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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片戰爭 結局篇
peterchiublack · 4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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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煥智,維新觀點》我對賴清德520就職演說之評論!作者/蘇煥智
等了四個多月,賴清德終於在520正式就職。前一個工作天5月17日,立法院為了總統國情咨文報告及如何詢答及國會調查權、聽證權、藐視國會罪,執政的民進黨立法委員強力杯葛立法院組織法修正案二讀通過,而引發全武行。
這等於是送了賴清德一個大禮,也註定朝野全面對幹的新政局。
我花了兩個多小時,詳閱了賴清德520就職演說,提出以下評論:
●我放在前面
一、一開始破題時,沒有感謝選民的支持才能當選總統替人民服務;也沒有感謝台灣民主運動先進們的努力,台灣才能建立民選總統的憲政體制,建立完整的民主國家。反而破題談自己「年輕時立志行醫」,讓人感覺「我放在前面」,「缺乏感恩的情懷」。
二、破題不先談民主運動的感恩;反而快速跳入「回想1949年的今天,台灣實施戒嚴,全面進入專制的黑暗年代。」挑起戒嚴體制下軍事統治的歷史恩怨。
● 「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互不隸屬」
三、接著轉入「1996年的今天,台灣第一位民選總統宣誓就職,向國際社會傳達,中華民國台灣是一個主權獨立的國家、主權在民。」前後轉折很突兀。而且1996年民選總統就職、賴認為是「傳達中華民國台灣是一個主權獨立的國家、主權在民」,他要凸顯的是「主權獨立」。而不是台灣民主運動奮鬥的民主自由的價值。賴的說法把台灣民主運動的價值窄化了。而且容易被誤解為「中華民國」主權獨立始於1996年總統直選後。對於賴後面的「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互不隸屬」前後論述有出入。
四、缺乏反省與檢討:
接著轉入「2024年的今天,台灣在完成第三次政黨輪替之後,第一次同一政黨連續執政,正式展開第三任期!台灣也揚帆進入一個充滿挑戰,又邁向無限希望的新時代。這段歷程,是這塊土地上的人們,前仆後繼、犧牲奉獻的結果。雖然艱辛,但我們做到了!
此時此刻,我們不只見證新政府的開始,也是再一次迎接得來不易的民主勝利!許多人將我和蕭美琴副總統的當選,解讀為「打破八年政黨輪替魔咒」。。。這段論述轉折非常突兀;而且強調總統直選後第一次「打破八年政黨輪替魔咒」,民進黨延續執政進入第三任,似乎是引以為傲。不過卻迴避少數執政(總統得票率只有40%)以及國會不過半的選舉失利。而選舉失利,實肇因於過去八年民進黨執政的「民主新貴」喪失民主初衷,快速貪腐黑金化,不能解決民生困境而大失民心。所以哪裡是「這段歷程,是這塊土地上的人們,前撲後繼、犧牲奉獻的結果」,而是「缺乏民主初衷」的「民主新貴敗家」的後果。
演說中不敢面對失敗,也完全沒有反省檢討過去八年執政的缺失,實在是傲慢及鴕鳥心態!
五、面對少數執政、國會不過半,卻只講空話:
演說中把國會三黨不過半新政局如何推動政務?列為第一項論述。想必賴清德也知道其重要性。可是就其論述完全是空話,了無新意。
就具體的作為而言,賴清德當選總統四個多月來從未主動與在野黨領袖見面,詳談未來朝野合作模式?面對困局,卻仍高高在上、沒有主動和解合作的態度。
而面對總統國政咨文報告及如何答詢模式;及國會調查權、聽證權、藐視國會罪,本是台灣民主運動階段,民進黨一貫堅持的立場。換了屁股就換了腦袋,喪失基本信念。
就在總統就職的前一個工作天(5月17日)立法院審議時,演變成執政黨國會議員在立法院全面肢體暴力杯葛的局面。立法委員大打出手,成為送給賴清德就職典禮的大禮物。其實這也讓國際社會對支持台灣的力量感到疑慮!
執政者應該要謙卑、願意主動溝通、主動協調整合反對黨的不同意見,來形成共識。如果執政者高高在上,帶頭杯葛,則台灣政局混亂恐無寧日。
六、兩岸政策停留在美國保護偏安的中策:
賴清德就職演說的兩岸政策宣稱「將秉持四個堅持,不卑不亢,維持現狀」。而所謂四個堅持是蔡英文在2021國慶日提出,包括:
1.永遠堅持自由民主的憲政體制、
2.堅持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互不隸屬、
3.堅持主權不容侵犯併吞、
4.堅持中華民國台灣的前途,必須遵循全體台灣人民的意志」。
賴進一步提出:「我希望中國正視中華民國存在的事實,尊重台灣人民的選擇,拿出誠意,和台灣民選合法的政府,在對等、尊嚴的原則下,以對話取代對抗,交流取代圍堵,進行合作,可以先從重啟雙邊對等的觀光旅遊,以及學生來台就學開始,一起追求和平共榮。」
賴的兩岸路線,基本上走蔡英文路線及民進黨1999年台灣前途決議文路線。不過由於兩岸政策幕僚看來不及蔡的核心團隊,更容易出錯。
不過由於蔡英文對中共一中原則及和平統一談判等不同意,所以任內中共拒絕官方正視的對話。幸好其任內美中衝突加劇、香港反送中演變香港民主被沒收,以及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國際形勢非常有利台灣。台灣得到美國、歐盟及印泰戰略國家強力支持。賴清德任內想要重啟兩岸正式的官方對話,恐怕已經不可能。
有關台灣與中國大陸重啟官方對話,如何在堅守民主及台灣存在的事實,台灣前途應尊重2300萬台灣人民選擇權的大原則下,對於一中及未來是否統一和平談判問題,完全採取沉默,只能算是中策。上策應該在民主的基礎上催生中國民主化,以降低中共專制獨裁體制侵略台灣的風險,如此才能突破兩岸的僵局。台灣的領導人應該要善用民主軟實力來建構兩岸新局。
七、如何振興台灣,解決內政民生困境,了無新意:就職演說最貧乏的部分,就是如何繁榮台灣及解決內政民生困境!
(1)減口號的AI:
一個成立數位發展部,卻連網路詐騙都束手無策的政府如何發展AI?天天在網路上觸目可及,假冒名人網路詐騙,但政府束手無策!卻高唱AI。這樣的產業政策就是「喊口號」,就如同「夜間吹口號壯膽!
(2)綠能後半班、又圖利特權:
台灣的綠能、節能、電動車、遠遠落後於國際社會,而淪為後半段國家。而且國際上太陽能綠能都優先考慮社區家戶無法參加,但台灣淪為財團特權包辦。
海上風力發電跟台灣用電高峰呈逆方向關係,未來全面發電其效益有待考驗,也可能成為未來政府很大的負擔。
但地熱、洋流、潮汐發電才剛開始。小水力、畜牧乃農業廢棄物沼氣發電卻進展有限。節能產業、智能電表也遠遠落後。
但就職演說全完無視這些問題。
(3)不優先自主國防間參與,卻不務實的搞太空深海:
演說中提到競逐太空(無人機民主供應鏈、次世代中低軌道通訊衛星)及探索海洋,其實這兩者都只是畫大餅,台灣有何競爭力?有需求不代表台灣一定要自己發展,也不代表台灣自己發展有競爭力。而且恐怕早已時不我予。倒是自主國防武器台灣有迫切的需求,而且未來台灣防衛戰的備戰準備,需求很大。如果民間參與,對壯大台灣經濟幫助很大,可惜就職演說卻沒有提到。
(4)如何改善投資環境、協助傳統產業升級、如何協助中小企業及創業:
就職演說對於傳統產業如何升級,中小企業如何協助,以及如何幫助青年乃中年創業,如何改善台灣的投資環境,卻毫無著墨。
(5)完全沒提到農業:
演說對農業也完全沒有提到!其實台灣的農業是新的藍海,可以帶來許多就業機會。特別是農業人口老化,只要將年輕有興趣的農民引進,就可以大幅提升台灣農業的產值。如何加速農業世代交替傳承,讓更多年輕人可以投入農業,就能安居樂業增加年輕人結婚生子的意願。可惜賴清德完全不重視農業。
(6)未提少子化、高房價問題及對策:
對於台灣面對少子化狂潮,造成社會經濟可持續性發展的挑戰,但演說毫無著墨,也沒有提如何解決台灣少子化的各種對策。
另外對於房地產價格飆漲、貧富懸殊大幅擴大,居住正義問題嚴重,年輕人普遍買不起房屋,租金太貴,這也是形成年輕人不婚不生少子化重要的原因。這也是許多年輕一代不再支持民進黨的關鍵。可惜演說中也缺乏新的政策宣示。
(7)充實長照財源、滿足長照需求:
對於超高齡化時代來臨、長照需求迫切,但財源嚴重不足,外勞看護及機構照顧費用都需自付,家屬負擔很大。是否全面實施長照社會保險,全面解決長照財源不足,讓長輩長照需求得到充分照顧,也減輕家屬子女對父母長輩長照的負擔。賴總統演說中似乎並沒有考慮到。
(8)治安敗壞、幫派、黑、槍、網路詐騙橫行:
另外治安敗壞、毒品、詐騙、洗錢、網路博弈產業都跟犯罪幫派息息相關。但政府怠於執行掃黑及追訴組織犯罪。尤其是全民關心的網路詐騙,政府迄今沒有有效對策。但演說中卻看不出有何具體新的對策。
(9)司法改革沒有新意:
●演說中只提到「司改…繼續做下去」。完全是敷衍!
其實蔡英文過去8年司法改革成效不彰,法官案件負擔太大導致自殺,司法人事不獨立倫為司法官僚化,升遷由司法院控制,而背後則由總統及執政黨控制,所以司法獨立根本是假象。人民告政府成功率低於一成,形成司法官官相護、維護政府,人民就不獨立、人民也無從監督。而且司法官一試定終身,法官終身職,恐龍法官無從淘汰。這些司法沉痾,完全沒有提到,要如何改革呢?
八、結語:
●總體而言,賴清德整篇就職演說的論述非常凌亂,缺乏民主運動的史觀,也缺乏系統性的思維及核心價值,而且也缺乏新意。除了繼續賣弄IC半導體、AI外,並沒有帶來希望和改革。
比起蔡英文的就職演說,明顯更糟。這代表迄目前為止,賴清德核心團隊的政治、經濟、社會的論述能力,比蔡英文時代更弱。而且整體思維參考架構非常薄弱,如果要我評分,應該只能勉強打個60分。(圖片來源/記者楊澍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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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eilio-blog · 1 y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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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3  柴寮偶記
【一刀未剪】郭拋"核四"壓制侯友宜自己也倒頭栽?郭台銘喊"重啟核四"救民調 簡舒培:真正走在鋼索上的是郭台銘!張國城曝郭恐失新北300萬票源...│【焦點人物大現場】20230501│三立新聞台 - YouTube 國民黨的族群分裂。 __ 施明德專文:真相,不容掩耳盜鈴─為什麼他們是暗樁?-風傳媒 (storm.mg) 音樂性格、美術性格、老大性格、政治性格 ;性格之一種而已。由於捉大放小,大而化之,所以往往也為細緻的高人所趁。喝咖啡一招,不是不行,只是時機過早。呼風喚雨之餘,倒顯得投機,被看破手腳,與陳文茜有異曲同功之妙。活動力大之外,要做 “政治家”,恐怕格局不足。“性格”、“人設”、“機運” 半天生。政治原本複雜,在台灣歷史上有這麼一段,也是多采多姿,還是應該說聲謝謝! __ 精彩片段》明居正:俄烏問題跟台海問題是連動的...【年代向錢看】2023.05.02 - YouTube 明教授,這個國家是經過文化大革命洗禮的。 ___ 震驚了!中國網路流行語來自台灣!我為什麼喜歡台語!私人歌單!(2023/05/01) - YouTube 不是母語理所當然,沒必要這麼說;倒是很應該來住台灣。我是每兩年回去一次台灣,一次呆約兩個星期。 什麼時候約好去台灣,我帶妳到處吃好吃的,不過相信阿堯一發聲,一定招待之聲蜂擁而來。 __ 最強打炒房政策將上路!終結私法人短期進出房市!8年20萬戶社宅遭疑跳票?林右昌罕見回擊批「國宅」│【官我什麼事】 2023 05 04 - YouTube 要減肥! __ 數字台灣HD457全球亂世中 台灣權變應對 謝金河 明居正 - YouTube 中國與俄國仍舊活在 20世紀初葉。 __ 應《紐約時報》之邀,龍應台談「戰爭陰影下的台灣」:解放軍一彈未發,社會已被分裂傷害-風傳媒 (storm.mg) 她是在說她自己! __ 【迪化街】麵茶到底是什麼身份?買い物中に出会った得体のしれない粉、、、初めての食べ物に困惑...!!【台灣】 - YouTube  迪化街の カラスミ、烏魚子を燒い たら 好吃 よ!還有熱水燒開沖 太白粉 +糖水。 __ 賴清德 4/12/23 台灣與中國自古沒有關係,因此「 逃離中國 」 才是 “事實” ,包括 “中華民國”。說 “兩個中國” 是插花,說 “割讓” 是僭越,如此說法與思維是必需去除的陷阱。
__ 【一刀未剪】戰爭不是選項! 小英總統談"兩岸問題"全球已有共識 要用和平方式解決 人民.社會大眾都是參與者│【焦點人物大現場】20230514│三立新聞台 - YouTube 總統應該多多的與學生交流,因為這樣的交流,可以使學生有跨越式的成長,甚至從中產生日後的政治明星。 __ 【ビクッリ台湾!台灣好吃驚】 第136集 日台の名曲を学びましょ~赤い夕陽の故郷!    台日金曲教唱 - 黃昏的故鄉(完整版) - YouTube 第一個將日語歌曲改為台語歌曲的就是出身日本音樂學校的 文夏(吳晉懷、洪一峰也是。三人都是 singersonwriter。);這一首 黃昏的故鄉 應該是第一首。 ___ 【精華版】潤子聊天氣也能開黃腔XD 大誇台灣是「24小時加濕器」 - YouTube 濕氣應該是盆地的台北而已。 __ 音樂家的無聊人生 FB 5/20/23 迷幻、美麗;我是大粉絲。很難理解為什麼第一代等的旋律,作曲者會是日本人,聽不到日本傳承,即便其中有的曲子源自北歐。或許是從第一代的遊戲 super mario 算起吧。這也很突兀;竟然有音樂長那個樣子。倒是想起了 團伊玖磨 與其它的日本前衛音樂。https://www.youtube.com/watch?v=AoNjglXLpW4 __ 台灣紅媒 民代呼應中共製造混亂 中共設與情調控 養2百萬網軍|20230503| @taiwanplus0709 ​ - YouTube 敵人要打你,毀滅你,是天經地義;問題還是要回到自己的強身健骨;問題在於,從來就無法看到對台灣自身紅媒指名道姓的指控。或許關係到 “傳播自由”,然而隨時就 “事實、事件” 列表公告民眾週知,否則實在是隔靴搔癢。
__ 柯文哲的政治立場大轉變,從網上可查的資訊來判斷,除了可能有把柄在中共手上或被收買外,否則令人費解他的轉變。 - YouTube 一定和女人有關係,以前也發生過。 __ 反戰?反哪個戰?|#宋國誠 #矢板明夫 #汪浩|@華視三國演議|20230325 - YouTube 反戰教授之所以反戰,其實就是統派,從 1949年之後,在台灣很正常的分裂狀態。 __ 黃光芹獨家火線爆內幕!驚曝郭台銘遭朱"禁止發文"長達40天!派黃健庭"以神之名"對郭養套殺?黃光芹再爆:當時郭選到深夜掛急診吊點滴...|許貴雅主持|【新台灣加油 完整版】20230522|三立新聞台 - YouTube “媽祖宮的阿銘”,把郭董說成了角頭兄弟,而且必然是來自其他角頭叫出來的稱號,不會是在地兄弟的稱號。似乎很在地,可惜好像 阿銘 也不會說台語;實在有些奇怪。 __ 《 阿北面對面! 直球對決2024! 你所不知的柯文哲全公開? 》【新聞面對面】2023.05.15 - YouTube 前後說法有跳 tone 之外,世界的國家,甚至最傾向中國的德國都已經掉頭而去。此兄覺得可以改變她,當然來自思維,這並不奇怪,值得注意的是文化有差異,卻毫無所覺。如果瞭解中國的無論內部或內情,都是很複雜的一個國家,就會覺得此兄瞭解的限度;還是 塔山 的說法聽得出經驗,值得參考。 __ 【新聞挖挖哇】五億高中生命案!公公「亂倫造孽」種下悲劇因果?結婚兩小時意外離世?高仁和揭開「神秘人」 疑謀財害命?家族爭產釀人倫悲劇?20230523|來賓:狄志為、黃宥嘉、林萃芬、高仁和、馬在勤 - YouTube 照片誰拍的? __ Noriko Muto  FB 5/24/23 包法是 扁食。•其實餛飩(ワンタン)比較大一些,是 KMT 來台灣之後才出現。台灣原本只有 扁食。似乎 ワンタン 用台語說不出來,台灣ワンタン的包法又不一樣。70多年下來,一切都很混了就是。(有點政治 )•一定很好吃,只能流口水;煮後的麵粉水還是可以做為 清湯,甚至不用加調味料,別具風味。 __ 【台湾居酒屋】日本人も大好きオススメ台湾居酒屋 - YouTube 先是喜歡 Mio,現在看到了隔壁的紅衣女生 . . . . , __ 拜託!別再叫別人照興趣選科系了 - The News Lens 關鍵評論網 可以再寫一篇自己天生的性格“最擅長”的能力是什麼,猜想應該是比較接近的答案,雖然隨著年歲 的增長,由於能量的吸收,可能會有改變。 __ 【精華版】旅遊後愛上台灣 飲食文化衝擊櫻花妹 - YouTube 以前用小石子。 __ 【Mio演出的台灣雜誌】日本語学習の秘訣!看超好笑的書學日文是最好的方式♡ - YouTube 咪喔醬,這是我的方法:https://iseilio-blog.tumblr.com/post/189677946177 * 牛排本身要好!(就是較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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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ccwa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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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蠶
藝文
世界副刊
夏烈 2022-12-20 02:02
雪豹終年在冰雪高山裸岩活動,全球僅存數千隻,瀕臨滅種。它保持自身血統的純正與優越,不與其他動物雜交,被視為神祕及高貴的動物,從不下山進入森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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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邊有一隻公豹,孤獨地立在沙灘上,皮毛已由灰白轉變為淺褐。沒有人知道牠來自何方,為何落步下山。我曾是一隻豹,所以知道牠是在尋找一隻母豹。牠已搜遍雪線之上的禿瘠及之下的森林,不獲。海邊是唯一的機會了。
動物為延續後代而存在,人們從未體會,牠們也有愛情。
長篇小說有二大主題:戰爭與愛情。戰爭遺下千千萬萬人的死亡,整個城市的毀滅,一個文化的存歿。戰爭實在太大了,超越了人世間的一切,沒有什麼可與它相比。然而愛情只是兩個人的事,竟也與戰爭在文學及影劇的領域並駕齊驅,可見它的影響多麼驚人。十九世紀被列為最重要的長篇小說是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究其情節內容,改名為《戰爭與愛情》也不為過。
我在國外做了幾十年工程師,回國���文學院任教。有一天系主任搭我便車,隨口要我給甄試入學考試出個作文題,我出的題目是「春蠶」。以此入學的大一新生現在已有一位即將升為正教授,一位升了副教授,歲月飛馳而過!
蠶轉成蛾只壽十天左右,不取食,也少飛行。但雌雄交配繁殖下一代,這是牠們唯一生存的原因。然而,成蛾前的春蠶吐絲不盡,所以李商隱才有至今傳誦的名句。蠶成蛾之前是蛹,不少人將蛹與踊混淆,可能都是浪漫的字彙。川端康成的《伊豆之舞孃》,日文是《伊豆之踊子》(いずのおどりこ)。我在學校教授近代日本文學,所以多年前特別獨自去江戶西南的伊豆半島旅行。川端的小說記載一個東京第一高等學校的學生,獨自在伊豆半島旅行,邂逅賣藝團的少女舞孃。彼時跑江湖的藝人身分低下,所以這段情愫只能隱於心中,注定不能結局。而就是這種匿瞞祕密的愛情,醞成了文學的美。讀者在閱讀過程中,似乎也愛上了這個純潔天真十四歲的舞孃(踊子)。
愛情的終局常醞成婚姻。然而,成功的婚姻卻是條件的配合,不見得是愛情的結果。因為愛情會被時間沖淡,會走掉。但是婚姻涉及夫妻之外的子女、親家、財產、聲譽、權勢地位、價值觀念……相當複雜的一張天網或地網。這張網剛開張時就需要雙方的條件來支撐,所以門當戶對這種話不是空話。然而,當初的男才女貌幾十年後也會變質,條件走掉了,變成怨偶,離異,或不情願地拖下去。你問我:那該怎麼辦?回答:變化是命運,命運能克服嗎?
然而愛情是一種感覺,也就是愛情是感性的,婚姻卻常是理性及知性的。如是感性,就無法以理性及知性的「條件」來做衡量。除了愛情之外,宗教信仰及文學也是感性為主。換言之,如果以理性及知識來分析宗教,那可能會迷失。而文學最重要的是藝術及綺麗,當然是感性,不是文以載道。
西方文學源於古希臘文學及《聖經》,希臘神話中愛神是厄洛斯(Eros),羅馬人征服了希臘,但是在文化上卻被希臘人征服,羅馬人改愛神名為邱比特(Cupid)。然而不論厄洛斯或邱比特,都沒有什麼感人的神話故事。中國的神話中,女媧是婚姻制度及媒神,月下老人也是媒神,不是愛神。「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中牽牛星及織女星是傳說,不是神祇;大概只有泗洲大聖是唯一的戀愛之神。至於台灣神話或高山神話中,並沒有愛神的痕跡。聖經新約及舊約共六十六篇,一千一百八十九章,九十三萬字,內中有許多親情、友情、夫妻之情,但愛情只在〈雅歌〉一篇中出現,即使那愛情也是新婚夫婦之愛。因為彼時基督教的愛情是以婚姻為標竿,也就是舊式的愛。
在戰爭中,愛情與戰爭孰大孰小?要看個人的感覺與價值觀。起碼,英雄也難過美人關。但是生死攸關,軍人多是看重生命及國家榮譽,把情長擱置身後,顧不得那麼多了。記得越戰方殷時,我乘灰狗巴士北上密西根州訪女友,回程某鎮上來一位小姐坐我旁邊,交談不久她拿出一張照片說此行是去看她女兒。大概四歲左右的小女孩,條凳上還坐著父親,魁武高大的軍人,穿著士官軍服,閉著眼斜低過頭,與小女孩的頭相碰,多麼愉悅動人的父女之照。她告訴我這是他歸國度假臨行,她為他們拍的,一周後他戰死越南雨林中。目前,她在酒吧跳上空的鋼管舞維生。因為是冬天,穿得厚,我看不到她性感的身材。她說深愛丈夫,但是會再婚,我沒說什麼。那場沒有前方與後方的戰爭死了不少人,我只是在灰狗巴士上遇到一個。
大概戰爭中最有名的愛情電影是費雯麗主演的《魂斷藍橋》(Waterloo Bridge)。此片原已有中文名,但片商出點子全國徵片名,入選是一位上海小姐命名的《魂斷藍橋》。英文原名的滑鐵盧橋位於倫敦泰晤士河上,是片中男女主角戰亂中相約及斷魂之處。藍橋則是中國文學作品中用以作為情人相遇的代名詞。若一方失約,另一方殉情則為「魂斷藍橋」。典故出自「尾生抱柱」的淒婉愛情守信傳說。藍橋位於陝西藍田縣藍溪上,現已不存。藍田出玉,所以李商隱的〈錦瑟〉詩中有「藍田日暖玉生煙」之句。電影的主題曲〈Auld Lang Syne〉(友誼萬歲)是流傳世界、動聽的蘇格蘭民謠,在跨年夜、迎接陽曆新年倒數完畢後播放。片名、主題曲及愛情悲劇令此片至今享名。而滑鐵盧城在比利時,是當年拿破崙戰敗瓦崩之地。拿破崙被俘放逐後,竟日思念與他廢掉的皇后約瑟芬生前的愛情,悲劇傳誦至今。有這麼多典故及淒美,足夠震懾人心了,美中不足的是香港將滑鐵盧名為「窩打老」,有些倒胃。
西方文學中最強烈的愛情應是愛蜜莉.勃朗特的《咆哮山莊》。在那個超越時空、超越死亡、永恆的悲劇裡,男女主角已各有婚嫁,卻更瘋狂地相愛。而他對不能娶得凱薩琳深深仇恨在心,開始對兩家的兩代展開無盡的報復,溫情、人性盡失──這些被他夾殺的男女都是他的親戚。懷有身孕的凱薩琳身體日衰,死前赫斯克里夫擁她入懷說道:「凱瑟琳,為什麼妳要背叛自己的感情呢?」凱瑟琳此刻才意識到生命中最可貴的,就是她和赫斯克里夫之間的愛情。她掙扎到死,當天半夜生下一個小女孩。凱薩琳死後,愛恨交織的赫斯克里夫,竟在雪夜掘開凱薩琳的墳墓,只為再看一次情人的面容。他不吃不喝,故意折磨自己,激動地等待死神的召喚,就是為了和死去的凱薩琳相會。而凱薩琳死後變成鬼魂,在咆哮山莊和畫眉山莊的曠野裡遊蕩達二十年之久,等待著赫斯克里夫。這些驚心動魄的愛恨情節,竟是由只活了三十歲,從未戀愛過,羞怯沉默的愛蜜莉寫出。她的姊姊也是以寫《簡愛》出名的女作家夏綠蒂.勃朗特。
有些名人殘缺的愛情在世間傳誦不已,比如徐志摩或徐悲鴻的軼事;張愛玲與胡蘭成也不時見聞,但她與賴雅卻常被忽略。二十年前某一天,我和伊到舊金山的北灘進餐,餐館名Tony's,典型的義大利餐點。那一年美國股票市場因高科技股泡沫化而狂跌,我們喝咖啡及吃糕點,平靜地討論我們工程師許多賠掉一百多萬美金。忽然,我想到不久前才看到《張愛玲與賴雅》那本書,書中說到他們結婚三周年那天,一起買了些廣東點心及小吃回家品嘗,出去看了場電影,散場後又到近處的這家Tony's餐館,以咖啡和熱蛋糕來結束這愉快的紀念日。賴雅又老又病又窮,長她二十九歲。但是她知道賴雅是此生中唯一真正愛她的人,那是理解、包容、相濡以沫,卻又淒美。他們一直是那麼窮困無助,四處碰壁。一百多萬美金的股票!夠張愛玲與賴雅活多少年?而他們品嘗些蛋糕點心,看場電影就很快樂,其中的情愛關懷能以物質忖度嗎?由麥道偉文藝營森林中的小屋,到舊金山布希街寧靜的窗口,那些沒有光亮、微雨的陰日,他們是如何熬過的?想到這兒,不禁吁嘆:她的《半生緣》也是半生無緣!
來旁聽近代日本文學課程的三十多歲女子告訴我,她有個男友在美國就職,每年某個季節被派來台灣工作數月,就像我每年返台只教書一學期,都是候鳥。我問她有多久?她說好幾年了,但不會結婚,因為他不想離婚。拖下去?我不能瞭解。她說我們是生活在不同時代的人,觀念不一樣了,我無言。她最喜歡聽我講述川端康成的《雪鄉》,島村每年坐火車穿過縣境長長的隧道,在大地一片銀白的雪鄉與藝妓駒子相會過冬。島村是候鳥,在東京有妻室,對駒子並不積極,置身於人生的糾葛之外。然而,為什麼有些鳥是候鳥?為何每年要做季節性的遷移?也曾有過一個女孩對我說:遇到已婚的他,只要每年有幾個月的廝守,即是無憾,她此生不一定要有婚姻,但是要有愛情。那種情願能想像嗎?還是我已老去?
有一首著名的法國歌曲〈Plaisir d'amour〉(愛情的喜悅):「愛情的快樂是短暫的,瞬時消失無蹤;但它的痛苦卻縈繞終生……」有人估計,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流行歌曲都是以失戀為題材。失去愛情折磨著你,吞噬著你的心,長夜漫漫路迢迢,斗室臨壁的日子,孤寂無聲,竟幻覺聽到夜鶯的淒鳴。沒有愛情,會像花一樣枯萎嗎?還是,那只是在世界某個角落,不斷發生的,十分平常的一件事?人生是一齣戲,一場夢,還是一囊不盡的遺憾?分離前,一定在寒風中佇立了很久。妳唱著唱著,忽然轉向他,眼裡充滿了淚水。
最近,有一位金馬獎的名導演要將我以前的小說〈白門再見〉拍成電影。小說發表在停刊有年的《中央日報》副刊,孫如陵主編,年代太久,我已忘了。李導演表示:小說中一群建中學生由高一開始傾心一個相似年齡的女孩,多少年與她一起成長,卻不知她到底是誰,什麼名字?這中間只有傾慕,沒有愛情發生,要如何吸引觀眾?暗示編劇應稍改變。有一位當年大專聯考全國文組狀元郭女士,認為我的小說中愛情不多。我的回答是:有,只是隱約不顯,似有若無,那是寫作的風格,而且許多愛情不須寫出結果。聯合文學的發行人說有些作家不願寫,因為怕人看出他的內心。那是我嗎?這篇〈春蠶〉寫出,是否仍然?
小小的世界裡只有她和我,還記得,初次見面那年的聖誕夜,最後一支舞,她半仰頭側望著我,愛情就在這時發生。天上有千萬顆星星,星也會老去,卻不會碎裂,消失於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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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reetenganus-blog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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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師妹
壹天下班後,剛壹進門,老婆就撲上來,抱著我興奮地說:“這次去美國的名額給我了!”
  我也假裝激動起來,帶她去餐館慶賀了壹番,晚上不免又在床上慶賀壹番。老婆很興奮,所以很快就進入角色,到達了頂峰,偎在我懷裏呼呼大睡了,而我反而沒有往常的倦意,壹直睜著眼睛想心事。
  其實我並不原意她去美國,可是也沒有辦法,這是她多年來的夙願,我也無法阻攔。她們單位每年都有幾個出國的名額,美國是首選,大家妳爭我搶,打破了頭;英國也算不錯,澳大利亞也湊乎,其余壹些小國大家是拼命推讓,因為去了那些國家,也同樣算出了國,下次就不可能輪到妳了。這樣只有壹些可能七八年都輪不上的人會挺身而出,解救大家,畢竟也算出了國了。
  其實美國的那���地方並不好,在中部山區的壹個小鎮,也就是相當於中國南方的壹個縣城。回來的人沒有壹個不罵的。出國壹年,對方每月只給幾百美金的夥食費,國內壹切待遇都取消,裏外裏相差七八萬塊錢。又拿不到任何學位,連鍍金都談不上。而且現在911過去不到壹年,又有什麽炭疽病,非常恐怖。即便這樣,也擋不住人們向往美國的熱情。
  出國的手續辦得很快,就剩下簽證這壹關了。由於美國正處於恐怖主義威脅之中,所以簽證相當困難。壹天600個人裏能簽上的也不過二三十個。即便這樣,大使館外天天都是壹堆人。老婆接連被拒了兩次,可是她屢敗屢戰,毫不退縮,壹次次地和美國聯系,來回地折騰,連我都煩了。
  不過這回我可是領教了美國簽證的厲害。英語好的不簽,英語都那麽好了,不用去美國學了;英語差的不簽,英語這麽差,去美國顯然做不成什麽事情,有移民傾向;孩子探父母,拒簽;父母探兒女,拒簽;就連美國最講究的夫妻之欲也不欲滿足,有的夫妻分離4、5年,只是想團聚壹兩個月,照樣拒簽。
  最可笑的是,有壹家外地的國字號大公司,因為技改需要采購壹些設備,有幾千萬美金。選型定好了美國、德國、日本各壹家公司,需要考察壹番才能最終確定。他們也知道美國簽證難,不僅提供了對方的邀請函,而且有對方CEO親筆簽名的信件,請大使館高擡貴手,要知道這些人對促進美國經濟發展如何重要雲雲。
  因為對方是世界級的大公司,加之幾千萬美金的采購額,國內公司這些人認為萬無壹失了,於是約好了面試日期,並訂了第二天的飛機,已經出了票。美國大使館的簽證官還真給面子:8個人簽上了3個——將近40%的通過率,是壹般人的八倍。
  可問題是公司的副總——拍板決定者,公司的總工——技術總管,還有壹個翻譯——這不是壹般的翻譯,是公司自己培養的,行業的技術翻譯,壹般的英語翻譯肯定是不能勝任的——沒簽上。簽上的三個人,壹個是國家計委的處長,壹個是行業部委的處長,還有壹個公司的科長——沒有壹個有用的。
  誰也不明白簽證官的衡量標準,要說吧,公司的副總雖然沒有去過美國,可這些年走南闖北,歐亞非國家也去過幾十個,而且持的是公務護照;翻譯去過美國也照樣拒簽;那個科長根本沒有出過國,也照樣簽了,不知道這個簽證官是怎麽想的。沒辦法,機票忍痛退掉,急電美方取消訪問。最後中國人也罵,美國人也罵,不知道是否便宜了小日本和德國人?
