。
相遇的起源是自己母亲自作主张的一段相亲。
“仗助,周日替你接下了一场相亲,女孩子是在银行工作的,人挺漂亮的,家庭条件也适合你,你们见一面先聊聊,看看感觉。”
东方朋子年过50依然身材曼妙,在他专注于电视游戏的时候突然站在了电视机旁,端着茶杯,汲着人字拖,时而呷一口热腾腾的乌龙,时而看向他。他本想打定主意不理母亲,因为他知道,每当母亲以这种姿态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肯定没什么好事。谁知母亲率先开了腔。
“什么啊妈……为什么要替我做这种决定?”
亿泰结婚的时候他理所应当地当了伴郎,结婚前一晚仗助和亿泰两个人去小酒馆喝酒的时候亿泰喝多了,当然仗助也喝了不少,于是聊天的内容也就尺度大了起来。仗助记得自己那晚问过亿泰:“你喜欢那女孩子哪里?”亿泰说:“我也不知道,就人挺好的。我人也不聪明,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本事。有个这么好的女孩子愿意跟我,我也知足了,不能亏待了人家姑娘。”于是他多年的友人就这么结了婚。
可是如果只是为了结婚而结婚,不是跟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共度一生,那有必要结婚吗?
母亲也是因为真爱才和老头生下的自己,没有老头陪��,每天过得也算幸福。
所以自己为什么要拘泥于这种形式上的东西呢?如果遇到真爱,多少岁结婚不都一样么?可是如果遇不到彼此能够相互理解的人,即便早早步入婚姻,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觉得自己在这方面非常豁达。但每一个做母亲的人都不这么认为——
“是啊,我起初也不想多事。直到我发现我儿子马上三十了却连结婚的影子都没有。”
东方朋子一脸淡然的样子好像在和他聊今天晚饭吃什么。
看到母亲一脸“和善”的表情,仗助立刻决定“相亲”这话题必须及时扼杀在摇篮里。
“哎……妈你放心,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好好的。你也不是不知道,康一结婚以后都被由花子压榨成什么样了,你忍心看你儿子也变成那样吗?露伴老师结婚以后画稿件速度直线下滑,以前4天画18页,现在4年休刊18次,再说了,你看你没结婚不也过得挺滋润嘛……所以妈你看,我决定追随你的脚步……”
Great!他觉得自己这套理论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最后还不忘拍自己母亲的马屁,以保持统一战线为由趁机拉拢母亲站到自己这一方。
“游戏机没收,卡带没收,在参加完相亲之前东西都放我这。”东方朋子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养了这个大儿子近三十年,她可知道什么是仗助的软肋。
接着,电视机的插座电源线被粗暴拔起,黑屏的时候仗助的拇指还在手柄的案件上猛击“x”键。来不及保护所有宅物,茶几下面的那一塑料袋新买的PS3和Wii的游戏卡带就被朋子拎了起来。
望着东方朋子抱着仗助那一桌宅物进了卧室,仗助一个人葛优瘫在了沙发上。
这都二十一世纪实行自由恋爱了为什么还有家长会逼着自己儿子相亲啊……人生大事怎么能由父母决定?——东方仗助望着天花板想了一会觉得还是游戏比较重要,毕竟那么一厚摞游戏,少说也花了他几十万日元的工资。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决定周日按照母亲的要求去相个亲,自由恋爱什么的暂时见鬼去吧。
(3)
仗助按照母亲给他的地址到达餐厅的时候比预定时间提前了15分钟。他有些不自在地揪了揪领带,整理了一下发型,就朝着预定好的7号桌走去了。
那时还没到午餐消费的高峰时期,店里的人不多。和他见面的那位银行女孩子还没到,他于是百无聊赖地���起手机,逐渐地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消消乐”玩到第10关的时候有人在他身边站住了。那人高大的身影挡在他身前导致本来就昏暗的室内更加阴暗。他抬起头来刚想说出:“先生不好意思,您好像挡到我的光了,能麻烦您稍微移动一下么”,结果和那人对视的同时,他僵在了原地——
“承太郎先生??!”
“啊,仗助。”
“承太郎先生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约了人。对了,你知道7号桌在哪吗?”
“…………啥?”
仗助再次低头看向自己桌子上的编号,7号。
于是承太郎就这样抱着双臂在他面前坐下了。
在相亲现场遇到最不希望遇见的仰慕前(晚)辈,东方仗助觉得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了。
服务员不合时宜地走上前来:“既然两位客人都已经到齐了,那我们能不能上菜呢?”
仗助答道:“……等等,人还没到齐。我在等一个人,承太郎先生在等另一个。而且你们餐厅的服务怎么搞的啊,为什么我们两个人预约的桌子会被安排到同一桌?”
“预定这个桌子的人留言说这桌只有两个人啊?”
“奇怪了……我妈告诉我预定的桌子是7号桌啊……”他喃喃着,然后突然醒悟过来,“承太郎先生,你确定没走错餐厅吧?你确定是7号桌?”
“没错,EverGreen 7号桌。我等的人是一个在银行工作的女孩子,名叫桥田玲。”
仗助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一句“这名字不是我准备相亲对象的名字吗”脱口而出。
然后整个餐厅都安静了。
(4)
还没开始交往就已经被潜在交往对象戴绿帽子也太凄惨了,他东方仗助现在就在感受这种凄惨。
是的,经过细问才知道,他的外甥也是来相亲的,而且他和他外甥的相亲对象竟是同一个人。
现在他和他外甥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等着那位相亲对象出现。
当时的气氛十分尴尬,但空条承太郎仿佛置身于状况外,自顾自地摊开随身携带的看上去就很难懂的杂志,进入了忘我的学术境界之中。
就这样僵持了十五分钟,仗助坐不住了,满脑子都是“承太郎先生也太淡定了吧!”,“为什么这个人已经结婚了还来相亲啊?”,“不妙啊气氛好尴尬,我是不是得说点什么以摆脱尴尬啊……”
想到要摆脱目前的尴尬境地,他立刻求助似的拿起电话给相亲妹子拨了过去,不幸的是,对方关机。
于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这么断了。
他只好无奈地向承太郎表示了对方已经关机的事实,不料承太郎却丢过来一句:“既然这样,那我们两个先吃吧。”
“那个,不等那位桥田姑娘了么?”
空条承太郎一脸平静地回答:“本来我就没打算相亲,但是如果不来,那婆娘会在我耳边不停地唠叨‘承太郎自己都有女儿了还要妈妈操心,真是不乖的孩子呢~~’——真是听怕了。正好今天在S市有一个海洋学学术会议,我开完会就顺路过来见个面,让我妈的心愿了了。至于相亲的对象是谁,我无所谓。”
——这人对自己的人生大事也太随便了吧!不对,这种明明人生大事早就定了却还跑过来相亲的行为才是槽点——莫不会是……他离婚���?
得到这个结论的仗助立马被自己的大胆想法吓了一跳。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于是问道:“承太郎先生,我不知当讲不当讲,不过你不是已经结婚了嘛,怎么又来相亲了。”
“哦,忘了跟你说,我已经离了。”
“啊……”
还真是这样——仗助收回了目光,却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空条承太郎。事实上他并不了解这几年来的承太郎,甚至连多余的联系都没有,也更不了解他的家庭状况。
可仗助知道承太郎的感情不顺利。
那是2007年初春。乔瑟夫·乔斯达到底没有熬过那年的严冬,在冬春换季的时候去世了。他被叫到纽约参加自己生父的葬礼。
那天纽约的上空飘着蒙蒙细雨,站在人群的末尾打着伞听牧师在寸土寸金的曼哈顿市中心的墓地里念悼词的时候,他看到撑着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抄在风衣口袋里,慢慢向他走来。那男人把雨伞压得很低,仿佛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男人在他身边站住之后,仗助的目光顺着那人握着伞柄的左手往上看,才发现那张熟悉的面庞。
“承太——”
“嘘——”
承太郎把手指压在嘴唇上,示意他安静。
“我在寻找俄勒冈州发现的弓与箭的时候惹上了麻烦的敌人,来这里的路上被替身使者跟踪了。好不容易甩掉了他,但我怕还有其他敌人再次出现,威胁到这里的人。我妻子也在这,要是让敌人发现导致她被危险波及就坏了。”承太郎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毕竟这是老爷子的葬礼,我得过来。”
仗助抬起头来,看向身边那个阔别了六年的人,眼睛里写满了担忧。他想要说话,却又无法发声。
牧师的悼词在承太郎出现以后仿佛变成了噪音,静默的人群和“啪啪”拍打在雨伞上的落雨似乎早已不存在。
只剩下了承太郎。
他满脑子都是空条承太郎的事,想起他在自己16岁分别前一天提及的四处奔走的生活,终于还是小声说道:“承太郎先生为什么要强迫自己这样活着呢……”
然后他感觉道身边那个人愣了一下。
“我从没有强迫自己,生活本来就是这样。”
“可是这样到处解决弓与箭还有替身使者的问题的生活,何时才是尽头啊。”
“……”
“我觉得——”
“仗助。”
见仗助还想劝说自己,承太郎念了他的名字打断了他。
然后就是沉默。
初春的雨夹杂寒意沉闷地滴落。天色阴沉得仿佛在哭泣。
僵持了一会,承太郎终于解释道:“……我在17岁的年纪上才有的替身能力,那会儿遇到了一个叫花京院典明的家伙。他也有替身。可是因为受到DIO的控制,所以利用替身做了许多坏事。那会儿我是个太保学生,也做了很多出格的事,可是我没见过他那样的,利用别人看不见替身,连无辜的女人都伤害。揍他的那一刻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正因为我具有替身的能力,能够看到他人眼中无法触及的罪恶,所以我才有着比别人更多的责任。”
他看了仗助一眼,又说:“你懂的吧,仗助。”
“……嗯。”
“打倒DIO之后,啊,DIO就是那个引发弓与箭问题的始作俑者,也是那个导致你发烧50天的敌人,我和你提过,你还记得吧?DIO追随而来的手下层出不穷。如果我知晓了这群人的罪恶而对他们的罪行不理不睬,那和我自己去犯罪有什么区别。……我有三个朋友死在和DIO的最终一战中,活下来的那一个在回了法国之后过了3年就失去了联系,大概也是遭遇了替身使者的攻击所致……如果我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地去享受平静的生活,那就是对我曾经付出性命的战友的生命的亵渎。”他停了一会,又说——
“所以不是强迫自己,而是我选择了这样的生活。”
和承太郎的说话声一起结束的,是牧师的悼词。在那之后人群慢慢骚动起来,已经有几个人开始有了离席的迹象。承太郎将雨伞压得更低了,轻声说了一句:“看来今天差不多要结束了,后续活动我不参加了,我先走了。”就默默地转了身。
仗助还未来得及道别,身后就有一个女声突兀地传来——
“承太郎?”
仗助侧过脸看去,发现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国女性。女子大约35岁左右的年纪,穿着得体入时。无论从西方人的审美还是东方人的审美来看,都是非常漂亮的女性。
“这个背影……是承太郎吧?徐伦因为盗窃并且肇事逃逸而被拘留的事情你真的不打算管了么?你有考虑出面去看望她一下吗?你站住啊,为什么不理我?女孩子这个年龄正需要父爱,好歹你也是她的爸爸啊……怎么这样……”
但是空条承太郎完全��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女子见到承太郎逐渐走远,亦觉得自己大声说话的行为不够妥当,于是不再发声。只是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仗助知道承太郎不会回头,也不能回头。承太郎在竭尽全力地保护着自己的妻子,可是妻子却无法理解这其中的深意。仗助觉得那时的自己似乎瞥见了空条承太郎家庭生活的一隅,可哪怕是这细微的一隅所产生的违和感,也让他能够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今天承太郎婚姻的结局。
“所以说,你呢?这些年过得如何?”
空条承太郎的声音将他的思绪重新拉回了现实。
“哈哈哈,挺好的,和朋友们过得挺好的。”仗助有些尴尬地搓了搓裤子,然后拿起了手边的筷子,“高中那时的经历真的影响人的一生啊……大学毕业之后就想着继承外公的职业,替外公的亡灵保护好杜王町,所以毕业以后进了警察学校进修,然后就进了警局工作。”
“后来没再发生过什么替身使者的事情?”
“发生过,在那之后城市恢复得不错,但偶尔还是会发生小规模的事件。不过多亏了承太郎先生那会的指导,后来我们独自解决事件的时候一直很顺利。这一两年基本没有任何替身使者引起的恶性事件了。杜王町一直很平静。”
“其他人也都不错么?”
“啊,康一这个人生赢家女儿都三岁了,现在在商店街那边开了一家书店。亿泰也去年转行去健身中心做了一名教练,露伴老师还是老样子,最近开了新的连载,好像在招助手的样子……”
“那就好。”
“……”
“……”
“那……承太郎先生呢?过得好吗?”
沉默了几秒之后,他终于把憋在心头的问题问了出口。
然后他看见,空条承太郎握着筷子的那只手在空中僵了一下。
“……挺好的。”
又是一阵沉默。
“……真的,挺好的吗?”
但是接下他这句疑问的空条承太郎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抽出口袋里的香烟盒,取出一根烟,点燃了,默默地吸了一口。
当白色的烟雾从承太郎的鼻腔里缓缓喷出的时候,他听见承太郎平静地说道:“我们不聊这个。还是多聊聊你吧,仗助。”
他于是有些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我啊,”他拼命从脑海里搜索话题,“说点什么好呢……啊,对了,说起来我最近迷恋去年新出的一首歌,怎么听都听不厌。下班的时候也听,去上班的路上也听,第一次这么喜欢一首歌。”
“什么歌?”
“《The One》[1],我还拷贝到了手机里了呢,一路听着这首曲子过来的。”
“拿来听听。”承太郎说。
接过仗助递给他的耳机戴上之后,豪沃德·多罗夫的柔和嗓音立刻伴随着乡村风格的曲调从耳机里流淌了出来——
I'll be the one(我将会成为你的唯一)
I guess you were lost when I met you (我猜当我遇见你的时候你正陷入迷失)
Still there were tears in your eyes (你的眼中仍盈满泪水)
So out of trust and I knew (你是如此地被背叛,然而我知道)
No more than mysteries and lies (再也不会有更多迷惑和谎言)
There you were, wild and free (你来了,狂野而又自由地)
Reaching out like you needed me  (找到了我,就仿佛你需要我)
The helping hand to make it right (帮助你的那双手正在让一切都好起来)
I am holding you all through the night (我整夜整夜的拥抱着你)
I'll be the one, I'll be the one (我将会成为唯一)
Who will make all your sorrows undone (我会成为那个抚平你全部悲伤的唯一)
I'll be the light, I'll be the light (我会成为光)
When you feel like there's nowhere to run (当你发现走投无路的时候成为你的光)
I'll be the one to hold you (我会成为那个一直拥抱着你的人)
And make sure that you'll be alright (然后确信你一切都好)
'Cause my fear is gone (因为我的恐惧正四散而去)
And I want to take you from darkness to light (而且我想要带着你逃离黑暗奔向光明)
……
……
“感觉像是女高中生才会喜欢的曲子。”空条承太郎面无表情地评价道。
“……”
“但是挺符合你的喜好的。”承太郎又补充了一句,“或者说,一听这首曲子,就能立刻想起你。”
“什么呀!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来我在承太郎先生心中留下的还是‘少女心的高中生’这样的形象吗?”
“你觉得把“狩猎”理解成那个“狩猎”的人会是什么形象?”
“……那都是黑历史了啊喂……我已经长大了,再怎么说现在的形象也应该是‘温和守礼却又十分机智的小舅舅’吧?好歹我也是破了几桩大案的刑警啊。”
“真是败给你了……小舅舅。”
“‘但不管怎么说,你姑且算是我的舅舅’这不是13年前承太郎先生你自己亲口说的嘛——虽然16岁时突然冒出来的一个比我大了12岁的外甥这事让我困惑了好久。另外,我想说啊,这歌一点都不娘。”
他虽然撅着嘴,但是并不真的生气。因为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从眼前这个已为人父的沉默男人的冷幽默里瞥见了一丝真情实感。
“这歌曲虽然调子和歌词都……嗯,其实我不觉得女性化啦,但你非要这么说,那就算有点娘,但是关键是意��,意境。”
“什么意境?”
仗助想了想,将视线对上承太郎的双眸:“就是‘在你我相遇之前,你一向是那么孤独,可是当我见到那样的你之后,我想要成为你的光,你的唯一,想要整夜整夜陪着你,想要抹去你的一切痛苦’这样的意境……”
然后他注意到,承太郎在他的注视下把目光移开了。
气氛不对劲。
“啊啊啊啊啊!我不是在对承太郎先生说这些话,我是说这歌词的意境!”