  在這麽艱難的條件下,老婆第三次簽證成功,離開學日期只剩下幾天了,接下來就是選課、註冊、申請宿舍、瘋狂采購東西,準備行裝。多年夫妻,壹旦分離壹年,未免戀戀不舍,夜夜春宵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數量上去了,質量就下來了,有時未免就流於形式。但是心中總覺得應該把分離這壹年的壹百多次撈回來壹些才夠本,於是每天都是精疲力盡。好在老婆的例假就快來了,興致也是頗高,總有幾次還是值得回味。
  登機前壹天,帶著兒子狂玩了壹天,晚上照例舉行告別儀式,可是都已經力不從心了。撫摸了半天,她還是幹幹的,我好不容易硬起來,看到這種情況,不免又垂頭喪氣了。老婆摸著我的小寶貝,我撫摸著老婆的幹幹的小嘴唇,只好嘆道:“看來只好明天早晨了,明天早點起來。”我又把鬧鐘提早了半個鐘頭。
  第二天早晨我正在朦朧中就被鬧鐘吵醒,趕忙壓下了鬧鐘。這時我已經是精神煥發,而且早晨起來,那寶貝沒有什麽東西刺激就照例硬了起來。
  我把手伸向老婆的屁股下面,怎麽還是幹幹的?按道理這時候早晨起來應該有壹些分泌物呀。老婆都都囔囔地說:“昨晚我幾乎壹宿沒睡,妳自己從後面來吧,我是沒力氣了。”我壹聽瀉了氣,我自己來,還不如自己打手槍呢,再說,那麽幹,我怎麽進去呢?
  我也累得夠嗆,又摟老婆的乳房瞇了壹會。這壹瞇就是壹個小時,我心裏有事,猛地醒來,壹看表,連忙推醒老婆,連聲說:“快!快!快!!晚了。”老婆也壹骨碌爬起來,上廁所收拾去了。我這裏連忙叫醒父母和孩子,壹通忙乎,壹家五口人終於及時趕到了機場。
  送完了父母和孩子的飛機,又和老婆膩了壹會兒就回家了。回到冷冷清清的家,我真的壹點也不適應了,沒有孩子的歡笑,沒有老婆的溫存,家裏只有我壹個人,家已不家了。晚上有時會突然醒來,壹摸枕頭邊無人伴眠。
  我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早晨早早地到,晚上也根本不著急回家。和老婆的聯系也不過限於電子郵件和周末網上聊天,因為中美之間相差十幾個小時,晝夜顛倒。有時候也下載壹些圖片和電影解解悶,自己發泄壹番。
  有壹次公司來了幾個新加坡人,晚上出去招待他們,借機公費嫖了壹回。打野雞雖然不是第壹回,但是結婚後再也沒有打過,壹直本本分分地過日子。這壹次感覺尤其不爽。聽著小姐虛情假意的叫聲,加上隔穴撓癢,完事之後我還是覺得壹片空虛,完全沒有和老婆作愛後的那種滿足感,尤其是弄的她神魂顛倒後第二天那種征服感。所以我再也沒有找過雞,壹切都靠自己。
  公司裏早有幾個女孩對我有意,聽說我現在孤身壹人,更加有事沒事地找我賣弄風騷。有個秘書還大半夜地給我發短信,從12點到3點,弄得我沒辦法,只好請她到比薩餅屋,她以為我對她有意,完全不是平時恭敬的態度,而是撒嬌地嗔怪我。還給我講她和壹個男的壹起看毛片被她姐姐抓住,跟她姐姐大吵壹番的事情。
  她最後說:“我根本不想和我姐解釋什麽,我對她說:‘妳愛怎麽想就怎麽想,我說沒事就是沒事,愛怎麽著就怎麽著!’其實我真的沒有和他怎麽著,妳信不信?要不…”說完,她假裝羞澀地低下了頭,臉上竟然還浮現出壹抹紅暈。
  這挑逗也太明顯了,我只好語重心長地說出了壹番大道理,回絕了她。我說這完全是為她好,以後她會明白了。她也友好地點點頭,我壹直把她送到了地鐵口才回家。
  我不是個正人君子,但我有自己的原則。要知道這些女孩確實很有誘惑力,尤其是給壹個處女開苞,對男人來說是多麽有成就感。但是,我是公司的高層,我絕對不會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壹旦惹上了這些事,難免不會被人知道,而且現在的女孩子,天知道她們安的是什麽心,很有可能就是引火燒身。
  像那個自稱處女的,即便是處女,她的騷屄還不知道被多少人摸過,最多是生理上的處女,並不是什麽純情少女,這種人最危險。我即便不找壹個情投意合的,也寧肯找壹個雙方無欲無求的,過後壹拍兩散。
  日子壹天天地過去,天氣很快就有些變涼了,轉眼已經進入初冬。天津分公司要召開客戶會議,需要總公司領導參加講話,表示對天津客戶的重視,我當仁不讓。因為會後還要下去檢查工作,我不願意占用分公司的業務用車,就自帶了壹輛車去。
  會議開得很成功,吃完飯我就和司機下去全面了解情況去了,只讓壹個業務員帶路,其余人等全部讓他們各忙各的。我們走訪了十幾家後,我認為已經沒有必要走了,就打發業務員回去,直接回京了。
  中午的酒喝得有點多了,感覺暈暈的,我就掏出PDA看了兩篇英文情色小說——我壹貫喜歡下載壹些英文的東西,壹方面練英語,壹方面也避免萬壹別人看到中文的不妥。看著看著,我感覺有些液體滲了出來,脹脹的,憋得難受。我收起了PDA,揉了揉發澀的眼睛,倦意襲來,我就躺在後座上睡著了。
  睡著睡著,感覺車子壹會兒啟動,壹會兒停下,我睜眼壹看,車已經到了高速的盡頭。今天是周末,車輛很多,所以排起了長長的車龍。已經快六點了,今天的晚餐在哪裏我還不知道。我突然想起了小師妹在這附近買的房子,就打了個電話,壹問小師妹果真在家,就告訴司機送我到師妹家去。
  小師妹比我低兩屆,而且我們不是壹個老板,只是同壹個專業。她進校我已經是最後壹年了。她是從應屆畢業生直接考入的,壹副嫩嫩的樣子,說起話來慢聲細語的。因為性格不同,加之相差兩屆,我們之間的交往只限於系裏開會和系裏的活動,點頭之交而已。真正使我們關系密切起來的是我老婆。
  我老婆(當時的女朋友)來看我的時候,晚上住宿總是很麻煩。我們班(同屆)的女生壹個個都怪怪的,有幾個好相處的壹到周末不是回家找老公就是找男朋友去了。好在我平時喜歡助人為樂(老婆說我天生風流,下令我不許對女孩子好),幫她們修個耳機、隨身聽、臺燈、電熱杯、電爐子,裝個插座拉個電線之類的活,所以人緣還算不錯,無論敲那個房間都不會有人拒絕。
  可是老婆住過幾次就不願住了,因為那些人都沒有什麽熱情,晚上去了,她只是指給妳看哪個床,然後基本上不怎麽聊,自己看書,很沒意思。早晨走的時候只是淡淡地打個招呼。其實對她們來說,這已經算是禮遇了。
  有壹次我們看完電影回來,有點晚了,好幾個屋都黑燈了,正在樓道裏轉磨磨呢,忽然看見小師妹從廁所裏出來,就問她,她熱情地說沒問題。房間裏只有她壹個人,其他人都有活動,周末基本上不在宿舍裏住。
  第二天老婆見了我,大加稱贊小師妹,說她善解人意,溫柔可愛,還千方百計想為她介紹男朋友。我問老婆她怎麽好,老婆說小師妹讓她使用小師妹的盆兒洗,要知道女孩子最忌諱別人用自己的東西。兩個人壹直說到了半夜,第二天早晨小師妹還早早起來打好早點給她。
  從此以後,老婆再來只是在小師妹那裏住宿,不再去別處了。
  我也和小師妹漸漸熟悉起來,有兩次聚會的時候還叫上她。所謂聚會,就是男男女女湊在壹起,自己買菜自己做,買點酒吃喝完畢,打打牌而已。可是小師妹不會喝酒,不會唱歌,不會講俏皮話,也不會打牌,每到這個時候,她總是落寞地呆在角落裏,只有老婆在時她才不顯得孤單,我自己都替她難過。她倒是喜歡這樣的場面,只不過我怕掃了大家的興,所以很少找她。
  我們班有個同學看上了她,央求我去和她說,因為老婆和我的那個同學不熟悉,只有我親自來說。當我剛說完,小師妹就斷然拒絕了,這很出我的以外,因為她壹向是優柔寡斷的。我說了壹大堆那個人的好處,小師妹壹聲不吭,最後我問她:“妳到底要個什麽樣子的?”
  她吭赤了半天才說:“至少應當象師兄這樣的。”從此我絕口不提此事,也從來沒有和老婆談起。
  小師妹畢業後留了校,對於她來說也是適得其所。師妹經常在我上班時到我們家,和老婆壹聊就是半天,快到我下班時再回宿舍,所以畢業後我基本沒怎麽見到她。有時上午來的,中午就把頭天的剩菜兩個人吃得幹幹凈凈,連聲誇贊我的手藝好,老婆有福氣。中午在我家再睡壹覺,壹睡睡到4、5點鐘。
  有壹次,我去拜訪客戶,因為離家不遠,就直接回家了。那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也許是尿憋的,褲襠鼓鼓地,特別想做愛。回家開了門,直奔廁所。因為是兩口之家,所以撒尿從來不關門。因為陰莖直挺挺地,所以我只能哈著腰往馬桶裏尿。
  正尿著,我聽見踢哩趿拉的聲音,我以為是老婆睡醒了,就沒看。等她快到門口了,我說:“等會兒,馬上就完,妳看它硬成這樣。”可那個人影很快就走了,我覺得很奇怪。
  尿完了,我回到臥室,看見老婆側身而臥,我還以為她裝睡,脫了褲子和上衣,上去壹手就伸進了睡衣,抓住了乳房。老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啊!幾點了?妳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小師妹走了?”我這才知道,剛才那人壹定是小師妹。因為我起床早,所以從來不疊被子,老婆也基本不疊,只是攤開在床上,所以根本看不出有人睡過。
  小師妹壹定什麽都看到了,因為我們家的廁所外面是壹條近兩米長的通道,小師妹壹定迷迷糊糊地走到了門口,聽到我說話,看到了我滑稽的樣子,也看到了那勃起的陰莖。
  我重新穿上衣服,到了另壹間屋子,小師妹果真在那裏。她見了我,紅著臉地下了頭,我什麽也沒說,只是做了個“請”的手勢,她低著頭,快步沖出了屋子,去廁所了。去完廁所,她不顧我們的拼命挽留,堅持走了,後來她還是照常來我們家,但從此再也沒見過面。
  後來有個男孩拼命地追她,她抵擋不住,就結婚了。小師妹也真夠苦的,婚後老公常駐外地,很少回家。結婚不久她就懷孕了,可由於是酒後行房,加之懷孕前感冒吃了藥,咨詢了醫生,咨詢了我老婆,最終還是做掉了。老婆生孩子後她帶了好多東西來看,之後就很少來了。流產之後隔了半年多現在她又懷孕了,大概是六七個月了,算下來他們結婚壹年多估計基本上沒有享受過太多的夫妻生活。
  路過壹個藥店,我下車買了兩瓶“金施爾康”,給師妹補充維生素,反正這東西早晚都用得著。急切之中,也只能買這東西了,不然就不好買見面禮了。
  車子很快到了師妹住的小區,小區還比較荒涼,只有不多的服務設施,可是離小區不遠還有壹個很大的超市。在這樣壹個新開發的小區設立這樣大的壹個超市,也需要壹定的勇氣。
  我看到了小師妹挺著大肚子站在小區門口,我下了車,打發司機回公司,就和小師妹壹起到了她們家。小師妹買的是三室兩廳,很寬敞。她爸爸住不慣回家了,前些天病了,她媽媽也暫時回去兩天伺候去了。她弟弟有時過來,但是因為在清河那邊,所以也是很不方便。
  我��聊了壹會,突然聽見新聞聯播的前奏曲已經七點了,就說:“走吧,該吃飯了。”
  師妹說:“下面沒什麽好吃的,只有壹家火鍋還可以。”
  我大吃壹驚:“妳怎麽還敢吃火鍋?”
  小師妹不解地問:“火鍋怎麽啦?”
  我告訴她,懷孕期間不能吃火鍋,可能會對胎兒有影響。我說:“算了吧,還是買點菜自己作吧。”
  師妹說:“家裏沒什麽菜,這麽晚了上哪買呢?再說,做好要幾點呢?”
  我胸有成竹地說:“我保證讓妳七點四十五之前吃上飯。”
  我到了廚房,只找到兩個西紅柿和兩個土豆,我對師妹說:“妳活動活動,坐上壹壺水,把西紅柿洗幹凈,切成碎塊,再剝棵蔥,悶上米飯。等著我。”
  我要了自行車鑰匙,問了車子的樣子,就下樓騎上車只奔超市。超市確實不小,裏面什麽東西都有,臨近關門,所以到處有打折的東西賣。我挑了壹塊醬牛肉,抓了壹袋子豆芽,壹盒姜,看看花生米不錯,就拿了壹袋子。武昌魚最後兩條,打七折拿了壹條,順手拿了壹把木耳菜和壹把蒿子桿。
  回去之後,師妹已經把飯悶上了,水也已經坐開了。我把花生米洗了洗,放在炒勺裏慢慢地靠著,收拾好武昌魚,這時米飯好了,就把武昌魚上鍋蒸,接著洗菜。花生米快熟了,點了點油,再顛壹顛就出鍋了,然後炒西紅柿,加水後倒到湯鍋裏,這時米飯熟了,就用另壹個清炒蒿子桿。
  師妹在壹旁看著我有條不紊地忙活著,有時打打下手,不壹會,壹個油炸花生米,壹個醬牛肉,壹個涼拌豆芽,壹個清炒蒿子桿,壹個西紅柿木耳湯,壹個清蒸武昌魚就到了餐桌上。壹看表,七點四十五。師妹由衷地說:“妳真行,就這些東西,我兩個小時也不行。”
  我得意地說:“壹切要有計劃性,有了計劃什麽都沒問題。今天倉促點,湊呼吃吧。”
  坐到了椅子上,師妹突然說:“喝酒嗎?喝什麽酒?”
  我說白酒,她就拿來了壹瓶汾酒和壹瓶幹紅,兩個杯子。我吃了壹驚:“妳還喝?”
  師妹說:“就壹點,沒問題。”
  汾酒是她爸爸從家裏帶來的,瓷瓶的,有十幾年了,喝起來非常爽口。師妹每吃壹道菜都要贊嘆壹番,兩個人把菜吃的精光,恐怕師妹比我吃的還多壹些,因為我喝了大概有七兩,又喝了壹杯幹紅。師妹只是喝了壹點點紅酒。
  兩個人收拾了碗筷,我刷了碗,回到客廳,師妹已經沏好了茶,我坐在沙發上,覺得有點頭暈,因為汾酒的後勁上來了。師妹坐到了沙發上,又撐著扶手站起來,揉著肚子說:“吃多了,吃多了。都是妳,做得這麽好吃,讓我吃多了。陪我出去走走好嗎?”我也��想醒醒酒,就和她壹同出了門。
  小區的路燈還沒亮,可天上的月亮很好,又圓又大,應該在農歷十五前後。我們緩緩地走著,什麽也沒說。對面壹對年輕的夫妻走過來,他們肯定是遛完了彎回家,妻子挺個大肚子,總有七八個月了,挽著丈夫的胳膊,緊緊地依偎著丈夫。我看師妹目光壹直盯著他們,直到進了樓。
  這時壹陣風吹來,初冬的風已經有些涼意了,師妹情不自禁地偎依在我的身邊,我伸出了胳膊,輕輕地摟了她壹下,然後放開,她卻挽起了我,慢慢地無言地走著。
  回到屋裏,已經快十點了,我要回去。師妹說:“現在也沒車了,妳打車至少要花40塊錢,而且妳必須走到四環上等半天才能打上車,不如今天在這裏住壹宿,我還可以多請教壹些問題呢。”我想想也是就同意了。
  師妹給我找出了壹身睡衣,說是她爸爸的,就讓我去洗澡了。我洗完澡,聞聞褲衩已經有味了,就直接穿上了睡褲。我洗完回到客廳,師妹已經把客房鋪好了準備讓我睡。我讓師妹去洗,自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過了好半天師妹才出來,原來她還洗了頭。她說:“我頭發壹半會幹不了,如果妳不困就陪我聊壹會吧。”
  我明天反正也沒什麽事,就陪她聊著。我坐在沙發上,她坐在椅子上,我們東壹句西壹句閑扯著,不過我跟她共同的話題確實不多,多半是懷孕和孩子的話題。當我得知她很少補充維生素和葉酸,就有些著急了:“妳怎麽什麽也不當心呢?我看妳還不如個鄉下人呢。”
  她沒有生氣,反而誠懇地說:“師兄,妳們知道得那麽多,我怎麽什麽都不知道呢?象吃什麽東西,不吃什麽東西,根本沒人告訴我。懷孕後,我們吃了好多次火鍋呢!我們壹懶得做飯就去,現在想起來多後悔!師兄,我想問妳身上的妊娠紋有沒有辦法去掉啊?醜死了。”
  我說:“只要妳堅持抹VE軟膏,加強皮膚的彈性,就可以減輕癥狀。”
  她說:“那我現在還能不能恢復呢?”說著,站起來撩開了睡衣,我壹看,她的肚子很大,肚皮已經被撐得裂開了,妊娠紋又寬又深。因為睡褲不能遮住肚子,滑落在小腹,估計就在陰毛的上方,肚臍眼已經凸出來了。
  我對她說:“第壹,師妹,都撐成這樣了,恐怕夠嗆了,生完後壹年多時間也就好了;第二,妳的肚臍眼凸出,大概是男孩;第三?……”
  師妹急著問:“說呀!說呀!什麽呀?”
  我咬了咬牙:“第三,現在天涼了,妳應該護住肚子,不讓胎兒感覺到外界的寒冷,穿上孕婦內褲。”
  “孕婦內褲?什麽樣的?我從來沒聽說過。”
  我告訴她孕婦內褲立襠很長,可以拉到肚子上,保護腹部。她立刻說:“是嗎?明天妳壹定要陪我去買。”她又問:“那是不是還有孕婦的胸罩呢?”
  我說:“當然有,不過如果原來的能用,也不壹定非買不可,瘊貴瘊貴的,二百大幾的。”
  師妹最為精細,二百多的胸罩她肯定不舍得買。她說:“那妳看看我這個行不行?”說著,就把睡衣全部撩了上來,我壹看,下面立刻象著了火壹樣,騰地壹下就硬起來,因為師妹的胸罩太小,只能剛剛容納半個多乳房,由於剛才的活動,她的左邊的乳頭已經跑出來了。我許久未見女性的身體,所以這是自然的生理反應。
  我原來是雙手搭在腦後,背靠沙發,加之沒穿褲衩,所以勃起非常明顯,我立刻改變姿勢,改成向前俯身。壹撩開衣服,因為感覺到涼氣,所以她馬上知道了,連忙放下睡衣。她肯定也看到了我的勃起,因為人對運動的物體非常敏感。我倆大概有壹分鐘誰也沒說話。
  為了打破尷尬的局面,我主動說話:“該不該買我也就不說了,當初妳師嫂也常常這樣,我們才狠狠心,花了五百多買了兩個,可現在有壹點用也沒有了,送人都沒法送。另外,……”我又有些猶豫了。
  師妹也恢復了平靜,說:“師兄,咱們這是討論科學問題,妳有什麽指教,千萬別保留,都說出來。”
  有了她的鼓勵,我輕松多了,於是正言相告:“其實胸罩還不是最主要的問題,妳還有壹個很大的問題,妳的乳頭塌陷得很厲害,如果不弄的話,將來孩子吃奶就成了大問題,而且還會出血的。”
  師妹說:“我也看書上說了,我有時也揪了揪,用毛巾擦,可是太疼了。”
  我說:“如果妳現在怕疼,將來孩子嘬破了,剛剛結了痂,妳還得餵奶,壹吃又破了,妳還不能停,所以總好不了,還有可能引起乳腺炎。到那時大人孩子都受罪。不如現在痛,總比將來痛強。”
  師妹說:“我壹定要堅持,謝謝妳的忠告。”停了壹下,她又問:“難道沒有壹個好辦法,又不是特別疼,又能弄好嗎?”
  我詭秘地壹笑,沒有回答。師妹急了,坐到我身邊,搖晃著我的胳膊:“妳說嘛,妳說嘛,真沒勁,總是留壹手。”
  我說:“不是我不告訴妳,是妳用不上,而且還有副作用。”
  師妹說:“不管用上用不上,妳就當讓我長見識好不好?”
  我說:“很簡單,就是提前演習壹下嬰兒的吃奶動作。”
  師妹的腦子比較慢,沒有反應過來:“什麽?怎麽演習?”
  我說:“就是讓人每天吃妳的奶,時間長了不就起到比毛巾好的效果了嗎?而且順便把奶頭也吸出來了,還能保持奶管通暢。再說,吸著還舒服呢。”
  師妹明白了,能夠吮吸奶頭的人只能是老公了,連媽媽都不行。她又問:“那副作用呢?”
  我真是拿她沒辦法,回答道:“那妳說能有什麽副作用?吸著吸著不就出問題了?”
  看到我的壞笑,師妹這回明白出什麽問題了,沒有再問。想了壹下,她又問:“那妳和師嫂出問題沒有?人家說懷孕期間不能那個。懷孕以後我們從來沒有那個。”
  我笑了笑:“那是人的本能,順其自然吧。奶頭是要天天吸的,可是人不能天天作愛,是吧?”
  師妹說:“妳們沒出事嗎?懷孕還能那個?”
  我看師妹這時面若桃花,想必是春心已動,半年多沒有性生活,也真夠難為她的,我突然冒出了念頭,我何不想法上了她?
  想到這裏我就放開了,恢復了仰面的姿勢,說道:“其實,我覺得,夫妻間最幸福的時光就在懷孕這幾個月,尤其是五六個月之後。妳想,新婚雖好,可是懵懂之間,不能放開;過了壹段時間,又怕懷孕,總是別別扭扭;每月至少還有壹個禮拜因為月經不能做愛;唯有這幾個月,壹不怕懷孕,二沒有月經,每周都壹樣;再說了,懷孕以後性欲還好,分泌物也多,插進去特別順當,而且特別容易達到高潮。師妹,妳感覺到了嗎?”
  師妹這時在沙發上有些坐不住了,聲音也有些顫抖:“可是難道肚子不怕壓嗎?”
  我不禁好笑,說道:“不要這麽古板,人因為可以面對面地來,所以不是動物;但是動物的本性不能丟呀,可以從後面來呀,可以用嘴舔,可以用手摸呀。其實從後面來很舒服的,妳不想試壹試?我和妳師嫂幾乎就沒有停過,只有在她去檢查頭壹天才不做愛。住院前壹天,我們還晚壹次早壹次。我們連著幾個月都是從後面來的,現在每次都是最後從後面射進去的,她說這樣插得深,射的時候特別有勁。”
  這時候,小師妹已經完全癱瘓在我身上了,她的臉幾乎就貼在我鼓鼓囊囊的上面。我扶起了她,左手攬住她的頸,吻上了她的唇,右手從下面掏進睡衣,輕輕地解開了胸罩搭扣。在我的熱吻之下,她已經無力思考了,我對這她的耳朵輕輕地吹了口氣,說:“師妹,我來給妳吸,好不好?”
  正是“師妹”兩個字提醒了她,她壹下推開我說:“我不能對不起師嫂。”
  我又壹把攬過她,說:“咱們倆都好幾個月沒有性生活了,相互滿足壹下多好。再說,我喜歡妳呀,小師妹。”
  這純粹是胡說八道,不過正是這句話起了作用,她壹下撲在我懷裏:“我壹直喜歡妳,可是我沒有機會。我壹直想找個象妳那樣的人,可是總也找不到。我真的嫉妒師嫂。我喜歡妳,所以才每次都故意躲著妳,妳知道不知道?”我吻著她的眼淚,不停地安慰她,扶她到了臥室。
  第三部分
  我扶她在床邊坐下,右手托著她的脖子,把她輕輕放倒,左手趁機在她褲襠裏摸了壹把,睡褲已經濕了巴掌大的壹塊,而且隔著兩層布都能感覺到熱氣騰騰地。
  我把她推向右側臥的位置,以便讓她舒服壹點,要知道,肚子上壓著三四十斤的東西,仰面朝天是相當難過的。我壹邊吻她,壹邊壹粒壹粒地解她睡衣的扣子,解開後,我拉過被子角搭在了她肚子上,免得著涼,然後把胸罩向下拉開,開始親吻她的乳房和乳頭。
  師妹的乳房原來並不大,可是懷孕後乳房鼓鼓的,兩個乳頭仍然很小,紅嫩紅嫩的,象個小女孩。乳頭有些凹陷,我用舌頭不停地在乳頭上打轉轉,不時吸吮壹下,不壹會,師妹就發出了呻吟聲。
  我的左手伸進了她的內褲,壹點點地輕輕揪著她的陰毛,然後慢慢地下移,在陰阜停留了壹下,調轉方向卻伸向了後面。我把手沿著她的臀部緩緩劃過,到了她的屁股底下,輕輕地用力,示意她擡起屁股,順利地把睡褲和褲衩脫到大腿處。
  我沒有急於進攻陰部,而是緩緩地在她的尾骨溝、大腿根、肛門和會陰處反復撫摸,同時右手輕輕揉搓著她的右乳頭,嘴上親吻著她的耳朵和脖頸。還不時地從她的秘穴口蘸壹點粘稠的水,塗抹到會陰和肛門處。
  師妹估計是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前戲,不停地呻吟著。終於她熬不住了,羞澀地說:“妳進來吧。”
  我假作無知的樣子:“進到哪裏?”
  師妹用手捂住臉,低低地說:“就是那裏面。”
  我又追問:“哪裏?”
  師妹只好說:“是屄裏。”這麽粗魯的詞從小師妹的嘴裏說出來,我總覺得有點怪怪的感覺,不過也難怪,她這麽純潔的壹個人,恐怕只知道陰道和屄兩個詞,此時說陰道會更滑稽,也真難為小師妹了。
  我壹下子把無名指插進了小師妹那滾燙滑潤的洞穴,中指不停地在陰蒂和小陰唇間撫摸,大拇指停留在肛門和會陰。小師妹的陰道壁相對也比較肉嫩光滑,不象有的人裏面疙裏疙瘩的,由於是背向而臥,所以我的手指只能在陰道後壁撫摸,不能觸及她的花心。
  師妹不停地扭動著身子,嘴裏叫道:“別,別,不是手。”
  ��故意地問:“那是什麽?”
  師妹轉過身拿手輕輕地打了我的褲襠壹下,“壞蛋!是妳的……雞巴。”說完又羞紅了臉。
  我扶師妹坐起來,脫下了睡衣和胸罩,把她放倒,拉起被子給她蓋住上身,下床給她脫下睡褲和褲衩,分開了師妹的大腿:師妹的陰毛非常稀,而且顏色很淡,略微泛黃,有點像她的頭發。她的腋毛很少很淡。有的人腋毛少但是陰毛卻很濃,有的人腋毛重,陰毛更重,象師妹這樣陰毛稀疏的我還是頭壹次見到。
  更加奇特的是她的外陰:她的大陰唇並不肥厚,只是窄窄的兩個隆起,此時微微地張著口;她的小陰唇非常小,剛才我手摸時候已經感覺到了,此時還不免有些吃驚。她的小陰唇雖然已經非常腫脹了,可是仍然不能伸到大陰唇外面,不象大多數人小陰唇總是要多少露壹點在外的。
  我伸手分開,她的小陰唇極其嫩,裏面當然是粉紅色,頂端和外面也是肉色泛紅,不象成年人那樣普遍是咖啡色甚至黑色。(插壹句嘴,小陰唇的顏色絕對和性交次數無關,只是和發育有關,我的第壹個女朋友她的小陰唇就是咖啡色,那年她只有十九歲——見《青春記事(2))她的小陰唇褶皺很少,看起來就象壹個少女。
  她的陰蒂也很小,只是在陰部上端有壹個綠豆大的隆起。我把周圍的皮膚向上推了推,露出了陰蒂頭,幾乎是鮮紅色,我忍不住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師妹敏感地全身都在顫抖,看來她很少受到刺激。
  我走到床頭,打開床頭燈,調到最暗,然後關上了吸頂燈,上床扶起師妹,把她腳沖床頭,頭沖床腳,以便她的陰部能被光線照到,又不至於晃眼。師妹仍然側臥著,我讓她壹條腿伸直,壹條腿卷曲,趴到她的兩腿之間品嘗這罕見的嫩穴。
  不是我不想插進去,只是因為我多日沒做過愛,壹旦插入陰道,受到熱氣的熏蒸和淫水的浸泡,必然堅持不了三分鐘。師妹此時正處於熱火朝天之際,萬壹她沒有達到高潮,等於把她拋到水深火熱之中。雖然情理上可以接受,可是生理上確實非常難受。齋僧不飽,不如活埋。師妹的身體狀況又不允許接連幹兩回,再說我現在兩次勃起間隔時間至少要兩三個鐘頭,所以我這次必須壹下成功。
  雖然師妹要求我進去,但我知道她還遠沒有接近頂峰,她肯定是壹個來得特別慢的人。因此我只能通過做足了前戲,包括口手並用,把她送上天,然後才能滿足自己的欲望。雖然我除了我初戀的女友和老婆之外,並不喜歡吸吮其他女人被別的男人操過的地方,可是面對如此嬌媚的肉穴,我完全沒有了厭惡的感覺,情不自禁地不停地吸吮著她薄薄的兩片小肉片,不時還伸出舌頭在她的陰蒂處掃壹掃。
  我把左手中指伸進了她的小穴,緩緩地尋求著她的花心。終於找到了,她的花心生得比較靠裏,手指尖剛剛夠著。我手口並用,師妹不停地扭動著,呼赤呼赤喘著氣,胸腔裏發出了像野獸壹樣的低鳴。她突然兩腿伸直,緊緊地夾住我的手,身體不停地前後抽動,我知道她快來了,於是手上加緊了動作。其實我能動彈的只是手指頭罷了,手已經被緊緊地夾住,動彈不得。
  我的手指頭在陰道裏前後滑動,不時拿手指觸摸她的花心,她已經完全崩潰了,拿被子死死地蒙住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許久才撩開被子,已經是大汗淋漓了。我俯過身去,用沾滿淫液的嘴唇親吻著她的雙唇,用淫水浸泡過的下巴去拱她的脖頸。低聲問她:“好不好?”
  她嬌羞地說:“好!就?……太可怕了,太強烈了,感覺有點……空。”
  我脫掉睡褲和睡衣,拉住她的手去摸我的寶貝。她稍壹觸及,立即縮手。我再次抓住她的手:“怕什麽?又不是第壹次見面。”她默然無語,默認了上次的窺視。我又問:“上次見了有什麽感覺?以前見過別人的嗎?”
  她嬌羞地說:“除了我弟弟小時候,我再也沒見過。妳是第壹個呢。我當時覺得好可怕呀,太粗了,我都怕放不進去。”
  我說:“今天放進去好嗎?”她點點頭。
  我拿手把住陰莖,從她的身後屁股縫探過去。那裏已經是徹底的沼澤地了,到處壹片滑膩,我小心地把住那火熱的肉棍,順著她的陰縫蹭來蹭去,從陰道口到陰蒂,壹不小心,龜頭就會拼命地往裏鉆。我這樣做是為了吊起她的胃口,同時也為了麻醉壹下龜頭,省得過早泄精。
  她的陰道拼命地捕捉我的肉棒,我看時機已到,使勁壹頂,已經沒根而入了。我們倆同時發出壹聲滿足的歡叫,畢竟幾個月不知肉味了。我的龜頭壹酸,差點噴出來。我連忙咬緊牙關,心裏想著壹個問題,總算是渡過險關了。
  師妹突然問:“真的對胎兒沒影響?”
  我說:“放心,離子宮還遠著呢,高潮的子宮收縮會幫助胎兒成長,盡早適應外部環境。我會小心的。”她聽說做愛有益無害,就順從地配合我。雖然她沒有嘗試過這種姿勢,可是本能使她配合得天衣無縫。
  我知道她的花心所在,所以三下之中就有兩下是抵在花心之上,弄得師妹不停地低吟。我什麽話也不說,緩緩地抽插。畢竟陰道的刺激太厲害,幾分鐘後,我就堅持不住了,緊著頂了十幾下,師妹也緊緊地配合我,我猛地抵住了她的屁股,右手抓住壹只乳房,左手按住她的大腿,積攢已久的濃精就壹股股噴發了,這時師妹又叫了起來,我感覺她的小穴壹下壹下地緊握著我的肉棒,那感覺舒服極了。
  射精後,我壹下子就睡著了,大概只有幾分鐘,肉棒還插在小穴中。當肉棒軟下來,滑出小穴那壹瞬間,相信很多人都知道那是最痛苦的壹剎那,我壹下醒了。她說:“壞了,趕快拿紙。”由於我們是反向而睡,所以我趕緊起身到床頭櫃拿來紙巾,可是已經晚了,床單上流了壹片。
  我拿紙巾先堵住洪水的源泉,然後趕緊擦拭床單。擦完床單擦她的身體,大腿上流得到處都是。用了無數張紙巾終於擦完了,她說:“我的小腿上還有。”我覺得奇怪,壹摸,果真是,這才醒悟是我起身拿紙巾,殘留的精液滴到她的腿上。
  我倆都困了,相互親吻了壹下,就進入了夢鄉。第二天起來,不免又是壹通忙乎,換衣服、床單,收拾滿地的手紙,洗澡,我借著洗澡之機,難免又輕薄了壹番,然後才陪她去東單買衣服,我給她買了兩個胸罩、三條褲衩和壹些其他用品,師妹堅持自己付了帳。
  從此,我每周二或者周三,周五周六周日晚上都去師妹家過夜,有時周末上午也要回家點點卯,應��老婆壹下,因為我不願意在師妹家和老婆卿卿我我。有時她弟弟來,我就只好回避兩天,回頭加倍補償。好景不長,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壹個多月,聖誕前壹周多的壹天,我忽然收到了她的短信:我媽來了。從此以後就再也沒去她家。
  春節前幾天,我正在外地出差,又壹天早晨,剛打開手機,就有壹條短信:0:53 男 3600克 順產 母子平安。發送時間是5點多。天吶!七斤二兩,順產,也不知道小師妹那小小的小穴怎麽會容納如此之大的胎兒出生。
  過年的時候,因為還未出月所以不便看她。上班以後工作又很多,所以孩子快兩個月我才去看她。我帶了壹些自己孩子穿過的衣服,買了壹些嬰幼兒書籍去看她了。因為穿過的衣服對嬰兒最好,而書籍估計送的人也不多,我也會挑。不象有的人家生了孩子,親戚朋友送了壹大堆衣服,可真正能穿的沒有幾件。我送的禮物保證稱心如意,而且壹兩年內也不會扔掉。
  我到了她家,她母親開了門。我自我介紹是她同學,她母親告訴我,她老公已經走了,不過現在正在往回調動呢。她們母女倆可能正在睡覺呢。我和阿姨在客廳隨便聊了幾句,這時候,小師妹睡眼惺忪地走出來,看到我突然眼睛放光,她讓我稍坐,自己上廁所去了。
  她在廁所折騰了好半天才出來,對她媽說:“媽,我和師兄好久不見,您看您買點好東西好好招待壹下師兄。”她媽馬上出門去買菜了,我們來到了臥室,孩子睡在大床上,沒有睡嬰兒床。
  我今天來確實是誠心誠意地看看她們母女,並無她求,她卻壹下抱住了我的腰:“想死我了,想死我了。妳怎麽才來呢?”
  我們親吻著,她解開了我的褲帶,脫掉了我的褲子,我自己脫掉了毛衣、秋衣和內褲,她已經脫得光溜溜地鉆進了被窩,只剩下了壹件胸罩。我伸手壹摸,大腿根已經泛濫成災了。我分開她的腿,仔細地察看了側切的傷口,又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這回沒有大肚子的阻礙,方便多了。
  我壹只手進攻她的下三點,壹只手隔著胸罩輕輕撫摸乳房和乳頭。我知道她不脫胸罩的意思主要是怕乳頭沾上細菌,影響孩子吃奶,因此只是隔靴撓癢,效果也相當不錯。不壹會,她就哼哼呀呀地叫起來。
  我爬起來,俯在她身上,壹邊吻著她的嘴和胸,壹邊把早已脹痛的火熱指向了桃花源。我還想和她玩壹玩,拿著尖槍亂紮,有時紮在陰蒂處,有時紮在陰唇上,滑膩的淫水和陰唇溝自然就把龜頭引向了桃源洞口,我或是向上壹提,或是向旁邊壹閃,小師妹情不自禁地跟著向上壹挺,追尋那火熱的堅硬。有幾次我的龜頭已經陷入兩個小肉片的包圍,我卻生生地拔了出來。
  師妹再也受不了了,雙手使勁抱住我的屁股,屁股壹挺,終於把那粗壯的肉棒按進了肉穴。師妹幽幽地問:“是不是生了孩子就很松了?”
  的確,由於骨盆已經撐大,比前幾個月要明顯松得多。我卻安慰她說:“不松,還是和原來壹樣緊。好舒服呀。”師妹這才放心了。
  我們壹邊接著吻,壹邊用力地抽插。可是我還要小心翼翼地避免壓著她的乳房,這個姿勢相當累人,而且她的陰毛剛剛長出短茬,紮得我有些疼,不過正是因為有點疼,我才不至於過度興奮,提前繳械。
  我跪起來,抱住她的雙腿,壹下壹下地抽送著。師妹已經快壹年沒運動了,因此她的腰很快就沒勁兒了。我把她的雙腿放下,雙手支撐著上半身,自己的兩條腿跨到她腿的外面,讓她並攏雙腿,緊緊夾住我的棍子。這個姿勢讓我相當自由,不僅可以沿著陰道作上下方向的運動,還可以用腰部來回作圓圈運動,也可以讓陰莖前後運動,挑動她的陰道壁和陰蒂。
  由於器官緊密結合,刺激感很強,加之師妹已經久旱未逢甘露,所以師妹很快就不行了,她緊緊地咬住被子,把住了我的大腿,用力地配合著我。突然我感覺到陰道猛地收縮起來,非常強烈,就象有人用手用力地抓住我的寶貝,我感覺到有些疼,頭腦清醒了許多,射精的欲望壹下也就消退了,只是壹動也不動地體驗著陰道的抽搐。
  師妹這壹次高潮強烈而且持久,她半天沒說話,靜靜地品味著高潮的余味。過了很長時間,她才想起了我:“妳怎麽沒射呀?”
  我說:“妳的毛紮得我有點疼,再說妳抓得我那麽緊,我都射不出來了。”
  師妹羞愧地閉上了眼睛,忽然睜開眼說:“還是從後面來,好嗎?”
  我當然願意,示意師妹分開腿,然後跪到她腿中間,舉起了她的腿,並攏,再放下,我順勢改成側臥,這樣不用抽出來就完成了姿勢的變換。沒有了負擔,我這回可以咨意抽動,或采用五淺壹深,或者變換抽送頻率,或改變方向,把師妹弄得是連連呻吟。
  她的叫聲太大了,而且離孩子不遠,孩子突然醒了哇哇大哭起來。師妹連忙拍著孩子:“喔喔,小寶貝,不要哭,不要鬧,媽媽正和伯伯做好事,別哭別鬧塊睡覺。”
  孩子哪裏聽著壹套,仍舊大哭不止。我指點她餵奶,她解開胸罩上面的活動扣,露出乳頭塞到孩子嘴裏,孩子停止了哭泣,吃起奶來。
  我絲毫沒放松,加緊抽動,幾乎每次都插到最深處,師妹又動情地呻吟著,我感覺到龜頭壹陣酸癢,就緊抽幾下,師妹壹手拍著孩子,壹邊餵著奶,壹邊也配合著搖動屁股,我的寶貝驟然膨脹,壹股熱流噴薄而出,這時我又聽見了師妹的急促的呼吸,又感覺到陰莖被緊緊地握住,我猛烈地把雨露壹次次地噴灑在桃花洞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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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ccwa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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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在我心的民歌
藝文
世界副刊
陳漢平
(11月&12月徵文:校園民歌與我) 2022-11-12 02:02
人生最美好的絢麗時光多半在校園裡度過,每個人都曾是校園的子民,那些日子裡的歡樂與哀愁,唱出來都是一首民歌。
民歌現象不僅出現於台灣,也出現於世界各地。有水的地方,就有人傳唱那樣的詩歌和風雅。它不僅是一種運動,而且是一種文明。
1975年,我在洛城加大攻讀電腦博士。那年暑假,我用剛上市的微處理器晶片為學校附屬醫院設計出第一套微電腦醫療器材。那年,微軟公司創立,次年,蘋果公司創立,開啓了一個風起雲湧的微電腦時代。
那時,我對未來滿懷著夢想和希望,校園裡陽光普照、鳥語花香、草木葳蕤。科研之外,我最愛的是《詩經》《唐詩三百首》和當時名家輩出的現代詩。
正在1975年,台灣年輕學生歌手楊弦,將余光中的多首現代詩,譜成歌曲,發行專輯,定名為《現代民歌集》。這個行動深受詩人的讚許和鼓勵,隨即帶動潮流,造成了台灣八○年代蔚成風氣的民歌現象。
每人喜愛校園民歌的原因各異,我愛好校園民歌的理由是那些歌曲從各個角度完整地描繪出那一代人的心路歷程,成功地詮釋出那個年代的過去、現在和未來。
在那時,每人心中都有一種熱情、一種使命感,相信「青年創造時代,時代考驗青年」,感覺自己身上背負著歷史文化的責任。
白天看到太陽,想到的是「藍天白雲」、「守著陽光守著你」。晚上看到月亮,想到的是「三百六十五里路」、「古月照今塵」。在那個善良淳樸的年代,許多人常自命為「唐山子民」、「龍的傳人」。
在校園民歌裡,這樣無怨無悔的「國家之愛」毫無保留地表達得透徹淋漓。在那個國際局勢千變萬化、風雨飄搖的年代,這類民歌勾起了堅強的意志和無數的熱淚。
或許在當時,全世界各地的青年學子們已開始厭倦了冷戰末期的紛紛擾擾、爭執衝突,而種下了八○年代各國全面自由化和「大和解」的主因。
如今時過境遷,當年熱情已成追憶,其中感受到的教訓也已被淡忘,才會有人故態復萌地再啓戰端,導致了「新冷戰」的變種病毒又將呼之欲出。
而似乎出於預感,幾年前,瑞典皇家學院將諾貝爾文學獎頒發給六○年代美國民謠作曲家及歌手巴布狄倫。在「舊冷戰」結束之後三十多年,突然有此「懷舊」舉動,是否有人高瞻遠矚,已感受到「新冷戰」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初寒呢?如今難道還需要另一次全世界的民歌運動,才能喚醒世人的愛心和良知嗎?
當年的台灣校園民歌有另一個特色,那是一種「濃得化不開」的鄉愁。民歌運動原本就源於《鄉愁四韻》的現代詩,「故鄉之愛」自然是觸發靈感的主要題材。民歌裡的鄉愁,大致有傳統類、鄉土類、海外類三種。
傳統類的鄉愁,源於海峽兩岸多年的斷絕,政治意識上分道揚鑣,商業、交通、郵電,也老死不相往來。對來自大陸的長輩而言,鄉愁如飲窖藏醇酒,令人心醉也心碎。萬里鄉關,隔了萬水千山。他們所懷念的家鄉的親人、情人、朋友,都遙不可及。這些心情感受,由他們下一代的年輕人在校園民歌中表達出來,動人心弦、感人肺腑。
出生於台灣本土的人,也有鄉愁。農業社會走向工業化,造成了城鄉差距。年輕人離開鄉村、出外打拚,深感甘苦無人知曉,因此羅大佑唱出「台北不是我的家」。這類校園民歌對「出外人」的心境,感同身受。因此不乏本土的懷鄉作品,最令人難忘的是〈童年〉〈廟會〉〈酒矸倘賣無〉〈捉泥鰍〉等歌曲。
另一群懷鄉的人是海外留學生。他們帶著傳統的和鄉土的鄉愁,離鄉背井、遠渡重洋。這些異鄉人,面臨著生活與課業的壓力,面對著東方與西方的衝擊。從海外凝望自己的家鄉,更加感慨萬千,雖看似前程似錦、卻心亂如麻。
他們發現,遙遠的東方有一條江、一條河、一條龍。他們也發現,故鄉除了需要懷念,也需要革新。
當年歸國的海外學人們,發現「台北的天空」,除了有年輕的笑容,更充滿了挑戰,和無限的可能。
在八○年代的校園民歌聲中,台灣的傳統派、鄉土派、海外派,都走出了過去的悲情,一起同甘共苦、同心協力地邁向未來的遠景。
1985年,民歌運動正夯,青春熱情正熾,台灣政治正在革新、經濟正在起飛。那年,台灣流行樂壇推出了一首公益合唱曲〈明天會更好〉,由羅大佑作曲,多位歌手聯合作詞,再由當時火紅的五十多位歌手接力演唱。每個人的歌聲各具特色,奇峰迭起,盪氣迴腸、魅力難擋。堪稱是一樁歷史性的紀錄。
這首歌令全台灣的人心士氣大受鼓舞,到處充滿了希望,彷彿幸福就在眼前。八○年代的民歌運動,至此創造了高峰。
也在1985年,西方樂壇上也有一樁相互輝映的盛事,那就是美國作曲家昆西瓊斯所規畫的〈四海一家〉(We Are the World)演唱會,宗旨在募款救援非洲,那首歌由麥可傑克森和萊諾李奇作曲,當時參加接力演唱的名歌手共四十五人,囊括了爵士樂、搖滾樂、鄉村歌曲的各類名家,後來榮獲諾貝爾文學獎的巴布狄倫也在其中。
巴布狄倫的2016年諾貝爾獎代表作品,是他在1963年所發表的歌曲〈飄揚在風中〉(Blowing in the Wind)。飄揚在風中的是什麼呢?是「答案」。什麼問題的答案呢?是「需要多少時間,世人才會徹底覺悟,彼此尊重、和平相處?」如今都快六十年了,答案仍然飄揚在風中。
除了鄉愁之外,也有許多民歌傳唱著「愛情」。
中國最早的民歌是《詩經》,第一篇〈關睢〉:「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民歌裡的愛情,含情脈脈,深切而含蓄,甜蜜溫馨,發乎情,止乎禮。例如〈讀你〉〈忘了我是誰〉〈恰似你的溫柔〉〈你那好冷的小手〉等歌曲都是這類愛情民歌的代表。這些民歌中純純的愛,和流行歌、搖滾樂中的愛情相比,委婉得多,也沒有那麼多痛苦。不過,正因為如此,就不會不好意思表白,對方也比較容易接受。這樣的愛情,也較能獲得家長的祝福和社會的認可。
台灣校園民歌運動,如今已過了四十年。當年的許多民歌至今大家還琅琅上口,但是有朝一日,它們會不會失傳了呢?
從世界各地的民歌歷史演進看來,真金不怕火煉,好的民歌必定能經歷時間考驗,非但不會失傳,還可能成為經典。對像我這樣的民歌愛好者而言,常在我心的民歌裡,有故國的壯麗山川、璀璨文明;有家鄉的小橋流水、親情愛情;也有海外的異國風光、風雲際會。最重要的,在民歌聲中,有千金不換的,屬於我的少年歲月。(寄自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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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tharchive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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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破狼番外 by PRIEST
第一卷| 第二卷| 第三卷|番外 
 番外卷——萬古雲霄一羽毛
番外一 魂歸故裡
長庚在夢裡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他週遭飄浮著一股刺鼻的火油味,有血的咸腥,還有乾草的土腥氣。他夢見自己變成了很小的一團,蜷縮在一個破舊的背簍裡,隨著女人深一腳淺一腳的步伐顛簸著。 胡格爾有一頭烏雲似的長發,可惜身體太過瘦削,顯得頭有點大,像個支楞八叉的骨頭架子,她從亂葬崗一樣的山匪窩裡獨自一人穿過,嘴裡哼唱著蠻族的小調。忽然,她回過頭來,目光正好對上長庚的,長庚本能地瑟縮了一下,即便他已經長大成人,堅不可摧,可這個瘦弱的女人卻總是能傷害他,他對她依然有種骨子裡的恐懼。
然而她只是默默地看了他一會,並沒有動手,她臉上沾著血跡,嘴唇蒼白,神色木然,整個神魂都蜷縮在那雙眼睛裡。 那雙眼睛像是藏著驚濤駭浪的暗礁海。 胡格爾輕輕地嘆了口氣,也看不出很瘋,她伸出削瘦的手,在長庚的頭上摸了一下,口中換了另一個小調——天涯海角各地人,南北東西語言不通,然而母親哼來哄幼兒睡覺的小曲卻都大同小異,長庚有些驚詫,他從不知自己的記憶裡還有這一幕。 她背著他走過一段彷彿漫長無邊的死亡之路,然後停在山腳下,山在身後悄無聲息地燒著,濃煙向天,怨魂沉地。胡格爾抹了一把額上的細汗,坐在路邊歇腳,將小小的長庚從背簍裡拎了出來。長庚下意識地掙動著,胡格爾雙手將他舉到面前,盯著他的臉,不知在看什麼,臉上忽然現出一點說不出的惆悵與柔情。 她將小長庚放在自己的膝頭,輕輕地用手指描繪著他幼小的五官,然後俯下身來,在他額頭上輕輕地親吻了一下。 長庚沒敢眨眼,看見那異族女子的睫毛濃密如蝶翼,微微顫抖的時候,好像隨時准備飛揚上天。然後她毫無預兆地流下眼淚來,輕聲說道:「你怎麼生在這裡呀,孩子?是天把你發配來受罪的嗎?」 長庚透過多年的回憶看著她,忽然意識到,當她哭著想要掐死他的時候,她那沾滿了人血的雙手是凶狠的,然而眼神是溫柔的。而等她哭得精疲力竭,回過神來的時候,她松開了卡在長庚脖子上的手,還將一口活氣渡到了他垂死的喉嚨裡,眼神卻冷酷了下來。 每一次擦乾眼淚,她都好像把自己靈魂的一部分從身體裡蒸發出去,她越來越冷漠,和小長庚越來越相安無事。 長庚跟著她一路走,一路流浪。 直到忽然有一天,胡格爾無意中看到了長庚的腳,忽然面露驚駭,猛地用雙手摀住臉,倒退了幾步,在男孩無措的目光下崩潰似的蜷縮成一團,痛哭起來。 夢裡的長庚低頭看自己的腳,他發現他的腳趾正在奇跡般地自我修復…… 什麼叫自我修復呢? 長庚艱難地回憶了片刻,清晰的夢境突然將早年埋藏在記憶深處的東西找回來了。他想起了很小——本不該有記憶的年歲裡發生的事,那時他的腳趾中確實有一隻先天不足,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莫名其妙地自己長好了。 烏爾骨身上會逐漸體現出被他吞噬的兄弟的特徵,長好的腳趾給了胡格爾極大的刺激,那好像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她把自己的孩子製成了烏爾骨,而那個孩子的特徵開始像傳說中的那樣,在這個合而為一的小小「邪神」身上體現出來。 長庚有些悲憫地看著她,當他以局外人的視角來看待這一切的時候,突然就明白了那個瘋婆子的感受。 一個人滿懷國恥家仇的激憤,很容易作出極端的決定——比如自���,甚至謀殺親子,可那畢竟只是一刀快傷,哪怕鮮血淋漓,也總有時過境遷的時候,她卻非要選擇一條不斷凌遲自己的路。 胡格爾突然沖過來,抓起他的腳,舉起一塊石頭,狠狠砸了下去…… 那疼是真真切切的,即使在夢裡。 胡格爾發狠地彎折著他的腳趾,一邊彎,一邊魔怔似的反復道:「你不是我的孩子,你不是我的孩子……」 長庚發出一聲痛哼,卡在夢境與現實之間,整隻腳疼得幾乎沒有知覺。就在這時,一隻冰涼而有力的手忽然攥住了他的腳,剛好緩解了那火燒火燎的疼痛,長庚急喘了幾口氣,聽見有人在他耳邊低聲道:「噓——都過去了,我在這,過去了。」 長庚茫然抬頭,只見週遭忽然場景大變,他的身形逐漸拉長長高,依然遍體鱗傷,無邊的寒冷猶如要浸到他的骨頭裡,關外孤絕無緣之地,他眯起眼睛,見一人逆光而來,大氅獵獵,步履堅定,腰間掛著一個玄鐵的舊酒壺。 那個人雙手穩如鐵鑄,而眉目卻能入畫,對他伸出一隻手,問道:「跟我走嗎?」 長庚看著他,身心幾近虛脫,一時說不出話來。 「跟我走,以後不用再回來了。」 長庚一把抓住了那隻手,由他牽著往前走去,他覺得自己越長越高,越長越有力,一步彷彿能邁過千山萬水。走著走著,他突然回了一下頭,看見苦寒的關外與群狼漸漸地被他拋在了身後,胡格爾穿著她那條鵝黃的裙子,梳著未嫁娘的頭,默默地注視著他。而她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人,剛開始是個小男孩,而後隨著長庚自己長大,他也一步一步地變成少年、青年…… 他長著一張和長庚如出一轍的面孔,與胡格爾並肩站在一起。 胡格爾忽然偏過頭,拉下他的頭,踮起腳在身邊那年輕人的額上親吻了一下,然後他們一同目送著長庚遠去。 長庚驀地睜開眼,天光已經大亮,他突然有種不一樣的感覺,好像有生以來就捆綁在他身上的枷鎖突然不見了,身體輕快得幾乎有些不習慣。週遭飄著一股安神散的味道,長庚一抬眼便看見陳輕絮默默地坐在一邊,手持一卷,見他醒來,陳輕絮輕輕地沖他豎起一根手指,長庚順著她的視線一扭頭,見顧昀已經靠在一邊睡著了,一隻手還搭在他的肩上。 他心裡悠忽一跳,一時間萬般滋味上了心頭。 陳輕絮非常識趣地將書捲成一卷,點好安神散,斂衽一禮,靜靜地退了出去。 一片靜謐中,長庚只能聽見那人清淺的呼吸聲,他緩緩地捉住放在自己肩頭的手,十指相扣地困在手裡,默默地注視了顧昀片刻,摘下他臉上的琉璃鏡,然後小心翼翼地在顧昀的嘴唇上輕輕碰了一下。 可惜這蜻蜓點水似的偷吻沒能驚動顧昀,長庚只好無奈地略微加重了動作,輕輕地舔開顧昀的唇縫,聽見他呼吸的頻率終於變了,他才把顧昀整個人拖過來圈在手臂裡,想讓他躺得舒服些。 顧昀沒有睜眼,只是習慣性地拍了拍他的後背,含糊地哄道:「睡吧,我在。」 長庚微微合上眼,心滿意足地將頭埋在他的頸窩中。 噩夢結束了。 然後戰爭也結束了。 西洋聯軍的降書送抵京城的那天,沈易派人發急件請示顧昀以什麼方式護送入城。 顧昀簡短地回函道:「巨鳶。」 十一年前,加萊熒惑用一艘巨鳶混入西北雁回小鎮,在大樑上空投下了一片陰影,那片陰影也是一代天子從小鎮走向千裡之外帝都的起點。而今,硝煙散盡,風雨初歇,彷彿也正要來這麼一場首尾照應的結局。 京城不像雁回小鎮,城中沒有規劃接引巨鳶的功能,只好由北大營負責防務,在九門外的護城河上開辟一條通路,內城供人圍觀的地方豎滿了袖珍版的鐵柵欄,防止看熱鬧的人太多擠到水裡。 新皇率百官親自赴城外迎接,等到傍晚時分,一整排的巨鳶才歸雁似的自南面而歸。千萬條火翅在黃昏中旋轉著,夕陽透過蒸汽,將巨鳶群鍍了一層流金,轟鳴聲自幾裡以外傳來,落日一般依次落入護城河中,融金入水,繞城而行。 巨鳶上所有將領列隊甲板,山呼萬歲。 圍觀的百姓將成千上萬只河燈推入了水中,浮沉千裡,熒火冉冉,載著魂歸故裡。
——本篇完——
番外二  故人餘情
顧昀回京後足足有小半年沒出過門,剛開始還好,他有一陣精神很差,不耐久站久坐,昏昏沉沉地一碗藥下去,一天也就過去了。可是等到冬季將近,他的身體漸漸好轉,顧昀就有點受不了了。 忙得昏天黑地的時候,他天天都想一頭扎進溫柔鄉裡休息個肉酥骨爛、終日不起,然而好不容易過上夢寐以求的日子,他又快要閒出毛病來了,一天到晚沒事幹,跟家裡那隻嘴碎的賤鳥互相折磨,把那八哥折騰得形銷骨立,恨不能自絕於人世。 大概有些人天生就是要睡硬板床的,一身賤骨頭,錦繡叢中躺久了腰疼。 終於,連皇上都看不下去了,在臨近冬至的時候,把顧昀放出來上朝了。 那天正趕上顧昀要休沐,頭好幾天他就有點提不起精神來,晚上也沒睡好——雖然他頗為自制,不至於翻來覆去,不過長庚還是察覺了——顧昀沒睡著的時候為了不吵他,總會下意識地把呼吸壓得又低又綿長,有時幾乎聽不見。 長庚問起,他也不說,問急了就開始胡說八道,反正以顧某人的油嘴滑舌,但凡他不想說的事,用錐子撬都找不到能下手的地方。 大梁朝除年節之外,正三品以上的重臣日常都是輪流休息的,以防萬一出事找不著能負責的人。換言之,雖然顧昀這一天能休息,但不代表偷偷溜出宮夜宿侯府的皇帝陛下也能休,新政伊始,長庚手頭一大堆事,他還是要清早起來趕回去幹活。 結果他發現顧昀也是一身打算出門的裝扮。 「這麼冷的天多穿點,」長庚隨口道:「對了,你幹什麼去?」 顧昀正經八百地胡扯道:「我去郊外遛遛馬。」 長庚抬頭看了一眼外面嗷嗷嚎叫的西北風,又看了看顧昀重傷初癒明顯沒什麼血色的臉,皺了皺眉:「什麼?」 顧昀瞥開視線,看天看地,反正不看長庚,拒絕交談。 長庚來不及在侯府對其展開嚴刑逼供,只好在臨走的時候匆忙沖霍鄲使了個眼色。自從眼睜睜地看著自家侯爺病骨支離,被陛下親自背回來之後,霍鄲就果斷變成了一枚吃裡扒外的眼線。 顧昀耳目不便,一時半會沒能察覺到自家後院多了個叛徒,等長庚出門,他才鬼鬼祟祟地披上外衣,吩咐下人備了輛十分低調的馬車,只帶了個霍鄲,多餘的侍衛都沒用就出了門。 霍鄲:「侯爺,哪兒去?」 顧昀含糊地哼唧了一句什麼。 霍鄲:「侯爺,您牙疼啊?」 顧昀:「……」 霍鄲難得看見他一臉「難言之隱」的模樣,心道:難不成這是要背著陛下去尋花問柳? 可看顧昀那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似乎又不像是要出門尋歡作樂的。 倆人大眼瞪小眼良久,車簾裡灌進來的涼風把暖爐都給吹熄了,顧昀才終於從牙縫中擠出仨字:「護國寺。」 霍鄲震驚地想:我家侯爺早晨起來肯定是吃錯藥了! 顧昀憤怒地摔上車簾:「看什麼看,還不走!」 顧帥在北疆的時候,曾經暗暗許過願,想著如果長庚身上的烏爾骨真有解,他就去護國寺上一炷香,不過一直未能成行。這白眼狼當時許願時或許有幾分虔誠,等時過境遷,早就忘恩負義地把佛祖拋諸腦後了。 這一陣子不知怎麼的,顧昀夜裡接連做一些古怪的夢,夢見一排光頭和尚整整齊齊地沖著他念經,那一片腦袋鍇光瓦亮,往一個方向搖晃,阿彌陀佛一宿,他第二天起床都還在頭暈,這麼連著念了三四天,顧昀總算是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當年發下的「宏願」,明白了這群禿驢為何而來。 於是趁著休沐,他要萬般不情願地前往護國寺上一炷香。 趁著寒冬臘月、非年非節的日子,山寺裡訪客稀少,顧昀急匆匆地趕了個大早,做賊似的悄悄潛入護國寺。此時,山間迷霧沒散,石階上掛著一層露水,週遭一片幽靜。顧昀卻一點也欣賞不了,只顧低頭走路,腳步飛快,趕投胎一般地風馳電掣拾級而上。 霍鄲生怕他摔著,心驚膽顫地跟在後面一路小跑,半個時辰的山路,倆人不到一刻的工夫就走到了頭,轉眼已經到了香殿門前。 霍鄲急喘了幾口氣,戰戰兢兢地問道:「侯爺,咱們來這幹什麼?」 顧昀一腦門官司,咬牙切齒道:「上香。」 霍鄲:「……」 他還以為這位爺這般來勢洶洶,是專程來討債尋仇的。 護國寺中僧人的早課已經開始了,晨鐘聲聲,香殿中蒲團擺放儼然,旁邊有個素色僧袍的和尚正背對著正殿敲木魚,默默念經。 顧昀目光四下一掃,見遠近沒人注意到他,便飛快地躥進香殿中,捏著鼻子抓了一把銅錢碎銀扔進功德箱裡,然後十分嫌棄地拈起兩根香,一抖手腕點著,伸長了胳膊,盡量讓那香煙飄不到自己面前。 顧昀拈著香,抬頭掃了一眼面前的金身佛像,心道:我要拜這玩意嗎? 然後他只用了一眨眼的工夫就作出了決斷:去他的。 他連個拜的姿勢也沒有,紆尊降貴地沖那佛像一點頭,彷彿已經算是給足了佛祖面子,迅疾無比地將手裡的香往香爐裡一插,轉頭對霍鄲道:「上完了,走。」 霍鄲:「……」 霍統領還是頭一次知道有人拜佛拜得這麼趾高氣揚——他們家侯爺與其說是來拜佛的,還不如說是等著佛來拜他的。 就在顧昀速戰速決地應付完這炷香,抬腿打算要離開大殿時,那躲在旁邊敲木魚的和尚突然站起來回過頭來,笑眯眯地沖顧昀一稽首,比劃道:「侯爺安好?」 顧昀:「……」 他做了完全的准備要避人耳目,誰知居然在香殿裡和瞭然那臭和尚冤家路窄,出門前準是忘了看黃歷。 瞭然和尚笑容可掬地沖他打手勢問道:「侯爺所為何來?想必不是祈福。」 顧昀神色有幾分不自然地回道:「還願。」 瞭然和尚道:「侯爺既然是還願,為何不心誠一點,這樣來去未免也太匆匆了。」 顧昀暗道「晦氣」,臉上卻客客氣氣地微笑道:「心意既然到了,何必執迷於形式?大師著相了吧?」 瞭然雙手合十,稽首做禮,坦然道:「顧帥慧根天然,令我等修行中人感佩,確實如此——不過侯爺能想起來老遠趕來還願,想必許願的那一刻心意是無比真實的,如今來還,自然也是來和我佛推心置腹的。」 顧昀無言以對,只好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 瞭然:「天氣寒冷,侯爺不如來貧僧禪房喝杯茶?」 顧昀:「不敢打擾,大師忙去吧,我……嗯,我大老遠也算來一趟,自己四處轉轉。」 瞭然微笑著沖他再三做禮,施施然地飄出香殿。 只見那高僧出門後走了約莫有百步的光景,突然拎起僧袍,邁著小碎步顛顛地跑了回來,賊頭賊腦地往香殿裡一探頭,見顧昀那十分不敬的渾蛋果然老老實實地又轉回了蒲團面前,滿臉不樂意地跟蒲團大眼瞪小眼片刻,然後取香重新點上,捏著鼻子憋出了一副虔誠的模樣,卻連背影都能看出此人不甘不願的心。 高僧欣賞了一番顧昀憋屈的背影,頓感心滿意足,高高興興地提起僧袍,又邁著四方步溜走了。 顧昀回家以後用艾草葉泡水從頭到腳洗了三遍,並且將霍鄲叫到一邊,嚴肅地威脅道:「我知道你沒事愛跟長庚嚼舌根,但是今天的事,膽敢跟別人洩露出一個字,拿你軍法處置。」 霍鄲:「……」 顧昀走出兩步,猛地扭頭,正對上霍鄲一臉忍笑又不敢笑的扭曲表情。霍鄲嚇了一跳,活生生地把賊笑憋回去了,二話不說,掉頭就跑。 直到多年後,長庚也沒能打聽出顧昀那天到底幹什麼去了,可見顧帥軍威猶在。 不知是不是顧昀難得一次誠心拜佛,佛祖這次給了他一份買一送一的大禮。 第二天下午,陳輕絮來訪,帶來了一紙藥方。 「宮裡找尋許久,沒能翻到線索,」陳輕絮道:「反而是從神女秘術的那本書上找到了一點有用的東西,可以解陳年舊毒。只是大帥的耳目多年損傷,即便解毒,日後也只能等著慢慢恢復,恐怕……」 恐怕想完全痊癒是不可能了。 陳輕絮:「您想試試嗎?」 顧昀掃了一眼旁邊欲言又止的長庚,毫不猶豫地接了過來——管不管用另說,但要是能讓長庚安心一點,他倒也不在乎多喝幾缸藥湯子。那藥入口的時候,他就覺得這股味道有點熟悉,只是一時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聞過,當時想來是喝過的藥實在太多,難免有幾味重疊的,便沒往心裡去。 反倒是長庚十分緊張,一打奏摺看了足足兩個時辰,每隔一炷香的時間就要分神抬頭問一遍他什麼感覺。 都是沉屙舊疾,才一服藥下去,能有什麼感覺? 顧昀半哄半騙道:「好多了。」 長庚忙問道:「哪裡好多了,摘下琉璃鏡能看見我嗎?」 顧昀瞥著長庚笑道:「看得分毫畢現,每根頭發都歷歷在目,蒙上眼都能一清二楚。」 長庚聞聽此人又不說人話,便將御筆往旁邊一丟,打算過去和他好好「談談」。 顧昀嬉皮笑臉地一抬腿,穩准狠地給皇上吃了個「絆馬索」,腿法猶勝當年,長庚猝不及防地磕絆了一下,一時沒站穩,直往他懷裡摔去,那貨還沒心沒肺地伸開胳膊等著接,長庚自己嚇出一身冷汗,唯恐自己這麼大個人砸下去壓著他,手忙腳亂地伸手在椅子把手上一撐,怒道:「顧子熹!」 顧昀一臉壞笑,咸豬手在長庚腰間飛快地佔夠了便宜,長庚讓他摸得心頭火起,又擔心他吃不消,完全不敢碰,只好黑著臉扣著他的手腕拎出來按在一邊。顧昀也不掙扎,側頭順勢在長庚的小臂上親吻了一下:「唔,香。」 長庚簡直說不出話來:「你……」 忽然,顧昀神色一變,手腕一翻便掙脫了長庚:「等等。」 長庚忙自己站穩:「怎麼?」 顧昀非禮他家陛下的時候,鼻尖無意中蹭到了自己手腕上的舊珠子,一股極細的味道從那木頭珠子的縫隙中冒出來,輕得大概只有顧昀和狗能聞得到,他忽然就想起陳輕絮的藥方為什麼聞起來那麼熟悉——那股藥味和他手上這串珠子溢出的淡香居然如出一轍。 多年來,顧昀跟這串木頭珠子分分合合,他沒太在意過這東西,這些小珠子卻彷彿賴上他一樣,不管經歷什麼都始終相伴身側。 顧昀將鮮少離身的珠子摘了下來,試著擰了幾顆珠子,最後試到了一顆最大的隔珠上,在他指力之下,居然露出了一條淺淺的縫隙,而後一聲脆響,那珠子在顧昀手中一分為二,露出內裡的乾坤來——裡面居然藏了一顆藥丸。 兩人一時間面面相覷,長庚將整個皇宮翻了個底朝天,為了找解藥的蛛絲馬跡,卻不料真正的解藥原來就藏在顧昀身上,跟著他風裡來雨裡去,相伴了整整十一年多,直到陳輕絮靠自己找到瞭解藥配方,它才肯露出一點端倪。 顧昀忽然忍不住笑了,伸手捏起那枚藥丸,笑道:「這小東西怎麼和先帝的脾氣一模一樣?」 都是不合時宜的狠毒,不合時宜的溫情……不合時宜的劇毒,不合時宜的解藥。 「大���兄看著你呢。」