意识到自己的说话内容会让人产生误解,仗助慌忙红着脸摆手。
就这样彼此之间沉默了几秒,仗助突然又说:“那个,承太郎先生,你的烟好像快烧到自己的手指了。”
承太郎于是把烟蒂按灭在了烟灰缸里。
(5)
经过走廊的拐弯处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间被玻璃窗包围的巨大实验室。由于和昏暗的走廊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在实验室内扑面而来的镁光灯光线射入仗助的眼睑的同时,他微微眯了眼。
于是回忆就这样戛然而止,以至于后来的和承太郎道别以及和相亲女子重新联系上,并被对方反复道歉说安排错时间了,本来应该是承太郎下周日,仗助这周日等事情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当视线重新适应了房间内的光照时,那个人的影像逐渐透过他的视网膜在大脑中清晰地呈现了出来。然后,仗助凝视着玻璃窗里盘腿坐着的男性的身影,轻声说——
“不好意思,能让我……先看一眼他么……”
得到同行带路的两位SPW女工作人员听了他的话低头交头接耳了一阵,然后其中一个人上前答道:“东方先生,现在安装上了白金之星光碟的空条承太郎很危险。因为没有记忆,所以白金之星会攻击所有试图触碰他身体的人,借以保护他自己的身体。之前几个SPW的工作人员因为贸然摘掉空条承太郎的帽子已经受伤。所以我们不建议您和他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
仗助没有说话。
“但是,”另一位工作人员立刻接替着补充,“毕竟您也是有替身的人,近身战中疯狂钻石有着不亚于白金之星的能力,所以近距离地看他还是允许的。而且据我们观测,白金之星在没有空条承太郎的主动意识的时候是不会发动‘时间停止’的功能的,所以万一白金之星对您发动攻击,您的疯狂钻石应该能够挡下来,请您务必要挡下来,然后立刻远离空条承太郎先生。希望您理解,我们这样要求也是出于对您人身安全的考量。”
仗助点了点头。
“这是SPW财团达拉斯分部的出入卡,请您妥善保管。”
仗助接下了出入卡,在门口的扫描器上轻轻地扫了一下,连接着走廊和承太郎所在房间的玻璃门就刷拉一下打开了。
他吞下一口口水,朝承太郎走去,步伐既急切,却又小心翼翼,像是终于回家见到久别重逢的爱人的旅行者,又像是害怕打扰了熟睡孩童��父母。
跨越那几十步的距离似乎需要一生那么漫长,又似乎转瞬即逝。伴随着那人盘腿坐着、头部毫无生气地微微下垂的身影在眼前一点一点放大的,是仗助逐渐加剧的心跳声。在餐厅阴差阳错见到承太郎先生,并和承太郎先生说话的事情仿佛发生在昨天,可是又仿佛隔了经年的遥远。
他在那人身前蹲了下来,静静地凝望着对方。然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承太郎先生,我来了……”
那人安静地睡着。在装入白金之星光碟之后,无人能够接近他,因而缺乏了日常的护理。斑驳的胡茬遍及面颊,刘海因为长期未修剪而有些遮住眼睑,使得本来就被帽檐阴影遮挡住的双眼显得更加模糊不清。尽管全身上下插着无数的针管以维持生命所需的养分,可身体却还是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仗助望着那人,想起了彼此初次见面那天他一边单手扶着被自己的疯狂钻石搞得皱巴巴的帽子一边一本正经地讲述着自己和仗助见面的目的搞笑情景;想起他看到因为自己吞下了片桐安十郎的替身而头一次露出一脸失措的表情;想起了他在音石明一战将身后的一切交付于自己守护时头也不回的坚定侧脸;想起他在猎鼠战将自身性命都交付于自己时信赖的眼神;想起了在乔瑟夫·乔斯达的葬礼上,他连最后家族合影都没时间出席就又要远走他乡,解决新的弓与箭带来的祸患的寂寞背影;想起最后一次相遇时,自己问他“最近过得好吗”时,那根缭绕着苦涩烟气的香烟……
记忆清晰得毫发毕现,胸口的那一股沉重的压抑感再度向他袭来。想要张嘴继续说话,却发现自己早已痛苦得无法言语。他下意识地伸出双手,不由自主地将手指伸向空条承太郎的面颊,把身后两位工作人员的“东方先生,小心白金之星的攻击!”的喊叫声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只是想要摸摸他。
指腹在承太郎的脸上轻轻摩挲的时候,拂过胡茬的触感痒痒的。
并没有发生周围人预料之中的攻击。
白金之星只是看着他,静静地看着。
(6)
那是1999年夏天的最后一个月,彼时吉良吉影的案件已经彻底告一段落,那天正是乔瑟夫·乔斯达和空条承太郎离开的前一天。仗助说要举行一个欢送party。家里不能举办,因为不能让老头见了母亲,杜王大酒店也不行,因为承太郎说会打扰隔壁房客的休息,于是就和康一、亿泰、未起隆几个高中相熟的好友将地点定在了某美国地产大亨的���人游艇上。
“是老爸的话,肯定会同意儿子在他的游艇上为他举办欢送宴会吧!”
这话对乔瑟夫·乔斯达一说出口,做父亲的立刻就没了脾气。
年过耄耋的老家伙玩心不死,很快和几个高中生在甲板上搅成一片。倒是空条承太郎早早地一个人坐进船舱看论文的身影与弥漫着狂欢气氛的游艇格格不入。
打算策划一场合影留念的仗助发现怎么都找不到承太郎,这才意识到承太郎的身影早就消失了。在游艇里四下寻找了一圈,最后透过船舱的玻璃窗看见了那人坐在书桌边上用笔标记论文摘要的背影,于是独自进了船舱。
“承太郎先生明天就要走了呢。”
“是啊。”他闻声抬了头。
“我在想,这一分别又不知道多久之后才能相见了。”
大约也是觉得以后见面的机会不多,承太郎没有说话。
“所以……”仗助突然又说,“要不要一起合影留念呢。”
“啊,好啊。”
仗助扫视了一下承太郎手上的论文圈圈画画的笔记,以及他身边敞开的柜子里和书桌上摆满的海洋生物标本,说道:“呃,你看上去很忙的样子,现在我这样和你说话,真的不会打扰你嘛?”
“不会打扰我。我在改一篇关于海星的论文,周日是论文投稿的最终截稿日,毕竟明天就上路了,我希望今天能写完。”
“哎??那我不打扰了。”
“没事,只是聊几句话还有合影的话,时间还是挤得出来的。”
“十分感谢!”仗助原地鞠了一躬,“作为占用承太郎先生时间的交换,如果承太郎先生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也请提出来。”
“我走以后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仗助心想“这种事不算帮忙吧”,于是又说:“我可以帮忙收拾行李。明天出发的话,总要找时间收拾一下吧。体力活什么的我还是挺擅长的。”
“不用了,我的行李就只有一个箱子。自己一个人应付的来。”
“哎??行李那么少的嘛!”
“这些年的生活时常在危险的边缘徘徊,连回家都要避开敌人的眼线。经常是一个电话接起来,就又要奔走到下一个城市。带的东西太多了,反而成了累赘,所以只有最重要的东西才会随身携带。”
也许正因为时值分别,承太郎的话也多了起来。
他听了,不由自主的心疼起来。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转移话题:“另外我还有一个请求……我也想跟白金之星道个别。”
承太郎十分意外地抬起眉毛。
“它没法在照片上显像吧,所以连纪念照都没法记住它的身姿。今天恐怕是能够见到的最后一面了,不认真道别可不行啊。”
仗助匆忙地解释道。
于是白金之星从空条承太郎身后探出头来。
东方仗助走上前去,踮起脚,右手越过承太郎的脸颊,抚摸上了白金之星火焰型的���蓝色头发。
和想象中的触感不太一样,白金之星的头发非常柔软。
见到白金之星眯起眼睛露出一副很受用的样子,仗助不由得用手来回摩挲了起来。摸着摸着就忘了形,于是承太郎的帽子掉了下来。
“啊!抱歉。”
仗助慌忙捡起帽子,递给承太郎戴上,然后转而抚摸白金之星的后脑勺。
“以前就觉得白金之星先生有一种……呃,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
“有一种大型犬的感觉。”
承太郎无语。
仗助并没有注意到大他12岁的外甥的表情变化,只对白金之星说:“白金之星先生认识我嘛?”
等待他的是那句熟悉的“欧拉!”
“他说什么?承太郎先生?”——求助似的转向了承太郎。
“……他说认识。”
“哇~~竟然能能听懂白金之星在说些什么,不愧是承太郎先生。疯狂钻石的‘嘟啦啦啦’我一句话都没弄明白过。所以拜托承太郎先生帮忙翻译一下啦。”然后仗助重新转向白金之星,“那么,白金之星先生会一辈子记得我嘛?”
“欧拉!欧拉!欧拉!”
“他说什么?”
“他说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你。”
空条承太郎压低了帽檐。
“太好了,那请你务必要好好守护好承太郎先生啊,白金之星……”
其实那时他想说出口的完整句子是:那请你务必要替我好好守护好承太郎先生啊,白金之星。
“那、那个,东方仗助先生,您还好吗?”
身后传来的SPW工作人员的声音将他的意识重新唤回。
“我没问题的。”
“可是您的手在流血啊……”
他低下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攥紧拳头的左手因为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里而蜿蜒下了一道殷红。
他于是蹭掉了手心里的血,回头看向两位工作人员。
“你们不是说承太郎先生留下了U盘可能留有犯人的线索吗?U盘现在能交给我吗?我明天修复好了就立刻还给你们。我想尽早知道犯人是谁。”
两外工作人员对视了一下,然后其中一个人说道:“好。”
(7)
U盘里一共只有两个文件,第一个是那张1999年位于自己父亲的私人游艇上的合影,也是他和承太郎唯一一张同时出现在同一张照片里的合影。那时数码摄影技术尚未普及,胶卷相机扫描进计算机的照片明显带着一层灰度。
他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照片,发现它看上去并不像是包含有和敌人有关的线索。
第二个文件是一个音频文件,他点开之后戴上耳机,音频抵达耳鼓的那一瞬间他愣了一秒,随即,天空颜色的瞳孔猛然瞠大。半分钟之后他将耳机摘了下来,忘记关闭电脑屏幕上的播放器就推门跑了出去。从桌子角落垂落下来的耳机里的音频于是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
I'll be the one, I'll be the one (我将会成为唯一)
Who will make all your sorrows undone (我会成为那个抚平你全部悲伤的唯一)
I'll be the light, I'll be the light (我会成为光)
When you feel like there's nowhere to run (当你发现走投无路的时候成为你的光)
I'll be the one to hold you (我会成为那个一直拥抱着你的人)
And make sure that you'll be alright (然后确信你一切都好)
'Cause my fear is gone (因为我的恐惧正四散而去)
And I want to take you from darkness to light (而且我想要带着你逃离黑暗奔向光明)
……
空条承太郎和谁都有着刚刚好的感情。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自然,可是永远分不清这份自然的背后,你是否有被他以特殊的眼光看待。他会主动登门造访来找你,正如他会去找露伴拜托��帮忙调查吉良吉影的下落一样;他会指导你猎鼠的技巧,正如他会指导康一看破杀人皇后的穿心攻击的招数和套路一样。他会为了救你不惜付出生命代价,正如他会为了报乔瑟夫·乔斯达的仇连自己的心脏都可以捏停一样。
入夜之后的SPW大楼里空无一人,刷过员工卡之后,一楼走廊的灯亮了起来。仗助凭借着记忆朝空条承太郎所在的房间走去。然后刷开了房间的自动玻璃门。
没有灯光。只剩窗外的被乌云遮住的月光铺散进来,在那个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样的人的面颊上镀上了一层斑驳的亮色。
东方仗助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人面前,在他身前站住了。
——“揍他的那一刻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正因为我具有替身的能力,能够看到他人眼中无法触及的罪恶,所以我才有着比别人更多的责任。”
——“……如果我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地去享受平静的生活,也是对我曾经付出性命的战友的生命的亵渎。所以自然而然就接受了这样的生活。”
——“……挺好的。我们不聊这个。还是多聊聊你吧,仗助。”
——“这些年的生活时常在危险的边缘徘徊,连回家都要避开敌人的眼线。经常是一个电话接起来,就又要奔走到下一个城市。随身携带的东西太多了,反而成了累赘,所以只有最重要的东西会随身携带。”
——“或者说,一听这首曲子,就能立刻想起你。”
——“所以不是强迫自己,而是我选择了这样的生活。”
空条承太郎从不言及自己的痛,也没人理解或者试图理解他的痛。他永远安静地站在朋友们的背后,如同最稳固的靠山。所有人出现问题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依赖他,而他也乐于默默地辅导和指引着所有人。
可是没有人念及他的痛。——没人想知道,而他也厌烦于反复解释自己。所以再痛再累,也宁愿独自吞下。
然而这样寡言的深情换来的是一纸离婚协议,这样温柔的守护换来的是如今已经无法动弹的身躯。
英雄注定要独食孤独。
仗助伸出手,再度自上至下抚摸着眼前那个沉睡男人的面颊,当手移动到对方下颌的时候,两行清泪顺着仗助的面颊流了下来。
然后,他抬起了承太郎的下颌,将自己的嘴唇覆盖上了对方的。
“承太郎先生,我再也不要放你独自一个人了。”
繁星漫天,晚风卷然。乌云渐次退去,月光轻柔洒下。
(8)
东方仗助得知空条承太郎醒过来的时候,他正在从“格林·多芬”的监狱回SPW的路上。见过空条承太郎的第二天,他决定亲自去“格林·多芬”的监狱调查了一番,企图找到犯人的下落。谁料在他抵达“格林·多芬”之前,空条徐伦和她的朋友们就已经出逃了。而整个祸端的始作俑者——恩里克·普奇,也早已消失了踪影。但他还是在“格林·多芬”逗留了好几日,因为刑警的直觉告诉他这里一定能找到发现空条徐伦的线索。
返回SPW后他立刻前往承太郎所在的治疗室。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身着紫色风衣的高大男人。彼时那男人正背对着他调整自己帽子的角度。接着,注意到四周的一片狼藉,东方仗助皱了眉毛:一屋子的SPW的工作人员全都倒在地上,实验器材、医疗设施散落了一地。
那男人闻声转过了身,看到了他,碧绿色的眸子晃动了一下,但很快又定格。
“……仗助?”
“承太郎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放心吧,只是让他们暂时昏迷过去了。因为他们阻止我去救我女���。你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回答你这些问题之前,我有事情想跟承太郎先生说——”
“一切等我回来再说。我要去救女儿赶时间。我刚弄清徐伦的下落,现在她很危险。”仗助的句子还没说完,承太郎就打断了他,“先走一步,我走以后麻烦你帮忙治疗这些SPW的工作人员,并替我向他们道歉。”
空条承太郎正准备拉开步子从仗助身边走过,谁知道仗助突然再度挡在了他身前。
“等一下,承太郎先生。”
“你做什么?”
“你现在不能离开这里!”
“啧——”
这小子,怎么跟SPW的治疗医师一个模样。
“你现在刚醒过来,身体机能还没恢复,去和敌人对抗只可能是白白送死。”
“你让开。”
“不可能的!”
“我再说一遍,我要去救我女儿,请你让开。”
“我不是阻止你去!而是希望等你身体稍微恢复了以后我陪你一起去!但是现在不行!!”