——本篇完——
番外三
(一)
「小師父!」 瞭然和尚抬起頭,看見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踉踉蹌蹌地向他跑來,她那小臉髒得花貓一樣,兩隻手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塊面餅,認認真真地遞給他道:「小師父,我爺爺讓我給你送來的,快吃。」 瞭然知道這可能是人家擠出來的口糧,自然不敢要,連忙推拒。可他說不出話來,眼前這丁點大的鄉下孩子又看不懂手勢和臉色,只會瞪著一雙懵懂的圓眼睛,執意把面餅往他手裡送。 面餅硬得堪稱堅不可摧,活像玄鐵打的,可是離得近了,依然能聞到一股糧食的香味。瞭然的喉嚨不受控制地滾動了一下。他如今也才十來歲,正是抽條長個子禁不住餓的年紀,剃了光頭顯然無助於辟榖,餓了這許多天,他早就眼前發黑,恨不能把腮幫子上的肉咬下來生吞。眼前的面餅於瞭然,彷彿是個天大的誘惑,他只能在心裡拚命念經摒除雜念。 這時,地面傳來可怕的震動,一隊披甲執銳的人從遠方跑來,周圍原本神色麻木的百姓們頓時露出惶恐驚懼。 瞭然忙跳起來,將小女孩撈起來擋在身後。他緊張到了極致,周身的肌肉硬得發疼,但臉上還是裝出了一副紅塵檻外不問世事的模樣。接著,瞭然將雙手緩緩合十,頂著一後背的冷汗,沖那些跑過來的暴徒稽首做禮。 身著鐵甲的暴徒們果然停下來看了他一眼,為首的一人遲疑了片刻,不端不正地回了個禮,隨即一招手,瞭然聽見他含糊地說了一句:「這和尚一念經,我總覺得佛門面前那什麼……不太吉利,今天就算了吧。」 說完,這伙人跟著頭目稀稀拉拉地走了,等確定暴徒們真的不再回來,方才有劫後餘生的人悄悄跑過來,給瞭然鞠躬道謝。 瞭然心神俱疲地挨個還禮,又把掉在地上的面餅撿起來,還給嚇壞的小女孩,本想拿袖子給她擦擦眼淚,結果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的袍子髒得看不出底色來了,便又訕訕地放下手。 他把外袍脫下來,內外翻轉後穿在身上。瞭然希望能盡可能地保住自己出塵的樣貌,能唬住這些暴徒一時是一時——這是暴徒叛軍與朝廷對峙的第十天,外有鐵甲圍城,城中補給岌岌可危,叛軍裡也是人心惶惶,這幫亡命徒心情壓抑、無處排遣的時候,便要拿城中百姓戲耍開心。幸而本朝受佛教影響深遠,再喪心病狂的人,見了出家人也多少還有些顧忌,瞭然雖不能說話,卻長了一副好相貌,天生帶著一股仙氣,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用自己這點裝樣子的「仙氣」盡可能地保護周圍的人。 這一年,瞭然十四歲。 剛開春的時候,他那不知雲游到了何方的師父突然回來,將他叫到身邊聊了幾句,然後神神叨叨地對自己這關門小弟子說道:「你小時候曾經問過為師,何為眾生,現如今你也大了,那就自己去看看吧。」 護國寺中,僧人須得有了一定年齡和資歷才能外出遊歷,瞭然是第一個以少年之身出門的,眾僧人都說小師叔慧根獨具。少年啞僧花了大半年的時間四處流浪,一路化緣而行,他受過乞丐的朝拜,也因為模樣俊俏險些被女匪捉走做童養相公,甚至被為富不仁的大戶人家硬拉回家,要請他做法驅鬼。不過總而言之,雖然偶爾會遇上些意外情況,但他隨身帶著覺遠大師的親筆信和護國寺的文牒,一路所遇寺院驛站還是給了他這半大孩子很高的禮遇,基本算一路平安。 直到他倒楣催的,趕上了這場匪禍。 閔州水軍督察新官上任,非要點上三把邪火,第一把便拿境內紫流金走私下手,不料地頭沒踩明白,將前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官匪勾結那點破事都扯了出來。惹了事,還沒本事收拾,這位新任督察一時不察,導致事態不斷發酵,最後,閔州境內的亡命徒們乾脆鋌而走險,與東海一線的倭寇勾結,組成了一支叛軍,就地造了反。 海盜、倭寇,與匪徒沆瀣一氣,連佔數城,到一個地方,就先殺地方官,然後強佔老百姓的房子,劫掠人家的積蓄,再將百姓都驅趕到外面,集中看管,一旦跟朝廷軍隊硬碰硬,就把老百姓驅趕到陣前做人盾。 不幸雲游到此地的瞭然成了人盾中的稀有品種——他是個光頭的人盾。 匪徒作亂與民間起義不同,哪怕是暴民作亂,叛軍也大多是苦出身,不到失去理智,不會故意做出太傷天害理的事,可是這伙私運紫流金出身的亡命徒卻是不能以「人之常情」忖度的。 瞭然不知道自己被扣在城中多久了,他發愁地蹲下來,拍著哭得打嗝的小女孩,跟旁邊的人借來一碗水,一邊咽著口水,一邊把干餅子泡軟,掰著喂給那小孩吃。 女孩問道:「小師父,來救我們的人什麼時候才能來?」 瞭然眉梢一動,還沒來得及打手勢,就聽見旁邊有個漢子嘆道:「救我們?唉,娃娃,別想啦,等死吧。」 元和皇帝重文輕武,腦子有病。自收復北蠻之後,他就以「有傷天和」為名,開始潛移默化地打壓朝中武將,尤其安定侯顧慎與長公主夫婦先後辭世之後,那皇帝老兒更是離譜,竟雪藏了國之利器玄鐵營,乃至於這幾年朝中忠臣良將老的老、走的走,青黃不接。 暴亂剛開始,朝廷派來個酒囊飯袋當將軍,一來就中了倭寇的埋伏,還激怒了盤踞在此處的匪首,此人唯一的用途,就是讓叛軍探明了朝中兵將虛實,以及給了他們拿老百姓當人盾的靈感。 朝廷這才知道事態失控,接著又派了新人來,這回更讓人絕望——此時,在外圍城的前鋒將軍姓顧,不管是個什麼名門之後吧,反正人才十五歲,而且顯然沒長三頭六臂,也看不出怎麼天賦異稟,僥幸從戰場上活著回來的人,都記得那少年將軍看見一群衣衫襤褸的「人盾」時,那近乎驚慌失措的目光。 他的目光洩露了自己的底細,這小將軍不但是個孩子,恐怕還是個沒見過血的孩子。 他一時驚慌後竟沒能壓住陣腳,被埋伏的群匪偷襲個正著,若不是剛好來了援兵,險些全軍覆沒,明顯是個不能指望的。 瞭然暗自嘆了口氣,心裡十分茫然,感覺自己就要死在這了。
(二)
在此時還是少年的一代高僧看來,眼下的境遇差不多就算「苦海無邊」了,然而佛法至此,似乎並沒有什麼用,他是泥菩薩過江,自身尚且難保,更遑論要度誰。 瞭然百無聊賴地靠著牆根發了一會呆,忍不住想起自己在護國寺的日子。 他是護國寺前住持覺遠大師一次游歷途中撿回來的棄嬰,出身不明,天生不能說話,注定了不能登科入仕,也難以習武從軍,覺遠大師覺得他與佛門有緣,就收做了關門弟子。 元和皇帝年間,日子最好過的,除了那些個世家公卿外,大概也就是僧人了。皇帝自己就篤信佛祖,朝野內外自然也一片上行下效,個個沒事誦經唸佛,逢年過節,夫人小姐們都排著隊去寺廟裡解囊上香……就連眼下這群亡命徒,雖說推小和尚出去當人盾毫不手軟,卻也不會當面作踐他。 護國寺是百寺之首,寺中高僧往來宮禁,雖無實權,影響力卻猶勝天子近臣。覺遠大師收了瞭然這個弟子之後,就退隱了,將住持之位傳給了大弟子了痴,自己長年雲游在外。瞭然鮮少能見師父一面,平時都是師兄照顧他日常起居,給他開蒙講經。 師兄年輕的時候,模樣堪稱英俊,只是長年面帶憂郁,不苟言笑,嘴角眉心間總是有一道繃出來的褶皺,像是終生未曾開懷過一樣。了痴師兄有時候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親自擦拭佛像,或是一個人於香殿中打坐參悟,小和尚瞭然不明所以,只會笨拙地效仿。 了痴挑著大水桶去清理佛像,瞭然就抱著他玩沙子的小桶,跟著打一小桶清水,也爬到香案上給大佛爺擦腳。 了痴在青燈古佛下靜坐,瞭然小和尚就抱著個蒲團與他比鄰而坐,時常昏昏欲睡,不是栽倒在了痴師兄身上,就是從蒲團上一頭摔下來。每每這時,瞭然就擦擦口水,迷迷糊糊地重新爬回去,盼著師兄領他回去睡覺。 了痴和尚沉默寡言,瞭然是想說也說不出來,這古怪的師兄弟相處起來一點也不熱鬧,默無聲息,但又相依為命。了痴師兄會在他睡著了以後,把他抱回禪房,會在寒冬臘月裡把他趕回去叫他穿棉衣,甚至會面無表情地給他擦鼻涕。瞭然就像只戰戰兢兢的小動物,不用特意召喚,總是充滿依賴地圍著師兄轉,一步不敢稍離,拿師兄當他的主心骨。 不過孩子總會長大。 後來,瞭然從一個一隻手就能拎起來的小光頭,抽條成了日漸俊俏的少年,心也越來越野。他不再是師兄的小跟屁蟲,也不再滿足於每天在寺裡日復一日的敲鐘誦經,總是想去看看外面。每每有外來的僧人借宿護國寺,瞭然都要湊上去,如飢似渴地聽人講外面的見聞。 師兄說,出家之人當六根清淨,總是心浮氣躁可不行,瞭然日復一日地壓抑著自己渴望入世的心,隱約覺得自己是不太清淨的,和佛祖好像也不是那麼有緣。好不容易得到了師父他老人家的首肯,瞭然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要逃離護國寺。臨走的時候,了痴師兄替他打點行囊,一路將他送出城。 這十幾年裡,了痴如他父兄,他目送著瞭然走向寺外的萬丈紅塵,細碎地將他從頭叮囑到尾。 瞭然當時覺得他囉嗦,此時身如危卵,方才感覺到一腔惘然。他想:要是師兄知道我現在在這,會擔心我嗎? 天漸漸黑了,瞭然和幾個了無生趣的「人盾」蜷縮在一起,一顆一顆地掐著佛珠,假裝念經,其實心裡十分悲觀。他剛剛在上一個驛站給師兄寫過書信報過平安,緊接著就變成了一枚光頭盾,想必等他的信送回寺裡,死訊也該一並抵達了。 到時候,師兄會給他念往生咒嗎? 會哭嗎? 還是四大皆空地祝他早登極樂? 瞭然想到這裡,心裡又生出一個更憂愁的念頭:我修行不認真,身上也沒什麼功德,倘若死了,夠得上去極樂之地嗎? 一個和尚,不明不白地死在亂軍之中,連皈依都不行,瞭然心裡更加沉重,一時間,本著「盡人事聽天命」的想法,他居然真就臨時抱佛腳地念起經來。就在他在梵聲中漸漸忘我,沉靜下來的時候,身邊突然傳來腳步聲,瞭然嚇了一跳,猛地睜眼,只見三四個叛軍從他身邊經過,徑自往後面的茅屋中走去。 茅屋是城中被扣留的百姓們拼湊起來給老弱婦孺們躲藏的。 瞭然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這些叛軍要干什麼,旁邊一個漢子已經叫罵出聲道:「這些狗娘……」 同伴飛快地按住了那漢子,死命捂上了他的嘴,堵住他的話。 瞭然呆了片刻,這才驀地明白過來,一股少年熱血裹挾著怒氣直沖到他腦門。這時,其中一個暴徒卻去而復返,他回到瞭然面前,避開少年僧人噴火似的目光,在自己懷裡摸了摸,摸出一個冒著食物香氣的油紙包,放在瞭然面前,低聲道:「素油做的,師父吃吧。」 說完,這暴徒又抓了抓自己的頭發,雙手合十,對著瞭然拜了拜,口中念道:「阿彌陀佛。」 然後他轉身追上自己的同伴,大步走向畜生道。 瞭然緊緊地盯著油紙包裡的小點心,有那麼一瞬間,他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 一個罪大惡極的叛軍暴徒,即將卑鄙地去向無辜的人發洩獸欲,路上卻順便拜了個佛。 他也求佛祖保佑嗎? 他也想求佛法度他嗎? 師父,何為眾生? 眾生往何處去? 瞭然愣了片刻,猛地跳起來,在身邊人緊張的聲聲阻攔裡,撒腿追了上去。
(三)
瞭然知道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我要跟他們拼了。 他撿起一塊石頭,追至茅草屋內,碎沙石磨破了他的手心。他看見方才那幾個暴徒已經沖進了茅屋內,一個人正背對著他,守著門不讓人往外逃。 瞭然胸口劇烈地起伏著,盯準了那人的後腦勺,准備犯殺戒。 可是普通人要下殺手尚且過不了自己這關,何況瞭然還是個出家人。他腦子裡轟鳴作響,三魂七魄彷彿被活活扯成兩半,就在他痛苦地下定決心,高高舉起手中大石即將往下砸的時候,那人卻毫無預兆地自己倒下了。 瞭然:「……」 他傻乎乎地舉著凶器,愕然地抬起頭,只見對面站著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姑娘,面無表情地抓著一把銀針,不知用了什麼神通,把那幾個暴徒全部放倒了,一個個不知死活地倒在地上。 那小姑娘和他對視一眼,目光在他的僧袍和光頭上逡巡了片刻,冷冷地問道:「我聽說有個小和尚是護國寺的?你嗎?」 瞭然張了張嘴,喵都沒喵出一聲,傻乎乎地跟對方大眼瞪小眼。那少女倒也沒有不耐煩,想了想又道:「我是太原府陳家的人,你師父是覺遠大師嗎?」 瞭然茫然地點點頭,少女長眉一挑,皺眉道:「算了,那你先跟我進來吧。」 瞭然懵懵懂懂地跟著那少女走進了茅屋,迎面撞上一個文士打扮的青年。那青年文士緊張地問道:「沒事吧?」 「擺平了。」少女隨口道,又指著瞭然說道:「這是個護國寺來的小和尚,這位是姚大人。」 那青年忙道:「不敢,後學如今賦閒在家,不過一介草民……」 少女快言快語地打斷他道:「行,那叫你姚公子——那位將軍呢?已經走了嗎?」 姚公子忙壓低聲音道:「是,顧將軍說都安排好了,只是……」 「怎麼?」 姚公子有些猶豫道:「到時候兵荒馬亂,我怕城中百姓們驚惶下會再添傷亡,顧將軍也有這個顧慮,要是能想方設法將眾人集中在一處就好了,只是這樣一來,又怕打草驚蛇,再者……這城中百姓幾次三番被當成人盾,眼下已經成了驚弓之鳥,我恐怕驚弓之鳥是不會落在一棵樹上的。」 他這話一出,兩人都沉默了起來,這陳姓小姑娘不知師承何處,身手極好,會偷襲,卻不太清楚怎麼把人趕到一起。 這時,一邊沉默不語的啞僧終於弱弱地伸出一隻手,比劃道:「我……我能試試。」
(四)
那是後來的安定侯、臨淵閣兩位股肱,與兩江總督姚鎮的第一次匆匆相逢。 那時,安定侯顧昀還是個會臨陣怯場的半大孩子,兩江總督姚大人只是個罷官回家的窮秀才,瞭然大師還不是人間優缽羅——他此時的水準,大約只配當一朵人間狗尾巴花,而陳輕絮也還是個只會橫沖直撞的小丫頭。 瞭然夥同陳輕絮與姚鎮,連夜將那幾個暴徒的屍體藏好,隨後約定了時辰和暗號,分別行動。 隔日傍晚,城中百姓們發現,人流正在自發地往一個地方匯聚。 少年啞僧不知從什麼地方弄來了水,好好把自己打理過一遍,他坐在夕陽下的一塊大石上,手持念珠,合目默誦經文,身邊有一群人跪聽——都是姚公子安排的。 人在絕望的時候,特別渴望能有一點精神寄託。 在有心人的刻意引導下,迷茫恐懼的百姓紛紛往大石頭處聚攏。有些膽大的,也跟著跪在大石下,有些則在樹後、牆角躲躲藏藏偷偷看。 ���開始,叛軍們沒管這些柔弱的人盾,有的看熱鬧,有一些甚至也加入了其中,想趁機受一受佛光普照,求佛祖保佑城外圍城的朝廷鷹犬自己蒸發。 而等他們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夕陽已經開始往下沉了,瞭然熠熠生輝的光頭將城中大部分的百姓吸引到了大石頭附近。陳姑娘混在人群裡,悄然將一把針扣在手中,她緩緩矮下身,褲腿上別著一把匕首。 「都閃開!」一個叛軍小頭目第一個意識到不對,他抽出刀,指著聚在一起的百姓,「滾回去!滾!不許聚在一起!」 瞭然後背汗毛都豎起來了,悄悄去看一邊的陳姑娘,姚公子不在,那凶殘的小姑娘不知是不是已經做好了當場宰了這些叛軍的准備,一張小臉上彷彿被凍上了,看不出一點表情。 兩個半大孩子,一群窮凶極惡的叛軍,朝廷的人不知什麼時候能到,周圍盡是手無寸鐵的百姓,四面楚歌——瞭然的心快從胸口跳出來了。 做點什麼。他慌亂地想:我得做點什麼。 叛軍小頭目隨手將掌中刀砍向一個腿腳不靈便的老婦人,咆哮著:「我說來人——」 陳姑娘一時沒沉住氣,一把抽出腿間匕首,疾風似的從人群中鑽了出去,抬手架住了小頭目的凶器,她的身體繃到了極致,像一根隨時會折斷的筷子。 同時,尖銳的哨子在城中響起,方才平和地混進人群中的叛軍飛快地回過神來,第一時間開始對周圍的百姓下手。混亂一觸即發,到處都是驚叫和慘呼,陳姑娘用一把短短的匕首硬扛了叛軍小首領三個下劈的長刀,匕首嗆啷一聲,斷成了兩截。 諸天神佛在血海外鞭長莫及,瞭然猛地站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支鐵箭拖著漫長的白氣橫空而至,徑自穿過那叛軍小首領的喉嚨,血濺了陳姑娘一頭一臉,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神色竟有些茫然,瞭然慌忙要趕上前去,卻被慌亂的人群阻擋,而遠處傳來了姚公子的大喊:「剿匪的將士進城了!賊首已經伏誅,百姓閃避!膽敢負隅頑抗者格殺!」 接著,鋪天蓋地的馬蹄聲震著街上的石板,方才險些四散奔逃的百姓同一時間往道路兩側互相推搡著躲閃,瞭然被兩個漢子抓著後頸與袍袖強行帶到了牆角:「小師父小心!」 匆忙集結的叛軍從街巷中湧出。 姚公子仍在妖言惑眾:「賊首已伏誅……」 只見叛軍中一個鐵塔似的大漢越眾而出,咆哮道:「放你娘的屁!老子還活著呢!弟兄們,城門外吊橋早就炸了,就算有吃裡扒外的耗子放進幾個猢猻來又能怎樣?狗皇帝的大軍進不來,給老子把這些膽大包天的猢猻殺干淨!」 陳姑娘甩了一把頭上的冷汗,五指扣住身上最後一把針,抬手奪過旁邊一個中年人抱在手裡的長木棍,准備拼了。 而她一步尚未滑出,便有一支騎兵旋風似的捲了過來,為首那人喝道:「閃開——」 陳姑娘堪堪釘住腳步。 叛軍首領吼道:「剁碎了他們!」 他話音未落,那支總共不過八九個人的輕裘騎兵已經殺到眼前,陳姑娘縱身一躍,沒來得及動手,為首的少年將軍便驀地將手中長刀一橫,劇烈的蒸汽爆炸似的噴出來,他竟連甲都沒穿,俊秀而略帶稚氣的容顏晾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那戰馬負重極輕,幾息間已經甩開自己的騎兵,悍然無畏地獨闖敵陣,手起刀落連斬三人,那一襲青衣頃刻被冒著熱氣的血浸透,戰馬長嘶一聲,第四個叛軍竟難擋其銳,未曾交手已先心生怯意,倉皇而逃。轉眼少年將軍身後輕騎逼近,叛軍首領眼見士氣低落,大喝一聲,一刀砍了那逃兵的腦袋,提刀上前,與那少年短兵相接。 有叛軍大吼道:「放箭!弓箭手!」 如夢方醒的叛軍們紛紛拉弓搭箭,要將聚集在此的百姓與這支輕騎一起堵死在這條街上,瞭然一口氣提到了嗓子。 那少年將軍神色不動,聽見對方下令的瞬間已經站在了馬上,毫不猶豫地松開韁繩,方寸間的地方,他整個人被手中長刀放出的蒸汽暈染得幾乎有了股仙氣,電光石火之間,他毫不猶豫地別過叛軍首領手中的兵刃,隨即果斷邁開一步,直接從自己的戰馬上跳了下去。 叛軍首領沒料到對方居然這麼不要命,一時反應不及,蒸汽刀已經從他肩膀直切而下,巨大的凶器發出嘆息似的長嘯,握在少年還有些單薄的雙手中,將那叛軍首領連人帶馬,齊刷刷地劈開——那馬竟還能站著! 蒸汽刀頓時捲了刃,厚重的刀柄尖鳴一聲,源源不斷的蒸汽散開,露出少年將軍的臉。 從今往後,再也不會有人說他沒見過血。 他殺意凜然,抬手將廢了的蒸汽刀扔進叛軍弓箭手中,一簇剛剛發出的鐵箭在半空中被砸得七零八落,騎兵們飛快地趕過來,將自己這年輕氣盛的主帥圍在中間,叛軍首領的屍體晃了兩下轟然倒下,那少年將軍在親衛與自己錯身而過時接過一把新刀,斷然喝道:「賊首伏誅,不降者格殺勿論。」 更多的大梁騎兵趕來,城中叛軍群龍無首,很快節節敗退,瞭然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漢子爬上他方才念經的那塊大石頭,手中舉著一支不知從哪裡撿來的鐵箭,長槍似的攥在手中:「諸位父老,大仇現在不報,你們還等什麼!」 但凡能拿得動武器,能跑得動的百姓們跟著他一擁而上。
(五)
叛軍一潰千裡,散亂的殘余勢力倉皇逃竄,朝廷鐵騎前鋒顧將軍帶人去追,留下一小撮重甲和騎兵維護城中治安。 那姓陳的小姑娘居然還懂些醫術,用藥很果斷,包紮手法也十分嫻熟,瞭然上不了馬殺不了人,便跟著她跑腿,幫忙安置受傷的百姓。 五天後,新任地方官趕到,一場浩劫過去,人們才終於安定下來。 姚公子留下幫忙,陳姑娘則背起簡單的行囊,與瞭然告別。 兩人一起出生入死一次,言談中便多了幾分熟稔,陳姑娘漸漸能看懂他更多的手語了。 瞭然有點不放心地比劃道:「聽說叛軍往南方跑了,殘余勢力尚未肅清,姑娘的行程可要避著點他們啊。」 陳姑娘露出了一點笑意:「多謝小師父,不過該去的地方,我還是要去。」 她這個年紀的小女孩,不大不小,不是小孩子,卻也沒到待嫁的年歲,正是討人喜歡,在家備受嬌寵的時候,瞭然不知道她是什麼出身,家裡竟捨得把這樣的女孩子扔出來闖江湖。 「我大哥身體不好,我爹說,到了我這一代,我家恐怕是要交到我手裡的。」陳姑娘少年時,還沒有長大以後那麼不苟言笑,她難得遇到個年紀相仿的孩子,也有忍不住顯擺幾句的心,「我爹還說,不要怕什麼,越是艱險的路,就越是能找到自己的『道』。」 瞭然忍不住面露疑惑,笨拙地比劃道:「姑娘的道是什麼?」 「倘若天下安樂,我等願漁樵耕讀、江湖浪跡。」陳姑娘帶著一點小女孩天真的一知半解,充滿堅定地告訴他,「倘若盛世將傾,深淵在側,我輩當萬死以赴,此道名為『臨淵』——好了,我走啦!」 瞭然目送她飄然而去的背影,正在發呆,突然有人叫住他:「小師父!有人找你!」 瞭然一回頭,驀地睜大眼睛。 只見來人風塵僕僕,顯然是馬不停蹄地趕路,幾乎有點像苦行僧了,正是他大師兄了痴。了痴遠遠地見了他,萬年不開顏的臉上露出了「鬆了口氣」的神色,不過僅一瞬,又回歸漠然,伸手召喚他過去。 瞭然頓時像是離群的小獸找到了家,一瞬間就把連日來硬裝出來的高僧氣質丟在一邊,蹦蹦跳跳地跑到了痴面前,一臉傻笑地拽著師兄的袖子,比劃道:「師兄怎麼到這來了?」 了痴看了一眼一臉髒污的師弟,無奈地搖搖頭。 瞭然這才發現師兄不是自己來的,他身後跟著好幾個人,一水的人高馬大,都挎著兵刃穿著輕裘,不知是哪個營的將士被借調來的。 了痴皺眉道:「我不該聽師父的,讓你小小年紀獨自出門在外。」 瞭然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端詳著了痴的神色,剛抬起手—— 「不能。」了痴看也不看他的手勢,便截口打斷他道:「想出門過幾年再說。」 瞭然不敢吭聲了,默默地跟上他,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拉住師兄比劃道:「那要過幾年呢?師兄久在京中,就不想出門看看嗎?」 了痴淡淡地回道:「沒什麼好看,我都看過了。」 瞭然聽了這麼大一個牛皮,憤憤地比劃道:「出家人不打誑語,這世間這樣大,有這樣多的悲歡離合,眾生有千重百態,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愛憎,師兄又沒怎麼離開過護國寺,怎能說『都』看過呢?」 了痴抬手在他的腦門上拍了兩下,並沒有說什麼。 很多很多年以後,瞭然才從炮火喧天中,短暫地窺見了他那句「我都看過了」是什麼意思。
(六)
又過了一年,覺遠大師圓寂了。 大師兄了痴為人老成持重,是覺遠大師理所當然的衣缽傳人,可是陪著這一代高僧走過人間最後一程的人卻不是他。 瞭然在覺遠大師的禪房裡逗留了整整一天,最後出來雙手合十,沖在外等候的師兄弟們深深稽首,手語道:「師父圓寂了。」 護國寺大鐘低回轟鳴,萬條香燭裊裊向天,師兄成了新一代的「權貴和尚」,瞭然沒來得及多做寒暄,一個人回到了以前住過的禪房——取出一塊小小的木頭。 臨……淵。
(七)
「師父,您說我佛普度眾生,那何為眾生呢?」 「阿彌陀佛,販夫走卒、皇親國戚、紅男綠女、黃發垂髫,乃至於飛鳥走獸、花葉草木——一呼一吸之內,一動一靜之外,有情者、有欲者、有憂怖者、有憎惡者,皆為眾生。」 「那徒兒也是眾生,師父也是眾生,佛祖也是眾生嗎?」
——本篇完——
番外四  且談風月