“真是够了……麻烦死了。白金之星·世界。”
然后,在仗助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前,就感觉道后脖颈一阵闷痛。在他倒下的那一刻,空条承太郎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门外走廊的拐角处。
——仗助,对不起,在解决我自己身体的健康问题之前,我首先是一个父亲。
(9)
大约任何人此生都不会再有第二次这样的经历。仿佛是镜头被按下快进,窗外倏然苍云变幻,湛蓝色的天幕上如同被泼了墨,大片瑰丽的色泽嫣然绽放又骤然逝去。时钟如同上了踩下油门后的机车齿轮般飞速旋转。风的呼啸声尖锐得吓人,时光以迅雷之势飞速流逝。
取消白金之星的时停能力之后挨了致命一击的空条承太郎先是感觉到头部一阵钻心的剧痛,然后是后背一阵闷痛——他沉重地摔在了地面上。
然后,普奇神父冷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如同临终前的审判——
“乔斯达家的血统赋予你荣耀和勇气,让你产生力量、不断战胜命运。可是!你的血统也正是你的弱点。空条承太郎,你引以为傲的女儿就是你的弱点。”
一股鲜血吐了出来。他的视线逐渐模糊了起来,身体也开始发冷。生理上开启的痛觉保护功能让他觉得头上的伤口带来的疼痛已经不那么明显,只想闭上双眼,沉沉地睡过去。
身体早就不听使唤了,连转头再看一眼自己女儿的力气都没有。
可是不能闭上双眼——
仗助。
离开的时候仗助好像还说过有事情要对自己讲。
普奇神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去。他只觉得呼吸变得更加困难,口腔中又是一股甜腥涌了上来,视线开始飘忽不定,耳畔风声呼啸。
好冷。
得给仗助发条短信,让他不要再等了赶快回家。
他用最后的力气掏出手机,点开邮箱。���艰难地移动着手指准备敲字,结果看到东方仗助50个小时(由于时间加速了,实际上是2个小时)前发送的最新的一条标识着“未读”的短信静静地躺在收件箱里。
他点开了它——
“承太郎先生我等不及了!我想了想还是觉得现在告诉你比较好,等这次事件结束了,等你回来,你和我还有徐伦就回杜王町一起组成一个家庭吧!!虽然我还不够成熟,但是担心承太郎先生以及想要守护承太郎先生的心情是不会变的!!”
大脑还在艰难地理解着短信的内容,泪水就超前于意识,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滚出,和头部的伤口流出的殷红色血液混合在一起,顺着脸颊蜿蜒了下来。
好想回复他“好”,可是做不到了。
自己回不去了。自己将会死在这里。
……该死……为什么会就这样死去……
他头一次这么害怕死亡的到来。
17岁他无所畏惧,所向披靡,一路从东京斩杀无数替身使者去往开罗,自诩替天行道,剿灭DIO。23岁有了妻子,有了女儿,也就有了软肋,但他从没担心过自己的安危,只期待敌人的迫害不要波及他的家庭,只希望女儿在不知晓这个世界的黑暗的前提下平安长大。42岁的今天,几分钟前,他唯一想的就是他从敌人手中保护了女儿就好,之后就交给她了。女儿总是要长大的,虽然担心,但父母终要先行一步……
可是现在,他不想死去,他想见仗助……
28岁离开杜王町的时候,他骗了他,其实他根本不懂白金之星的“欧拉”代表什么意思[2]。31岁时回杜王町委托康一去意大利时,他看到康一卧室书桌上压在玻璃板下的那张在外公游艇上的合影,于是找康一要了一张。一个月前见面之后,他悄悄地把《The One》存在了U盘里贴身携带,因为那首歌那么温柔,就像隐藏在仗助心底的那份温柔一样……
可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告诉他。
是对于婚姻的责任,是对于自己家庭的责任,也是对于仗助人生的责任。
可恶,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心意相通。
象征着生命的光逐渐从他的瞳孔中消逝。
他连按动键盘的力气都没了,艰难地憋着最后一口气不肯咽下。
伴随着“嘀”的一声的短信提示音,又一条短信从冲进了屏幕。
“承太郎先生你别动啊!!我现在就在天台楼下正对着你所在的位置的那间屋子里!刚才我借梯子去了,不站在梯子上你的位置不在疯狂钻石的射程范围之内。我现在已经爬上了梯子,可以隔着屋顶那一层墙给你治疗~!你的伤好了以后先躺着装死,等那个什么神父再进入你到白金之星的射程范围之内的时候,用无敌的白金之星停止一下时间,然后你懂的~~揍他!!”
(10)
我将会成为你的唯一。
我猜当我遇见你的时候你正陷入迷失,
你的眼中仍盈满泪水。
你是如此地被背叛,然而我知道,
再也不会有更多迷惑和谎言。
你来了,狂野而又自由地,
找到了我,就仿佛你需要我。
帮助你的那双手正在让一切都好起来。
我整夜整夜的拥抱着你。
我将会成为唯一,
我会成为那个抚平你全部悲伤的唯一。
我会成为光,
当你发现走投无路的时候成为你的光。
我会成为那个一直拥抱着你的人,
然后确信你一切都好。
因为我的恐惧正四散而去,
我想要带着你逃离黑暗奔向光明。
(11)
空条徐伦看到眼前的恩里克·普奇胸口突然被白金之星掏了一个大洞并且神色错愕地倒下的时候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如她看到随后顺着通向天台的楼梯里跑上来的梳着飞机头的男人走到她爸爸面前,说:“嘿嘿嘿~承太郎先生,你猜我是怎么跟踪过来的?”时一头雾水一样。
她尚未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她的爸爸就露出了好奇的表情:“怎么过来的?”
对方于是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经常系在他爸爸衣领上的粗壮金色链条,有些得意地指着那一坨金属:“我偷偷拿走了这个,藏在自己口袋里。为了让自己挨你手刀之后不昏过去,我脖子上被你来那一下之后,立刻把这链子上的钩子扎进了自己掌心。剧烈的疼痛使我一下子就清醒了,但我仍然要假装自己倒下了,否则会再挨你一下的,那我可就真的撑不过去啦。简单包扎之后我又把这条链子拴在钓竿上。用疯狂钻石修复这条链子,这个链条就会想要朝你所在的方向飞过去,所以是它一路指引着我过来的,就像指南针一样好用。有没有觉得我的点子超厉害?”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如此耐心地听完一个偷走自己衣服饰品的人讲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也未曾想到一个自我膨胀的家伙在自己父亲面前求表扬的时候,自己的父亲会诚恳地回答:“干的漂亮,仗助。”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最不可思议的是,父亲竟然会望着这个叫“仗助”的家伙替安那苏和安波里欧进行身体治疗的背影勾起了嘴角——那笑容太让人肉麻了,印象中的父亲从没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她不禁怀疑他们没有拯救回来这个世界,世界还是加速到平行世界去了,她甚至怀疑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空条承太郎……
就在她低头开始思考人生的时候,身边突然传来了空条承太郎的声音——
“仗助,徐伦,我们走吧。”
徐伦觉得自己的大脑还需要缓一缓才能适应现状,于是没说什么就跟了上去。见徐伦跑过去了,安那苏也就跟了过去,嘴边还念叨着:“承太郎先生请您再考虑一下我和徐伦的婚事。”
承太郎没理他,只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仗助:“还愣着做什么,仗助。”
“呃,马上过来,”乔斯达家的小舅舅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了上来,随即开口问道,“我们去哪?”
“回家。”
“……啊?回谁家??”
“回杜王町的家,我们的家。”
END
[1] 《The One》: Backstreet Boys的歌曲,地址是这个:https://music.163.com/#/song?id=3950039 (你们应该都听过)网易这个翻译太蛋疼了……文中的歌词是我自己翻译的。
[2] 承太郎不知道“欧拉”是什么意思,所以他说出:“他(白金之星)说他会一辈子记得你”只是间接表达自己的心情。而仗助回忆这段内容,只是想要找出在SPW时白金之星没有揍自己的原因,他认为是白金之星还记得自己。但之所以白金之星没有揍仗助,我的解释是……因为仗助是承太郎记在灵魂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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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闲散的废弃脑洞:
我最初写了2.5万字,中途修修改改删了1万,最后变成了如今的1万5千字。为什么删了这么多?其实它是有很多很多狗血的脑洞的,后来全被我删了……我来补充一下当初写这篇文时候产生的各种脑洞:
(1)
最初写的时候结局不是那个承仗徐三人一起回家的结局。结局就是遵照原作,承太郎为了救女儿被普奇神父杀死了,但是在死前他收到了仗助的短信——“承太郎先生!我们一起组成一个家庭吧。”死之前他回了仗助的短信,死的那一瞬间眼泪从眼角淌出,嘴角却挂着安详的微笑。
而另一边,没有及时赶来的仗助收到了承太郎死前回复的“好”,忐忑不安地看着墙壁上挂着的越走越快的时钟,知道承太郎是回不来了。
这个世界终结的那一瞬间他想:“即便这一生没有一瞬间曾经在一起过,可是这又如何呢。他和承太郎彼此默默地喜欢了对方14年。”
对,是这样一篇BE。
可是究竟是什么让我决心把它改成一篇HE了呢?大概是JOJO的精神吧。每一位JOJO最迷人的地方并不是他们长得帅,也不单单是他们拥有无敌的替身,而是他们直到最后一刻都不放弃的执着精神。看原作的时候他们总能绝处逢生——每当我倒吸一口凉气,觉得“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的时候,JOJO们都能用他们最巧妙的点子化险为夷——又聪明又帅气,充满勇气而又心存柔情。这才是我喜欢他们每一个人的点啊!
于是就修改了结局。(虽然我至今都觉得这个BE更有味道)
(2)
然后,这本来是一篇仗承(非承仗)同人。原本还有一个(比较黄+暴的)设定被我删了。就是仗助去SPW见过承太郎那里,他不是立刻就动身去徐伦所在的监狱找神父的。而是每天夜里都会去承太郎的房间里亲吻失去知觉和记忆的承太郎,一遍一遍擦拭承太郎的身体,对承太郎说了好多好多话,告白了无数次……
然后这样做多了,就心猿意马起来,想要做更深入的事情。后来有一天终于按捺不住就把自己的外甥睡了。所以如果这文有番外就是:仗承两人结局之后交往了,仗助提出想要做XXOO的事情,承太郎就有点抗拒。仗助就开始按照熟悉的套路抚摸承太郎的身体,然后承太郎的身体自己就有了反应(因为失忆的时候已经很熟悉仗助了……)承太郎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敏感,但是又无法抗拒仗助……于是两人就……你懂的。
但后来取消这个设定是因为我觉得……在六部那个背景下,仗助要真做了这事有点太坏了。毕竟一般人看到承太郎这样都会立刻想到去找出仇人报仇吧,哪有人看到受伤的病患,先想着日了病患的……(可是真的非常喜欢这个脑洞啊我!!!只好弃了!!所以这篇文变成全年龄了!!!)
(3)
最后也曾经纠结过,让仗助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喜欢上承太郎。曾写过仗助大学时期和女朋友交往过,可是后来因为女朋友出国留学,而仗助留在日本读警察学校,两个人因为时差和物理距离的关系,感情渐渐地淡了。时至今日,当东方朋子提出让仗助相亲,仗助突然想起自己曾经还有过女朋友——可是记忆模糊得连脸都想不起来长什么样子了。
然后后文里当他见到承太郎,对于两个人过去的记忆清晰到每一个细节都记得,相对比对于女朋友的记忆,他才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来承太郎才是他的真爱……可是意识到的时候,承太郎已经成了植物人。他痛苦得不能自已,后悔为什么自己一直这么迟钝,要是早点意识到这一点,陪在承太郎身边就好了。怀着对承太郎变成植物人的悲伤,怀着自己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承太郎的爱慕,他亲吻了承太郎。
现在的版本是仗助在4部就喜欢承太郎,但是他没有说出来(因为太郎已经结婚了啊),只在分别的时候对白金之星说:“请(替我)好好照顾承太郎先生啊。”
这段我其实写了,删掉那好几千字的时候超级心痛。所以这篇文其实是承太郎先喜欢上仗助,但是迫于自己已婚所以从没想过说���来过。然后仗助直到在SPW见到承太郎,突如其来的震惊和悲痛让他意识到了爱情。
为什么删?因为……我怕有人不能吃仗助交往过女朋友的设定。
所以说,现在这一版其实是非常政治正确的文。完全没有原来的味道了。如果有人想看以前那几个版本,我抽时间写写看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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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dd56dd · 7 years ago
Text
就是那个...有点尬的水play
拉门外侧传来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昴流偏过头看了一眼,并没做出什么反应,依旧靠着角落的窗台坐着,他的头倚在墙上压住了窗帘,倒使它免受了晚风的侵袭。 大概是因为许久没上过油的缘故,门框和地板间的木料摩擦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有些刺耳,不过它最终还是被打开一个口子,星史郎正是从那里挤了进来,他回身关严了拉门,露出一个意有所指的笑容。 “昴流さん。” 他轻声叫着对方的名字走近,随即紧挨着昴流坐在了铺着榻榻米的地上。 星史郎仍穿着下学回来时的衣服,只是领口的扣子解开了几颗,露出一点点衬衣的白领子,即使是在这个没有开灯的房间里也有几分显眼,昴流瞥了他一眼,“……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话音刚落,他的肩膀感受到一股力量,星史郎侧过身将他揽了过来,似乎是想把嘴唇凑到他的耳边,对方的体温和呼吸带着显而易见的炽热,将他的一身凉意一扫而空,甚至有些透不过气,昴流微微后缩了几分,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把他从角落里拉了出来——拉进了怀里,星史郎稍稍低头,他的头顺势搭在了怀里的人的肩上,原本抓住对方手腕的手顺着他浴衣的袖子伸了进去,从手腕开始,抚摸着他的手臂,“昴流さん……有感觉到吗?” 昴流深深吸了口气,隔着布料按住了他的手,“……今天不行。” “是吗,可是我现在很……” 对方呼出的气流在昴流的颈间扩散着,“……很想要昴流さん。” 他在黑暗里露出一个笑容,每次这么说的时候,对方都会默许,星史郎抬起头观察着对方的反应,昴流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但是却没再说什么,这当然也和往常一样,对方是不会拒绝他的,他将那具身体重新按进自己的怀抱里,用手臂环住了对方,那细瘦的身体紧贴着他,星史郎低下头含住了对方的嘴唇,触感冰凉而干燥,但是现在他现在将要把那里变得湿润而温热。 昴流因他的动作不得不扬起头,颜色相异的双眼微眯着望向他,那只隐约蒙上一层水汽的琥珀色的右眼平白透出一丝妖异,星史郎的手抚上他的脸,遮住了那只眼睛,而对方顺势闭上了眼睛,显出一种沉静又冷清的美丽。 一股向后的力压着他,昴流顺着那力道倒了下去,星史郎的手还垫在他的背后,昴流伸出手指穿过了他的头发,随即露出一个无意识的浅笑,这只手很快被对方抓在手里,星史郎亲吻着他的手腕,而后咬住了他的食指和中指,昴流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对方灵巧的舌头在他的指缝间穿梭,留下奇异的触感,他不由自主地想抽回手指,星史郎并没有阻止他的动作,转而去拉扯那件黑色浴衣的领口,这件浴衣把对方白皙的皮肤遮盖了大半,不过昴流的浴衣本已经被他揉蹭的乱七八糟,仅仅靠着腰间打的结勉强维持原本的样子,现在他抻开了那个结,柔软的布料瞬间散开,使对方光洁的皮肤露出了大半。 昴流瑟缩了一下,这个时间房间里的温度已经算是有些低,把身体直接暴露在空气里果然是会冷的,他试图将衣襟敛起,但这个动作却被星史郎的吻打断,对方半压了过来,挑开他的唇瓣长驱直入,在他的口腔里搅动着,逼得他几乎后仰过去,不过腰际的一阵灼热阻止了他,那是星史郎的手,昴流的身体立时绷紧了,对方温热的鼻息喷在他的脸上,在他喘息的间隙舔舐啃咬着他的脖颈,昴流攥住了星史郎的衣领拉向自己,对方配合地靠了过来,头半枕上他的颈窝,柔软的头发扫过他的耳垂,昴流偏过头,嘴唇紧贴着对方的耳廓低声呢喃了几句又戛然而止——那只一直在他的背腹间游移的手上升了它的高度,不安分的手指在胸前描摹着毫无规律的形状,昴流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似乎是感受到对方的反应,星史郎的手指不轻不重地碾过左侧的一点,对方的身体骤然绷紧,压抑着的喘息声传进他的耳朵,引诱着他想听到更多。 昴流的手仍用力捏着星史郎的衣袖,似乎这样可以帮助他忍受这种甜蜜的折磨,而对方突然间停了手,他下意识松了口气,但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一般,身体随即僵住了。 “昴流君。” 星史郎微微撑起身来望着他,他的声音比起之前略微低沉了一些,这种细微的变化乍然间难以察觉,但是如果是“相当熟悉的人”,当然是能够分辨出来的,很不巧,也许没有人比昴流更加熟悉现在的星史郎了。 毫无疑问,面前的人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昴流微微垂着头,张了张口,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星史郎伸出手抚过他的脸颊,“虽然……”他低声说着什么,昴流没有听清,那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过我还是很不满呢,昴流君。” “星史郎先生……”昴流微弱的叫着他的名字,任由对方抄起他的腰将他拉了起来,和一开始时的怀抱不同,昴流甚至怀疑自己要被摁进对方的身体里,同时后颈处的一股力迫使他抬起头来,对方用力吸吮着他颈侧的皮肤,这使他不由自主地咬紧了下唇。 “如果我无法温柔的对待昴流君,这是谁的错呢?” 星史郎的嘴唇仍贴着昴流有些发红的皮肤,所以声音也略微含糊不清,对方紧抿着嘴,侧过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些许的无措以及任人施为,星史郎从后方拉住了那件浴衣的领子向下扯了去,他的手划过对方光滑的脊背,把人重新固定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却伸进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管什么东西,“准备齐全,”他低声冷笑着,“不过至少可以用的上。” 星史郎单手挑开了盖子用力挤了一下,余下的部分被随手抛在一边,发出一声掉落在地的脆响,昴流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无法形容的滑腻感从身后贴了过来,他不由自主地扯住了对方身侧的衣摆,对方的手指在他身后的入口磨蹭着,然后猛然进入了两根,籍着润滑全部没入了他的身体,昴流发出了一声闷哼,他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变得无比僵硬。 “放松一点,我并不打算弄伤昴流君。” 对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昴流用力吸了几口气,尽量平缓地��了出去,试图适应身体里突然多出的异物,而对方的手指却在内里向两边分开,尽管幅度不大,但身体内部被撑开的感觉令他不由自主蜷紧了脚趾。 “别……”昴流不禁低声道,但对方显然无意理会。第三根手指也试图挤进来,未经扩张的身体此刻似乎要被从中间撕裂,他下意识地贴向对方的身体,仿佛这样就可以逃离这样的煎熬,但是这也仅仅是一种自我安慰,当星史郎开始缓慢地转动他的手指时,怀里的人立时弓起了腰,他用力按紧了对方的身体,探寻着对方体内熟悉的某处,轻轻地磨蹭过去,对方无法抑制的战栗传递到他的身上,压抑的喘息在他的衬衣与皮肤之间掀起几道热流,于是他的手指将那里更加用力的反复碾过。 柔软的头发颤抖着擦过他的脖颈,伴随着胸口全无规律的起伏,星史郎松开了禁锢着对方的那只手臂,伸手捧住了对方的脸,他的拇指轻微用力压着昴流的下唇,仍埋在对方身体里的手指也配合着开始新一轮的挑逗,淫靡的水声清晰可闻,昴流的手猛然扯住了他的衣襟,毫无防备的溢出了几声带着哭腔的呻吟,星史郎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搂住对方的腰把人重新压回了榻榻米上,抽出了手指,将身下早已忍耐了许久的欲望贴了上去,昴流咬住了自己的手背想要阻止自己再次发出那样的声音,他的脸几乎都被遮住,只剩了一双湿润的眼睛朦朦胧胧地望着对方,星史郎俯下身拿开了他的手臂亲吻了他,然后一口气将自己完完全全地嵌入了对方的身体。 星史郎听到一声短促的惊叫,昴流向后仰起头,他的颈部如同弓弦一般绷紧,身体内部猝然间被填满,灼热和胀痛的感觉如此清晰,甚至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星史郎……先生……”他勉强道,声音发着抖,好像随时会断掉,星史郎的眼神微不可察地暗了一下,他毫无征兆地向后抽身,又将自己用力地穿凿进对方的身体,反复的在对方的内部横冲直撞,青年支离破碎的声音立刻淹没在了这浪潮里,他用力地咬住了下唇,紧闭着眼睛忍受着对方的侵略,但哽咽无法抑制地从口中漏出,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瑟缩,但却被对方握住腰拉回了原位更深的进入,一阵阵酥麻感从身后传遍了四肢百骸,对方每一次的用力贯穿都使他全身战栗,并且掀起更深处的欲求,这种不能自控的感觉简直称得上可怕,但又让人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昴流额头上沁出的汗珠早已被他们之间灼热的气息蒸发掉,于是若有若无的水分和热量将这里彻底包围住,无法轻易挣脱,但这一切他早已无暇顾及,传入耳中的对方的呼吸声似乎也逐渐变得粗重,进而撞击的越发猛烈,他的手紧紧攥着对方的衣角,指节白的发青,脊背的线条不由自主地绷紧,但任何动作都会牵动出身体奇妙的感觉,于是又重新瘫倒回去,极力忍受这种快要失控的折磨,他试图说些什么,却根本没有办法吐露出完整的句子。 “求……你……” “昴流君?”星史郎盯着那双眼神已有些涣散的眼睛,泪水似乎马上要满溢而出,“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清呢。” 对方用力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些迷茫,微凉的液体顺着眼角划过脸颊,随即被手指抹去,星史郎抬高了他的腰,对方的颤抖清晰地传到他的手臂上,身下的人微微偏过了头大口喘息着,试图从这难耐的快感里逃开,但这显然是自欺欺人,昴流的手指也从星史郎的身上松脱,他几乎用不出来一点力气,而对方却又一次加快了动作,几番用力抽插,最后一入到底,昴流猛然抬起头,反复碾压着自己的快感再也无法在体内留存,全在此刻释放了出来。 他仍紧紧闭着眼睛,但眼眶有些发红,又溢出些许的泪水,整个人如脱力一般躺在那里,星史郎吐了一口气,将自己缓缓抽了出来,昴流的表情僵了一下,似乎感觉到有液体从身体内部淌了出来,对方在黑暗里笑了笑,半跪着起身将他抱了起来,连同那件仍然顽强的挂在昴流身上的浴衣一起走进了浴室。 昴流靠着浴缸的边缘看着对方打开了水龙头,温热的液体逐渐淹没了他的身体,他之前瞥了一眼卧室的挂钟,现在大概已经快2点了,不由迟疑道:“星史郎先生……”话一出口才发现声音已有些嘶哑,他清了清嗓子,低声继续道:“星史郎先生,叫他……先回去吧。” 毕竟明天还是要上学的。 星史郎回过头来看着对方,眼神有些耐人寻味,随后他默不作声地站起身走出了浴室,再回来的时候身形却比之前高大了些,身上只披了件样式简单的浴衣,他走到浴缸边,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对方的脸颊,然后抬起了青年的下颔,昴流的神色本有些疲倦,此刻又重新睁开眼睛抓住了他的手,星史郎足够缓慢地俯下身凑近了对方,昴流的目光有些躲闪,他看上去很不习惯被这样认真地盯着,但是星史郎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他的手向下滑去,���后停在了对方的脖子上,那里有一个清晰的咬痕,周边的皮肤还留着轻微的红色。 星史郎微微眯起了眼睛,在他记忆里并没有做了这种事的印象,之前在卧室里没有开灯所以也没有注意到,但是现在…… 昴流因为他的目光疑惑地低头看了一眼,但是这动作却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吻打断,星史郎一下下地舔舐着他的嘴唇,他的身体越来越往前,逼得昴流几乎像后仰去,对方的一条腿跨了进来,随后是另一条,里面本就显得有些满的水在波动中溢出了浴缸,砸在瓷砖地面上的声音此起彼伏,昴流的手握紧了浴缸的边缘勉强保持着平衡,可对方环住他肩膀的动作却让他的手松脱了,除了肩后的手臂外完全没有着力点。 而星史郎终于结束了这个吻,昴流抬起头吐了一口气,他试图坐起身来往后给对方让出一点点空间,,他之前就坐在浴缸中间的位置,现在这样的姿势实在有些挤了,可对方却拉住了他的手腕。 “星史郎先……!”昴流在反应过来之前就被对方的身体压入了水里,几乎是平躺在了浴缸的底部,他下意识挣扎起来,但是对方的身体压住了他的腰,让他完全无法起身,口腔里残存的空气变成一串串的泡泡溜了出去,他眼前的一切在水底都呈现出一股扭曲而模糊的姿态,窒息感随着时间的拉长而变得越发强烈,他在朦胧里微微张开了口,像是在渴求着什么,但绝不是这些无孔不入的水流。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痛苦,对方温热的嘴唇贴上了他的唇瓣,细小的气泡在他们唇齿相交的地方溢出,昴流用力含住了对方的嘴唇,试图把所有可能泄露的地方通通堵住,好让他能拼命汲取对方口中的空气,可这远远不够,不够让他从这种煎熬里解脱,但那双嘴唇已经要离开他了,他再度毫无章法地挣扎起来,同时感觉到身上的束缚一松,昴流立刻扳住了浴缸的边沿想要起身,可手臂此刻却使不上力,竟是又回落了下去,突然间他的腰部感受到一股力量,他的上半身随即被拖出了水面。 昴流扯着对方的衣襟,闭着眼睛咳嗽了几声,他猛力吸了好几口气才慢慢平复下来,连成线的水珠顺着鬓角和额发从他的脸上流下来滴在浴缸里,溅起微小的水花,耳边包裹着的热气掺杂着对方低沉的声音,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告诉我,谁可以对你这样做?” “……你。”他从嗓子里勉强挤出来一个字回答道。 星史郎露出一个无声的笑,随后松开了揽在青年腰间的手臂。 水流从四面八方向他挤压过来,这次昴流还来得及抓住对方的肩膀,但是对方的身体却也覆盖上来,和他一起沉入了水底。昴流感觉到自己心脏疯狂的跳动着,他不知道是该推开对方还是攀住对方的身体,似乎怎样都是枉费心思,他在水里睁开了眼睛,对方的面容近在咫尺,可他什么也看不清,昴流有点头晕,他现在使不出一点力气,就像一条离开了水的鱼一般徒劳地在对方身下挣动,最后终于醒悟似的地去寻找对方的嘴唇,即使是饮鸩止渴也将那一丁点空气尽数吸入喉咙。 接着,他被捞了出来靠在了对方的怀里,突然间充盈的氧气几乎使得他眼前一黑,但这完全不妨碍他剧烈的喘息,昴流在轻微的耳鸣里听到对方又在呢喃着什么,“……除了我之外呢。” “……只有你,”昴流用气音说道,他现在连说话的气力也匮乏,但还是重复了一遍,“……只有你。” 星史郎笑了笑,轻轻揉搓着对方滴着水的短发,“看来昴流君还是很了解的……”他捧起对方的脸,在上面留下细碎的吻,“但是我还不想放过你呢,毕竟昴流君是这么的……可爱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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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ttttergourd-blog · 7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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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井∙二
     冷。
     他还躺在地上,火堆早被浇灭。周身的伤口仍保持着钻心的疼痛,而凉夜里刺骨的寒风却更让他难受。 陆井尝试着让自己保持清醒,用牙齿撕扯的方式对唇舌施虐,而这份痛感太过微不足道,他清晰地感觉到四肢百骸的热度在一丝一毫的退却,眼前的视野重重叠叠,脑海中一片天旋地转。
     男人离自己有些距离,陆井只能听见他绵长的呼吸,让人分不清是在假寐或是好梦正酣。
     而此时在男人的视线里,倒在地下的青年如濒死的幼兽一般蜷缩成一个可笑的姿态,难以克制地颤抖着,俊挺的脸一片青紫,胸前干涸的血迹呈现出污浊的红褐色。男人的目光在青年的胸膛和脸颊流连了一下,然后无奈似地轻笑一声, 起身走向了青年。
     陆井在一片天旋地转中狠狠闭了眼,肩颈上滑过了一只手,隔着层层皮革的纹理,他竟诡异地从这抚弄中觉察出近乎于温柔的味道,隔着生冷皮革传来一阵暖意。身体已不受控地想要将那温度禁锢在自己颈后, 那暖流却突然被抽离开来。
     散乱的长发被猛地扯住,扑面而来的是更加灼热的鼻息,陆井下意识抬起眼皮,眼前一片朦胧,他已无力去分辨是谁,只想尽全力汲取所有的热度。
     “冷....冷....” 下意识地喃喃出几个字,男人一只手将发抖不止的青年搂进怀里,然后另一只手卡住了他的脆弱的颈项。“来啊,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我就让你暖和暖和。” 男人手劲逐渐加大,陆井只感觉一阵窒息感,逐渐被放大,他张大嘴,猛地睁开双眼,不安分地剧烈扭动起来。
     男人笑地开心极了,像是欣赏到了一场绝佳的戏目演出,在陆井逐渐对焦的瞳孔中找到了他清晰的愤恨和怒意。他撒了手,在陆井喘息的间隙撕开了腿间唯一完好的衣物,大手又抚上腰际,往他早已冻僵的身体里运功传去阵阵暖流,怀中的陆井又是一颤,咬牙切齿却强作镇定地道:“看来阁下是善心大发不忍看我冻死在这荒郊野店里了?” 男人没有回话,收回了嘴角沁着的笑,点了点头表示默认,陆井感受到那股热流滚过四肢百骸,嘲道“不知阁下可愿告知在下姓甚名谁,方便在下日后报答救命之恩啊。”
     “唐衍。”男人松开依附在他腰间的手,端起青年线条峻朗的脸,边摩挲边道:“不须日后,我这就向陆少侠寻些报酬回来。”