比起隆安先帝李豐,李旻這皇帝做得可謂是有張有弛,改革雖然如波濤層層疊疊,但凡事在他手中都有條有理——法令先行,政策隨後,由點及面,自上而下。他又是辦學開民智,又是長蛟入海護送來往商船與外出留洋人士,不動聲色地一點一點地將武帝時起便高度集中的君權從紛繁復雜的朝堂中剝離開。 李旻勤於政務,同時,他雖然不大愛排場,卻也絕不像兄長那樣苛待自己。 每年天一熱,他就會把群臣一起領到重新建成的景華園行宮避暑,年��時分,一頓宮宴早早散場之後,誰也別想用亂七八糟的破事絆住他,皇上必是要跑到北邊的溫泉別院裡休沐的。 不過太始元年,群臣還沒有習慣皇上的私人習慣,因此溫泉別院還是被打擾了幾次。 其中最煩的就是沈易。 正月初五,圓滿押送回戰爭賠款的沈易回京復命,估摸著那兩個人也該膩歪得差不多了,此時上門不至於太討人嫌,於是就回家拎了幾罐親爹自釀的酒,前往北郊拜會顧昀。 沈老爺子在家沒事瞎鼓搗,一次酒釀多了沒地方送,被家人放到瞭望南樓寄賣,不料兩大車的私釀三天便賣了個底朝天,從此沈老爺的私釀竟紅極一時,一滴難求。老爺子聽說這事,果斷拿起了喬,再也不肯大批釀制了,每次固定出產三兩壇,只送親朋好友,沒事還讓人在坊間小報上寫一寫他老人家製作私釀的小故事,專門讓人看得見喝不著,很是可惡。 最後連沈家那頗為古樸的小酒壇子都變成了京城裡的新鮮風尚,沈老爺的私釀也成了頗為拿得出手的重禮,便宜了沈易那窮酸貨拿出去做人情。 可惜,著名佳釀只在顧昀手裡過了一下,就被陛下無情地沒收了,長庚溫柔且不由分說地將酒壇子拎走,對他說道:「我叫人拿去溫好再給你。」 顧昀神色莫名悲憤,弄得沈易莫名其妙,等長庚一走,他就用胳膊肘捅了捅顧昀:「一國之君把你照顧得這麼周到,你還擺什麼臉色?」 顧昀很是胃疼地瞥了他一眼,有氣無力地擺擺手:「你懂個屁。」 沈易本想反唇相譏,然而話到嘴邊,他又想起自己今日前來是有事相求,不便把顧某人得罪得太狠,只好壓著脾氣低聲下氣道:「子熹,我有個事要請教你。」 顧昀沒精打采地哼唧道:「說。」 沈易嚥了口口水,一本正經地問道:「我要是想跟陳姑娘提親,怎麼才能顯得不那麼唐突?」 顧昀聞言,將一側長眉高高挑起,詫異道:「唐突?有什麼唐突的?」 沈易:「……」 顧昀又奇道:「你不是連定情信物都給了?」 沈易耷拉個腦袋,慢吞吞地從懷裡摸了摸,在顧昀驚奇的注視下,磨磨蹭蹭地掏出了一塊細絹裹著的小布包,那玩意嚴嚴實實地裹了一層又一層,足足翻了三層,才露出了裡面的內容——正是那支「傳說中的」小步搖。 「還沒給?」顧昀毫不留情地給出評價,「幸虧沒給,太難看了。」 沈易默默地摀住自己的心肝。 顧昀品評道:「挑半天挑這麼個老氣橫秋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拿來給令堂上供用的——再說陳姑娘明顯不會喜歡這些珠啊翠啊的累贅,我看你多餘買。」 前半句沈易還能勉強虛心接受,後半句就不對勁了,沈易立刻警覺道:「你怎麼知道人家不喜歡?」 顧昀煞有介事地沖他招招手,語重心長道:「一個女人,除非她真是窮得買不起,否則喜歡什麼,她自己會置備——不然你覺得她難道會一天到晚揣在心裡惦記,特意期待誰專程買來送給她嗎?」 沈易:「……」 顧昀往後一仰,憐憫地看著他,搖頭嘆道:「你想得也太多了。」 沈易一臉無措。 顧昀平常總以欺壓他為樂,此時目睹沈易這副慫樣子,居然難得生出了一點同情心,默默地從旁邊的小托盤裡磕開一個溫泉煮的雞蛋遞給他。 回想起來,他們一起做掉了加萊之後就各奔東西了,陳輕絮回了陳家老宅,之後又趕到京城照顧長庚,沈易則一直留在北疆,後來又被顧昀調到江南,兩人各自天南海北,現在才算是緩過一口氣來,想來也沒機會說幾句話。 沈易這個沒用的東西,一起出生入死過的人都沒抓住機會多套套近乎,要不是陳姑娘天生自帶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氣場,現在哪還輪得到他在背後唧唧歪歪? 顧昀有點哀其不幸怒其不爭,語重心長地指導道:「你自己在心裡念叨個百八十遍,人家也不會知道,沒用,成不成的先擱在一邊,你首先得讓人知道你是什麼意思吧?」 沈易痛苦道:「我見了她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 顧昀一針見血道:「以你那廢話連篇的本領,不知道說什麼只有一個原因,就是目的性太強,你覺得自己對人家有企圖,又唯恐弄巧成拙,所以才瞻前顧後不敢說。」 沈易雖然一度對顧昀的個人作風頗有微詞,此時卻不得不十分信服地連連點頭:「有理。」 「你這心態就很不對,」顧昀十分有經驗地說道:「要想遊刃有餘,首先自己不能露怯,你心裡要把她當成個普通人,不能把她當菩薩拜,跟別人怎麼說話,你就跟她怎麼說話——但是呢,陳姑娘常年和藥石打交道,性情太平和……也就是有點木,你還得讓她能感覺到你待她和待別人是不一樣的,這個事很微妙,火���不到她反應不過來,用力過猛了就顯得你很猥瑣。」 長庚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將酒壇子換成了一個小酒瓶,他讓人將溫酒的小爐放在一邊退下,自己要笑不笑地在旁邊默默地聽顧昀講風月。那兩位正一個全神貫注地顯擺,另一個孜孜渴求地學習,愣是誰都沒察覺到皇上回來了。 沈易:「求大帥教我。」 顧昀一本正經道:「這事我教不了你,因為我一般沒這個煩惱,英俊瀟灑到我這種地步的,無論幹出什麼事來姑娘們都不會覺得我猥瑣。」 沈易:「……」 顧昀:「你這麼望眼欲穿地盯著我看也沒辦法,再說此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靠三言兩語傳授教不會的。」 沈易拚命按捺住自己想毆打他的沖動,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你說點實在的,舉個例子——比如呢?」 顧昀思考了片刻:「比如你這把年紀的……」 沈易怒道:「我哪把年紀了!」 「嘖,比如你這種成熟男子——成熟,行了吧?」顧昀嫌棄地改口道:「就不應該像少年人一樣整天把『情愛』掛在嘴邊,否則別人會覺得你靠不住。情話貴精不貴多,最恰當的情況是你同她說一百句正經話,中間夾帶一兩句有情的,這就很能打動人,還不顯得輕浮。」 他總算說了幾句像樣的人話,沈易忙連連點頭。 顧昀:「這種夾帶要有技巧,夾之前自己得先打一打腹稿,要不動聲色,不能夾得前言不搭後語,剛開始也最好不要說些太露骨的,得適可而止,你先確定別人不反感,再酌情得寸進尺。」 不遠處偷聽的皇帝陛下將雙臂抱在胸前,也跟著點了點頭,大概明白了顧昀以前拿來對付自己的套路。 顧昀:「但是話雖然不便露骨,其他地方你得做到位,比如你要多考慮她的感覺,時時刻刻照顧到她,剛開始說什麼、做什麼,要按著她的步調和好惡來,這個得靠觀察,能用自己眼睛看到的,最好不要開口直接問她,這樣顯得你比較上心,還有……唔,眼神得對。」 沈易恨不能請來文房四寶,將安定侯的金科玉律逐條記下來,一個字都不敢漏,忙問道:「什麼樣的眼……」 他話沒問完,一抬頭正對上了顧昀的目光。 倘若顧昀平時看他的眼神是「快滾蛋你擋我的光了」,那他這一刻的眼神就是「你是我的光」。 顧昀的目光非常微妙地介於「專注」和「游離」之間,眼角微微彎,好像是帶著一點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笑意,眼眶裡似乎只裝得下一個眼前人,同時又似乎正不由自主地心猿意馬,眼睫微微有點閃爍,忽然被人逮住,他眼皮一垂,非常自然地做出一點「不自然」的笑容,伸手在自己鼻子下面輕輕地蹭了一下。 沈易:「……」 他手一哆嗦,險些把沒吃完的半個雞蛋掉地上。 長庚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大步走過來,重重地咳嗽了一聲。顧昀立刻將架在一邊小桌上的腿放下來,飛快地收出一張正人君子似的臉。 沈易莫名有點尷尬,忙站起來:「皇上。」 長庚硬是將自己一張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掰成了「溫文爾雅」的模樣,擺手道:「私下場合,不必多禮,沈卿坐。」 沈卿隱約感覺自己可能該告辭滾蛋了。 長庚微笑道:「我方才不小心聽見了兩句,怎麼,是為陳姑娘來的嗎?」 沈易頓時更尷尬了。 「我倒是聽說陳姑娘自從北疆一戰之後就對沈將軍十分仰慕,」長庚慢條斯理地將小酒瓶放在爐子上溫著,同時眼皮也不抬地拍掉了顧昀伸向酒瓶的手,對滿臉通紅的沈易說道:「倘若兩情相悅,大可以不必有那麼多試探——我上回從宮裡翻出幾本醫藥典籍的孤本,正打算派人給陳姑娘送去,沈卿願意代個勞嗎?」 沈易差點給皇上跪下,只覺得長庚這兩句話比顧昀那一篇長篇大論都有價值。 一炷香的時間之後,長庚滿意地目送著沈易腳步輕飄飄地離開了——他才是最巴不得沈易趕緊娶媳婦的,省得此人沒事老在顧昀身邊晃,從當年雁回小鎮開始一直到現在,這倆人老形影不離,顧昀遇到難事哪怕不告訴自己,都肯定會通知沈易……雖然每次都是事出有因,但長庚完全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打發了這一個,長庚這才轉向另一個,顧昀忙調度了一個深情的眼神給他。 長庚不為所動,慢悠悠地秋後算帳道:「眼神也能提前打好腹稿,子熹,果然是千錘百煉,身經百戰。」 顧昀眨眨眼,伸了個懶腰站起來,踱到長庚面前,順手將狐裘解開一條縫隙將長庚裹進來,壓低聲音在他耳邊笑道:「吃醋早說啊陛下。」 長庚:「……」 他被顧昀懶洋洋的一聲低語說得耳根都麻了,才知道此人不愧精通三十六計,教給沈易的那點原來都是皮毛。顧昀嗅了嗅他的鬢角,贊道:「酸香撲鼻——陛下,咱倆打個商量,你剛喝了一缸醋,給我喝一口酒好不好?」 長庚給氣笑了:「做夢,你聞味吧。」 顧昀嘖了一聲:「昨天還讓我舔了一筷子呢,怎麼今天變成純聞味了?都怪沈易這禍害,大過節的非得跑來礙眼……」 長庚從一邊抽出一根筷子,在溫好的小酒盅裡沾了一下:「拿去嘗,別討價還價了。」 顧昀:「……」 兩人中間夾著一根酒香四溢的筷子,相顧無言了片刻,就在長庚以為顧昀今天老實了的時候,顧昀忽然將那根沾了酒的筷子抽了出去,輕輕地聞了一下,然後飛快地扳過長庚的下巴,將沾著的酒液都抹在了長庚的嘴唇上,迅雷不及掩耳地湊過去舔乾淨了,礙事的筷子「啪嗒」一聲被他丟在了一邊。 長庚呆若木雞地被他佔了個酒香四溢的便宜,全然沒反應過來。 顧昀舔完一抹嘴,似笑非笑地飄然而去:「好酒,醉了。」 慘遭花樣調戲的新皇陛下原地僵立片刻,終於忍無可忍地追了過去,感覺自己十分有必要親自檢查一下顧將軍的傷養得怎麼樣了。
——本篇完——
番外五  清明雨後
長庚對外聲稱為了避嫌,即便夜宿宮中,也絕不涉足後宮,後宮一干事宜依然歸皇後管,幸好李豐的後宮人丁不旺,皇後那病秧子也勉強拿得起來。 整天來宮裡點卯,下朝走人的皇帝古往今來聞所未聞,剛開始,有人站出來說如此這般的不合禮法,都被罵回去了——皇上登基之初就聲稱自己只是個「代皇帝」,如今代得兢兢業業絲毫不踰矩,怎麼總有馬屁精唯恐天下不亂地企圖攛掇他竊國呢? 以徐令為首的御史台成了御用噴壺,將「破舊立新」別在腦門上,每天專門負責給朝廷的各項政令尋覓種種理論依據,以便吵架吵得更加名正言順。 不住在宮裡的皇上有時候會裝模作樣地回雁王府,然後將雁王府當成個私下接見朝臣的「客廳」,轉身就往侯府裡鑽——反正離得也近。 這一年的雨水下來得比往年早了不少,清明前夕就一場連著一場的小雨。 顧昀雖未卸甲,卻總算能安安穩穩地在京城長住了,他難得對自己家有這麼重的歸屬感,於是命人將荒草叢生的侯府整了整。幾乎快要傳出鬼故事的安定侯府總算有了點住人的樣子。 修理園子整飭房舍的時候翻出了不少經年舊物,於是每天跟在霍統領身後扒拉舊東西就成了皇上晚上遛食的新愛好。 「這是當年長公主的舊物嗎?」長庚指著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問道——為免不尊重,他沒有貿然上手動。 收拾屋子的粗使老婦笑道:「可不是麼,專門給小侯爺做的。」 說著,她把那盒子打開,只見那活像個藏珠匣的寶盒裡居然是個雞毛撣子。 那老婦道:「小侯爺幼時搗蛋得很,訓斥一頓他根本不往心裡去,關思過房裡他自己會撬鎖鑽出來,打輕了不管用,老爺又是那麼個暴脾氣,一來二去就要上家法,家法的那些個傢伙式,皇上是知道的,老侯爺下手又黑,豈是小孩子禁得住的?公主怕打出事來,有一回行軍途中看見一個村婦拎著掃把訓子,便想出這麼個招數對付他。」 長庚雙手將那揍過顧大帥的雞毛撣子「請」了出來,只見此物的內撐是一根細細的桿子,用力過猛會斷,不至於打出人命來,外面一圈厚厚的「雞毛」也不是真的野雞毛,是細細的小竹絲和一種不知什麼動物的堅硬的毛編在一起湊成的,往身上一抽,那滋味…… 長庚從小在侯府裡長大,比正牌主人都像主人些,老僕婦雖然改口稱「皇上」,卻絲毫不見外,樂呵呵地說道:「咱家侯爺小時候可真是淘出圈了,上房揭瓦,無惡不作,後來就怕這個,不管幹什麼,只要一提,指定能老實一會。」 顧昀在長庚面前從來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長輩模樣,他那童年少年時代對長庚而言都是空白的,因此聽得格外津津有味。 「公主要打他的時候才好玩,滿院子跑,一邊跑一邊哭,嚎得跟真事似的。」 長庚奇道:「真事?難不成是裝的?」 「當然是裝的,」老僕婦邊走邊嘆道:「咱家小侯爺小時候,不上幾板子真章,別指望能讓他掉眼淚,你看他滿院子哭,乾打雷不下雨,嘴裡的詞一套一套的,動輒就可憐巴巴地來一句『娘,你不喜歡我了嗎?你不要我了嗎?我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嗎?』要不然就『娘是想換一個比我好的弟弟嗎?我都改了,求求您別換弟弟,我就一個娘,要是也不疼我,我就成了沒人要的野孩子了』……聽得人心肝亂顫,公主都不忍心下手收拾他。」 長庚一想那情景,笑得喘不上氣來,顧昀不愧是兵法大家,從小就知道「虛實相生」、「攻心為上」。 老僕婦眼角的皺紋中笑意一閃而過,隨後她話音忽然一轉:「後來去了一趟邊疆,回來就什麼都變了。」 長庚臉上的笑容漸消。 老婦兀自回憶道:「每天就把自己關在房裡,不理人,也不哭,送飯進去,怎麼拿進去怎麼推出來,誰哄也不開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原來是只小猴子,回來以後成了個小鬼,整個人都變了——過了有兩三個月,老侯爺才安頓了北邊的事回府……要我說,老侯爺待自己的兒子也真是狠,大概也是出了那麼檔子事,怕他真就這麼廢了吧。」 長庚輕聲問道:「怎麼?」 「老侯爺一腳踹開他那房門,生生把他從屋裡揪了出來,您想,他眼睛受了那麼重的傷,乍見天光怎麼會不疼?一邊踉踉蹌蹌地跟著一邊流眼淚,這回是真眼淚,反而一聲沒吭。」老僕婦伸手一指,「就是那片小池塘,老侯爺把馬鞭子網成一圈,圈在侯爺脖子上,按著他的頭逼著他往水裡看,沖著他的耳朵吼『你看看你現在什麼樣,配姓顧嗎』。」 長庚順著她的手指看去,荒了多年的池子早已經幹了,這兩天才重新注了水,養了幾條新魚,悠然自得地擺尾來去。 「小侯爺的喉嚨卡在馬鞭上,吼回去說『我看不見』。」 長庚隨著她的話,好像回到了若干年前,握著雞毛撣子的手微微地抽動了一下。 「老侯爺就把他的頭按進水裡,說:『看不見,你趴在水裡好好看,要不然你自己站起來,要不然你找根房梁吊死,顧家寧可絕後,也不留廢物!』」老僕婦說到這裡,搖搖頭,「這麼多年了,我這老婆子都一字不落地記得,真是太狠了。」 兩人之間短暫地沒有了聲息,過了不知多久,長庚才輕聲問道:「老侯爺捨得?」 「為人父母的,自然都心疼,可是捨不得還能怎麼辦呢?老侯爺說,骨頭斷了,只能用鋼釘楔上,越是痛苦的���境,越不能讓他感覺到一點可以��賴的依仗,否則他自己會靠過去,一輩子都站不起來。」老僕婦道:「老侯爺要是不捨得,十幾年前誰能名正言順地出手收拾零落各地的玄鐵營?」 沒有玄鐵營,說不定大梁早在當年西域諸國第一次叛亂的時候就已經被人一步一步地蠶食鯨吞,恐怕都輪不上西洋人千裡迢迢地跑來咬一口。他們這些錦繡叢中的舊王公,還能榮華富貴到什麼時候呢? 「寒冬臘月裡,不許家人給他穿一件禦寒的棉衣,凍得那孩子手腳都是青的,回到屋裡碗都端不住,一天到晚,十多個鐵傀儡圍著他轉,老侯爺在一邊看著,好像哪怕他死了也絕不眨一下眼……過了有兩三年的光景吧,他們夫婦先後去了,元和皇上才把小侯爺接進宮。」老僕婦話音一頓,便聽拐角處傳來一聲尖利的鳥鳴,兩人一抬頭,見顧昀拎著個鳥籠子從那邊溜達過來,原來姓沈的倒楣鳥被他惡意晃得七葷八素,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只好扯著嗓子尖叫。 自從顧昀騰出手來,有時間修理這只鳥後,他在這場人與鳥的斗爭中就從未立過下風,此時拎著勝利成果出來溜達,可謂是春風得意——得意到看清了長庚手裡拿著的東西,他先是眯了一下眼,隨後臉色陡然黑了。 顧昀快步走過來,一把將那雞毛撣子搶過來:「什麼破玩意也翻出來玩,沒溜!」 如影隨形多年的傷病即便治好了,也很容易有後遺症,比如顧昀一輩子也不太可能完全地耳聰目明,比如長庚雖然擺脫了噩夢纏身,但稍有勞累與思慮,夜裡仍然會多夢。 這天晚上,不知是不是還惦記著那根被顧昀搶走的雞毛撣子,長庚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他夢見自己走進了侯府,卻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安定侯府,至少沒有他印象裡那麼蕭條,人來人往,顯得更有人氣。 遠遠地,長庚聽見一陣金鐵聲,他循聲過去,見後院的空地中,一群殺氣騰騰的鐵傀儡正在圍攻一個小男孩。那小男孩眼睛上蒙著一層黑布,蓋住了半張臉,艱難地左右躲閃。忽然,一個鐵傀儡從身後靠近了他,手中的長刀已經換成了鐵棍,向他橫掃而來,彷彿是感覺到了來者不善的風聲,那小男孩下意識地想要躲開。 慢著,不能這樣! 長庚心裡一瞬間浮起多年前有人告訴過他的話:「你心裡慌,腳下就飄,腳下若是站不穩,再厲害的劍法也都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退縮是人之常情,但你會很難在短時間裡凝聚反擊之力,反而會手忙腳亂地落到對方手裡。」 男孩一瞬間猶豫瑟縮後,很快被鐵傀儡追上,一聲巨響,那怪物的鐵棍狠狠地砸在稚嫩的後背上,衣服當場崩裂了,露出裡面的護心甲,人已經飛了出去。長庚忙趕上前去,一把將半身塵土的小男孩抱了起來,同時反手抽出他腰間的佩劍,接連釘住了幾個不依不饒追上來的鐵傀儡。 他將那佩劍扔下,手有些哆嗦地想去解開男孩臉上的布條,卻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長庚回過頭去,只見一個中年人背負雙手,緩緩地走過來。他身穿便裝,面容清秀,像個風度翩翩的書生,可是那雙眼睛卻是帶著戾氣的,直面的時候,目光裡像是有千軍萬馬的刀光劍影。 長庚從未見過這個人,盡管成年後的顧昀和他長得不怎麼像,但還是一照面就認出了此人的身份——五官臉型不像,這父子身上卻有種神似的東西一脈相承。 那人站定了,對長庚道:「你就算把他從這裡帶走,也養不大他,就算勉強帶大,稍有風雨,他也經受不住……」 長庚小心地將那男孩瘦小的身體抱起來:「他可以依靠我。」 老安定侯搖搖頭,長庚驟然聽見身後金匣子燃燒時的轟��,飛快地抱著男孩閃身一躲,只見方才被他釘住的一幫鐵傀儡整飭有序地圍了過來,個個原地一分為二,不過片刻,已經成了一支鐵鑄的重甲軍,虎視眈眈地盯著他,遠處傳來一聲模糊不清的梆子聲,鐵傀儡集體動了,一擁而上。 長庚只好抱起小顧昀奪路狂奔,跑得狼狽不堪,心裡想沖那漠然旁觀的老男人吼叫一通——我連風雨飄搖的舊江山都能收拾,難道還庇護不了一個顧昀嗎? 然而夢裡叫不出聲音,他在倉皇逃竄中一腳踩空,長庚心裡重重地一跳,伸手一抓,抓住了一隻手,他驀地睜開眼,見屋裡汽燈已經打開,外面天還沒亮,自己正緊緊地握著顧昀的手。 顧昀在他頭上摸了一把:「怎麼今天叫不醒?不舒服?」 長庚愣愣地看了他片刻:「做了個夢。」 顧昀嚇了一跳。 「不是噩夢,不是烏爾骨。」長庚翻了個身,抱著他的一隻手,將他一條胳膊都卷進懷裡,額頭抵在顧昀手肘上輕輕地蹭了一下,低聲道:「夢見我從老侯爺手裡把你搶走了,你爹派了一個營的鐵傀儡追殺我。」 顧昀先是愣了愣,隨後沒心沒肺地笑起來,手臂用了一點力氣把賴床的皇上從被子裡拽了出來,抽出自己的胳膊:「膽子不小啊陛下,他老人家手上有十萬陰兵呢——行了,威風完了,快起來,今天有大朝會。唔,說來也是到清明了,莫非他在那邊缺紙錢用,特意來提醒?」 長庚坐在床邊看著他,借著燈光從頭到腳看了個夠,直到顧昀把衣服穿好,他才戀戀不捨地收回視線:「你爹缺紙錢用,為什麼找我不找你?」 「看你好欺負吧。」顧昀笑道,隨後他的笑容漸漸變了一點味道:「我不欠他什麼,我估計他不好意思來見我。」
清明那天,長庚特意空出大半天來,陪著顧昀祭掃先人陵墓。 顧昀在神位面前活像修了閉口禪,半句話也沒有,只是完成任務似的燒完了紙,隨後就冷漠地站在了一邊。這些年所作所為,他不必說,那兩位也該泉下有知。倒是長庚認認真真地上了香,祭了酒,當著顧昀的面不好說出聲,便在心裡默念道:我以後會照顧好他,二位放心,別再往他身上楔鋼釘了。 「走了。」顧昀輕輕地拉了他一把。 長庚回過神來,正要跟他回去,便見顧昀漠然地轉向公主的靈位:「看好你家駙馬,讓他沒事在下面老實待著,少來騷擾我的人。」 隨行的霍鄲聽了這番大逆不道的話,險些跪下一頭磕死在老侯爺面前。顧昀輕哼了一聲,轉頭拉著長庚走了。 別說,他說話果然很管用,從那以後,長庚再也沒有夢見過顧老侯爺和他的鐵傀儡大軍。 不過老侯爺沒再入過他的夢,卻入過顧昀的夢……那都是後話了。
——本篇完——
番外六  父心拳拳
(一)
入了關,便是一去千裡的平原,再往前走不遠,一過昌平,途中的驛站就已經掛了北大營的旗——這是京畿重地了。 一隊玄鐵輕重甲兵自北疆班師回朝,大部隊在後面,一支先遣軍由安定侯顧慎親自帶回,這支先遣軍乃是玄鐵三軍的精銳,隨行押送著大批的紫流金,還有十八部落狼王父子與神女等重要戰俘。 大軍過處,除了近乎肅穆的腳步與馬蹄聲,竟無一人私下交談,齊刷刷一片,動靜如一。乍一看,簡直看不出這一夥是人還是鐵傀儡。他們入北大營時,為首玄騎將鐵面罩往上一推,抬手傳令止步,身後數千精兵同時定格,紋絲不動地凝固在了原地,難以想像的壓迫感排山倒海而來,北大營當值的衛兵一時間只覺毛骨悚然,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只見隊伍中一個親兵出列,小跑上前,雙手捧出一塊玄鐵虎符,遞給北大營守衛。 那守衛這才知道居然是顧大帥親臨,腦子裡「嗡」一聲,連滾帶爬地跑去報信,臨走前,他壯著膽子偷偷看了馬背上一身輕裘的顧帥一眼,見那男子身量頎長,並非傳言中的三頭六臂,他約莫三十來歲,臉上略有些風霜之色,五官堪稱清秀,與想像中率領黑旋風蕩平北蠻十八部落的絕代名將不太相符。 正這當,顧慎彷彿感覺到了他的視線似的,面無表情地偏頭看過來,衛兵沒來得及收回的目光驟然與之遭遇,一時間胸口竟然一涼,有種自己被洞穿的錯覺,忙頭也不回地跑了。 都說顧帥是天命破軍,果然不是凡人。
(二)
送回京城的北蠻戰俘雖然不過是些階下囚,但皇上仍然下令以禮相待,將狼王世子與神女等一行送入鴻臚寺的官驛裡,好吃好喝地侍奉。之後又是大朝會,又是犒賞三軍,顧慎折騰一番,得以回府時,已經是深夜了。 他卸了甲,便順帶收斂了一身鬼見愁的煞氣,單是看背影,與京城中車來車往的士族公卿並沒有什麼不同。 進門時,顧慎拍了拍自家門口鐵傀儡的肩,長長地籲了口氣,顯出一點疲憊來。他的親兵霍鄲年方十七,還是個孩子,一直跟著他在北疆吃沙子,這還是頭一次來京城,跟在主帥身後轉著一雙大眼睛東看西看,眼睛快不夠用了,侯府的影壁、花窗……乃至門口掛的汽燈,都能讓這土豹子少年新鮮個不停。 顧慎指著霍鄲,對迎出來的王管家道:「給這小子找個落腳的地方,別餓著他。」 王管家應道:「是。」 霍鄲忙道:「大帥,屬下不跟著您嗎?」 王管家身後的幾個小廝嗤嗤地笑起來,顧慎在他後腦勺上摑了一巴掌:「我去殿下那,你跟著幹什麼?」 玄鐵營中有公主帳,只是這次公主並未隨行,霍鄲只聞其聲名,未見過其人,「公主」對他來說,簡直和遙不可及的仙女差不多。霍鄲聞聽「殿下」兩個字,臉已經紅成了猴屁股,等他回過神來,顧慎已經走遠了。
顧大帥一路摒退下人到了後院,到門口,先是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冠,中規中矩地開口道:「顧慎求見公主。」 門口一個老嬤嬤笑得見牙不見眼:「侯爺總是這麼多禮,快請。」 在大梁朝,長公主比公主金貴一些,有本事的長公主更金貴一些——乃至於先帝唯一的血脈,玄鐵虎符的持有者,那便是天下無雙地貴重了,皇上見了她也要恭恭敬敬地叫姑姑。 顧慎進了屋,耐心地等著礙事的嬤嬤和丫頭都走開,這才陡然換了一張面孔。 他一臉不怒自威的嚴肅褪了個干淨,幾乎帶著幾分無賴相,上前摟住長公主的腰,低聲道:「太想你了……真想把這些閒雜人等都丟出去,彤兒,下次還是隨我去邊關吧,那是我的地盤,想抱著你坐一匹馬也沒人管得著。」 長公主笑道:「大帥非得威嚴掃地不可。」 顧慎將外衣去了,又到屏風後洗漱收拾,出來衣服也不肯穿好,便去拉長公主的手,不料被夫人甩開了。 長公主壓低聲音道:「別鬧,你兒子在呢。」 顧慎頓時笑不出來了,他掀開床帳,果然看見一隻小團子四仰八叉地佔了一整張床鋪,睡得手腳顛倒。 顧慎臉色有點發黑:「這臭小子怎麼又溜進來了?」 安定侯府的小侯爺顧昀當然有自己的奶娘,只是這小東西天生有股說不出的古怪性情,平時看著不認生,誰帶都行,跟誰玩也不哭,可是小小年紀,心裡卻很有一筆親疏遠近的賬,至今不認奶娘,只認親娘。有一次他避過一大幫丫鬟婆子,偷偷溜進長公主房裡,躲在床底下,晚上公主回來才給揪出來,半夜三更,公主也不捨得把他打發回去,便留他住下了,從那以後,顧昀彷彿打通了任督二脈,為了賴在他娘屋裡,簡直無所不用其極,變著法地蹭床。 父母小別勝新婚的時候,中間夾著個狗屁不懂的倒楣孩子是件很難受的事——孩子是親生的也不成。 顧慎運著氣坐在床邊,伸手戳他兒子的胖臉,戳了一會發現又軟又嫩,有點上癮,還沒完了。終於把孩子驚動了。小顧昀無意識地往被子裡縮,臉也皺了起來,哼哼唧唧的,像是要哭。 長公主捉住顧侯爺的賤手:「閒得你,怎麼當爹的?一會弄醒了他要鬧覺,你來哄嗎?」 「他多大了還鬧覺?還要人哄?」顧慎長眉一挑,不滿道:「這孩子也太嬌氣了。」 可他話是這麼說,手掌卻很輕柔地覆上顧昀的額頭,繼而又擋住了他的眼睛,省得他被汽燈微弱的光芒驚擾。安定侯的手寬厚穩定,手心溫暖,像根定海神針似的,顧昀很快不折騰了,老老實實地窩在他掌心下睡熟了。 長公主輕笑道:「那你這是在做什麼?」 顧慎乾咳一聲,欲蓋彌彰地解釋道:「我是不耐煩聽這小兔崽子吵鬧。」 長公主隔著被子輕輕地拍著兒子,問道:「北疆怎麼樣?」 「我在,玄鐵營在,能怎麼樣?你放心。」顧慎臉上露出一個有點倨傲的微笑,他伸長了腿,平放在床上,比了比,發現縮在被子裡的顧昀還沒有他一半的腿長。 他便漫無邊際地想:這個小東西,長了這麼長時間,還是這麼小。 小顧昀的模樣活脫脫是個翻版的長公主,顧慎看著他的睡顏,神色微微一動,目光隨即柔和下來,又說道:「你若是不耐煩在京裡待著,過了年就隨我走吧,北疆天高皇帝遠,吃糠咽菜也自由。」 長公主:「小十六怎麼辦?」 「帶著,省得府裡沒人敢管他,」顧慎摸了摸兒子的頭發,嘆道:「這小崽子,真會長,哪都隨你,我平時想管教都舍不得下狠手。」 長公主:「……」 連她也不是很想知道顧帥「捨得下狠手」是什麼標准。 顧慎想了想,伸了個懶腰,靠在床沿上,對公主道:「西域十六國來朝,東海倭寇不成氣候,如今北疆蠻人又俯首,眼下,十年的太平日子總是有的,我想趁這十年休養再練兵,將玄鐵營擴充,十年後,世上再無人敢犯我大梁鐵騎——彤兒,到時候,咱們就把玄鐵虎符交還給皇上,你說好不好?」 長公主笑眯眯地看著他:「大帥要解甲歸田嗎?不好,我可不會織布,你還得再娶個會織布的小老婆。」 顧慎伸出手指點了點她,隨即,他臉上溫柔的笑容收斂了些,又道:「位高者不可權重,倘若外敵肅清,再拿著玄鐵虎符,免不了動輒得咎,我看小十六也不是什麼經天緯地的材料,你我退一步,來日他的路會寬敞些……你看我做什麼?」 長公主:「我在看傳說中鐵石心腸的大帥一腔拳拳慈父心。」 顧慎有些窘迫地干咳一聲,抬手將汽燈拉滅:「天色不早了,趕緊歇下——把這肉團往裡挪。」 「慢點,你別壓著他。」 「我把這小子從窗戶扔出去算了!」
(三)
顧昀狠狠地哆嗦了一下,從夢中驚醒,一隻手遮在他的眼睛上,擋住了旁邊細微的燈光,一瞬間,顧昀有些茫然,不知今夕何夕。 這時,旁邊的人低低地抱怨了一句:「可算醒了,飯點都讓你睡過去了,快起來喝碗熱湯墊墊,想吃什麼點心?」 顧昀這才回過神來,微微閉了一下眼,懶洋洋地應道:「都行。」 這是太始三年,顧昀南巡西南駐地,為了趕上過年,馬不停蹄地連夜坐長鳶飛回京,勞頓太過,他到家以後倒頭便睡,一覺醒來都已經快黃昏了,不知怎麼夢見了他爹,夢裡,老侯爺還用手替他遮過光。 醒來後才發現果然是夢,這麼周到的人只有他家陛下,而他自己,如今也手掌玄鐵虎符多年,雙手遍生老繭與傷疤,早不是當年那個想盡辦法往母親房裡鑽的幼童了。 顧昀抓住長庚的手放在眼前反復把玩。陛下的手能看出一點習武之人的特徵,手指上還有幾道弓弦磨出來的痕跡,不過平日裡畢竟還是拿筆的時候多,他手指修長,賞心悅目,手心卻有點涼,與他夢裡那男人的手天差地別,不知道怎麼勾起他做了那麼個古怪的夢。 長庚手持奏摺,偏過頭來用下巴蹭他的頭頂,低聲問道:「怎麼了?」 「沒怎麼,」顧昀若無其事地回道:「好長時間沒摸過陛下的龍爪,想得很。」 老侯爺用手給他擋燈光? 這可真是白日做夢了。 可是這件事總是在他心裡糾纏不休,晚間歇下,許是白天睡多了的緣故,顧昀死活合不上眼,他一隻手摟著長庚,一隻手墊在自己的腦後,在靜謐的夜色中,任憑思緒一路漫無目的地滑開。 雙親去世太早,顧昀發現自己有點記不清公主的樣子了,對老侯爺的印象居然還要深一點,可能是他那時總是憤恨地盯著父親的緣故。 他們父子兩個一度像仇人一樣,老侯爺對他毫不留情,而他則是撐著一口氣,無論如何也不肯服軟求饒,好像那樣就輸了一樣。 「想什麼呢?」長庚忽然動了一下,帶著點鼻音低聲問。 「吵你了?」顧昀抬手掠過他的鬢角,用指腹在他太陽穴上輕輕按著。 顧情聖在情人床上,是不可能說出「想我爹」這種鬼話的,他頓了一下,輕聲道:「我在想……陛下最近是日理萬機累著了嗎,怎麼今天晚上這麼老實?」 顧昀畢竟佔了半個長輩的身份,盡管關系變了,但他對長庚始終是愛護縱容大於其他,再不要臉,在某些事上,他這做��父的也不好意思太主動,除了偶爾嘴欠,剩下基本是對長庚予取予求。長庚聽出他的言外之意,當即清醒了,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看了一會,神色漸漸變了,不過他隨即想起了什麼,又按捺住自己,屏息凝神地掐著顧昀的手腕把了片刻的脈,到底還是意志堅定地忍住了,咬牙道:「你長途跋涉那麼遠,一回來就撩撥我,沒事給自己找病嗎?」 顧昀:「想你。」 長庚頭皮有些發麻,拼盡全力擠出一句:「我不想。」 「唔。」顧昀頓了頓,無辜地問道:「那你在蹭什麼?」 長庚:「……閉嘴,睡覺!」