     然后一撩下摆蜕下衣裤,就着陆井双腿搭在他膝间的姿势,将跨下硬挺炙热契进了颀长腿间,然后喉头滚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陆井被束,无从反应,身后紧扣的双拳生生绷出了数条青筋。男人收腹挺腰,硬挺摩擦着大腿间的肌肤,青年嘴角的笑逐渐僵硬,男人在观察到这一小动作后,却不禁加快了速度。生硬的摩擦带起一串火辣辣的痛,陆井攥紧双拳,强迫自己直视那半张露在面具外的脸,想要把这张姓唐名衍的男人的嘴脸牢牢记住,以便日后亲手报仇泄恨。
     男人好像读透了他心中所想一般,把他推倒在地下,将被束缚的双臂举过头顶,抗起一条长腿,架在肩上,然后一指侵入了身后从未被碰触过的甬道。
     身体被异物入侵的感觉不太舒服,陆井尚可忍耐,后穴肌肉的不由自主的收缩,想要竭尽全力把不属于自己的外来事物驱赶出去。男人的表情说的上是隐忍的,往常阴冷的目光都难得的透出几分炙热的渴望,指尖的动作在秘密的穴道来回动作着,模仿着交合的进出,不待那一处适应好,复又强行进入一指,窒塞的肌肉立刻收缩,把两根手指裹得更紧。下身生出几分难言的微痛,陆井不禁吸了一口气。两指齐进的动作更为粗野,大力地翻搅着秘穴处的未经人事的柔嫩。
     男人终是失了耐心,撩起衣摆,缓慢而坚定的将自己欺向那那一处已微微张口的秘处。滞涩的甬道被硬挺灼热的异物慢慢地开拓,两人都极不好受。难以想象的钝痛有如被人从身下凌迟一般,未经人事的干涩被强行扩张开,撕扯着原本的狭窄。陆井额头已见了冷汗,他强压下将要溢出嘴边的痛哼,转而把眼神牢牢固定在了男人脸上。男人也很不舒服,进入的过程太过困难,狭窄的甬道绷紧、收缩到极致,将半没入的粗大性器狠狠绞住,好似其主最后一道不肯退让的防线。男人扔不甘心的推进,额头也冒出了汗。陆井看的真切,难得竟有了几分报复似的快意。男人猛地一顶,难以压抑的闷哼终于泄出了口,被撕扯的甬道沁出了黏腻的液体,润滑着结合处的紧密地衔接,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瑰异色彩。陆井看着男人隐忍着下身被紧紧束缚的不适神情,心下那种莫名的感觉更加强烈了起来。
     “看来....这便是....唐恩公要讨回的报酬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每一次用力,都带动着身下更疼了几分。
     男人胸膛的起伏比先前更为急促,嘴角却像被定格一般维持着同样的弧度,然后开始了缓慢的抽送,每一个动作都剧烈的拉扯着滞涩的穴肉,陆井痛到极致,心下却难能可贵地在这凌迟般的痛苦中觉着兴奋,男人的面庞因下体被极致的紧缩和禁锢而微微扭曲,他甚至敏锐地捕捉到了男人牙关紧咬时下唇微不可察的翕动。他竟为这惊奇的发现在这场不平衡的性虐中找到了些许“扳回一局”的想法和快意。      
    后穴不自觉地一阵痉挛,将阳物深深裹紧,男人却好像受到了莫大的赞扬和鼓舞,全然不顾紧紧扼止住自己下身的绞痛感,大开大阖地动了起来。
   空气中弥漫的腥气和着粘腻的顶撞声,在荒郊外的这方破庙中,更显淫靡。      
   唐衍手中又有汩汩鲜血流出,陆井这才看清,是几片破裂的瓷片,在他收拳握紧的时刻衣锋利地划破了掌心的肌理,涌出血来。男人猛地一顶,陆井痛地已是脸色煞白,他感觉到那处正被人反复的动作打开,正不受控地被胁迫着迎合身上人的顶弄,而男人终于尝到了甜头,腰身的摆动更加急促了起来。  
   血液在顶撞的动作中被带了出来,陆井除了痛以外,一种莫名感觉让他不能自抑地羞耻了起来,男人的攻势越发猛烈,他终是无法克制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好似能减轻这犹如要被捣碎一般的痛感。
   这场原本“你情我愿”的性事终于变了味。最初时候两人共同经历的苦痛已经毫无再现的可能,陆井仰躺在地上,背后是粗砺的地面,在男人动作的带动下被迫摩擦着,有石粒碎沙在动作中被裹夹着带进了伤口里,而这与身下的痛感相比,实在是寥寥无几。浑身上下残留着的伤痕,连带着那让人羞耻的秘处,全部在禁受着一场猛烈的疼痛。
   陆井在等,在等男人的疏忽,同为男子,他自然晓得。
   而唐衍也在等。
   他余光已经瞥见青年的双手的束缚在挣动时已经被利器悄然割开,一双手仍自欺欺人地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却巧妙的将利器藏在了他视线不能企及的位置。如此看来,这突如其来的“温驯”和容忍一下便有了可以解释的原因。唐衍太知道青年人在想什么了,而对他来说,如此幼稚的手法,实在是太亏了。
   身下一阵绞紧,火热的后穴献媚般吞吐着他,他在一波波快感中格外清醒,但也顺了身下人的意,在这一秒将自己交待了个彻底,也算不辜负青年一片“苦心”。
   只是他未料到,在被百般折腾过后,这个看似文弱的异域男子,竟能爆发出如此强力的一击。
   陆井上身暴起,电光火石之间,擒在手中的瓷片破风而来,看似直指唐衍喉咙,而在他从容闪过之后,这瓷片被青年毫不犹豫地摁向了自己的喉颈。
   唐衍五指做爪,在那尖锐离脆弱处一指远处堪堪停住了他的胳膊,而陆井却计谋得逞一般顽劣一笑,借着着一位置,反手将瓷片刺向了钳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
   利器自手背处从上而下竟直接刺穿了掌心,男人没有言语也没有别的动作,一把将陆井摁倒在地,仍然契在他身体内的本已经疲软的阳物再次肿胀了起来,而这次陆井看得清清楚楚,原先已经平息许多的灼热欲望,再一次被点燃了起来。抽插的动作更快了,裹挟着阳物的穴肉和着殷红的血,再一次被迫接受着猛烈的攻势。
   这最后全力一击被男人轻蔑德无视掉。最初时那点可悲”的报复心理也没有了用,此时的他已近乎麻痹,喉间溢出沙哑干涩的霍霍声,与彼时青年人的温润嗓音天差地别。姓唐名衍的男人撑起身,在他喘息的停歇间反复着进攻的动作,手上的动作保持着一贯地轻描淡写,手掌中瓷片的尖端地扫过大片胸膛,在那纵横沟壑上刮出一道道鲜明血痕,已经干涸的棕褐色混杂着两股新鲜的血红,在他胸膛上漫延,却又逐渐融合。陆井紧皱眉头,干裂双唇也被咬出了血。身上男人低笑一声,似是在嘲笑他的无能和愚昧,他在那挑衅地目光注视下拼死抬起身子,一口津血狠狠唾在了男人脸上,男人一愣,竟停下了动作,他重重倒回地面,在天旋地转的眩晕中放声大笑了起来,竟笑出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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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gwuwuwu-blog · 7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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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酷戏剧
他大概以为自己刚刚亲手将我推下了高楼吧?而事实上,毫发无损的我正站在他身侧,兴味十足地观赏着他因陷入幻觉而仓惶无措的样子。看来手刃罪人惩奸除恶并未予他以分毫快意,这倒全然在我意料之中。我窥视他已有时日,很早便发现他其实只是个软弱的普通人,即算有一点异于常人的小秘密,仍远不是当超人和英雄的材料。如今行至这种地步,我想,也并非他所情愿,更多的恐怕是无可奈何与逼不得已,好比是一匹马,被鞭子驱赶着,即使前方是无底深渊也不得不走下去。在他身后挥动鞭子的并不是谁的亡魂,恰是他自己的种种不忍,见生死别离不忍,见无辜蒙难不忍……软弱得几乎令我都要可怜起他来。我贪婪地捕捉每一帧他濒临崩溃的神情,看他翕动鼻翼,如同窒息般地剧烈喘气,似惊惧万状又似无声痛哭,我感到了对于他的欲望,空前强烈。
这欲望最初便是因他而起。那一回,他为换取搜查令自演了一出蹩脚的苦肉计,我看着他惨淡如同死灰的脸上淌下殷红的血,将他眼底灼灼的光衬成了两星未灭的残火。我忽然间想起了很多年前第一次在天文书上看到土星光环图片时的感受,那时我尚年幼,只觉得心神都为那绚烂无匹的光华所摄——那样灼人的艳色,怎么会来自一颗永驻于寒冷与黑暗中的,由岩石和坚冰构成的星体呢?而那一刻,我不期地重温了孩提时代的惊异与震撼,看到鲜血从他的脸颊划过,我竟以为是他眼中密布的血丝化作泪水流下。
欲望自此凭空滋生,如同万里炎阳碧空之下平地钻出了一团影子,从此铺展覆盖在我心头一隅,划出了一片变幻不定、朦胧未知的区界。这不得满足的欲求如同强烈的饥饿感一般,起初还会令我感到不适,但随着见他的次数益多,便渐渐习以为常,而到后来,我甚至能从对他的肖想中汲取力量——那是令我压抑于心中、以往尚不曾觉察的恶念重生的力量。我好奇若叫他得知我之后的一切造恶都可溯源至当初他赋予我的灵感,他又会露出怎样动人的表情?我转头看向他,却发现他已因为剧烈的头痛昏厥倒地——就好似故意配合我一般。
我驱车疾驰在空阔的公路上,窗外飞逝而过的景物由成片林立的玻璃写字楼变成了兀自孤立的水泥电线杆,只有铅灰色的浓云一直沉沉压在前方地平线上,像连绵的石山从天顶倒悬而下。天气预报说今晚有暴雨,这正称我意,雨夜最宜作精彩戏剧的背景,而今夜的天时是注定不会被辜负的了。我想象自己站在乌云翻滚的天幕下高声咏叹:“这狂暴的夜晚啊,暴风雨就要来了!”
我怀着难以言喻的期待之心,不时地从后视镜中观察犹自在后座上沉睡的人,愈发觉得不可思议——我并不指望常人能理解,我所以热衷于犯罪,实则是出于对艺术之美的求索,然而在被规则与理性所束的日常生活中,真正的诗意与激情早已不复得见,热烈的情感日趋平淡,鲜明的悲欢变得模糊,人们循规蹈矩日复一日,即便彻夜狂饮寻乐也不过是既定框架下的另一种模式。在当今的社会,酒神已失却了其立锥之地,艺术也丧失了她的生命,正是这一切迫使我转向事物的恶面,极乐与至美尚得以保全之地。比起罪犯,我想我更应当被描述为一名孤独的剧作家,惨淡经营地创作剧本,不辞劳苦地亲身演绎,以期向世人揭示他们憾不能见的美。而他的出现有时却令我的信念动摇,我并不明白,为何身穿刻板的制服,从事庸常的工作,例行公事一般无趣地生活,他的存在仍像一首冷雨中吟诵的诗。
大雨终于落了下来,雨滴在车窗顶端汇聚成流,颤抖着沿着透明的玻璃滑下,蜿蜒的水迹顷刻又被更大更密的雨点覆盖。我决定不再去品读他的诗意。此刻我只渴望他流泪的样子。
我把车停在路边,从他的西装外套里摸出手铐,半搂半抱地将他架出车外,雨水瞬间淋湿了我们,他的白衬衣半透明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削薄的轮廓。他比我想象的更轻,身体又软又凉,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挂在我肩上,倒令我生出一种前来荒野抛尸的错觉。我扳过他的脸想看他是否已转醒,却不期在他滴着水的凌乱的额发间看见了那道子弹穿过留下的伤痕,狰狞的伤疤和惨白的脸,让他愈发像个死人。我想象着他中弹的样子,继而又回忆起他面布鲜血的样子,忽然觉得欲望、怒意与妒火俱已忍无可忍——我想亲手让他流血、疼痛、呻吟,我但愿造成这些创伤的都是我。
我将他拷在路灯下。昏黄的灯光从头顶照下,将我们笼罩在其中。在这光束之外,世界彻底消失在了黑暗里,只留下风雨声空洞地作响。这不禁令我产生奇妙的联想,仿佛我正站在舞台中央的聚光灯下,在我目所不能及的暗处,大千世界里芸芸众生俱是观众,正静默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这想象中的画面令我亢奋莫名,我近乎粗暴地将他的衬衣下摆从腰间拽出,企盼他能即刻转醒。这时我才第一次意识到生与死是如此泾渭分明的两种状态,而并非只是各项生命体征参数的差别,而出现这种新的认知,大约是因为第一次我不仅仅将一个活人当做道具或布景之类的死物——我需要他与我共演这一出戏剧。
雨势渐缓了,灯光下的雨丝隐隐透着亮,像坟地里漂浮的磷火,又像墓碑前飞舞的流萤,它们纷纷地扑向他,噬咬他的肌肤,钻入他的身体,啖饮他的血肉,我甚至怀疑这个过程若持续下去,他便会慢慢分崩成无数细小的碎片逐水而去,或是落在尘土里再难辨其形。无怪乎我如此作想,眼前他的容颜憔悴,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连嘴唇也毫无血色,如同一朵已然开败的白色的山茶花,又经过一场急雨,注定是逃不过凋零的宿命了。
出于一种当时连我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心情,我伸手擦拭他脸上的水痕。这时忽然感到掌心下有如寒蛩破土般细微无声的动静,于是我放开手,只见他睫尖轻轻颤动了几下,随后便睁开了眼睛。不知是因为昏迷太久还是雨水入眼的缘故,他的视线始终是一种失焦的状态,像隔着云气一般空空濛濛,倒显出一种与平素截然不同的赤子般的天真稚拙来。这教我心生好奇。那天他问我是何时沾染了“恶”,如今我也想知道,他又是从何时开始背上了“善”这块西西弗斯的巨石,从此开始负重跋涉,步履维艰,直到在这场无尽而无益的苦旅中耗干了心血乃至生命的呢?他也有过轻快无忧的时光吧?有过承欢父母膝下、开心了便笑,疼痛了就哭的童年?那么,若我一层层剥去他后天长出的坚忍的外壳,会得到他隐藏起来原本的样子,还是会最终什么也不剩?我松了松他的领带,解开他扣得一丝不苟的领口,我并不吝于尝试一下。
他这才终于发现了我,随即像受到���大的惊吓一般瞪圆了双眼。然而接下来我预想中的反抗挣扎却并没有发生,他深吸了一口气,复又坚决地闭上了眼,再过了片刻,连原本惊恐的神态也趋于安宁了。我猜想他若不是把我当成了不散的阴魂,就是把这一切当做了一场噩梦吧。这着实令我恼恨,他必须保持清醒和敏锐,如此方能与我早已为他安排好的角色融为一体,并回馈以真实动人的表演。
“以自我催眠来逃避不愿面对的现实,没想到你也是这么懦弱的人呢,石川警官。”我伸手探入他的衣领,沿着嶙峋的锁骨徘徊摩挲,并愉快地感到了他身体不自觉的颤栗,“还是说你常常梦见我对你做这样的事,以至与真实相混淆了?”
他蓦然睁开了双眼,在黯淡的光线下我仍清楚地看见他满含厌憎之情的视线如雪亮的刀光笔直刺来,如武士之居合术,让我本能地偏过头去以避其锋芒,以为险些要在这一招之下毙命于此了。他这时也发现了自己被反拷住的双手,挣动了几下,见无济于事便不再做无用之功,只是一言不发地以全然戒备的姿态死死盯着我,神情似极一只正与天敌对峙的离群的幼兽。我们就这样僵持了片刻,他眼底始终幽幽燃烧着一团漆黑冰冷的火,不知为何我就是明白,他这是已孤注一掷将全部的精神力量付之一炬了,于是我不免生出些不详的预感,忧心这火焰会毫无预兆地被雨水浇熄,和这一幕戏剧会在高潮来临的前一刻戛然而止。就在这时,雨又下得大了。
僵局被打破只在刹那之间,当我将手伸向他腰间的紧束的皮带时,他终于顿悟到我真正的意图,原本强作出的镇定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满脸不可置信的慌张失措,在我看来倒堪称赏心悦目。他剧烈地挣扎,却反而更加方便了我的行动,我听见他以手铐撞击灯柱发出的声响,一声一声接连不断,混杂在轰鸣的雨声中如同沙场上号令冲锋的锣鼓,这令我愈发亢奋,不自觉地加紧了手头的动作。当他的西裤被我褪至脚踝时,他终于放弃了徒劳的反抗。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在如此狼狈的情形下说出了今日的第一句话,声音中未能全然掩饰住的惊恐令他的质问听来只是虚张声势。我不由失笑,因为我能想到的任何一句诚恳的回答都不免流于低俗,我只好以行动作答。我将身体贴得更近,双手压在他肩上,埋头吮吻他的喉结,隔着单薄的衣料我感到他的身体正瑟瑟发抖,幅度之大有如濒死的抽搐。于是我索性圈住他的后背,将他牢牢禁锢在身前,比起初见时他急遽地消瘦了,如今已近形销骨立,若不是他不时的挣动,我当真要错觉自己正抱着一具人形的骸骨。但这可怖的想象不仅未使我丧失兴致,反倒将我从对他可能半途死亡的忧虑中解脱出来,我隐约有些明白,即便他化作一具尸骸乃至一副白骨,只要想到这曾是他的魂灵栖居之所,我便能勃发欲望。
“你这个疯子!”他声音沙哑地怒斥我,然而身体的虚弱夺走了他愤怒的力量,他斥责的话音也被雨水湿透,在我听来倒像是绝望欲泣地哀告,不,更像是不堪情欲的呻吟,又或者,是爱侣之间似嗔似喜的喃喃软语也说不定呢。于是我暂时放开他已布满淤痕的颈项,停下来看他。他仰着头,任由从天而降的暴雨迎面砸下,在他的脸上碎成细小的水珠沿着发梢和尖削的下颔成串地滚落,我几乎疑心他是想就此溺死在雨中。在我只不过对他做了刚刚那些事之后,他已嫌恶得不肯正视我,这让我十分好奇接下来他该当如何。
“你尽管这样想吧,”我根本不屑置辩,只是将食指与中指生生塞入,“如果这能令你觉得好过的话。”
突如其来的剧痛令他清隽的面容瞬间扭曲,他双眉紧蹙,牙关紧咬,隐忍着不肯痛呼出声。我自认平素是极能克制情绪的,但他这般逞强的模样却莫名地激怒了我,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施虐的欲望,粗暴地用指甲狠狠刮擦起内壁,很快便感到指尖被温热的液体浸润,大概是见了血。就着血液的润滑胡乱地扩张了几下,我便抽出手指,挺身而入。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无法分辨那是一须臾、一瞬、或是一刹那——我的神识已溺毙于排山倒海的快感之中。我只能听凭本能不断地抽动身体,每一次倾尽全力的撞击乃至其间摩擦带来的微小刺痛都令我登临极乐。他的皮肤冰凉,可内里却是意想不到的炙热,我一度臆想自己变作了一根蜡烛,在他的体温下渐渐融化,化成蜡油将他填满、密封……我狠狠地掐住他的腰肢,又恍惚觉得自己是一名舵手,在怒海惊涛中只与身下这一叶小舟为伴,而他被巨浪拍打着,颠沛起伏,不能自已,全然由我支配……我当时沉浸在迷幻癫狂中,实在已顾不得观察和记录他,只依稀记得在我不容抗拒地分开他的双腿时他也曾极力反抗;在我抚过他面颊时指尖也仿佛触到过不同于冷雨的微温的液体;甚至在我最纵情肆意,将两根手指也一同探入弄他时,曾隐约听见他哀求我停下来……可到最后,一切止息,我终于可以清醒地审视他时,他已毫无生气一动不动了,无力合拢的两条长腿大张着,身下的血迹污迹都已被雨水洗去,只有满身青紫的淤痕在惨白的路灯光下分外骇人,活像一只被弃在路边的破败的人偶,于是我不得不疑心方才关于他挣扎、流泪、示弱求饶的模糊印象都不过是我光怪陆离的记忆映出的虚像,真实的他一直如一件死物一般从未对我做出过任何反应。
这不确定性令我心烦意乱,我凑近他试图从他的表情里一窥端倪,他抬起眼帘,看向我。他的目光变得滞涩而潮湿,像一线细细的水流从锈迹斑斑的废弃管道中迟缓地淌出,滴在我破溃的皮肤上,渗进了很深的地方。淋了半夜的雨仍旧干燥的某处,忽然间湿了。我不能自抑地俯下身吻他,他额上的弹痕,单薄的眼皮和纤长的睫毛……我擎住他的下颔阻止他偏开头去,另一手将他已经敞开的衬衣捋下被拷住的手腕,随后咬住他凸起的锁骨,再度进入了他。
这一次我温柔而节制,可他也彻底变成了一只人偶,不出声不动弹地任我摆布,即便我握住他卖力抚弄,也最多只得他两声低喘,这不免令人扫兴。我们身旁的路肩处已积起了很深的水,在灯光照耀下亮得像一面镜子,映出我们的行事。雨滴不停地打在水面上,漾起的涟漪让他的倒影摇荡不定,倒比真人多了几分生机。我将他的腿架在肩上,看着水中的他风情万种地晃动腰肢配合我,随着我加快频率,他的影像也好似招架不住一般地急促喘息起来。我心满意足,好像得到了两个他,一个以演绎悲剧之美,摧残折堕如他这般的人,趣味远非听裂帛碎玉、看宫苑倾圮可比;另一个则可以温存爱惜,罗帐红烛,销魂蚀骨,也教我偶尔纵享俗世之欢吧。我想起一篇小说里的愚弄世人的笑话——“镜子与交媾都是可憎的,因为它们使人的数目增加。”——而我此刻竟要为这两件可憎之事着迷。我脑中甚至有个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若我和他有不一样的开始,是否现在水中所见的虚影才会是真实呢?——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退出他时他已经失去了意识,身体依旧很凉,额头却滚烫,我打开手铐,执着他一直被铐在背后的双手拉至近前。这双手曾不止一次地揪住我的衣领,我知道它们是极美丽的,带琥珀光泽的指甲被修得平钝,指尖是微微的粉白色,看上去荏弱实则充满力量。现在它们却因为血流不畅而变得冰冷僵硬,泛着青白的颜色。修长的手指呈痉挛般的形态,教我想起考古纪录片里掘出的那些生前被活葬之人的手骨,也是这样诡异可怖地扭曲着,在绝望和恐惧中挣扎���死的痛苦,即便化作了森森白骨也无法释怀吧。他在我面前极力掩饰的痛苦终因这双手而曝露无疑,我感到了和第一次剥去他全身的衣物时同等的餍足,我总算无遮无掩地见过他的肉体及灵魂。
离开前我替他把衣物穿回,衬衣扣得严丝合缝,这并不是为了抹除罪证——我慷慨地第一次在现场留下了证据,确切地说,在当事人体内——以示这一次的特殊意义。若他愿意,大约能凭此轻松取得搜查令了吧。雨已经停了,一丝晨光透过层云的缝隙漏下,我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雨后的清晨如处子般洁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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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iyiliucheng-blog · 8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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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法】L'Amant
《情人》AU,如有雷同,全部都是我的锅😂 法叔视角,人类设定 #令人不愉快的三次向描写 #第一章这个法叔跟后期的法叔不太一样,没以后那么风sao😂还是个少年(对就是没胡子那版),因为成长是需要有一个过程的,所以小法看起来……大概有些ooc? —————————— 在我即将步入耄耋之年的第一天,我亲爱的孙女儿突发奇想为我举办一个宴会,波诺弗瓦家族发迹的不长不短一百年的历史里,这尚数第一次。 当索瓦丝将这想法告诉其他人时,自然获得一片支持,于是大大小小的孩子们纷纷跑来亲吻我的脸颊,用柔软得搽了蜂蜜的嘴唇鼓动着我同意。实际上,他们根本不用如此耗费口舌,倘若一定要有个理由让我捡起关于自己年岁的记忆,那它不需要太刻骨铭心,更无须为了强迫自己回首曾经,得出一个错误的结论。 索瓦丝那群形形色色的友人中,一位有着夜色中幽泉般眼珠的女孩最令我注意,她让我想起了某个埋在六十多年前的黑白照片里的人物,当她走近时,仿佛有一股混杂着胶片味儿的茉莉茶香就缠绕在空气里。那股幽泉在阴暗的角落中叫嚣着悸动,用隐忍的生命力呼唤着我去对视,去观察。透过那股幽泉照见的是某段在普罗旺斯薰衣草地里的荒唐的青春,同样的眼神属于一个中国男人,一个在他的身上镌刻下我的年少轻狂的青春。 六十多年前,我的父亲,德·波诺弗瓦先生带着波旁家族远亲最后的骄傲,一路向东南进发,来到了普罗旺斯的乡下。从经济的角度来看,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选择。而对于一个尚沉醉于巴黎这妖女性感暴露的光滑脊背的少年来说,从最初的新奇变为百无聊赖的苦闷也就在意料之中。 父亲沉迷于改造大型机械带来的快感,疯狂犹如中世纪的炼金术师。这使我能够拥有足够多的时间与我的家庭教师斗智斗勇,花上一整天玩捉迷藏的游戏,从长穗薰衣草私田北方的缺口处一直跑到南方长满梧桐,翠柏和巨杉树的丘陵上,在满天的星光下拨开草叶与灌木丛寻找发光的萤火虫。这是这片乡下的土地唯一能代替巴黎的女人和香水给我带来慰藉的地方,每捉住一只萤火虫,我会把她放在胸口,回忆在巴黎目睹过的少女贵妇的闪烁着街灯光芒的眼睛,然后松开手让它远去。 本着家主不管不问的精神,我的法语,拉丁语与几何教师只好妥协。我的艺术与文学都靠着天赋修得不错,因此在阶段测验中并无大碍。然而几何着实无法弥补。我的父亲,在金钱和科学中痴醉几个月之后,终于记起来监督他儿子的学习成绩,于是平生我第一次被关在地下室堆放杂物的破屋里,和一张或许是前几任户主的女仆留下来的沾满灰尘的破麻布床对视。 我被关在小黑屋里饿了一天一夜,地下室的墙外是泥土,是排水沟,没有天河萤火虫作伴,梦里也没有明艳的美人。只有隐隐的流水冲撞着昆虫掘土,蚯蚓挖洞的噪声。 醒过来的时候,我才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女仆殷勤又欣喜地推门呼唤管事们和父亲。而此刻我才注意到我的背面还有他人的气息。 “亲爱的弗兰克,恐怕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再不能偷懒了,”父亲拿着几何课本进来,把书直接扔到我的被子上,“现在王先生是你的新几何老师了!你要是下次再不及格,我得把你下放到农场去。” 我心想,要是他真的这么做了倒也不坏。 接下来我花了三秒钟消化这个东方姓氏,然后缓缓地转过头去,随着我的动作的变换,他也慢慢地走到我的身前。之前被他挡住的阳光从背后慢慢地倾泻出来,于是当他终于出现在我的眼前时,半个身上披上了一层金粉,他的黑发从一片黄白光雾渲染的以太中具象出来,五官精致深刻更甚雅利安人,他的长发炸成马尾垂在脑后,他没有辫子,前面也没有剃成半光头,刘海随意地飘散在脸颊两侧。 ��不像一个中国人,大陆彼岸革命的信号已经发出十几年之久,但我等芸芸庸者,并不在意,也没有改变对于他们的印象。 他不像我眼里的中国人,恐怕也不像父亲和仆人眼里的中国人,他们的敬意也就仅限于他的卓越的数学成就,完成把他介绍给我的任务,然后默然地走开。而冯·贝施密特先生第一天来到我们家里时,父亲亲切地为他泡好上等的Lafite,与他足足交流了三个小时。 白皮肤的人天然里带着一股怡然自得的优越感,并且从出生到死亡,他们的环境都如此熏陶并要求着他们。 但,这位王先生,长得真不是一般的好看,黄种人多少在我看来都长得太柔和,我绞尽脑汁地回想在路易勒格朗中学那些寝室被窝里偷看那种杂志的片段。这种杂志最前面的一部分会选登世界各地的名媛美女,并不带有色情的意味。我的脑子里兜兜转转找到了一位美丽的刚卸完妆的日本艺伎的形象,名字里似乎有个“樱”字。 那时候本田樱(一周后我了解到那是他的远房表妹)是我能想到的最接近于他的美丽的形象。回想当初,我都要为我这超人的想象力而忍俊不禁。王耀的眉宇里满是勃发的英气。在当时的法国,却并没有人能给出准确的定义。 我向他微笑着伸出手去,心里是前所未有地一片振奋,这感觉说不上好坏,我想那不算一见钟情。 他说,他叫王耀,来自中国。 这是我记忆中他的第一句话,除了他的名字和国家,我未曾得到其他。 糊弄王耀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第一次上课,我故意把桌上摞起一座书的小山。不仅我的所有课本都在里面,还有那些我从破落贵族装点门面的落灰书架里搜来的小说游记。偶尔在自然里爬累了的时候,我也会安静地挑几本书看,打发一下午漫长的几何课的时光。我对如何瞒过老师的眼睛独有一套研究,把小说剥掉外壳,教材的纸页弄得蓬松,这样贴合的时候,外观上看去就和一本书差不多。 可是这天,王耀路过我的书房时,只是轻轻地瞟了一眼,我远远地向我的书房里看去,那一摞小山的阴影拉得很长,一直垂到了我们的脚下。 王耀没有停下来,他恐怕知道那是书房,女仆说,我醒来之前,她们好歹要带他熟悉环境。 现在,我彻底变成了不安的那个,我本以为他会比冯·贝施密特先生更加古板,就像连环画里那些梳着辫子,穿着桶一样马褂的中国人一样,行礼一板一眼,狡诈而迂腐。 我不足十八岁的小脑瓜里除了敏感的文人艺术家的情怀,就是初入社交场合的那些单纯的小伎俩。这一切都使我做出了引发后来多米诺骨牌效应般一连串事情的开始。 我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摸出随时备用收集各路美人的玫瑰花,大跨步走到他面前去,一只手捏着他的胳膊试图把他定在那里。 我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他下意识反手一扣,我的手骨便差点折断。但多亏我一瞬间变脸的功力,他须臾间便意识到我并非恶意,手上的巨负就突然撤去了。我疼得差点往前倒,他充满愧意地马上上前扶起我。 这时候我要大喊一下引来他人,那么我今后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当时,气愤和恶毒的报复计划充满了我的内心,我人生的前十七年里,自懂事以来便从来不曾被人体力惩罚,自两年前以来看中的美人无不斩落下马。但这个相貌堂堂的中国人竟然有本事把终结的屈辱扣在了我的草包脑子上,叫我还没正式上他的课之前就在他面前丢足了人。我狠狠地抓住他胸前灰色西服的面料,一股前所未有的,法国大革命般的斗志笼盖了我,要我去征服,或者被征服。我的心越跳越快,然后王耀把我的脑袋从他的胸口捞起来。 我正对着王耀的脸,这张精致的东方人的脸,比我大不了两岁,像七千克拉的钻石一样光彩照人。我反反复复打量他好几次,他也在观察着我,两颗黑曜石里的光芒抨击着我的心脏。然后我将我的嘴唇覆上他的,我开始中毒了。 这是我遇见王耀之后获得的第一个小小胜利。即使多年以后,以法国人的角度,我依然难以相信一个实际年龄将近而立的盛年男子竟然刚刚失去他的初吻。 王耀僵硬地把我推开,他的力气很大,我不情愿地被痛松了手。他看起来似乎只有尴尬,我的眼泪差点就不争气地涌出来,冷静下来的时间刚够把它抑制住。我盯着他,现在连一个“Tu”也发不出来。 他这回的反应却是极其迅速,温柔地执起我受伤的右手按揉,检查,轻声问我伤到了哪里,我指三角骨的位置,点点头,又摇摇头。 本来已经移动到那位置的王耀只好又停下来,再次询问:“怎么了,波诺弗瓦少爷?” “我并没有受伤,虽然的确疼了些。”我闷闷道。 王耀边走边按摩着我的手,那清澈而温润的声线此刻徐徐响起。 “本来来这里之前,也的确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今天的情况……我真的希望,哪怕你们告诉我是我德行有差,也胜过单纯因为我是一个中国人的缘由。” 这番话使我更加愧疚了,他的确是一个完美的人,我也的确因为他的皮肤而产生不敬之意。 “但说到刚才把你捏到疼,也的确是我的不对。” “不,不是这样的。”我争辩道。王耀意外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期待着他的回语,但他似乎迷蒙着,若有所思。 “我也得向你道歉,为我书房里那些表里相异的闲书,和我父亲仆人们的态度。” “也不一定就得叫它们闲书,”王耀再次出声,“我刚刚翻过它们了,你看的范围真广,从凡尔纳到普鲁斯特,你甚至看卡夫卡——他们可都是文学大家。” 收回我之前的想法,王耀不是一般的聪明,他身上有一股我从未发觉过的灵性。当我感觉话题难以为继时,他便巧妙地回避了关于父亲的态度问题,转而用书籍吸引我的注意力。他成功了,我心里的话已经化成几千万只小猫爪挠着心脏,想要喷薄而出。 而激流的波涛仍未停止,王耀接着问道:“你能给我讲讲波德莱尔吗,它被单独放在你的抽屉里,并未被摆出来。你父亲想要翻开它的时候,我便顺手把它藏起来了。” 他从怀里掏出我那本硬皮外壳天鹅绒扣的《恶之华》,封面梳着卷儿的金发女郎一手持玫瑰花,一手攥着夏娃的禁果。他白皙的双手搭在红色的封皮上,显得分外纯净。 此刻我们刚刚走到花园里,高耸的雪松把稀碎的花纹筛在我们脸上,我几乎要以为,那是薄纱披在了我的脸上。 时至今日,我的作品已经登上巴黎歌剧院数次,我总以为我的灵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以前约着那些女孩子写肉麻的情书绝不作数,作词家天生是诗人,苍白的感情不足以成为绝好爱情诗的养料。 那天下午,我们似乎忘记了几何为何物——我忘记了父亲的任务,他“忘记”了教师的职责。从布格罗的完美神话到亨利·卢梭的魔幻丛林,又或者是争论勋伯格又是怎样的新奇。我心情舒畅,浑身的细胞都叫嚣着再和他多呆一会儿,更多,或者说别再离开。我从任何一位“理想”的小姐身上都得不到这样强大的精神慰藉,而我,和普通人一样狭隘自满的我,就这么轻易得到了一位来自遥远东方的博学男子的友爱。 