(四)
「閉嘴,睡覺!」顧慎額頭上蹦出兩條青筋,很想把他床上的肉團扔出去。 長公主自從生了顧昀,身體一直不太好,換季時總要病一場。倒不是什麼大病,只是她怕把病氣過給孩子,不讓顧昀賴在她房裡,為了給孩子做個公平的好榜樣,連想湊上去的顧大帥也一起趕了出去。 被攔在門外的小孩墊腳扒著窗戶,瞪著大眼睛,眼巴巴地往公主屋裡看,顧慎一時心軟,就給領回來了……然後他現在後悔了。 「你到底睡不睡?」 顧昀在被子裡拱來拱去,露出個腦袋看看他,然後齜著小乳牙沖他笑,一點也不怕凶神惡煞的顧大帥。 「好吧。」顧慎一巴掌把這小崽子按住,生疏地在他身上拍了拍,「你娘怎麼哄你睡覺?」 小顧昀脆生生地回道:「唱歌!」 顧慎:「別扯淡,你娘她根本不會唱歌。」 那小崽見謊言被拆穿,也不心虛,依然很歡樂地嘗試著掙脫顧帥的鐵掌,想要四處亂爬。 顧慎驚奇地打量了幼子一番——這小子乳牙都沒長齊就敢騙他老子,瞎話說得臉不紅心不跳的,還不怕他,簡直是狗膽包天。 顧慎道:「老實點我就給你講故事。」 顧昀聽了,往枕頭上一趴,很識時務地不動了。 顧慎面無表情地猶豫了一下,生硬地開口道:「從前,有個小……小狗……」 顧大帥哪裡會講什麼正經故事?他絞盡腦汁地一邊說一邊自己編,語氣十分生無可戀,活像老和尚念經,把自己都念叨困了,顧昀沒一會就煩了,又開始哼哼唧唧地到處爬,顧慎抬手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老實點!」 顧昀憤怒地翻身坐起來,開始醞釀大哭一場。顧慎不為所動地看著他,驚奇地發現這小東西居然很會察言觀色,眼見平時對付他娘的招數不管用,立刻就把眼淚憋回去了,連裝裝樣子都不肯了。 顧昀:「我要告訴我娘!」 顧慎一挑眉:「隨便,你娘是我老婆,你可以試試,看她到底向著誰。」 「老婆」是什麼意思,小顧昀不是特別明白,但是懵懵懂懂地感覺對方說得有道理,於是板著小臉不吭聲了。 顧慎直覺這小東西不會跟他善罷甘休……可能也算是另類的父子連心吧。他忽然來了興致,想知道小崽打算怎麼對付自己,於是強行把顧昀裹在被子裡,往胳膊底下一夾,自己閉上眼,假裝睡了。 顧昀老實了一會——比顧慎想像得還要有耐心,隨後他小幅度地試著掙紮了幾下,見顧慎沒反應,便湊上來偵察他睡著了沒有。小孩細軟的呼吸噴在臉上,癢得顧慎想笑,心道:這麼鬼鬼祟祟的,打算往我臉上畫東西嗎? 顧昀觀察了他爹一會,小貓似的叫了一聲:「睡著了嗎?」 顧慎閉著眼假寐。 顧昀賊兮兮地笑了一聲,飛快地從被子裡掙脫出來,爬到床尾,猝不及防地伸出爪子撓了顧大帥的腳心,在顧慎猛地彈起來之後,這小崽子哧溜一下滾下床,一氣呵成地鑽到了床底下。 顧慎:「……」 他發現自己居然小看了這只胖團子,這小子沒幹出什麼往人臉上畫畫之類幼稚的事,一眼看出自己只是想睡覺的意願,於是直奔主題,就不讓他睡,還特意等他睡著以後再給他「致命一擊」,甚至准備好了撤退路徑! 顧慎挽起袖子跳下床,蹲在地上:「你給我出來!」 顧昀往床底下更深的地方鑽去,得意洋洋地沖他做鬼臉! 玄鐵三軍主帥大半夜穿著一身中衣蹲在地上,隔著床板跟幾歲大的小兒子對峙:「出不出來?」 顧昀歡樂地搖頭晃腦。 顧慎被他氣樂了,沖顧昀招招手,軟下聲音哄道:「出來,爹給你講故事。」 顧昀聽了,往前探了一下頭,差點被哄出來,誰知臨時又改了主意,一臉懷疑地看著顧慎:「你打我!」 他居然還知道談條件——顧慎笑道:「不打你了,快出來。」 顧昀聽說,放了心,開始往外爬,結果爬了一半,這小崽子又不知想起了什麼,動作一頓:「不信!」 還挺不好糊弄。 顧慎將已經開始癢的手掌背到身後,大尾巴狼似的說道:「保證不打你,打你爹是……是那個小狗。」 顧昀以其年幼的腦子思前想後了一番,認可了這個條件,這回,他被他爹騙了出來。顧慎老鷹抓小雞似的將他拎了起來,獰笑道:「髒猴,爹這不是打你,只是給你拍拍土。」 一刻之後,顧昀讓他爹拍灰撣土的鐵砂掌收拾得嚎啕大哭。 顧慎重新用小被子把那小崽包起來放在一邊,回顧了一番方才鬥智鬥勇的過程,忽然覺得這小子是個可塑之才,便抬手在抽抽噎噎的胖團子頭上拍了拍:「給你講故事,還聽不聽了?」 顧昀眼淚汪汪地露出個頭,充滿不信任地瞪著他。 顧慎頓了頓,緩緩道:「給你講我大梁征戰北疆的故事。」 顧昀帶著哭腔問道:「什麼是大梁?」 「我大梁,北有大關林立,南至海上諸島,西有十萬大山,東臨浩海一片,從東邊走到西邊,跑馬要連月之久,風物也大有不同,百姓在各地安家,南來北往,和睦欣然……」 他不再操著一副乾巴巴的聲音,顧昀雖然似懂非懂,卻意外地聽進去了,老實了下來。 顧慎:「你知道什麼是百姓嗎?」 顧昀遲疑了一下,搖搖頭。 「就是成千上萬、很多很多像爹一樣的男人,像你娘一樣的女人,像你一樣的小孩,還有像王伯一樣的老人。」顧慎道:「我們一起生活的地方,就叫作大梁。我們有很多好東西,身上穿的綾羅布匹,出門坐的蒸汽馬車,還有盤中……你愛吃什麼?」 顧昀道:「肉。」 顧慎:「……」 這孩子忒沒追求了。 「但是有個地方,有一群跟我們長得不太一樣的人,他們那比較窮困。肉也有,只是不管飽,很多都是風干的,」顧慎掰開顧昀的嘴,看著他那一排嬌嫩的小乳牙,鄙視地搖搖頭,「反正你肯定是咬不動的,而且總是不夠,沒有糧食,你每天吃的點心、糖……一樣也沒有,天天餓肚子,你知道什麼叫餓肚子嗎?」 顧昀一臉敬畏,顯然是不太知道。 「所以他們時常要和我們換吃的。」顧慎說道:「但是換著換著,就會不滿足,認為我們給得太少,於是就派人來搶。」 顧昀眼睛睜圓了,蜷縮起來,緊張地抱住被子的一角,好像怕人來搶他的肉和糖一樣。 顧慎道:「所以我大梁要有鐵甲和你爹這樣的人,才能保一方太平。」 顧昀眨眨眼:「……太平?」 顧慎一抬手把他撈起來放在自己胸口上,他的胸膛寬闊厚實,沉穩緩慢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地傳來,他拍著顧昀的後背,給那孩子講什麼叫做太平,什麼叫做玄鐵營,講那些咆哮的重甲、劃破長天的鷹、一日千裡的輕裘,講玄鐵三營是怎麼縱橫北疆,讓群狼俯首的……顧昀不知是什麼時候睡著了,顧慎睜開一隻眼看了看他,見這小東西眼角還有些發紅,一隻爪子揪著自己胸口的衣服,彷彿是要往嘴裡塞。 顧慎忍不住想道:「你小子若是爭氣,天下還能再安定一代人。」 隨即,他又覺得自己將這麼大的野望安在一個胖團子頭上,有點異想天開,便自嘲地一笑,抬手彈滅了汽燈,心道:唉,還是順其自然吧。 至少這一刻,鐵血的顧慎還是懷著一顆嬌寵放縱的心,想讓他唯一的小兒子無憂無慮地長大的。
(五)
顧昀下了朝,沒去北大營,也沒去靈樞院,他徑自回了侯府,去他家的武場。 王伯跟上來問道:「侯爺找什麼?」 「找一把割風……其實是一根棍子。」顧昀讓過一個院的鐵傀儡,往裡走去。顧家歷代出武將,到了顧慎這一代,手握玄鐵虎符,與國君分庭抗禮,權力與聲望到了極致,武庫中是歷代先人積攢的傳世名器,一進門,便有一股說不出的肅殺撲面而來。從裡往外,裡面多是古樸的刀劍,外面的則多少帶上了些火機的功能,所收兵器,有飲血無數的,也有未曾開刃的,靜靜地陳列其中,或凝重,或猙獰。 王伯叫來幾個家人,將一個大箱子抬到顧昀面前:「咱們家存的都在這了,侯爺要找什麼樣的割風刃?」 「一把不到一尺長的,」顧昀想了想,想著王伯從小看著他長大,也沒什麼不好意思說的,便又笑道:「其實不是真的割風刃,是把仿品,裡面空心的,哄小孩玩的……咳,我也是想起什麼是什麼,找不著就算了,早不在了吧?」 王伯聽了,哦了一聲,慢吞吞地回道:「那個啊,在,等我給您找。」 他說著,指揮人搬來梯子,放在一個收了不少弓的木櫃上,就要親自上去,顧昀連忙攔下顫顫巍巍的老頭:「我自己來,您老慢點。」 「櫃子頂上,有個小盒,」王伯說道:「侯爺小時候的東西都在那呢。」 顧昀依言爬上梯子,果然在木櫃頂上找到了一個鐵盒子,拂開上面厚厚的塵土,打開一看,只見裡面有一套玩具似的小盔甲,頭盔、護腕,不是玄鐵的,顯得又輕又精緻。顧昀從來不知道自己小時候還有這些玩具,他愣了半天,怎麼也想不起這是他什麼時候的玩具。 而除此以外,盒子裡還有彈弓、蒸汽的小馬車等等一堆孩子玩的東西,以及……一條不到一尺長的「割風刃」。 顧昀小心地把那根空心的割風刃拿出來,這東西對他來說顯得太細了,兩根手指就能夾住,握在手裡幾乎感覺不到份量。他用手指輕輕擦去尾部的塵灰,「顧昀」兩個清晰的字跡就顯露出來,後面還跟著個小尾巴,寫著「小十六」……不是他自己寫慣了的那種刻意追求雅韻的字跡,那字刻得很深,毫不花哨,甚至微微帶著一點戾氣。 玄鐵營的將士們,每個人的割風刃上都刻了自己的名字,顧昀本以為唯獨自己這個主帥沒有,卻不料原來他的名字在這裡。 他結結實實地愣住了,這是個貨真價實的物證,證明他那些細碎、模糊的記憶,居然都是真的。他看著這東西,腦子裡忽然浮現了一個場景……
(六)
小顧昀踮著腳,掛在一個男人的胳膊上,那男人力氣真大,一條胳膊吊著他,握著刻刀的手卻連抖都不抖一下,一氣呵成地刻下「顧昀」兩個字,然後拿給他看:「刻了名字,這就是你的了。」 小男孩還不認識字,煞有介事地掰著手指頭,對著上面的刻字認真地數道:「小——十——六……哎?」 好像差一個字。 顧慎笑出了聲:「刻的是『顧昀』,兒子,割風刃上刻個『小十六』,你還怎麼上戰場,把敵人活活笑死嗎?」 顧昀沒理解他笑什麼,懵懂地想了想,大度地說:「顧昀也行吧,那我還要再刻一個『小十六』。」 那天,顧大帥的笑聲隔著院都能聽見。
(七)
「這是老侯爺當年托靈樞院做的,」王伯眯著眼看著顧昀手中的空心鐵棒,「除了沒有內芯,外殼是按著真正的割風刃縮小的。」 顧昀細細地撫過那陳年舊物,沒吭聲。 他對父親所有印象,就是堅硬、不留情面。從小塞進他手中的刀劍是開了刃殺過人的,陪他練劍的鐵傀儡也是真能打斷他的骨頭……甚至殺了他的。 王伯低聲道:「世道逼到這裡了,老侯爺也是沒辦法,您不要怪他。」 這話要是說給二十年前的顧昀聽,就算掰開揉碎給他講道理,他也是聽不進、聽不懂的,而今,他也到了當年他父親的年紀,卻能從一句不著邊際的嘆息中聽出所有來龍去脈。 顧慎想安天下後急流勇退,元和帝卻在沉迷蠻妃美色的同時對玄鐵虎符的主人充滿猜疑。 「情」一字,動人至深,能讓猛獸柔腸百結,凶神俯首聞花,讓無畏者千萬人吾往矣,讓懦弱者越發偏激瘋狂。 元和帝太心急,他甚至不願意等到顧慎夢寐以求的「四海清平」。從越祖制封蠻族神女為貴妃開始,事情就不對了,隨即,皇上幾次三番想要削兵權,朝中群小聞風而動…… 直到玄鐵營事變。 顧慎不得不重新對嬌氣的兒子硬下心腸,因為他已經預見到了未來的亂局,或者已經看見了自己的下場。他要生生地給顧昀逼出一條活路,給玄鐵營逼出一條活路,給顧家逼出一條活路,也給大梁萬裡河山逼出一條活路。 倘若自己與老侯爺易地而處……顧昀搖搖頭,想不出自己能不能狠下這個心。他小心翼翼地將那把割風刃收回盒子,偶然間想起和長庚的一次閒聊。
(八)
「我?我小時候不怕我爹,要怕也是怕自己贏不了他。」顧昀難以理解地皺皺眉,對長庚道:「胡格爾那麼個小女人,就算狠毒了些,可你十二三歲的時候就已經比她高了,有什麼好怕的?」 長庚想了想,說道:「大概我和你不同吧?」 「唔,你小時候心思太重,脾氣也軟和。」顧昀忽然想起來,問道:「你怕過我嗎?」 「什麼?」長庚先是吃了一驚,隨後笑起來,「我怎麼會怕你?」 整天想著怎麼照顧你都來不及。 顧昀不滿道:「比起胡格爾,我才算是嚴父吧?難不成本帥在你眼裡,還沒有個巴掌大的蠻族丫頭厲害?」 長庚笑道:「你就算能飛天遁地,也不會傷我一根頭發,能厲害到哪去?再小的孩子也不會怕疼自己的人的。」 再小的孩子也不會怕疼自己的人…… 顧昀想著長庚那句話,心裡忽然「咯磴」一下。 他曾經以為天性遇強則強,所以從未畏懼過父親,卻原來是記憶最深處已經模糊的地方,戳著一根沒有芯的割風刃,頂天立地地護持著他。 「嘖。」顧昀頗為郁悶地從梯子上跳下來,「知道了,今年清明寒食我親自給他燒紙。」
——本篇完——
番外七  煙火人間
經過了非常艱難的一年之後,大梁四境安定,軍中改革已經在顧昀態度鮮明的協助下順風順水地推了下去,沈易則終於鼓足了勇氣,來到皇上面前請辭,長庚聽說後沒表態,只將請辭的摺子留中不發,讓沈易自己回家好好想想。 沈將軍摺子上說的都是冠冕堂皇的屁話,實際他要請辭只有一個理由——他想回家娶媳婦,媳婦家環境復雜,恐怕不願意和官府扯上關系,因此他打算掛印回家,收拾收拾做點踏實的產業,帶著家產給人家當上門女婿去。
長庚回家問道:「子熹,你說這事沈老爺子知道嗎?」 顧昀:「說不好,反正他爹也管不了他。」 沈季平其人,看似溫和圓滑,性子軟又好欺負,然而觀其行事,每每決斷都必要驚世駭俗,專注離經叛道了半輩子,可偏偏大家還是有種他是個「穩妥人」的錯覺,真是分毫畢現地演繹了何為「咬人的狗不叫」。 此人所托志向一次比一次奇詭——攤上這麼個兒子,難怪沈老爺子早早回家修仙去了。 顧昀嘆了口氣:「算了,過兩天我去找沈季平聊聊。」 長庚一聽,頓時臉黑了——又要聊! 這倆貨一聊起來,不定又能聊到哪竿子陳年舊事,到時候那伙亂七八糟的兵痞子們一湊能湊一大桌,小酒一喝,下酒小菜一吃……雖然長庚知道顧昀只是當面賣乖,背著他的時候不大會放縱自己胡吃海喝,但肯定又要野在北大營夜不歸宿,那也討厭死了。 於是他雖然當面沒說什麼,轉臉就給陳輕絮寫了封信,告知此事,信中十分懇切地對她說「國家百廢待興,正是用人之際,像沈大人這樣的股肱之臣,此時掛印離去於公於私都太過可惜」雲雲…… 掛印辭官之事沈易從未跟陳輕絮提起過,完全是自作主張。
陳姑娘收了長庚的信,當天就默不作聲地趕回了山西老家,三下五除二地擺平了陳家上下,然後借西北到京城之間試運行的大雕飛回了京城,找到沈易面前,直白地質問道:「我才是陳家的家主,你對陳家有什麼疑慮,為什麼不來找我解決?」 沈易:「……」
這件事被顧昀聽說,拿回家足足笑了小半年,小半年後,各地駐軍將領紛紛發來賀信,恭祝沈將軍終於找了個顯赫的人家把自己嫁出去了,並且要求安定侯代表所有「身不能至,心嚮往之」的弟兄們鬧一次轟轟烈烈的洞房。 這種唯恐天下不亂的事顧昀當然欣然應允,提前好幾天,他一邊在沈府幫忙,一邊想了十多種方法折騰沈易。 沈易與姓顧的鬥智鬥勇小半輩子,已經達到了只看他一個壞笑,就知道他心裡打了什麼餿主意的地步,為求保命,他提前給自己找了一位後援——私下裡去見了皇帝陛下。
沈易公事公��一般地對長庚道:「皇上,臣這一陣子整理舊物,突然想起當年在江南戰場上顧帥曾經交給臣四封信,其中有兩封是給皇上的私信,一封臣當年已經奉命發出,還有另一封,一直未有機會,也不知是寫了什麼,皇上可需臣呈上?」 長庚一聽就能猜出是怎麼回事——顧昀戰前准備了一沓信四處安穩人心,剩下一封至今沒發出來,恐怕多半就是遺書。他遲疑了一下:「那就有勞沈卿了。」 「微臣不敢,」沈易搓了搓手,「皇上,臣還有一事相求……」
穩住顧昀非常容易,只是沈易這麼多年沒摸到法門而已,長庚只要回去跟顧昀說一句:「陳姑娘這麼多年怪不容易的,就想好好嫁個人。」 顧昀立刻二話不說將兄弟們的囑托拋到了九霄雲外,非但沒有搗蛋,還自掏腰包從靈樞院下屬的面向民用的分部訂了一批新做的煙花,良辰吉時的時候,京城沈府與遠郊北大營兩邊一起點了,炸了個火樹銀花不夜天。 雖然沒有人鬧,但沈易酒量差,一圈賓客敬下來,到底還是喝多了,大著舌頭端著兩個杯子到顧昀面前,滿肚子話要說,打了個酒嗝,才猛然想起眾目睽睽,很多話不好說,一時間迷迷瞪瞪地站在那,看起來呆呆的。 顧昀嘆道:「出息啊季平兄。」 說完,他將兩杯酒都接過來,互相碰了一下,一氣替沈易喝了。 顧昀從開始幫沈易籌備這事開始,就莫名其妙地開心,不是「中狀元」「打勝仗」那種突如其來實質性的開心,仔細想也沒什麼具體的開心事,就是看什麼都順眼,看什麼都很愉悅。 沈易一把攬住他的肩膀,用力抱了他一把,要哭不笑的,像是不知怎麼表達好了。 顧昀小聲道:「這回美滿了?」 沈易不知該說什麼好,只好用力點頭,早年出征的時候,誰會想到還能有今天。 顧昀:「往後日子好好過,對老婆別那麼多屁話。」 沈易哭笑不得,攥著拳頭在顧昀後背上捶了兩下。 「行了,別把鼻涕抹我身上,也別讓新娘子久等,」顧昀推了他一把,「我在這替你擋著,去吧。」 沈易往前走了兩步,回頭一看,果然,顧昀柱子似的往那一戳,還真就沒人敢上前再糾纏自己了,突然又有點多愁善感起來——顧將軍一輩子守過國門,守過城門,守過宮門,這一次居然大材小用地給他守房門……而他看起來還非常高興。 沈易鼻子一酸,心裡就十分過意不去,三步兩步趕回來,飛快地在顧昀耳邊坦白道:「子熹,你在江南寫的那封沒來得及拆的信,我交給皇上了,你……咳……我先走了。」 顧昀:「……」 他從小欺負著沈易長大,好不容易對此人好了一回,不料竟然遭到這種出賣,好生吃了一回現世報。
一場熱熱鬧鬧的婚宴結束,顧昀硬著頭皮回了侯府——長庚喝了一杯喜酒撂下賞就走了,皇上親自來已經是表示榮寵,待太久別人也不自在,這會早就在家等他,屋裡的燈還亮著。 顧昀路上想出個餿主意,讓人拿了一壺烈酒,灑在前襟衣袖上,讓自己聞起來像個人形的酒壺,這才摒退下人,裝得「踉踉蹌蹌」地用力推開門。 長庚正在燈下看什麼東西,被門外的風和撲鼻的酒氣驚動,微微皺起眉,一抬頭就看見顧昀被門檻絆了一下,筆直地摔了進來,他忙將手裡的東西一推,飛快地接住顧昀,被那雙手冰得激靈了一下。 顧昀雖然平時活蹦亂跳,但是不管三伏還是酷暑,手腳總是冰涼,藥石傷身,然而他自己不吱聲,長庚平時也不敢表露太過,只好心細如發地小心看顧,與此同時,顧昀也沒再堅持他寒冬臘月裡單衣四處飄的習慣,兩人之間的磨合彷彿成了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長庚想將他的雙手攏進懷裡,然而醉鬼不配合,酒瘋撒得武藝高強,弄得他左支右絀。 長庚:「子熹!天……這是喝了多少?你今天解禁了嗎?」 顧昀哼了一聲,整個身體的重量壓在他身上,一雙手亂七八糟地在他腰上亂摸,趁著長庚忙著對付自己,一把將人推到了桌案邊,同時偷偷睜開眼,越過長庚的肩膀飛快地在桌上一掃,一眼看見了那封被自己丟到腦後的信,並且還沒來得及拆封! 顧昀暗道一聲僥幸,假裝撒酒瘋,腳下故意磕絆了一下,側身撞到了桌案上,將桌子撞翻了,紙筆砸了一地,長庚也險些被他帶趴下。 長庚一邊狼狽地托住他,一邊連拖再抱地將這不老實的人架上床,愣是給折騰出一腦門汗。 那醉鬼仍不肯老實躺下,迷迷糊糊地拉著他叫道:「美人……別走。」 長庚青筋暴跳地問道:「叫誰呢?」 顧昀:「心肝長庚。」 他聲音又低又啞,還帶了一點含混,叫得長庚頭皮一麻。 顧昀雙臂一攤:「陪義父……唔……春宵小臥片刻。」 長庚整潔慣了,很想回頭把倒成一團的桌子扶起來收拾好,可是被顧昀纏得沒辦法,艱難地抉擇了一會,在「潔癖」與「色心」中,陛下還是屈從了後者,翻身滅燈拽下了床帳。
等長庚第二天回過神來想收拾的時候,發現桌上那一堆重要的與不重要的東西裡少了一封始終沒下定決心拆看的信,這才知道自己「色令智昏」,又讓某人糊弄了。 顧昀裝傻充愣和顧左右而言他的功夫舉世無雙,口風比玄甲上的金匣子還嚴絲合縫,拒不承認世上曾經存在過這一封信,唯一的知情人沈易自知心虛,每天就會裝死,堅決不肯露面作證。
長庚惦記了大半年,始終沒有打探出那封信的下落和內容,漸漸地也就不再耿耿於懷了。 想來,他當時沒敢第一時間打開,乃至於最後給了顧昀可乘之機讓他偷樑換柱,可能是注定了跟那封絕筆有緣無分吧。 真真實實的人還在活蹦亂跳地和他鬥心眼,做什麼非要知道那傷心話呢? 長庚覺得這回自己大可以信一次顧昀的鬼話——世上本來就沒有過這樣一封信。
——本篇完——
番外八  盛世安康
要說起來,太子李錚的命算好還是不好呢? 很難一概而論。 他乃是隆安先帝的皇後所出,是嫡非長,上面有個野心勃勃的大哥,按照常理來看,等他長大成人,很可能會走上一條跟自己大哥拼娘爭寵、你死我活的奪嫡道路。 太子生性溫柔寧靜——溫柔隨了他的祖父,寧靜隨了他娘,二者都不是什麼為人君的好榜樣,他母後多愁多病,母家沒有勢力,本人談不上野心,也沒什麼主心骨,很對隆安帝李豐的脾氣,曾因皇寵而封後。然而封了後也是爛泥扶不上牆,比起當年的呂妃大皇子一系,怎麼看,她將來都是當炮灰的料。 可是命運總是無常,小太子李錚才六七歲的時候,太平破碎,國生離亂。 對於那幾年艱難的戰爭年月,身在深宮的李錚只記得那一年的份例格外少,初夏的京城熱得彷彿鍋爐,西天蒸騰著紫氣,宮牆內外人心惶惶,進出的宮女和內侍都沒有一點笑模樣,父皇已經連日不見,他被拘在纏綿病榻的母親身邊,午夜夢回,總能聽見宮人刻意壓低聲音稟報外面的事,三句不離打仗。 太子太年幼,聽不懂大人們都在說些什麼,然而卻記得這話題總是伴著母後低低的啜泣聲。 後來,隨著年幼的李錚一點一點長大,開始瞭解周圍的世界,大梁的情況也一點一點地好了起來,後來朝中風雲變幻,虎視眈眈的呂妃一黨一夜之間樹倒猢猻散,呂氏謀反獲罪,呂妃被削位打入冷宮,大皇子也從此一蹶不振。 那一段時間,東宮好像突然成了一塊香餑餑,太子第一次在懵懵懂懂間感覺到了如潮的權勢起落,但他並不喜歡,太傅教的聖人書裡沒有來得及說起這些齷齪事,而他已經憑著某種天生的敏感,超乎年齡地感覺到了不安——他總覺得起落意味著動蕩,有一回門庭若市,就有一回門可羅雀。 隆安皇帝子嗣稀少,皇長子式微,三皇子母族卑賤,年紀又小,人人都以為李錚是大梁最尊貴的儲君——而他還沒有隨著大家一起產生這種幻覺,就親眼看見了他的父皇死在亂軍從中。 那天,小太子在亂軍中攥著四皇叔的手,心裡還拿自己當個孩子,無遮無攔地用孩子的眼目睹了權力的真相。 對於大梁來說,是新皇登基,新時代與新政的起點。 對於深宮中的小太子來說,整個世界都好像變了天。 皇後生性懦弱,總是耳提面命地令他討好四皇叔,因為他們孤兒寡母的小命從此以後就吊在他皇叔的良心上了,群臣誰也說不好他這個太子能當到什麼時候。 李錚以前很喜歡親近皇叔李旻,然而那段時間,他一度覺得面對四皇叔的時候壓力很大。親切博學的小皇叔搖身一變成了皇上,一時間連稱呼都要跟著變動。每天,小太子都要硬著頭皮聽一知半解的政務,承受著週遭種種或考量或意味深長的目光,再硬著頭皮去給皇叔請安,最後回到東宮,硬著頭皮聽母親喋喋不休的憂愁。 他的母親始終不及呂妃,自己沒有准主意,只會把壓力往兒子身上轉移,每天張口閉口空泛地要他爭氣。可是具體讓他爭一口什麼樣的氣,或是期望他將來能長成一個什麼樣的人,她又全無見解。 每個人少年時都有自己的迷茫和困境,好比顧昀的困境是零落各地的玄鐵營,太始皇帝李旻的困境是可怕的烏爾骨——而小太子李錚的困境,就是他那未卜的前程。 但是顧昀身後是數萬把割風刃與顧家高懸堂上的列祖列宗,長庚身邊有一個始終注視他,牽引著他的小義父。 李錚的週遭卻只充斥著惶惶不可終日的恐懼,沒有人給他指一條明路。 太始四年秋,一場霜降過後,李錚的母後在生前無盡的惶恐與憂心中溘然長逝,皇上著禮部按制厚葬。 十五歲的太子已經長出了少年模樣,日復一日地沉默寡言。 停柩時,長庚摒退了左右,緩步走進來,輕輕按住准備起來行禮的李錚肩膀。李錚沒有堅持。在他母後的督促下,他每天費盡心機揣度這位四皇叔的好惡,知道皇叔並不喜歡別人私下多禮。 李錚:「皇上。」 長庚看了他一眼,那少年立刻訕訕地改口道:「皇叔。」 「節哀吧。」長庚囑咐了一聲,禮數周全地拜祭了他沒見過兩面的皇嫂。 他剛剛直起腰,就聽見旁邊小太子用變聲期有些吃力的嗓音說道:「臣無才無德,不堪大用,請皇叔廢了臣的儲君之位。」 長庚眉頭一皺,抬起頭來。 這便宜侄子的模樣並不像他父親那樣端正威嚴,倒是有些過分清秀,李錚面色蒼白,身形瘦削,眼角眉梢中帶著一股經年不變的憂郁,看起來實在不像個貴重的鳳子皇孫。他說完那句話,好像把自己給嚇著了一樣,一臉惴惴,也不知怎麼那麼巧,沒關嚴的靈堂外面倏地刮進一陣風,蒸汽宮燈下面的瑣碎的裝飾忽忽悠悠地響了幾下,撞上了一邊的靈位,靈位應聲而倒,少年太子狠狠地激靈了一下。 長庚面色沉靜地站起來,恭恭敬敬地扶起了靈位,沖誠惶誠恐地沖進來的內侍們擺擺手,轉向侄子,問道:「我聽太傅說你的書唸得很好,為什麼突然這麼想?」 李錚低著頭不敢說話。 長庚頓了頓,又道:「你小時候經常追著我問問題,我還給你編過草蟲,怎麼如今年紀大了,反而和四叔生分了?」 李錚無言以對,囁嚅道:「君臣有別,臣……我……」 細想起來,李錚從前對小皇叔並無所求,只是單純地喜歡他,因此親近得無所顧忌。而這些年他雖然仍住在宮裡,卻總覺得自己寄人籬下,仰人鼻息,再面對皇叔,就不由自主地摻著許多討好與小心翼翼,反而變了味道。李錚一看長庚的眼睛,就知道這位挽大廈於將傾的四皇叔心裡明鏡一樣,什麼都知道,只好越發地自慚形穢。 「廢立儲君乃是大事,」長庚不慍不火地回道:「國有國法,並不是你我任性而為就能隨意決定的。」 李錚臉漲紅了,好像自己自作多情了。 長庚又道:「有些話你要是覺得不方便和我說,不如去找安定侯聊聊,他下個月要離京巡查四境軍務,你要是有心,可以求他帶你去看看。」 李錚一愣,便聽長庚笑道:「四叔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曾經滿心迷茫,那年我跟奉命照看我的義父……就是安定侯,大吵了一架,執意離家出走,隨著瞭然大師與鐘老將軍走遍大梁,去了很多地方,見過眾生奔波生計,也見過刁民匪類橫行,人間生離死別與悲歡離合看得多一些,有時候塞在你自己心頭的那些愁緒,就彷彿能變小一點。」 小太子再不懂事也知道拿著玄鐵虎符的安定侯在朝中和軍中是什麼份量,他年幼時曾經對那位傳說中的英雄十分好奇,死纏爛打地求過他寫字帖,後來不敢了,母後生前把他嚴絲合縫地拘在宮裡,不讓他出門結交朝臣,生怕兒子哪裡做得過火礙著新皇的眼,李錚也就再也沒踏足過侯府。 「不用怕他,你小時候他很疼你的,還記得嗎?」長庚提起顧昀,眼神不由自主地就變了,十分自然地含起一點溫柔的笑意。 太子一時沒反應過來:「顧……顧帥嗎?」 長庚往靈堂外走去,太子愣了一下,連忙跟上,兩側內侍彷彿知道叔侄兩個人要有話說,自動向兩側退開,年輕的新帝背著雙手走在前面,毫不避諱地對李錚道:「我暫時沒有屬意其他的繼承人,若干年後,會把皇位傳給你,但那會是個不一樣的江山,當你坐到這個位置的時候,可能會發現九五之尊也不能一言九鼎。整個朝堂,乃至於天下,都有自己的運行規則,頭頂法度,君與臣,臣與民之間相互制約……甚至你可能會覺得自己像個尊貴的傀儡。」 這番話世人聞所未聞,李錚聽得呆住了。 長庚偏頭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李錚:「我……」 「現在不用答復我,」長庚笑了笑,伸手在少年的頭上按了一下,「你可以先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好了再回來,如果實在不行,我可以想辦法從宗室中過繼其他子嗣,不用想太多。」 說完,長庚徑自走了,他也就是匆匆來上墳點個卯,又要回宮外去住。 「皇……四叔,」李錚忽然叫住他,「為什麼不想要自己的子嗣呢?」 「我到過一生歸宿之地,生前身後再無遺憾,不必留什麼血脈。」長庚頓了頓,瞥見李錚一臉懵懂,搖頭笑道:「跟你說也不懂,長大就明白了。」