《情人》AU,如有雷同,全部都是我的锅😂 法叔视角,人类设定 #令人不愉快的三次向描写 #别看狗血到爆 ———————————— 在此之后,没有人能阻止我的文思如涌泉般爆发,即使是我那专制势利的父亲。王耀很好地扮演了一个存在感极低的局外人形象,虽然懂得隐忍之道,但真要他低声下气也绝无可能,他总是尽可能地从我过去跑野的田埂上进入——自我被关在小黑屋以后,父亲发动了一大票仆人,才最终在一位平时住得离门口很近的仆人那里得到情报,分析出我的逃跑轨迹——我又不是白痴,所谓秘密通道,即使已经人尽皆知,每日从上面踏过的人也寥寥无几。 每周星期五下午两点钟是我最幸福的时光,准确的说,整个星期五我都沉浸在一股恋爱般的情绪中。上午偶尔认真听过的文学课,成为释放头脑风暴最好的场所。就连不苟言笑的冯·贝施密特先生也罕见地当面称赞了我,说我对于德国和俄罗斯的文学有了一些值得称道的见地,但他不喜欢我模仿着拜伦或是别的什么流行作家的语调,写着三流情色小说的内容。 于是我又花了些时间思考“玛利亚·热尔保望着张先生无法自已,她情愿将自己洁白的酥胸一辈子向这位仪表端庄的男人开放”怎能称得上下流,比起过去几百年来法国宫闱里流传的那些令人瞠目结舌的风流韵事,我简直纯情至极。 在课堂纪律上面,王耀倒是礼教的拥护者,但他见我实在不是静心钻研通往学界的料,也并不强求。因而我几乎从来都没有规矩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过,我喜欢把椅子挪到他这一边,如此他专心致志地在草稿纸上画出正弦函数时,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靠在他的肩膀上,眼睛往斜上方瞟,观察他的剑眉和包裹在纤长睫毛下如宇宙浩瀚的眼睛。我不怀疑那眼睛里有一股魔力,如黑洞如流动的银河吸引着我的热忱。 “你听见了吗?波诺弗瓦少爷?”王耀不动声色地把我轻轻扶起来,用他刚刚完成的计算结果隔开了我俩的距离。 我身体前倾,以童年等待着母亲相机的天真双手拖着下巴,微笑道:“当然,系数影响它的振幅。” 他放松地把草稿纸给了我,摆手示意结束课程。整个人从刚才腰背绷直的状态松懈到了靠椅上,我讨好地把椅子再挪进了些,爬起来跪在椅子上,现在我的脸靠在他的胸膛上了,他刚浅闭起来的眼睛感受到阴影的压迫,于是他不情愿地清醒起来,对我嘟囔道:“我就休息一会儿,一会儿就会离开的。” “您这么说可真叫人伤心。”我努力地把眼帘垂下,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好像我是什么可恶的资本家一样。” 王耀深知我的品性,外表云淡风轻。他懒洋洋地摆弄着教具,塞进自己的公文包里。“你就是资本家,”语气里有隐藏不住的笑意,“你不但是个万恶的小资本家,还是个小贵族。” 我闲得发慌,顺手帮他把剩余的东西也整理好。“把'小'去掉,我的先生,”我成功地捕捉到他表情里转瞬即逝的无措,心里洋洋得意,“顺带一提,波旁王朝灭亡将近一百年了。” “它的影响力仍然存在,”王耀慨叹道,每谈及文学和历史,即使他当日下午真的困得眼皮打架(虽然并不影响教学质量,但他到底是怎么搞的?),只要有他认为值得思考的问题,他都会及时地醒过来,“贵族或许不再是政治舞台的主流,但他们永远都在上流社会的高楼。一夜暴富的资本家,或许毕生也不能融入这样的环境里。” 我努力点头表示同意。尽管,我这挂着半吊子贵族的浪子,金钱时代的弄潮儿,颠沛半生,心灵面目全非,千疮百孔,才终于明白这段话的含义。 索瓦丝和春燕的关系或许在旁人看来扑朔迷离,多数人只当她们情同姐妹,也会有无聊好事之徒谈论她们单独出行时,身边却陪伴着同一个男人——倘若真要让贺瑞斯听到这种传言,估计面瘫如他,也得回家笑个不停地讲给他的姐姐和妻子听了。 没有关系,如今,不会有道德的枷锁阻止她们相爱。 事情的展现如此简单,有一天,我自己推着轮椅缓缓路过我早就转交给索瓦丝的书房时,发现她正缠着春燕给她讲解正弦函数,这使我情不自禁地停了下来,屏住呼吸,感觉一股时光倒流的惊悚猛地渗进我的脑子里。老年人对于量子运动的感受已经不甚准确,再抬头时,两个女孩子已经搂着对方热吻起来。 这一场亲热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王春燕从黑色的不像女孩子用的公文包里摸出一枚戒指,看上去足足七克拉的钻石镶嵌在大块延边白金戒环上,索瓦丝这见惯繁华的女孩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六十年前,惊讶的人则是王耀,尽管他的反应要相对冷静得多,显然他已经习惯了西方人夸张的情感表达与毫不掩饰的玩笑。 “鄙人只是感慨加调侃一下我们未来的德·波诺弗瓦勋爵,没想到真是随便往身上一搜便是稀世珍宝!” 我干巴巴地笑道:“其实,这是来普罗旺斯之前,我从家里的仓库顺过来的。” 这是实话,管家尽职尽责,然而东西太多,仆人们进进出出仍然显得凌乱。等到半夜,疲惫的大人们睡得死沉,我能凭着十三四岁时翻越围墙偷去报亭买那种杂志的功力悄无声息地摸到仓库。在他离开了几十年之后,我仍然以那段经历为豪,因为它是证明我追求炽烈的叛逆的象征。 王耀大笑起来,这是最好的机会,我作势要把整个脑袋和胸口都压在他的身上,用双手推攘他的肩膀。王耀这才慌张地过来推我,他现在一向不敢过于使力。我说过,我是一个有着革命般冲动与身体力行精神的人,和王耀不到半个月的相处里,平静只是欲望的掩护,得体的话语全然为了梦里挣脱不了的渴求。 几次拉锯战之后,我和他被生生固定在了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内,他还轻轻地喘着热气,身上好闻的清新花香混杂着汗水的咸湿与我的玫瑰香薰交合在一起。 他的两颗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映着的全部是我,对于他人,对于我来说,小小的球体里只能看见一个被扭曲化了的金色的脑袋。只有王耀才能把这个破碎的,扭曲的我还原成他理想里情感的镜面。 王耀在颤抖着,似大浪拍打的喘息变调为低沉的呼吸。这是极为危险的信号,禁锢着我的双手仿佛化身为锁链。 此刻,我情愿,也着实地,试图挤出我人生中最为甜蜜魅惑的笑容。此刻巴黎的少女们泛着香水味的笑容一个个在我的脑中排过,成为我吸引这株异国之花的教例。对于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期待胜过了一切祈愿,那些荒唐的理智,实际的考虑,我要叫它们通通见鬼。我只能用鼻尖轻轻触碰他的嘴唇,想着哪怕今天是世界末日也别想让我停止。 他猛地把我提起来,力道之大甚至超过第一次。比他矮不了多少的我被提离了地面,然后在我来得及尖叫之前把我抱起来,堪堪跨坐在他的���上。这回我真的要尖叫起来了,随后马上被他修长的双手堵住了嘴。而我鬼使神差地竟然想要微微放松桎梏,好让我的舌头能够摩挲他的手掌。 王耀的西服扣子在争执中被我拉开了,衬衫也显得凌乱不堪,脸上却挂着面对我父亲时的标准扑克脸,眼里的湖水了无波澜。我意识到我正坐在一座不知何时会爆发的火山上,只不过内心并无恐惧,只想被他炸得粉身碎骨。 “如果被波诺弗瓦先生发现,你或许还能得到原谅,我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的心里蓦地被泼下凉水。 但燃遍的火焰不能灭尽,半个月以来我是那么忠诚地热爱着他,任何女人在我的眼里都黯然失色。 “我既然敢这么做,��然也有我的把握……我马上就要满十八岁了!” “而这份把握并不足以支撑起你我的未来——哪怕是我们有一丁点的可能会在一起。” 我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他微微低头,眼睛被遮掩在长长的刘海中。 “你的父亲不会同意,那么你得想办法经济独立,并且终其一生都不能利用任何的家族关系,社会也不会宽容你,你会成为少数分子。” “而你我的羁绊,除了师生,和那莫名奇妙的……感情之外还有什么呢?除了我的名字,国家,表妹和同样关于文学历史的喜好,你还了解些什么呢?你甚至有没有想过,快满三十岁的我,可能还有一位妻子在中国等待?” 我无力地瘫软下去,拼命告诫自己别在他眼前落泪。他抱得更紧了些,松开了一只手,安抚性地拍在我的背上。 地板上是一层可见跳跃的薄薄的灰尘,自他每周驻扎在这个房间里以后,打扫一向由我亲历亲为,过惯优渥生活的我不习惯这些,我只能尽量地偷偷观察女仆们的���作,然后照本宣科地重现。 辛苦是幸福的资格。 王耀主动把我放进了怀里,这回换做我僵硬得一动不动。 “我没有妻子。”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以中国人的普遍婚龄来看,他算是异类了。 “初次见面时我就知道,你和别的中国人不一样,”我搜肠刮肚地回想那些在巴黎见过的亚洲人的情态,试图用思考平复情绪,“他们有的麻木不仁,终日等死;还有人每天起早贪黑起来学习,准备日后回归中国。” “我也是要回中国的。”他插嘴道。 “我可以和你一起走,”我认真地说,“但那些人里没有谁像你一样,就像从古希腊,或者从中国的传说里走出来的奇迹。” 王耀伸出左手无名指戳我的脸颊,一瞬间我又差点爆发,他的手指移开,挪到了太阳穴上,另一只手也松开,挪到对称之处,于是我主动往前坐了些,这次他没有把我推开。 他帮我平静即即将迸裂的神经。 “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王耀苦笑道,西下的夕阳窥破了隐蔽的窗帘,忧郁洒在他的眼里,“历史的进程不需要我的笔杆子。” “谁说的?我一直以为你看得很远。” “真正被实现的超脱时空的想法很少很少,所以每一件都能被载入史册。人们不是看不见未来,但他们能控制的只有现在,当他们将无奈的应急之举施行在今日时,明天又会不断改变。” 他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认真的,四目相对的,双唇平行地,一字一句说道:“所以我宁可你活得轻松些……在中国,可能我们连未来都没有。” 我哪里会想到这里来呀,我以为,我就是为爱与自由而生的灵魂,如今却要像现实和历史进程让步了。 我想,我真正意义上的初恋,十七年来积蓄的浓重的情感,此刻经历战争的洗礼,终于被安宁地平铺在棺材上。 但我不能什么也得不到。 “我知道了,我只有一个心愿,除此之外,别无他求。你想要离开,我会随时为你准备好一切。” 他点头同意,于是我把下巴搁在他的锁骨上,脑袋朝着上方扬起。就像朝圣者跪拜着他的主的圣象。 “我要借您的爱情,您全心全意的爱情,从走出这个房间开始,一直到您乘上飞机的那一天为止。” 在那以后我还会继续爱着他,即使后来我可能会爱上别人。 我等待他艰难的心里斗争中那片沉默的真相,我想拼凑他神秘身世下难得的一片真实。 最后,他艰难地,却又坚定地吐字。 “如你所愿。” —————————— 我理了理思路,发现好像离完结还有点远,虽然看起来第二章就莫名摊牌了→_→ 话说写这个真的好累的,我需要小短篇恢复元气→_→所以大概要放飞一下了。 #地理常识性错误一大堆,准确的来说应该没啥对的地方 #多重时间倒序,信息量有点……大 #这个若法的情话终于可以毕业了 #逻辑它死了并且哭着被我埋葬 #lof有德千万别和谐 ————————   三个月来,出于一种冥冥中想要开始新生活的思绪,我从未向王耀打听关于他更多的信息。终将失去的残忍快感让我从踏出房间的一刻起迅速成长为爱神的拥蹩,把汲取有限空气中无限可能的爱意当做自己的第一使命。二十四年后的某个星期五下午六点钟,我亲爱的小天使玛格丽特在她婚礼之后的派对上醉醺醺气鼓鼓地对我说,我是一个十足的混蛋。她把我赠与的波诺弗瓦家族在阿维尼翁一处小小的双层洋房的地契返还给我,然后在我再三的拒绝中撕毁了它,她说她爱我给予她温暖的保护与理智的宽容,但不要再看着我永远逡巡在文学大门将进未进之处成为渴望接近爱的幽灵。   我并非在王耀离开的那一刻起放弃了文学的理想,我的妻子是个很好的英国女人,我可以与之心平气和地谈论莎士比亚与华兹华斯。但与她在一起的日子里,我始终保持着一种不同于少年时代的悠闲的心境,昔日摄于长穗薰衣草田的回忆随着德国人点起的烟火轻轻地覆灭在另一个世界。没有必要的冲动使我再次举起写作的笔。   直到弗朗索瓦丝·威廉姆斯的出生,我才陆陆续续地将昔日的日记和诗歌解禁,然后将几十年来源源不断积淀的灵感如沙倾流河般喷泻出来,为此我最终将事业交给了马修,于是梅格总是温柔地抱怨我又在劳逸她宽厚的丈夫。   之所以选择将其公之于众,是因为我最终失去了与他的联系。从日军轰炸南京开始,邮局不再接受寄往中国的信件,本来就小得可怜的角落里的窗口被换上了另一个中非国家的名字,金融家们已经预料到了即将席卷整个亚欧大陆的风暴,保底的资产在看不见的地下线中瞒天过海渡向远方。   我心急如焚,无可奈何,父亲带着家产逃去拉美时我只是站在英吉利海峡的岸边,拍掉他死命拉住我的双手,无视他用恐吓与怒骂哀求我与他同去。我只是目送他成为海岸线上的黑点。当他最终消失只剩一轮金色夕阳挂在织锦天幕上时,一个站在甲板上帮工擦洗铁锚的盎格鲁撒克逊少女据说久久注视着我,而那时我正低着头,回想与王耀四次刻骨铭心地相处的场景。   第三次坐落在阿维尼翁一处小小的双层洋房,历史进程定位在那短短三个月的第七天,那是父亲预备十八岁时给我的第一栋房产,在催促仆人们收拾好整栋房子的第一天,我告诉父亲有社交圈子的应酬,然后不管他的反应便轻快地离开了这个束缚着我的小小囚牢。   从专属于我和王耀的跑野小路上一口气奔过是平生最为畅快的体验,未经荒垦的处女之林与人工雕琢的花田信海沐浴在银河列车的运行轨迹上,百年之后,我和王耀必定在此相逢。半天晚霞半天黑穹将长短不一的山毛榉与欧洲榛装点成童话里辛德瑞拉驻满白鸽与斑鸠的许愿树。穿过珠帘般枝条的阴影,越过尚未开花的薰衣草地,隐匿的流萤正缓缓朝天鹅座的双翼飞去。   我知道王耀就在薰衣草私田另一段的洋房旁边等着我,为了这一次幽会,我花了三个晚上的时间为他绘制地图,并躲过父亲的视线提前安排好汽车。等到前一天我又早早地睡下,心里纠结着明日是否会平白生出令人恼怒的黑眼圈来。   那时候的我远离友人,爱情第一。许多人说这样的男子不免太缺少雄性魅力,直到我留起胡子之前也���有人把我当成女人,而随着我由最初的恼怒到最后的彻底改变的,正是日渐玩世不恭和令人作呕的态度。   所以,每当人们羡慕起二十几岁的我身边红颜无数时,老年人的余晖之怒总会被轻而易举地挑起,想要咆哮自己的滥情与失责,但迪兰·托马斯却说过,不要温顺地走入那个良宵。   那个良夜,话语已经迸发不出激情的火花,一切都是在双方几近沉默,全凭默契和阿芙洛狄忒赋予的合二为一的心情下进行的。宵烛朝着天鹅纵身跃去,就像半个月来一直彷徨着的我。我一把扑进王耀的怀里,却将钥匙甩飞到窗沿的最高角上,王耀伸手欲抓的身体失去平衡,落在新铺的尚未沾染尘埃的手工波斯地毯上。他像一座没有棱角的山,西式的深色丝绸制服上流着一股黑色的瀑布。   主啊!我祈祷着,跨坐在他的身体上,慢慢解开自己的衣服,王耀的身体颤抖得不像话,仿佛他才是那个献祭者。   原谅我,只有今晚,您卑劣的信徒,与一个未曾信仰崇拜着自然的天地的人,他们因为相爱而结合在一起。你尽可夺取他的余生作为惩罚,只求为他的爱人留下一条生路。   “你看,你看……”握着他的双手拂过我已经裸露的胸口,“摸摸我吧,我的心就在这里。”   他因夜的湿气而凉透的手指缓缓抬起,划过我的嘴唇,划过锁骨,迟疑地停过左侧红樱,静止在旁边心脏的位置上。全身的感官都被泡在冰里,被他触及之处因刺激而发红,他拂过我的眼角,拭去几滴眼泪,于是我朝他微笑,我想起安徒生的童话里王子邂逅睡梦中的天国仙女的情景,此刻他感激的亲吻像雨点般落下来。   你来,你的双手尽可探求更下方的两腿间的罪恶,将甜蜜的汁液从青涩的浆果中吸取出来。   这是我的第一次,也是他的第一次,这是两个心理十七岁的人的故事。两个人脊背汗津津地贴在一起看星星,计算彗星回归年的讯息。争论的嘴唇又会越说越贴近对方,直至全身又贴在一起,当晚反反复复好几次,最终在我一片狂喜的晕眩中倒了下去,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听见有人意味不明的叹息。 后来他捡回钥匙,把我清理好送到了主卧室的床上,他本想另收拾了客房度过,却被我紧紧地攥住了手臂,于是他便坐在了床头,让我晕晕沉沉的脑袋枕在他的大腿,然后靠着枕头抚摸我安静的脸,一直到天色将明,才终于沉沉睡去。当我从这温柔地近乎虚幻的梦境中醒来时,抬头便看见他沧桑又天真的睡颜。   当我们已经彻底坦诚相对时,却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自己的语言。索瓦丝曾鼓励我将未竟的心愿用小说的形式写出来,而我上百次试图改变未来,创造出另一种存在的可能性却毫无办法。我相信时间是单向线条,因某一个意外产生的结只需要忽略便可以继续前进的道路。   我们俩这初次恋爱的傻瓜,初夜后的白天过得滑稽可笑。这天早上两人几乎失去了言语。耀试图给我烧菜,却发现法国式的蔬果和调料完全不可以与中国式并论,两个人都是一阵手忙脚乱,身上脸上沾着酱油和面粉,心里却终于获得了短暂的平静,当你看见一个人毫无顾忌地把他未梳洗的一面暴露给你时,你与爱情的距离也终于完美地渐型成熟。   事实证明我俩有着下厨房的天赋,在那个女人主导着厨房和家庭的时代,家境并不贫寒的我们在第一餐的失败后熟练地就掌握了美食技能,我刚端出一碗俄式红菜汤,耀便迎上来将一块牛肋排喂进我的嘴里。   “我不知道这材料是从哪里来的……”他在我耳边悄声说道,“你这里的房子里莫非还有佣人?”   “那是我之前准备的……只有两个,都被我打发去休假了。”   “那便很好。”耀带着他最接近于孩子气的笑容说道。   我有多爱他年长者的睿智模样,就有多迷恋他现在全然稚气的表情。与妻子离婚之后,也有过那么一些男孩子主动围到我的身边来,彼时我也早已超过了王耀那般天真与内敛并存的年纪,因而害怕审视的习惯将他们玷污,便将他们每一个人都耐心地打发走,然后宁愿一个人留在家里模仿安格尔的真迹。   妻子从那伊丽莎白号的甲板上走来,留在法国陪我直到玛格丽特结婚前一年为止,随后在某个我还沉浸在旧梦中的清晨又带上她全部衣服,首饰,摆在家里客厅橱窗的相册集匆匆登上了下一趟回到英国的航班,她在简陋的便笺上写着梅格就拜托给我,并用她这辈子最“凶狠”的语气说,若我食言,必将不得善终。我只是哑然失笑,二十多年前在双层楼房之下,背景漫漫的薰衣草中,对上帝祈求的惩罚竟然以这样的形式结束。   几个月前她便表露出离婚的意愿,说自己愿意回到苏格兰的乡下安静地度过最后的旅程。而我已经沉浸在愧疚中那么多年,心里仿佛也有了解脱。   我并非一味无情地将她当做牺牲品,她说过,当我在渡口冷漠地拒绝了逃亡,站在夕阳底下沉思时,她也在专心致志地盯着我。王耀离开之前对我说一切必将有新的开始,于是当我因为企业货物的问题再次来到这里,并真切地发现她的(第二次)注视时,我想或许这就是是命中注定的历史行程。在她羞怯地向我告白之后,我选择学习爱她。   我不能用爱着王耀那样的方式爱着她,她是一个女人。一个与我遇见王耀之前遇见的那些少女们无甚区别的人,但我竭尽我最后的热情去爱她,她自己也承认,新婚三年,她一直也开心无比。   玛格丽特理解一切,但她仍心存苦涩。   二十年后的索瓦丝通晓一切,为我带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王春燕简直就是他女性的翻版,幽深的黑眸里是时光的隧道,王春燕的眼神温柔地拂过索瓦丝的手指和脸颊,然后越过亲爱的孙女儿的发髻一直扫到我的身上,她的手里仍然拿着那枚戒指,郑重地扬起,真相被魔女的八音盒吐出。最后的告别和开始,信物被掌握在同一个人的手里。   为了利用好和王耀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已经习惯于知了不辍的夜晚里挑灯夜战自学几何,父亲以为我的转变是一个少年终于走向他人生正轨的表现,而对我来说,那不过是情感的绝地反击。父亲希冀把他未完成的梦想寄托在我的身上,于我却意味着毕生的寂寞与违心的安逸。没落的波诺弗瓦家族能在他的搭理下摇身一变成为新时代资本主义的佼佼者,并不意味着我就也能够在商场呼风唤雨,满面得意。待到我成为一家之主后,多年来不温不火的经营使公司前途晦暗不明,我浑浑噩噩地度过了这没有诗歌与音乐的二十年,直到迎来轻快的青年马修·威廉姆斯为止。   如今星期五下午已经成为了暧昧的暗号与隐秘的情热,我希望一直在他的面前都是完美无缺的样子,那是我最擅长的表达爱情的方式。我希望当我自觉完美,并为之改变时,这种完美在别人的眼里也变为真实。在王耀的面前,一切别有用心的“残缺的美”,都只能自惭形秽。 王耀想告诉我更多关于他自己的事情,我说不,我并不在意他在中国留下的那些痕迹,因为那从头到尾都不属于我,属于我的只是一个抽象的模糊的文化符号。我说我爱上他的时候,他那超凡脱俗的气势已经凌驾于他中国人的形象之上,因此我无法理解当他的身世真正地在异乡贫瘠的土地上打开时,我又该做何等反应。我并非对于那片土地有偏见刻薄的印象,只是我需要一个未曾熟知的精神寄托,我希望这份力量来源于他。 ———————————— 下一章终于没那么麻烦了,差不多又可以恢复正常顺序了…… 这一节还有大概几百来字,明天补,实在是太困了…… #部分有参考《情人》内容 #可能有争议性的背景描写 —————————————— 除此之外,时间衰变的认知也使我的内心的空洞逐渐变大,我信誓旦旦地对他说别无所求,但那是一种看似深刻表白下的浅薄祈愿。临到三个月的界限,仿佛像得了皮肤渴求症,依赖王耀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多,这份一脸就像毒品一样一点点地扩大,令人上瘾。 我太年轻了,害怕改变一时冲动而做出草率的决定。这也是我头一回如此憎恨着自己的理智,它在我���来得及反应之前,就开始推动着分离。 到后来我也不再缠着他肆意索求,只是站在一边看他写周期函数公式。这就足以让我落泪,低头,模拟出从未存在的很多年以后的场景。我只要静静地看着他就好,仿佛此刻我俩已经头发花白,相伴一生。 “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现你认真工作的样子是多么美。”我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他,眼帘微垂地盯着从他颈部微下方一直伸向白衬衣里部的一道伤疤,想必那是一道没有我的故事的创口。 最后一行短短的标题的落成,王耀在单词的末尾打下一个慎重的点。他切实惆怅着的眼神空洞地望向窗户外的方向,那是过去三个月里我们踏过的长着童话树木和醉人的薰衣草花海的短暂的恋迹。 他来的时候,那还是一片苍白荒凉的绿,驱使我从隐匿着庸丑的黑暗里寻找唯一的解脱;他将行之时,盛夏的热气已经推进到日渐剥离伪装的泛红肌肤里,薰衣草一季最后的辉煌和着刺眼的阳光闯进了小小的书房里。 “三个月,和你谈了一次很长的恋爱,作为中国人,这曾经是一件不可想象的奢求。” 他翻过手来捻着我垂到他肩上的金色发丝,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头发发光的样子。 “可我这个情感上的愚者,依旧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追源溯底也无法描绘出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除了那三个无比精确的时间点。”他改变姿势,熟练伸手把我揽进他的怀里,我立刻紧紧地抱住了他,仿佛抱着一件本该永不松手的珍宝,我抱着他的脖子吻遍他的胸膛,他叹息着顺抚着我的背部,像圣灵关怀着圣子,像忏悔的人抚摸着基督。 “你说,我会忘记你吗。我觉得,我快要忘记你青春年少的模样了。”他开始哽咽,颤抖的双手摸到我的脸上,那个男人在用手指细细摩挲我的眉心,“如果我忘记你了,还有谁会记得我呢?” “你该忘记的,”我喃喃道,“我记得就好。” 从来,我就未曾想过破坏他生活的正轨,自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才是整场棋局中最大的变数开始,因此所有的苦果自然应当由我承担。三个月前,他还是个感情内敛如蚌里珍珠的人。他需要事业,妻子,儿女和一辈子幸福和平安的体验,不需要一段发生在异国的注定不会被二十世纪初的社会与历史进程所接受的,师生之间的,同性相吸的背德之恋。它的纽带是如此的脆弱不堪,所以注定要在绽放得最灿烂的时候死去。 从我诱使着他拿起《恶之华》的那一刻起,命运的齿轮无端地向着错误地方向转动,而我在十万亿分之一的可能性中找到了它,并把它记录下来。 ——我对他说,乐意至极。于是打开了庄严封皮上的银质纽扣,随意翻到的是某个遥远的尚不知人间悲喜,强说闲愁的夜晚里贴下的书签。于是那片干涸近黄的枫叶被雀跃的手指捡起来,连带着被汁液染成深色的优美句子。 “也许你我终将行踪不明 但是你该知道我曾因你动情 不要把一个阶段幻想得很好 而又去幻想等待后的结果……”*¹ 我曾唱着这首诗,陪着王耀从静谧的花园走过。现在他把它还给了我,用他惯用的描画着函数图像的钢笔,以漂亮的花体字誊抄在封面后的纪念白页上,并且至今保留在我粘满破损的油黄色信件的文件夹里,那是六十年来到达不曾到达那片古老的大地的思念。德国人把我们的财产,工厂,美丽的薰衣草田与花园带走,仅留下一幢摇摇欲坠,支架崩离的二层洋房。我的日记也不慎在混乱中从外部的记忆里消失了,只剩下慌乱中扯下的副页被如救命稻草般一直扣在怀里。 我把行李箱的最后一根拉链拉上,将他在法国的一切记忆打包起来。王耀正读着一份信件,那是他行将就木的父亲在履行作为一个传统中国大家长的义务,现在,他可能真正地拥有了一个未曾谋面的温顺的中国未婚妻,一个年龄比我小上一岁的女人,终其一生被豢养在家的温室里,她会小心翼翼地揣度着丈夫的喜好,由她亲身或者她推荐的女人为家主贡献上一个能够继承他的口碑的儿子。 也许不会,哪怕是在那个遥远得连故事都被幻想家随意揣上黄金或者鸦片的国度,数学家都是一个全新得足以让人将旧时代的陋俗与之分而论之的新概念。王耀把他的地址写在我的手心上,并告诉我若有需要之处,尽管给他写信,不必担心纷繁的事务使他逐渐失去活力。我盯着手上那段画成方块的汉语字母,然后叫王耀把他名字的两个字写在我的另一只手上。 他不是在许诺,他是在恳求。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用钢笔写中文,他写得很慢,笔尖在掌心里优雅地游走。我曾打趣道中国人写上一篇同样长的自传需要花上比法国人至少多两倍的时间,等待毛笔渲染完世界的第一分空白时,法国人已经遥遥领先。他说他宁可跟随他的文字在人间浑浑噩噩,优哉游哉地活着,到了老年,用不着双手合十地匍匐在巴黎圣母院被人以抽象地意绪亲吻了千万遍的玛利亚的脚下,他要在黑白无常前来索魂之前刚好过完迟去的少年,在来不及回首过去时带着生命巅峰里的轻逸与从容离开。 “何必这么麻烦,”王春燕冰凉的眼睛里倒挂着他的灵魂,把那颗珍稀的钻戒压在我的手上,双眸细细地眯起来,慨叹她祖父之兄长最不想得到的那种命运,“疯不过一个时代的人的,还谈什么掌握自己的命运呢。” 我站在奥利机场最后一次亲吻他,他用强大的手劲把我腾空抱起来,做了一个优美的全转。人来人往之间缺乏言语的交流,只有一位穿着巴黎美术学院制服的同龄人投来新奇而毫无恶意的一笑。我以飞吻回报,看着少年红着脸加速从身边走过。 他轻轻放开我,我拉起他的手,摩挲左手无名指下粗砺的茧纹。这只手指曾抵在我的脸颊上,支起一支抖动磨损到充满刮痕的深棕色Montagut钢笔,向下探索最深处激情的源泉。今后它会被赋予一个完全不同的使命,带着他的主人去参加革命,或者成为南京政府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小职员,或者继续它的通往数学王宫的使命。也许它会在另一场有着传统中国红烛喜被的东方夜里,开扩另一条东方女人的温暖的通道。 然后他们结合,生儿育女,最后那个站在普罗旺斯薰衣草田的年轻金发法国男孩会被彻底地埋在一个垂老的最普通的中国知识分子压抑起来的诗意中,偶尔透过时代局限浮上水面悄悄地喘一口气。或许那时他已经不记得我的金色的长发,碧蓝的眼珠,横躺在天鹅座流星雨下洁白尚青涩的身体。 我把那枚顺来的钻戒套在他的无名指上,然后亲吻他的手指,他看我就像我第一次向他告白,索要他短暂爱情时一样晦涩,这一次我懂他。 “所以它是独一无二的,在中国,不必担心有人用戒指把你套走。” 他笑了笑,把手抬起,钻石在他眼睛里映射出如黑夜幽泉里泛起粼粼波涛的光点,他的眼睛里有太多太多的言语被埋藏起来了,有些不知道如何启口,有些是被我特意阻挡了流泻。 “可惜我没有戒指给你,除了这支钢笔,我什么都没法给你。” 我把他握着钢笔伸向我心口的手放回了棕色风衣的口袋里,他有些诧异地看着我,我说我早就告诉他不要留下任何值得我凭吊的东西,我只需要一个空洞的回忆,足以让我的后半生都沉浸在文字创造的幻想世界里。 我到底爱着他什么呢?从他惊为天人的相貌开始,到他不屈服于歧视的天生傲气,再到后来那些渊容百家的人文造诣,或者是走向严谨的数学精神,可我觉得这一切都不足以说明我是如何在三个月内如何耗尽了一生的感情去爱也许仅存于他神秘的身世里冰山一隅的性格特质,但我知道我是真真切切地爱着他,因为他就在我的怀里。 当飞机的双翼响起螺旋桨转动的声音时,整个机场都沐浴在引擎震耳欲聋的悲鸣中。隔着极远的起飞区,看不见的飞机向天空发出令天空画面抖动的声��,最后终于逃出地面,像一鸣冲天的青鸟飞向所有人的视线。有绅士脱下他的礼帽,对天空中的故人无声地喊:“A bientot”,一位穿着卡其色丝绸长衫和酒红色羊毛披肩的女子泪流满面,在飞机缩小成点的轰隆声中渐行渐远。 我在夕阳里抬起左手,无名指上光秃秃的,像个纯洁无辜的婴孩,我对它自言自语道:“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俩了。” 来自中国北方的信件几乎全部携带着经年的信息。王耀仿佛失去了过去诗人般的语言,琐碎又零散地抱怨着家长里短,他从来没有提起过他的妻子,偶尔向我提起他的弟弟娶的新式女子,带着大脚和超越许多男人的学识与阅历和丈夫手牵手地跨进了他家充满发霉气息的大门。他提到德国社会工人党的上台让他对于我的安全有了难以入眠的担忧,当我终于能够从邮局拆开这封信时,父亲已经在慌张地策划着拉丁美洲的逃亡,于是任由他和仆人们在家中来来回回地穿梭着,我站在书房里安稳地读着给我的信。 他说他去了延安,一个人,我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地名,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活成了怎样的人。南京一场惊天动地的灾难过后,我就再也没有收到过他的任何信息。 我认识了那个来自苏格兰乡下的少女,她有着鲜艳的红发,碧绿的眼睛,朴实又带着那个小岛上特有的端庄的性格,她本来不识多少字,于是我翻着字典一页一页地教她,后来是散文,再后来是诗集和我的手稿。 有一天,她指着一篇翻译过来的诗歌对我说,她觉得那很美,我说没错,来自古老中国的现代诗人,几年前死于一场飞行事故。她说她以为我喜欢这首诗,把它夹在一堆文学大家的名篇中。我说我更爱波德莱尔,但有一位故人在信里把它摘写下来,就这样留在了我的收藏里。 今夜 我就听这一场秋雨 听雨滴打落黄叶 听足音踏过石径 听风越过纱窗 听菊悄悄绽放*² …… 那个人死于五十年代末期,刚刚长出皱纹的他被脏兮兮的麻绳捆起来。临刑之前,他索性默写了一晚上的诗,从徐志摩到波德莱尔,从普希金到冯·海塞,这个人不为他自己即将进入历史行程的任何往事辩解,于是罪名就被默认裁定,免去了之后即将承受的更大的悲哀。他最后的遗言中只是痛骂他的兄弟是个无耻的混蛋,说他是骗子,恶心的烂货,一个小人。他同样聪明的兄弟带着家人含泪地宣布与他划清界限,然后在某个冷寂的秋夜里从无人看顾的地上偷偷拖走他冰凉的身体,埋在老家后山半腰处。那里如今已草木丛生,没有墓碑的土丘上长满倔强的五彩斑斓的野花,没有别人会在意一个死去的魂灵,所以一切都很顺利。 他并没有结婚,也就没有人陪伴他度过后面四十年的岁月,在那些茫茫不可倾诉的夜晚里,只有秋雨滴滴答答地触碰花朵细小的蕊尖。 这是我,一个法国白人男孩,从来一无所知的结局。 我对王春燕说,我想去看他,在我还能看得清这个世界的时限里看看他最后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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