半個月以後,太始帝手腕高超地力排眾議,准了太子隨安定侯巡視四境之請,李錚跟著顧昀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從空中、水上、蒸汽鐵軌上踏過了全境三山六水。而後他彷彿上了癮似的,時常找藉口離京,一年中倒有半年不在宮裡。 又三年,李錚年滿十八,自己到曾經的雁王府——如今的皇帝別莊跟長庚聊了一整宿,磨著長庚同意他帶足侍衛,上了杜公子牽頭的出海商隊,前往海外更廣闊的地方。 說是商隊,其實有數十艘長短蛟隨行,船上除牽頭的杜公子等人外,還有大梁水軍精兵與以曹春花、瞭然等人為首的臨淵閣高手護送,除貿易貨物外,還帶了國書與談判��約,縱橫東西,徜徉四海,五年方歸。 李錚回來以後自嘲,以自己愚鈍平庸的資質,在李家數代中排不上號,然而肯定是野出去最遠的一位。 太始十八年,顧昀交回玄鐵虎符,掛印請辭,幾個月以後,太子李錚從他一言九鼎的皇叔手裡接過了皇位,廢除年號,設立放之四海皆準的新歷,將一眾前輩磕絆摸索了十八年後平穩抬起來的新時代延續了下去。 至此,山河依舊,四海清平。
——本篇完——
番外九  歸人不倦
江南的冬天並不凜冽,一些禁得住冷的草木甚至還是綠的,只是不知為什麼,人們穿行其中,覺得這裡比大雪飛霜的京城也暖和不到哪去。 官道上有一隊蒸汽馬車,兩側十幾個騎士護送,後面幾輛車裡拉著東西,領頭的坐人,簾子上掛著一串五顏六色的小鈴鐺。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叮叮當當地掀開車簾,往外望了一眼,脆生生地對為首的騎馬男子道:「爹爹,咱們來遲了嗎?」 一個馬背上的騎士聞聲,將擋風的面罩稍稍推起來,那是個中年男子,面容清癯,眼角略有些紋路,大約是久在軍中的緣故,乍一看有些不苟言笑,可一轉向那女孩,他的���色便不可思議地柔和了下來:「不遲,乖乖坐好別探頭,小心嗆著風——叫你娘慢些,爹這把老骨頭快追不上她了。」 車上有個做婦人打扮的女子,看不出年紀,聞聲笑了笑,抬手在趕車的鐵傀儡身後拍了兩下,車速便明顯地慢了下來,她取下一把琴放在膝頭,不慌不忙地就著顛簸彈了起來。 悠然的《梅花三弄》順著車轍灑了一路。 這正是新歷二年,除夕。 這一陣子沈易正好在江南駐軍巡查,反正過年回不了家,他便索性叫人將妻女接來,全家一起到江南「故園」拜年蹭飯。 故園又名顧園,是顧昀拿當年安定侯府認購的烽火票跟太始上皇換的江南別莊,這買賣細想起來真不劃算,因為換了半天莊子,到頭來還得分上皇一半,而且在家裡說話算數的還是人家。 不過反正顧帥對自己的私產一直是大手大腳沒個成算,不識數也不是一兩天,想必吃虧吃慣了。 沈易一行人在傍晚時分趕到了故園。 故園背山臨水,遠遠一望,就能看見莊子裡成排的蒸汽燈,約莫是要過年的緣故,群燈換成了一水的紅罩,光芒暖烘烘地渲染成一片,煞是好看。莊子正門口沒有路,乃是一片水榭,來了客,須得從水上一條九曲迂迴的浮廊上穿過,車馬得繞路安排在別處。浮廊上有迎客亭,早早就掛了擋風的簾子,裡面生了蒸汽暖爐,煙氣裊裊地流瀉而出,又在水面鋪開,騰雲駕霧似的。 沈易的親兵見狀,上前遞名帖,尚未自報完家門,那亭中便有人聞聲掀簾子迎出來,笑道:「我一盞茶沒喝完,你們就到了。」 沈易定睛一看,嚇了一跳,忙翻身下馬。只見亭中出來的人發如墨緞,負手而立,可不正是太上皇本人。沈易臉再大也不敢讓太上皇等他,忙誠惶誠恐地預備上前見禮,誰知腰還沒彎下去,長庚便不耐煩地沖他一擺手,先將他的小女兒沈嫣叫了過去。 沈嫣可不看她爹的臉色,高高興興地跑上前叫道:「李叔!」 長庚似笑非笑地看了沈易一眼:「書呆子——嫣兒快來,冷不冷?你大哥呢?」 沈嫣道:「大哥給小葛叔叔捉去啦!」 奉函公告老後,靈樞院便交到了葛晨手中,沈易的長子完美地繼承了他爹「離經叛道愛火機」的不著調,現年十六,文不成武不就,從小跟鐵傀儡一起滾到大,一路滾進了靈樞院,成了葛晨的弟子。 長庚牽起小女孩的手,逗她道:「捉去做什麼?」 沈嫣雙手在胸前一比劃:「做大雕。」 長庚笑了起來,接著從懷中摸出一個木頭雕的西洋鏡,那是只孔雀的形狀,雕得分毫畢現、惟妙惟肖,翅膀上有個可以拉開的小門,推開後裡面就有能切換的畫片,那些畫片又像工筆繪制,又有點洋人畫的意思,看不出是個什麼雜交流派,反正精巧得很。 長庚道:「你大哥做大雕,李叔也給你一隻小的,孔雀乃百鳥之靈,將來嫣兒長大了可得比大哥爭氣。」 沈嫣小時候,父母常不在京城,都不方便帶她的時候,就會把她送到安定侯府,五歲前她幾乎就是在長庚眼皮底下混大的,完全不跟太上皇見外,給什麼要什麼,笑得見牙不見眼。 沈易以為是西洋貢品,忙道:「小孩子不分好壞,陛下別給她拿太貴重的……」 「哪裡,這是我們家那位閒得沒事自己做的,」長庚一擺手,「他本來說要出來迎你們的,這兩天有點著涼,是我沒讓,季平兄可別挑他的理。」 沈易心說,那位爺自己在家躺著,支使太上皇出門迎客,誰敢挑他老人家的理? 陳輕絮的目光卻掃過女兒手裡的玩意,又若有所思地落到了太上皇頭上的木簪上,只覺得那木簪的下刀方式跟雀翎部分一模一樣,明顯是出於同一人之手,再看長庚這一身打扮,乍看沒什麼玄機,細細觀察,卻無處不講究,很有當年世家公子的味道——不顯山不露水的窮奢極欲。 陳輕絮笑道:「陛下革新換舊,可謂翻雲覆雨,如今舉國上下各種奇裝異服不計其數,一年好幾套風尚,叫人應接不暇,過去那種勞力費心、精雕細琢的士族打扮不多見了,沒想到處處講新,反倒是陛下這裡,留了最地道的舊風尚。」 長庚順著她的話音低頭看了一眼,臉上浮起一點好笑又無奈的神色,搖頭道:「我哪裡會講究這些。」 倒也是——陳輕絮至今記得這位陛下少年走江湖時的光景,隨身就帶兩三套換洗衣服撐場面,到底是個鄉下出身的皇帝,骨子裡就不是什麼講究人。陳輕絮低頭一笑,心裡明白這是那位的「閨房之樂」。 顧昀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一方面,他很能湊合。他年輕的時候久居邊疆,行伍間顛沛流離,想不湊合也不行。堅硬如鐵的面餅、半生不熟帶血的肉條,他能面不改色地嚥下去,在天牢裡枕著稻草跟耗子同床共枕,也沒見他睡不著覺。 但能湊合,不代表他活得糙,顧昀歸根到底,還是一棵紈絝的苗,盡管時時遭到世道打壓,卻依然給點陽光就能自己抽條壯大。一旦讓他騰出手來折騰,必定能折騰出點成果。這故園裡,從門口下馬落轎的水榭,到園中流觴曲水的小亭,踏雪聞香的梅林,可以登高遠眺的鳶,以及簷牙勾連的迴廊假山……簡直無處不精巧。 匾額題字大多是顧昀的字跡,有的地方旁邊還有長庚補上的小詩,這倆人真是有閒情逸致。 此情此景,與當年荒涼如鬼宅的安定侯府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看得沈易暗自咋舌,心道:幸虧當年老侯爺心狠,不然任他自由發揮,得長成個什麼玩意? 沈嫣忽然問道:「李叔,那是在幹什麼?」 她伸手一指,只見屋頂上有個兩人多高的大鐵傀儡,只有個架子,外表皮還沒裝完,幾個人正七手八腳地圍著它轉。 長庚順著她的手指一瞟,臉色頓時變了:「顧子熹,你給我下來!」 房頂上一人間聲回過頭來,沖他一笑,正是那為老不尊的顧昀,除了兩鬢微微染上些灰色,他這麼多年竟也沒怎麼變,可見被照顧得著實精心。 顧昀正指揮著房上的人擺弄那裝了一半的鐵傀儡,見了沈嫣,他眼睛一亮,還沒來得及打招呼,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驚呼,接著一道勁風襲來,那鐵傀儡不知被觸碰了什麼機關,突然原地轉起圈來,它手中拿著一把三尺來長的鐵扇骨,向顧昀攔腰橫掃過來。 沈嫣驚呼道:「哎呀!」 顧昀反應極快,一仰身整個人便彎折下去,鐵扇骨擦著他的腰帶甩過去,他隨即旋身從房頂上一躍而下,輕飄飄地落了地,一甩衣擺。沈嫣張大了嘴,顧昀把她舉起來轉了一圈:「小美人長高了不少。」 沈嫣皺了皺鼻子。 顧昀伸手在她鼻尖上一刮:「可是一兩都沒重,是不是你爹摳門不給買好吃的?」 小姑娘聞聽自己長成了一個「細高條」,立刻眉開眼笑。 哄完這個,顧昀又抬頭看了看陳輕絮,笑道:「陳姑娘可好?」 陳輕絮生性沉穩,不喜歡別人言辭浮誇,可是他這「陳姑娘」三個字一入耳,卻別提多熨貼——剛嫁給沈易那會,陳輕絮也曾願意聽別人叫她「少夫人」,不過到如今,已經有小二十年了,兒子都快能頂門定居了,眼看「少夫人」要變「老夫人」。 「夫人」聽起來固然尊重,卻哪有「姑娘」顯得青春年少? 陳輕絮破天荒地沖他笑了一下:「有勞顧帥掛念。」 顧昀三言兩語將一大一小兩個美人逗得開開心心,這才敷衍地拍了拍沈易的肩。 多年未能得此人一分精髓的沈易在旁邊酸溜溜地冷笑:「大帥還記得有在下這麼個活物,真是幸甚。」 霍鄲三步並兩步地從裡面跑出來,將客人迎進去,顧昀落後一步,正要抬腿,長庚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在他耳邊低聲道:「昨天晚上有個人跟我說他後背疼,不能碰,怎麼我看他今天上房揭瓦的時候,身手很是敏捷呢?」 顧昀蹭了蹭自己的鼻子:「那個……昨天疼,今天好了嘛,人得日日如新,方不辜負良辰美景,是不是?」 他話音未落,便覺有一隻手意味深長地順著他的後脊輕輕地撫下去,末了,在他腰間摸了一把,長庚輕輕地咬著牙:「義父說得是。」 顧昀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冷顫,預感自己今天不能善終,忙道:「今天除夕,晚上要守夜,有賬先記著。」 長庚好整以暇地收回手:「我又沒說要怎樣。」 顧昀:「……」 沈嫣回過頭來沖他大聲說:「顧叔叔,快點!」 顧昀:「慢點跑,別摔了!」
除夕夜裡,故園中燈火通明,沈嫣總算看明白了屋頂的鐵傀儡是怎麼回事——那兩人高的大傢伙給做成了細細的一條,身上穿了舞裙長袖,遠看像個流光溢彩的皮影人。它手中險些刮了顧昀的扇骨上裹了幾丈長的綢緞,在一片煙霧繚繞的蒸汽中翩然旋轉,屋頂幾盞汽燈光束透亮,竟真像個絕代佳人。 院子裡的鳶兩頭掛滿了燈籠,升到半空中,如同一盞掛在半空中的大蓮花。
夜幕降臨時分,遠近村落中陸續響起爆竹聲,越來越鬧,到最後,人在屋裡說話都得抬高嗓門。 二十年前千裡無人的地方,終於在一代人的努力下恢復了元氣。 與歌舞昇平的京城不同,故園中是真正的家宴,四個大人加一個孩子摒退下人,圍著小爐而坐,自己動手溫酒烹肉。 顧昀被特許喝了三杯酒,他只有逢年過節才能從長庚那撈到兩杯酒喝,不必別人囑咐,自己就珍惜得不行,啜一口品半天,一滴都不肯剩。三杯一過,再要伸手,長庚便像算計好了似的一抬手按住他,隱含警告地瞥了他一眼,顧昀眼角被暖酒染了一層細細的紅,要笑不笑地看回來,居然有點撒嬌的意思。 長庚最受不了這種眼神,忙避開顧昀的視線,堅決不肯接招。 沈易沒好氣地對顧昀道:「別當著我女兒的面眉來眼去。」
沈嫣已經困了,窩在陳輕絮懷裡,一個哈欠連著一個哈欠,太上皇乾咳一聲縮回手,和顏悅色地對她說道:「嫣兒困了?睡去吧。」 沈嫣用力揉著眼:「我要守夜,餃子還沒吃呢。」 顧昀忙笑著讓人先給她下一鍋餃子,接著又從院中的兵器架上摘下兩條割風刃,扔了一條給沈易:「季平來,過兩招,看看你稀鬆了多少,給我侄女醒醒盹。」 兩條割風刃都沒有出鋒,玄鐵的長棍撞在一起,「嗆啷」一聲,在寒夜中傳出去許久,沈嫣莫名打了個冷戰,一下精神了,目不轉睛地探頭望去。 顧昀一觸即走,踩著雕欄、迴廊,燕子似的幾步跳上了前面房的屋頂,沈易緊隨其後。 他們倆與其說是在過招,不如說是戲耍著給孩子表演,都沒盡力,森冷的割風刃玩出了花樣,顧昀上了房頂,一步跨上旋轉的鐵傀儡手裡的舞扇,舞扇上的彩綢在他腳下開出朵花來。 沈易犯壞,不偏不倚地將手中割風刃往前一送,精準地卡住鐵傀儡肩上的齒輪,一聲輕響,鐵傀儡被釘在了原地,剛好和不遠處停頓的琴聲相和。 「混帳。」顧昀笑罵道,隨即他在和鐵傀儡一起失去平衡之前,往下跺了一下腳,力道不輕不重,正好將沈易的割風刃震開,大鐵扇忽一下沖沈易的臉扇了過去。 沈易毫不意外,輕巧地彎腰躲開,撤開兩步,與顧昀分別落在鐵傀儡兩邊,然後循著前院的奏樂,默契地同時出手,在他兩人手下鐵傀儡就像個乖巧的玩具,讓跳舞就跳舞,讓停下就停下,與樂聲搭配得嚴絲合縫,彷彿活過來了一樣。 沈嫣一點也不困了,看得目不暇接。
不知哪裡放了一串煙花,鐵傀儡與那兩人的影子幾乎化在其中。 陳輕絮搖頭笑道:「這倆不著調的雜耍將軍。」 「封疆鎮國的利刃拿來玩鬧,豈不是好兆頭?」長庚放下酒杯,從袖中摸出了臨淵木牌,那五拼一的木牌如今只剩下了兩塊,他卸下一塊遞給陳輕絮。 「離京的時候,瞭然大師的、杜家的木牌我都還了,奉函公留了遺囑,叫葛晨繼承他的衣缽,我便做主將他那塊給了小葛,現如今陳家的也物歸原主,鐘將軍的我且先留著,等來日遇到合適的人再傳下去。」 陳輕絮接過來:「臨淵木牌要幾百年不見天日了。」 長庚:「幾千年才好。」 兩人各自收起木牌,輕輕地碰了一下杯,在小火爐邊,封存了一個龐然大物。
——本書完——
中秋番外
奉函公雖然一輩子與火機和狗為伴,但先後槓過兩任不靠譜的皇帝,一腔熱血被反復搓揉打壓了一輩子,愣是沒灑出一滴,家國險些淪陷時,他支棱著一把又臭又硬的老骨頭,撐起了靈樞之魂。
「可惜,呸,」顧昀收起玄鷹甲,吐了一口沙子,面無表情地說道,「後繼無人——這個葛胖小,比奉函公不靠譜出一位曹娘子來……那小孩,你行不行,要麼我背你走?」
旁邊的小靈樞快嚇哭了,萬萬不敢勞動安定侯大駕,一瘸一拐地把腦袋搖成了旋轉的火翅。
兩人面前是茫茫無人的關外草原,身後是一堆燒得看不出模樣的破銅爛鐵,安定侯手搭涼棚往日頭的方向看了一眼,無奈地一擺手:「這地方我熟,跟我走吧。不好好回京城吃香喝辣,非得湊你們這幫倒黴孩子的熱鬧,我也是閒的。」
這個破事說來話長——
中秋將至,巡視邊疆的顧大帥被邊防軍務絆住了幾天,待他要啟程時,已經是八月十三了,西邊的蒸汽鐵軌還在建,這會要想趕著和長庚一起過節,就得動用玄鷹甲直接飛回去。
長庚哪捨得讓他這麼奔波,於是早早找了個由頭離京出巡,專程派人送信叫他不要急於趕路回去。
這幾年國泰民安,有顧昀坐鎮四方,自然沒仗可打,靈樞院一腔熱血於是都用在了瞎折騰上。他們弄���了一種玄鷹與巨鳶的結合體,名字尚未定好,仍在地廣人稀的西北邊疆實驗。此物看起來很像臨淵閣傳信用的木鳥,虎頭虎腦的,長著個大肚子,約莫能負重二十多個玄甲。
游手好閒的顧大帥聽聞靈樞院在大西北遛鳥,便起了好事之心,跑來圍觀。
「巨鳶啊,吃屎的都趕不上熱的,出一趟關也要半年,又慢又費紫流金,除了顯擺國威以外,還能有什麼用?鷹呢,倒是快,可是獨來獨往,載重有限,而且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駕馭的,長途飛行人也受罪。」葛晨搖頭晃腦地對安定侯顯擺道,「我們這個新玩意,既有速度,又能載重,將來還能民用,專宰老杜那樣的冤大頭。侯爺,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們剛試飛成功,您要不要上去來一圈?」
顧昀身披玄鷹甲到處浪是常事,心說不就是上一次天麼,左右飛不吃虧也飛不上當的,就欣然應邀。
……結果,大過節的,真讓他浪出了事。
玄鷹甲是要自己保持平衡的,這大肚子木鳥卻是掌握在別人手裡,開木鳥上天的是個小靈樞,看著多說十八九歲,見了顧昀大氣也不敢出,頗為靠不住的樣子。顧大帥覷著那小圓臉,心裡有點犯嘀咕,還沒坐穩,木鳥就白虹箭似的上了天。此物大腹便便,速度竟不比玄鷹慢多少,在天空中刮出了尖唳一般的風聲,往曠野無人處飛去。
不同於溫吞吞的巨鳶,也不同於戴了面罩仍被冷風刮臉的玄鷹甲,自有一番暢快,顧昀上去飛了一圈就開了懷,叫那小靈樞往更高更遠處開。不料,途中正好有一隻真鳥飛過,一看這貨,以為白日撞見了成精的祖宗,看得忘了扇翅膀,一頭撞了上去。
為減輕負重,木鳥可不像玄鷹甲那麼實在,高速飛行中,竟直接被個巴掌大的小雀撞穿了兩翼火翅,金匣子登時炸了煙花,木鳥肚子裡的顧昀險些被甩出去,頗有一飛沖天之勢的木鳥從天上栽了下來,尾巴上還拖著一條滾滾的濃煙,直往北方扎去。
幸虧顧昀木鳥尾部有一副鷹甲,緊急關頭,顧昀一把揪起那小靈樞,捅開了木鳥腹,背著鷹甲,在木鳥落地前一躍而下,可惜那鷹甲年久失修,負不起兩個人的重量,顧昀勉強穩住後幾乎是貼著���飛了百丈,身後「轟」一聲巨響。
木鳥炸成了糊家雀。
可憐葛晨等了半天,安定侯��著小鳥一去不回,嚇得六神無主,一邊哭著讓人寫加急摺子給長庚,一邊心急火燎地縱馬北去,搜尋安定侯的蹤跡。
「巨鳶是慢,可巨鳶也不往下掉啊,」顧昀三下五除二卸下了鷹甲裡面的一扇翅膀,給那小靈樞當枴杖,「過來我扶著你,唉,本帥不咬人,不用怕。」
小靈樞不過弱冠之齡,當年顧昀死守京城、收復四境時,他還是個孩子,從小聽著這個人的傳說長大,從未想到有朝一日能得見真人……還差點和真人一起摔進草坑裡,激動得不知怎麼好,戰戰兢兢地讓顧昀架著他,半天不敢喘氣,憋得腿軟。
「哎,」顧昀見那小靈樞往一邊倒,一抬手揪住他的後脖頸子,「我說靈樞院是不是剋扣你口糧了,怎麼小小年紀就這麼虛?」
因為木鳥被撞壞之後,滑出了很遠一段,因此掉下來的地方十分微妙,恐怕是已經出了大梁的邊界,眼下木鳥已經燒毀,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不宜久留,領著這麼一位累贅,顧昀也走不快,他倆已經在漫無人煙的草原裡走了一天。
小靈樞知道自己當了累贅,窘迫得不行,一路上就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眼看日頭西下,眼淚都快下來了:「侯、侯爺,要不您把我扔下先走吧,回頭再找個人來接我,我……我……」
「要了親命了,怎麼還哭了呢。」顧昀十五從軍,沒見過這樣的哭包,一個頭變成兩個大,連忙抬手一指,「你看,那不是有人煙了嗎?」
顧昀的毒傷雖然找到瞭解藥,但積重難返,天黑了還是看不清東西,根本是憑著感覺走,什麼都沒看見,隨手一指哄孩子而已。不料那小靈樞聽了,用力一擦眼睛,驚叫道:「侯爺,真的有煙!」
顧昀:「……」
兩人越往前走,顧昀越覺得週遭風物熟悉,漸漸有了人氣,他看著那條從塞外直通往小鎮的暗河,忽然駐足,恍然大悟,竟然是到了雁回!
小鎮雁回變化很大,古鎮原址變成了邊貿區的一部分,鎮上的老街坊們整體往南遷了十五裡,暗河兩岸人來人往,南北商戶眾多,早不是當年那窮鄉僻壤了,顧昀也不怕被人當街認出來,找了個治跌打損傷的小鋪子將瘸腿小靈樞放下,就出門閒逛,見暗河邊上有遠道而來的小販兜售桂花糖餅,想起長庚年少時旅居江南,就喜歡這口,便順手買了三兩。
接著,他發現人潮車馬都往將軍坡的方向湧,心裡生了幾分好奇——從前本地人可都覺得將軍坡不祥——於是興致勃勃地跟去一探究竟。
原本荒無人煙的將軍坡上不知什麼時候,竟然起了一座小祠堂,香火頗旺,上香的遊客絡繹不絕。
顧昀逮了個賣香燭的小販,問人家道:「這是什麼祠,拜的哪個神仙?」
小販十分熱情地回道:「拜的是山神,這位老爺,您是頭一回來吧?這就有所不知了,此山名叫‘將軍坡’,是我們雁回最有名的地方,早年玄鐵三部班師回朝,將廢甲棄至於此,堆成了一座山丘。當年顧大帥曾在雁回鎮生擒加萊熒惑,迎回四皇子,也就是今上,聽說今上幼時常在將軍坡上練劍,您想想,這山頭有玄鐵三部庇佑,又有真龍之氣,沾了皇上的光,能不靈驗嗎?」
顧昀與有榮焉,連連點頭:「對,靈。」
小販又趁熱打鐵道:「您也買炷香拜上一拜吧,心想事成。」
「承你吉言。」顧昀覺得有趣,便伸手摸零錢,打算拜一拜他家長庚留下的真龍之氣,順口問道,「他們都求什麼,金榜題名?既是將軍坡,求武狀元比求文狀元靈吧?」
小販一擺手:「那是菩薩們管的,我們山神不管。」
「山神管什麼?」
「陞官發財,姻緣如意,還能求子!」小販眉開眼笑道,「老爺幾妻幾妾?膝下幾子?兒女雙全否?若是已經圓滿,不妨再替親友求上一求嘛!做個順水人情,包管靈驗!」
顧昀:「……」
「哎,老爺別走啊!不想求子,問發財也很靈的,包您明年大吉大利、盆滿缽滿,還能問問姻緣!我看您英俊瀟灑,眼生桃花,必與桃花劫糾纏一生……」
顧昀笑罵道:「去你的吧!」
他啼笑皆非,當年在兩江戰場,他與沈季平閒聊,說自己「願固守一家一國,成一世名將」,百年後讓百姓封個神將,以香火為生,幹些「騙子、媒婆、送子觀音」之類的買賣。
沒想到百年不到,先讓長庚練劍的小山頭得此殊榮。
顧昀放出木鳥,知會葛胖小和手下,找了個客棧歇腳,抬眼看見月若銀盤,才驚覺已經是中秋之夜,人人都回家團聚了,難怪客棧裡這麼清靜。
離他在雁回城外撿回奄奄一息的小長庚,小二十年,光陰如水,悄然而過。
顧昀心裡若有所感,便借力一躍躥上房頂,摸出一支隨身的白玉笛,湊在嘴邊吹了起來……竟沒走調。
這是長庚有一年心血來潮,寫給他的,顧大帥三年學一曲,期間把長庚折磨得差點成仙,恨不能剁了自己找事的龍爪,一度看見白玉笛就偏頭疼。
這時,天上忽然傳來一聲長唳,幾架玄鷹甲盤旋而下,顧昀頗為意外地一抬頭:「這幫小子來得倒快……」
「快」字還沒說完,為首一架玄鷹甲猛地俯沖而下,狂風掠過,險些迷了顧昀的眼,下一刻,他領口被人一把抓住,紫流金巨大的動力下,顧昀被雙腳離地地提了起來,「呼」一聲,客棧成排的風燈被鷹翼滅了一片。
顧昀還沒看清是誰這麼膽大包天,便聽耳邊一人氣急敗壞道:「顧子熹!」
顧昀吃了一驚,驀地扭頭,看清了他家傳說中「出巡」的陛下:「你不是……」
跟著長庚的玄鷹們緊接著落地,「呼啦啦」地單膝跪了一片。
長庚不忍他奔波,自己奔波一下總是無妨的,一路架玄鷹甲長途飛過來,本想給他個驚喜,結果還沒到西北大營,自己先被葛晨傳來的消息驚了個魂飛魄散,現在手還在哆嗦,一時說不出話來。
顧昀一看他這一身風塵僕僕,立刻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心道一聲「壞菜」,準是他腹誹將軍坡山神,把此神激怒了,派來了這一位——又是他的桃花,又是他的劫。
他一擺手讓玄鷹們散了,連忙上前一步,握住長庚的手肘,油嘴滑舌地接上自己上半句話:「你不是月宮的神仙麼,怎麼偷跑下來了?」
長庚倏地一甩手……沒甩開他,怒極反笑:「少給我來這套,放開!」
顧昀使了個巧勁將他往懷裡一拉:「不放,既是落在我手裡了,紅塵萬裡,你可別想重新位列仙班了。」
長庚對他怒目而視,然而一對上那張三月不見的臉,橫起的眉和立起的目就先坍了一半。
「我是想啊,要是那木鳥真的做成,明年中秋,我不就趕得上回去見你了嗎?」顧昀再接再厲,不錯眼珠地盯著他看,「別怪小葛,嗯?」
長庚向來對他沒脾氣沒底線,聽了句軟話,臉上的怒火又坍了一半,只堪堪繃著臉。
「再說我不是隨身帶了鷹甲嗎,必是知道萬無一失的,怎麼敢讓你著急?」顧昀眉目一彎,使出撒手鐧,從懷裡摸出一個油紙包,還沒打開,桂花味已經撲鼻而出,「你看這是什麼。」
長庚:「……」
顧昀扣緊他的手,得寸進尺:「要不然你也沒機會回雁回看看,還記得這嗎?」
長庚珍惜地把桂花糖餅收進懷裡,有些復雜的神色一閃而過,隨後沒好氣道:「記得,我還記得你又聾又瞎,非要擠在人堆裡趕集,差點掉進暗河裡……」
他說到這,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頭瞪顧昀道:「二十年前我就跟你操碎了心,怎麼二十年後還是這樣,一點長進也沒有?」
顧昀大笑,拖著他往外走去:「我有長進不就行了——走,我帶你去逛新的雁回鎮,今天沒有那些湊熱鬧的閒雜人等,就我們倆。」
「花言巧語也算長進?你……」
長庚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聽風聲中送來了一句一唱三嘆的哭腔:「侯爺——」
葛晨找來了。
顧昀一拉長庚,從客棧後門鑽了出去:「閒雜人等說來就來,我們快走!」
長庚哭笑不得,被他拉著一路鑽小巷。
顧昀左拐右拐將葛晨甩在了身後,帶著一點壞笑宣佈:「我帶你從這一頭逛到那一頭,沿暗河北上,將軍坡上才熱鬧,暗河今夜開河,遊船眾多,我們可以坐船回來。」
長庚似笑非笑道:「也可以坐船去。」
「唔,什麼?」顧昀一愣,隨後聽見了一段熟悉的琴音,他驀地扭頭,見暗河中間一條巨大的畫舫上,沈易肩頭坐著他那寶貝兒子,正搖頭晃腦地聽陳姑娘彈琴,對上他的目光,老遠朝他拱拱手,笑出一口白牙,在流燈的夜河下分外顯眼。
「大帥!」幾架玄鷹甲紛紛落在沈易的畫舫上,為首一個嗓門最大的正是老何,手裡舉著顧昀先前放出的那隻木鳥,樂得嘴要豁,「聽說您遛鳥摔下來了,哈哈哈!」
顧昀:「……」
難得見此人也氣急敗壞一次,長庚不由得微笑起來。
暗河水聲「隆隆」作響,澄澈的月光下,樹影婆娑,他借光四顧,發現這自小長大的地方,竟也有些認不得了。
胡虜已盡,遠征已矣。
秋風吹不盡明月,到如今,月圓人圓,改了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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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籲——」沈易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過來,「子熹!子熹!」
顧昀拿著千裡眼,頭也不回地「嗯」了一聲,眼睛仍沒離開蠻人那一隊悄然離開的斥候:「十幾大車的紫流金,地上的車轍一掌深,好!好個北八郡校尉,好大的胃口,好大的膽子!」
那是元和二十七年,顧昀接到密旨,前來北疆,尋訪流落民間的四皇子下落。
四皇子生母是北蠻人,顧昀從小耳目受損,都是拜蠻毒所賜,整個玄鐵三部,沒人敢觸他的黴頭,可皇上他老人家就敢。
元和皇帝的意思很明白,小皇子流落民間多年,一下子讓他驚逢劇變,心裡一定惶惑不安,叫顧昀護送他這一路,也是結個善緣,讓上一輩的恩仇都留在上一輩。
老皇帝按著頭「結善緣」,顧昀也不方便抗旨不遵,於是消極怠工,派人「尋訪」得有一搭沒一搭的,要不是察覺到蠻人有異動,他這會還穩穩當當地坐鎮西域,區區一個不知道是圓是扁的小皇子,萬萬不可能勞動他的大駕。
「季平,你來得正好,」時年未及弱冠的顧昀嘴角露出一點壞笑,把千裡眼扔進沈易懷裡,「明天你就回去,從玄鐵營調一隊玄鷹過來。」
沈易一腦門熱汗:「先不說這個,小皇子……」
顧昀正是年少輕狂時,這回北境一幫不聽他調配的武將們算是犯到了他手裡,他滿腦子都是怎麼給這些人來個下馬威,兀自說道:「這個吃裡扒外的北八郡校尉不著急抓,咱們在這多待一陣子,讓蠻人多出點血,倒要看看他們這個‘蝕金’能蝕出北境多少蛀蟲,到時候把他們一網打盡,流進來的紫流金正好充公。」
沈易大步追上他,試圖插話:「小皇子……」
「哦,就說沒找著呢!」顧昀睜眼說瞎話,「再讓這金枝玉葉在野地裡長一會,反正都長這麼大了,多個一年半載的也沒什麼,不著急。沒他,我以什麼名義老往北邊跑?��了密旨,那幫御史台的碎嘴子還沒完沒了呢。」
沈易忍無可忍,以下犯上,一把薅住顧昀的肩膀。
顧昀:「幹什麼你?」
沈易:「小皇子不見了!」
顧昀不耐煩地吊起長眉:「不見了?那你派人找去啊,跟我廢什麼話?」
沈易:「玄鷹打聽到,那孩子好像自己跑到關外來了!」
「嘖,」顧昀回頭瞄了一眼遙遠的天際,黑沉沉的,酷厲的北境似乎又在醞釀著一場白毛的風雪,他皺了皺眉,「麻煩死了,可別再讓狼吃了。」
沈易怕了他的烏鴉嘴:「祖宗,你盼點好行不行啊!」
「走,看看去。」
大雪說下就下,轉眼間,天地蒼茫一片,厚實的狐裘都擋不住凜冽的朔風,顧昀用力眨了眨眼,眨掉了睫毛上沾的雪渣,他喝了一口烈酒暖身,心裡沒好氣地想道:「小崽子,作死嗎?」
「大帥,」一個玄鷹從風雪中落下,「西北四裡外有蠻人馴養的狼群,我借著風雪才敢飛一段,怕他們發現,沒敢靠近。」
「養的狼?」沈易一愣,轉向顧昀,「北蠻只有貴族才能養狼,那些蠻族貴族恨不能離我大梁邊境八丈遠,怎麼會把狼群放到這來?」
「唔,我倒是聽過一個謠言。」顧昀若有所思地說,「北蠻的世子……那個叫‘加萊熒惑’的,好像跟他們神女有一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四殿下是神女和皇上之子。」沈易臉色一變,「要是加萊熒惑知道小殿下離開胡格爾的視線,會不會……」
「哎喲,」顧昀看熱鬧不嫌事大感慨一聲,「碧波千頃、綠意滔天啊。」
沈易怒道:「大帥,說句人話吧!」
「狼群附近一定有主人,都別跟過來,省得讓他們察覺,我去看看。」說完,顧昀狠狠地一夾馬腹,飛掠而出。
風雪越來越大,橫沖直撞地往人七竅裡灌,嗆得人氣管生疼,顧昀和沈易快馬加鞭,不多時,已經能聽見風聲中傳來的淒厲狼嚎。
沈易哆嗦了一下,心道:「十一二歲的小娃娃,萬一真陷進狼群裡……」
那還有命在嗎?
可那是皇子!
他不由得偏頭看了顧昀一眼,顧昀裹著雪白的狐裘、雪白的大氅,連馬也是白的,一個錯神,他就彷彿要連人再馬地融化進大雪裡。
馬快,卻一點不慌,有那麼一瞬間,沈易忽然意識到,十二年前玄鐵營事變,侯府裡的小紈絝胚子一夜之間從錦繡堆裡摔了出來,他心裡怎麼會對蠻女的孩子毫無芥蒂?也許他肯過來看看,都只是敷衍皇命而已,也許顧昀根本不在乎這個皇子是死是活。
假如那孩子運氣不好,就此夭折了,顧昀在皇上面前,也不過只是需要費心找個藉口罷了。
皇上畢竟老了,年輕的鷹狼之輩已經迫不及待地露出玄鐵鑄就的爪牙,打算在西北掀起一場腥風血雨,而一個內無母族、外無親故的小小少年,縱使身負皇族血脈,又能仰仗他父親那份遙遠又虛無的眷顧幾何呢?
就在這時,淒厲的狼嚎在他耳邊炸起,沈易激靈一下回過神來。
顧昀:「季平!」
幾頭油光水滑的公狼在高處警告著靠近的不速之客,縱身撲了過來。他倆雖身著便裝,馬卻是戰馬,並不畏懼狼群,長嘶一聲,抬起前蹄就撞了過去,有蠻人在附近,沈易不便露出割風刃,一俯身拉起一對鐵馬蹬,「嗆啷」一撞,金石之聲在空曠的關外傳出數裡,大狼們紛紛畏懼地弓起後腰。
沈易壓低聲音問:「子熹,殺嗎?」
「殺什麼殺?咱倆可是路過的文弱書生,」顧昀從嘴角擠出幾個字,隨後,他倏地提高了音量,「大哥你別怕,不是有驅狼的藥粉嗎?你再撐一會,我這就去找人來救你!」
沈易:「……」
顧、子、熹!
這貨扮演起臨陣脫逃的小白臉怎麼這麼逼真?就跟千錘百煉過一樣!
關外的白毛風隨時換方向,這會正是順風,機不可失,沈易沒顧上跟姓顧的打嘴仗,抬手甩出一個藥包,扔到半空,用馬鞭劈開,朔風把刺鼻的藥粉捲了出去,劈頭蓋臉地砸向狼群。
狼群嗚咽著後退,而隱藏在暗處的蠻人大概也看出來了,有這兩根攪屎棍,今天他想幹什麼恐怕是不成了,遠遠一聲狼哨響起,狼群夾著尾巴退散,落下一地狼藉……以及一個小小的身影。
沈易心裡一緊,不等他看分明,身邊微風掠過,顧昀已經催馬過去了。
「怎麼樣了?」
「有氣。」顧昀沖他一伸手,「酒壺拿來。」
沈易湊近一看,只見那是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瘦得不成樣子,被顧昀抱在懷裡,只有很小的一團,他一身的血,一隻小手軟軟地垂著,似乎是骨頭斷了,另一隻手還不依不饒地攥著一把刀。
顧昀輕輕扣住他握刀的手,男孩的神智倏地清醒片刻,漆黑的眼睛直直地對上了年輕將軍的,像一對含著火光的燧石,垂死也不肯熄滅。
顧昀一愣。
「酒!」
沈易把酒壺拋過去,顧昀回過神來,一把接住,送到男孩嘴邊:「張嘴。」
男孩不知聽懂了沒有,顧昀把那口酒灌進他嘴裡的時候,他也沒有拒絕,順從地吞了下去。
沈易飛快地檢查了一下他身上的傷:「還好,背後一道狼爪抓傷,腿上被咬了一口,都不重,剩下可能是跑動時摔的……���麼這麼多血?」
顧昀:「是狼血。」
「啊?」
顧昀沒吭聲,將男孩裹進大氅:「走,去雁回落腳。」
顧昀話音沒落,就聽一聲輕響,男孩方才攥得死緊的手鬆了,沾滿了狼血的刀落了地,然後他掙扎著、戰戰兢兢地攥住了顧昀的衣服。
「這麼相信我嗎?可你又不認識我。」顧昀心裡忽然莫名其妙地一動,又低頭看了一眼陌生的男孩,忖道,「好輕啊。」
他這麼想著,手勁不由自主地鬆了些,彷彿怕捏壞了懷裡細小的骨肉。
很多年以後,安定侯府王伯整理舊物,從箱底翻出了一對皮護腕,做工很糙,像是那些鄉野獵戶們戴的,一看就不是侯府的東西。王伯沒敢亂扔,便逮了個顧昀休沐的時候拿去問他。
「這個啊,」顧昀一看就笑了,「是個跟狼對著咬的野孩子送的,那狼死得,真叫一個慘,好好一張狼皮,被他砍得跟狗啃過似的,最後就這麼一點能用的,將將夠做一對護腕……哎,幹什麼?」
長庚正好經過,一眼看出這傷眼的手工是出自誰手,伸手便搶,顧昀輕巧地避開。
「什麼破爛你都留,」長庚道,「趕緊扔了,今年秋狩,打塊整皮給你做副好的。」
「那敢情好。」顧昀一邊說,一邊把皮護腕揣進懷裡,「那是大美人送的,這是小美人送的。」
長庚:「……」
「小美人可害羞了,給我送點東西,說話還結結巴巴的。」顧昀手很欠地勾了一下當朝皇帝的下巴,故作嫌棄道,「不像這個,管天管地的,臉皮比狼皮還厚。」
長庚「嘶」了一聲,去捉他的手,沒捉到,便撲了上去:「沒你厚,快拿來!我當年那個明明是送給沈先生的……」
顧昀:「送給誰的?你再說一遍。」
王伯笑呵呵地退了出來,不打擾主人們嬉笑打鬧。
「陛下,你當年攥著那把刀,一臉寧死不松手的狠樣,怎麼睜眼一見我,就把刀扔了呢?」
「可能是因為大帥比狼英俊一點吧。」
「你是不是皮癢了?」
「英俊很多——很多,可以了吧?」
也可能……
我的將軍,是有些人之間的緣分命中注定,一眼見了,就再也逃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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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皇帝是個矛盾的人,尤其晚年,心胸狹隘、懦弱多情。
顧昀從小被送到他身邊,又聾又瞎,可憐得很,這小侯爺流著武皇帝的血,又是玄鐵三部的正根,於情於理、於家於國,元和帝都必須善待他,自欺欺人,也要給天下人看。元和皇帝一開始存著做戲的意思,但那可悲的老男人天生沒有一副鐵石心腸,總是容易動搖,一生都在後悔,時間長了,假戲就成了真。雖然顧昀和老皇帝算是平輩,但元和帝是拿他當兒子養大的,還是最受寵的「兒子」,李豐與魏王加在一起,受的寵愛不及顧昀一個人多(李豐小時候各種羨慕嫉妒恨)。
老皇帝不可言說的忌憚,是顧昀身後甩不脫的陰雲,而老皇帝不遺餘力的寵愛,也給了顧昀恃寵而驕的資本。
顧昀的整個少年時代,都在這兩根細絲上艱難地尋找平衡,所以他敢在明面上任性,陽奉陰違、敷衍皇命,干過好多「不似人臣」的破事,闖完禍讓老皇帝給他兜著,甚至連皇子們叫他「皇叔」、「義父」,也敢大喇喇地僭越答應(沈易都嚇尿了,沒想到元和皇帝為了保護處境尷尬的小兒子,沒有見怪,後來還很離譜地順水推舟了)。同時,他私下裡又絕不越雷池一步,把肝膽剖開,塗在皇城九門之外,在朝中裝聾作啞、獨來獨往,除了落魄貴族沈易,滿城世家名門示好,他一概不理會。明知道李豐與他政見不合,也遵從元和帝的意思,在新君繼位時及時雨似的趕回京誠,鎮住魏王。
後來李豐當了皇帝,顧昀就不這樣了。
一方面他跟李豐沒什麼私人情義,兩人更像純粹的君臣。
一方面也是他長大成熟了,知道傳國玉璽與玄鐵虎符之下沒有肉體凡胎,九五之尊與三軍統帥都是「非人」,他找到了自己的路,明白了自己的下場。而寵他又怕他的人不在了,於是宮牆之下、汽燈之間,也就沒有他曾經寄存於此的……痛苦的愛憎了。
不扯淡啦,我去吃期盼了一宿的荷包蛋啦,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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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汽龐克版真心話大冒險
新皇李旻繼位後第二年,正月十六,北行宮的溫泉別院裡燈火通明。
北大營不當值的將士全跑了過來,進京述職的沈將軍也特意多留了幾日,連向來勤勉的陛下都找了個托詞,罷朝一天。有陛下坐鎮,那些個想借「賀壽」之名跑來拍馬屁的討人嫌,就全都不敢露頭了,北行宮全是自己人,又熱鬧又自在。
用罷了家宴,北大營的將士們不便長時間擅離職守,都各自回營地了,別院裡笙歌漸消,曹春花嫌不熱鬧,就提議要玩「擊鼓傳花」。
「作詩麼?」葛晨一聽,臉色都變了,慌忙擺手道,「我不來,來不了,我給你們敲鼓算了。」
顧昀接道:「那看來我只好給你們當花了。」
沈易寒磣他道:「我說你還行不行了,大帥?從小也是宮裡太傅調教出來的,馬屁精們天天拍你是儒將,喝醉了信手涂的鬼畫符也敢拿出去賣好幾千兩……」
顧昀拍案而起:「哪個王八蛋賣的?我怎麼一個子兒都沒收到?」
奉函公察言觀色,見顧帥有掛印封金、從此回家大寫特寫的意思,忙打圓場道:「臨酒吟詩固然是風雅,可就如那些個仙音雅樂,少幾分趣味,不必拘泥,我看,長歌作賦也不失豪放……」
顧昀笑道:「奉函公說的這個好!我……」
聞聽顧帥要「長歌」,四座皆驚,彷彿集體被白虹射爆了太陽穴,紛紛開始頭痛欲裂。
長庚連忙夾起一塊酥肉塞住了顧昀的嘴:「多吃飯少說話,傷還沒好呢,讓你養氣,醫囑都忘了嗎?」
陳姑娘肅然幫腔:「不錯,大帥傷在肺腑,不可擅動氣息。」
沈易也能屈能伸,低聲下氣道:「真……真不必了,大帥,我們都知道您很行,還是多歇會吧。」
葛晨瑟瑟發抖:「我可能得去更個衣。」
有個大殺器在座,歌也唱不成了,最後議來議去,一干半醉的文武棟梁們決定玩個很不入流的游戲——把花球掏了個能伸進一隻手的洞,花球傳到誰手裡,誰就從裡面摸個錦囊出來,答不出錦囊上的問題,就罰酒三杯。
長庚聽完,立刻抬手蓋住顧昀手邊的杯子:「他不能喝酒。」
剛直起腰的顧帥又軟綿綿地塌了回去,懶洋洋地說道:「遵旨,陛下,那我可要胡說八道了。」
陛下想了想,招手叫來個內侍,低語幾聲,內侍一路小跑,不多時,抱來個小壇子和小瓷盤,眾人伸長了脖子去看,只見壇子一掀開,一股醇厚的酸味就撲面而來。
「酒雖然不行,但醋還是能喝兩口的。」長庚笑道,「反正都是糧食釀的。」
顧昀:「……」
他跟沈易還都是肉做的呢,光看臉就知道不能同日而語!
顧昀不愛吃甜,更不愛吃酸,小時候在飯桌上聞見醋味就鬧,後來被老侯爺打服了,不鬧了,也就是勉強能入口。
及至看清了瓷盤裡的東西,顧昀終於變了臉色:「大冬天的,哪來的香椿?」
「宮裡冰窖裡凍的,取意‘春意長存’,怎麼能讓你幹喝醋?當然要拌點小菜。」陛下笑眯眯地挑了一筷子,「我替你嘗嘗新鮮不新鮮。」
顧昀迅速躲了他三尺遠,一時半會不想親近某人的芳澤了。
第一輪擊鼓,花球落到了曹春花手裡,曹春花拍著胸口,頭晃尾巴搖地鼓搗了半天,從裡面掏出個錦囊,不等看,葛晨就從旁邊探出手,一把搶去,念道:「我看看,問的是……‘你此生,最不可割捨的是什麼’?」
曹春花立刻朝長庚一拱手,說道:「忠義啊!」
陛下不買賬,笑道:「去你的,我不信,喝酒。」
葛晨抬手要灌,曹春花抱頭鼠竄:「不不不,等等,我重新說!重新說!美貌,是美貌!」
「不老實。」陛下金口玉言道,「罰。」
美貌的曹春花被聖旨壓扁了,只好乖乖張嘴,讓葛晨灌了三杯。
顧昀自打從兩江戰場回來,就一直躺著,才剛被放出門,別說酒,連酒糟都沒嘗過一口,看得羨慕嫉妒恨。
不過羨慕也沒用,他面前只有泡死醋中的香椿,時時刻刻地散發著蟲屍的辛辣味。
可能是他的饞蟲感動上蒼,第二輪,花球就落到了他手裡。
然而顧帥平生不認識「乖乖就範」四個字,他為了逃避醋拌香椿,在內侍鼓聲停下的一瞬間,手裡悄悄一彈,正打在內侍的胳膊肘上,內侍手筋一麻,整個人往前撲去,鼓「咚」地多響了一聲——顧昀趁機把花球塞進了沈易手裡。
沈易:「……」
他為什麼要坐在顧子熹旁邊?
沈將軍掏出來的錦囊也應景,那錦囊裡的字條寫道:「你此生挨過板子嗎?最後一次挨板子是因為什麼?」
沈易一指顧昀:「挨過,因為他。」
顧昀以手撐頭,在旁邊笑,還挺光榮似的。
長庚便問道:「是給教書先生下瀉藥那事嗎?」
沈易震驚地看向顧昀,一雙眼睛裡滿是「你怎麼什麼倒黴事都往外說,不知道丟人現眼嗎」。
「那事太遠了,」顧昀說道,「沈季平這個人,從小膽子就一點大,要不是我帶著他玩,早就讀書讀傻了。」
沈易冷笑道:「跟著你,沒讓我爹打傻,算他老人家手下留情。」
眾人便催他說。
「這樣一說,也有十多年了,」沈易想了想,說道,「那是西域第一次叛亂之前的事,十六七歲吧。」
十六七歲的長庚他們已經隨著臨淵閣雲游四方了,聞聽老成持重的沈將軍還在家挨板子,一幫人頓時伸長了脖子。
「元和先帝給他訂了門親事,郭大學士之女,」沈易有意擠兌顧昀,就說道,「長得那真是貌美如花、秀外慧中,敢和當年的太子妃——也就是太後娘娘並稱雙姝……」
顧昀警覺地打斷他:「別扯淡,說得好像你見過似的,連我都沒見過。」
說完,他借著倒茶偷偷瞟了陛下一眼,長庚人在燈下,眉目比平時柔和不少,聽到這,就似笑非笑地在桌子底下悄悄地點了點他,然後又從他面前的盤子裡夾了根香椿。
「道聽途說,郭小姐仰慕者很多嘛,」沈易說道,「其中一些人聽說了這門親事,就很不平,酸文假醋地罵他是紈絝子弟——當然,罵他的人自己也是紈絝,不然沒這閒工夫——領頭的是左相之子,這位仁兄自詡京城第一風流才子,‘才’在哪,大夥都不知道,倒是知道他沒事就喜歡倚翠偎紅。有一天,這位去了‘香雲閣’,會他的紅顏知己,剛把褲子脫了,香雲閣就走了水,著的正好就是他的雅間。這位丞相公子情急之下,腰帶也沒找著,拎著褲子一路踩著濃煙飛了出來,從此人送綽號‘飛雲公子’,左相因為這事臉上無光,年底就告老了。」
陳姑娘沒聽明白,便問她未婚的夫君道:「那為什麼你挨了板子?」
顧昀大笑道:「因為這廝不聽我的,放完火不敢大搖大擺地走前門,非要從後院跳窗戶跑,正碰上沈老爺在那會友,哈哈哈,鬼鬼祟祟地喬裝打扮,也沒瞞住親爹的眼。」
香雲閣在起鳶樓後面,頗有格調,不少文人墨客匯聚,飯菜也是一絕,但再有格調,畢竟也屬於風月場所。親爹在風月場所裡會友,雖說沒幹什麼吧,被兒子撞見,也足夠他老人家尷尬得惱羞成怒了,何況這小子還淘氣淘出花樣了。
雖然放火這缺德事,一聽就知道是顧昀牽的頭,但沈老爺打不著安定侯,只好把一腔怒火都噴在了親兒子身上,打得他哭爹喊娘,臥榻一個多月。
沈易憤懣地把花球扔給顧昀:「你陪一個。」
顧昀奇道:「憑什麼?」
「憑那事是你一手策劃的,要說起來,大帥真是從小就運籌帷幄,香雲閣的地形和環境都……」
顧昀忙道:「陪陪陪,我陪,季平兄,快收了神通吧。」
於是顧昀在陛下意味深長的注視下,一言不發地夾起一根香椿,吞金似的嚥了。
直到第三輪擊鼓,顧昀還沒把那根香椿嚥下去,痛苦地屏著息,他把花球安全脫手給沈易,去摸茶碗。
誰知下一刻,本該傳給陳姑娘的沈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又把花球砸回了顧昀懷裡。
正在漱口的顧昀差點把茶水灑在前襟上,茫然地抬起頭。
「咚」,鼓聲停了。
顧昀:「……」
沈易:「哈哈哈哈!」
顧昀不方便當著滿座親友的面跟沈易互撓,只好故作大度地一揮手:「事無不可對人言,有什麼?我就……」
他掃見錦囊裡的字條,只見上面寫道:「你此生,行到水窮處,最大的慰藉是什麼?」
眾人見大帥牛皮吹一半,忽然啞了,都很好奇,沈易探過身去:「寫了什麼?」
顧昀伸手一握,把字條藏了起來,他偏頭去看長庚,一瞬間,眼神悠遠起來,不知想起了什麼,忽然就笑了。
長庚不明所以,眨了眨眼,問道:「到底寫了什麼?」
年輕的陛下目光澄澈,北行宮所有的燈光都在那雙瞳孔裡。
「寫了你,傻子。」顧昀想道,「算了,豁出去了。」
然後他一根一根地,把面前的「春意長存」吃了。
唔,口感欠佳,討個好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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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顧昀的口味,這輩子是告別鍋包肉了,我覺得這是他畢生最大的遺憾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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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一段不為人知的小事
上禮拜說到,沈將軍咸魚翻身,終於趁大帥被醋熏得五迷三道時涮了他一把,讓他吃了一顆花球,抽到了那張字條。
如果單說「慰藉」,顧昀的慰藉有很多,長庚美人排第一,但除他以外,好吃的、好玩的、過命的兄弟、喪著臉的沈易,王伯種的嬌花、老霍喂的寶馬……人世間種種能讓他駐足欣賞、笑上一笑的東西,都留著他的情,自然也都算他的慰藉。
可是,「行到水窮處」,指的又是什麼時候呢?
顧昀第一眼看見這行字的時候,想起的不是他年幼失怙、耳聾眼瞎的那段日子。
一來那是太久遠的故事了,二來麼,後來好幾十年一直也是這樣,他反正也習慣了。現在再回憶,反倒是小時候在侯府稱王稱霸的那幾年,事情都模糊了,偶爾想起一些片段、亦或是聽王伯他們提起,都覺得不像自己身上發生過的。
他想起的也不是西洋軍圍城的那回,那時候,他已經是個成熟強大的男人了,該懂的不該懂的事情都懂了,該想的不該想的思慮,他也都慮過了,已經沒有人再敢在「侯爺」前加個「小」字了,提起玄鐵三部,人們想到的是他顧昀,而不再是老侯爺顧慎。他是國破家亡之前最後的一道牆,沒那麼多閒工夫感懷自己。
讓他想起「山窮水盡」、「走投無路」之類字眼的,要說起來,其實是隆安皇帝剛即位時,他奉命護送北蠻世子加萊熒惑出關的那一次——
那年的春天來得格外晚,明明已經是三月,北疆還沒有一點活氣,這裡的天地也像是給凍住了,永遠也亮不起來似的,牛羊的屍體被狼群藏在深深的雪坑裡,人頂著風走一回,刮破的口鼻就會腥得嗆嗓子。
沈易身披輕裘玄甲,馬還沒站穩,就一躍而下,三步並作兩步地趕到帥帳前,沒來得及掀簾子,裡頭先傳出一陣悶悶的咳嗽聲,沈易嚇得手一哆嗦。
守在帥帳前的正是北疆駐軍統領,忙道:「不是大帥,是陳公子。」
「陳大夫?」
「是,聽人說,陳公子身體不好,冬天向來不出門的,今年破例趕過來,剛出關就趕上這場風雪,好人的身子骨都吃不住,何況是他?給人治病,大夫剛到,自己就快躺下了,唉!」
沈易雪天跑馬,一身寒氣,怕自己貿然闖進去雪上加霜,便縮回了掀帳的手。
他清俊從容的眉目間多了幾分焦躁,不過幾天,兩腮都凹了下去。��到衛兵手裡的馬好似和主人心神相連,也在不安地踱著步。
「皇上交代,讓我們痛痛快快地把那蠻人世子送回去,然後回西邊去。」沈易壓低聲音同那統領說道,「按理早該動身了!西北大營沿路都護所派人問了幾次。雖然玄鐵三部在,遲到個十天半月,諒他們也不敢說什麼。可這都快一個月了!」
統領也同他一樣,幾乎是耳語的音量問道:「大帥還是……」
沈易搖搖頭。
「到底因為什麼?」統領疑惑不解道,「大帥少年時就是在西北長起來的,他就算回京城水土不服,也不應該喝不慣這北關外的風啊!來時不是好好的麼?莫非……是蠻子搗鬼?」
「不是,」沈易不願多說,眉目間陰鷙一閃而過,擺手道,「快別問了。」
正這時,一個少年從帳中走出來,出來差點沒站穩,先給朔風刮得原地晃了晃,這才吃力地出聲道:「沈將軍來了,我家公子請您進去稍坐,他准備施針了。」
「哎……」沈易遲疑著,末了還是沒說出什麼,「哎!」
太原府陳氏二公子陳飛雲,神醫妙手,卻不能自醫,天生體弱多病,多年來一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次出門,回去必要大病一場,至於千裡迢迢地趕到苦寒的關外,那簡直相當於「捨命相救」了。
於情於理,聽他咳成這樣,也該讓他休整幾天,可是「陳公子保重」的話在沈易舌尖上轉了數圈,終於還是沒說出口。
他實在是沒了辦法。
帥帳裡火燒得很熱,一股暖氣撲面而來,中間似乎還夾雜著些許血腥味。
「滅幾個火盆。」陳公子的聲音從帳裡傳來,他臉上蒙了一層細紗,以防咳嗽驚擾病人,聲音悶悶的,「不怕熱壞了他麼,你家大帥幾時怕過冷?」
他咳嗽的時候手會抖,便不敢自己下針,只在旁邊細細地指點藥童,比自己親自動手還緊張,一眼也不敢晃神,不過一會,額前已經見了細汗。
沈易沒敢過去,遠遠地等在門口。
小半個時辰,才見陳公子直起腰:「好了。」
顧昀好像有了一點意識,被藥童扶起來,沈易正要拔腿上前,就見他一把撥開藥童的手,伏在床邊嘔出口血。
沈易嚇得魂不附體:「子熹!」
顧昀離開人手坐不住,軟綿綿地往一邊倒去。
陳飛雲一邊在旁邊運筆如飛地開藥,一邊說道:「沒事,我給他提提神。」
沈易:「……」
顧昀啞聲道:「……陳二?」
陳飛雲一愣,問沈易:「你們這兩天沒給他用耳目的藥吧?」
沈易連忙搖頭,伸手探顧昀的額頭,摸到一手冷汗,溫度卻是降下來了。
陳飛雲想了想,低頭在自己袖口上嗅嗅,笑道:「狗鼻子。」
顧昀眼前一片模糊,很吃力地認出了沈易,病懨懨地說:「你們把他招來幹什麼?多事……我又死不了。」
「大帥啊,」沈易苦笑道,「今早熬粥的大鍋就是壓在你身上煮熟的,你再燒下去,就成我大梁第一塊人型紫流金田了。」
顧昀本來就聽不清,這會還耳鳴,更是沒聽見幾個字,他彷彿也不關心沈易說什麼,頭一歪閉了眼,不知是又暈過去了,還是閉目養神。
「沈將軍,我怎麼每次見你,你都哭喪個臉?」陳公子抖了抖寫完的藥方,又咳嗽起來,咳得眼角泛紅,說話卻還是帶著笑意,這人總是樂呵呵的,用陳公子的話說,他們這些生下來就活不長的,已經很慘了,再不能比別人想得開,豈不是慘上加慘?
沈易心說:這不廢話麼?找大夫的,十個有八個是有病,難道還要放一掛鞭慶祝慶祝?
但跟他陳公子不熟,不便太不客氣,於是低頭抱拳道:「勞煩陳兄特意跑一趟。」
「不打緊,顧帥救過舍妹,又對我的脾氣,回頭等他好了,讓他給我寫個扇面就是了。」
沈易忙問道:「那他這場病到底……」
「病因是什麼,沈將軍應該知道吧。」陳飛雲沖他笑了一下,「他年輕,武將的底子,只要這三天裡能吃進飯去,人就不會有大問題,放心。」
顧昀的病因是什麼呢?
年前,他心急火燎地帶著四殿下趕回元和先帝病榻前,見了老皇帝最後一面。
他對老皇帝說:「皇上若去,子熹就再沒有親人了。」
現在才知道,原來他早就沒有。
顧昀不是任性的病人,三軍主帥,也沒地方給他撒嬌。端藥喝藥、端飯吃飯,他醒了以後,親衛遵醫囑,給他熬了一碗稀爛的肉粥,顧昀沒有二話,一口不剩,都喝了。
沈易聽說,大大地鬆了口氣,太原府陳家的人,說話總歸有譜。
誰知沒到半夜,才讓針壓下去的高燒又捲土重來,吃進去的東西都吐了個干淨。
沈易闖進陳公子的帳子,卻意外地發現那白衣公子好像在等他來一樣,已經穿戴停當。見了沈易,陳飛雲眉目不驚:「我說的不是吃飯,是吃進飯……走吧,我再去給他施一次針。嘖,這都是治標不治本啊。」
沈易率先走出帳子,替陳公子擋了擋風雪,突然回頭低聲問道:「要是,三天過去……」
陳飛雲頓了頓,呵出一口涼氣:「那……將軍,恐怕就恕在下才疏學淺了。」
沈易的心微微一沉。
三天眼看就要過去,顧昀這個看似配合的病人毫無起色,人像抽乾了精神似的消瘦下去,要命的是,別人說什麼也沒用——他聾在自己的世界裡,誰的話也聽不見。
到了第三天傍晚,眼圈通紅的親衛再次端來吃的東西,顧昀終於偏頭避開了。
親衛快哭了,手足無措地看著走進來的沈易。
顧昀略微抬了一下脖子,朝小親衛笑了一下,搖搖頭——你這面湯煮得挺香的,但是反復折騰反復吐,嗓子太疼了,實在有點嚥不下去。
「沒事,你先出去。」沈易接過湯碗,蓋上,放在一邊的小火爐上,沖親衛揮揮手,隨即從懷裡摸出一副琉璃鏡,別在了顧昀的鼻樑上。
冰冷的金屬框架有些刺激,顧昀略微清醒了一些,好一會,才攢夠了沖他打手勢的力氣——什麼事?
沈易神色復雜地在原地站了片刻,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他從懷裡摸出一封信:「京城……京城來的回信,你……」
他倆連哄再騙地瞞著長庚,偷偷摸摸離開侯府,半路上顧昀抓掉了一把頭發也沒想好怎麼哄,乾脆逼沈易代筆,自己謄了一份寄了回去。
長庚回信了。
那個元和先帝與北蠻人的孩子。
而他之所以流落民間,在雁回鄉下長大,就是因為三十蠻族死士偷襲玄鐵營那件事,他的母親給他的父親做了替罪羊。
顧昀透過琉璃鏡,面無表情地和沈易對視片刻:「……出去。」
沈易抿抿嘴,把信筒放在他床頭,往外走去,走了幾步,他又忍不住回頭:「子熹,你……」
回答他的是一聲脆響——顧昀把信筒拂落在地。
沈易懷疑自己出了昏招,只好再去求陳大夫想辦法,帥帳裡安靜得連一絲風也沒有了。
顧昀靠在床頭,幾乎要被這一場大病掏空了,他好像突然掉進了一個懸崖,他的前二十年都在深淵的另一側,彷彿是剛剛走過,回頭看,卻又遙不可及。
他偏頭看了一眼滾在地上的信筒——半個月以前,他還在盼著這封回信。想他的小長庚剛剛滿心歡喜地給他過完生日,他卻第二天就不辭而別。
想那孩子心事重,一定很傷心……
顧昀的手消瘦得只剩一層皮,青筋跳了出來。
「十六,吃藥了!」
「……別動,小心熱粥燙著你!」
「義父,你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了。」
「我不去,還得練劍呢!不學好本事,將來誰照顧你?」
「義父,吃完麵再進門。」
那碗麵裡還有蛋殼,煮成了糊,跟沈易剛才放在火爐上的那碗差不多。
火爐緩緩烤著碗底,細微的氣味從縫隙裡溢出,像是……正月十六那天,京城肅殺蕭疏的天寒地凍裡,那個迎他迎到門口的碗。
顧昀的胸口劇烈地起伏了幾下,他突然掙扎著爬起來,膝蓋一軟,又跪在地上,他隨手拽過帳子裡的一把割風刃,當拐棍撐著自己,把滾遠的信筒撿了回來,脫力的手抖得厲害,好半天才拆開。
「義父尊前:自別後,偌大京城,遠近無親,唯有片甲相伴,聊以慰藉……」
我身邊什麼都沒有了,就剩下你的一片肩甲。
侯府梅花快開敗了,希望你臨走的時候看見了那花,否則它的心意就白費了,又是一年徒勞。縱使以後年年花開,也不是這一朵了吧。
西北軍務繁忙,我是不是不能經常寫信打擾?
你肯定忙得很,一點也不想我……但我就不一樣了。
京城太寂寞了,除了你,我沒有別人可以思念了。
顧昀的手有些捏不住信紙,割風刃「嗆啷」一下掉在了地上,金屬的震顫聲傳出去老遠,親衛們嚇得魚貫而入。
那天晚上,顧昀忍著疼,灌了半碗和著血腥味的面湯,竟沒再吐了。
陳公子妙手,斷得很準,三五天後,他果然已經能起床走路了。又半月,幾乎痊癒,他親手把北疆的秘密埋在了這裡,連同自己那一副脫下的骨。
從此方才算是去了少年輕狂氣,他長大成人、刀槍不入了。
大軍浩浩往西行去,煙塵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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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新風尚背後的男人
隆安十年,新皇不等登基,就親赴兩江戰場。此後東瀛人臨陣倒戈,江南大捷。
至此大局已定,任憑西洋教皇有通天徹地的本領,終於也無力回天。
於是顧昀終於掛了印。
其實在兩江大營的時候,顧昀覺得自己挺好的——他既沒有斷胳膊,也沒有斷腿,甚至沒破相,依然英俊瀟灑。雖然打了一身鋼板,但他與鋼板兄相伴多年,早就「情同手足」。大敗西洋軍後,他認為自己離騎馬上陣就差一場好覺。
把一干事務交接給沈易,顧昀終於卸了心頭的甲,在帥帳裡倒頭就睡。枕戈待旦多年,這一覺果真是好覺,昏天黑地,夢也沒一個,幾乎就要睡死過去。
迷迷糊糊間,他先是隱約聽見有人聲,只是聽不太清,緊接著,又有人把手掌捂在他臉上,手指微涼,袖子裡透出熟悉的安神散香味。
「長庚啊。」他這麼想道,拉著意識的弦一鬆,神智又開始往下沉。
「三天了。」長庚抬起頭,臉色卻不太好,比不眠不休地飛到兩江戰場還疲憊,嘴唇上略微起了皮,輕聲問陳姑娘,「他為什麼還不醒?」
陳輕絮端了一碗水遞給他,長庚接過來,自己卻只嘗了一口溫度,就用小勺蘸著,小心地喂給顧昀。
「侯爺的藥裡有助眠的成分,不過大概也不全是藥勁,這些年虧得太多了,心神一鬆,就全發出來了。」陳姑娘道,「還有皇上身上帶著的安神散——」
長庚常年帶著安神散,已經被這玩意醃入味了,聞言立刻把裝安神散的香囊解下來丟在一邊,憂心忡忡地問道:「和安神散也有關系?對了,我早就想問,他好像對陳姑娘的安神散特別敏感,稍微點上一把就睡得很沉,這藥的藥性溫和得很,按理說不應該有什麼沖撞的,還是他……」
精神太差了?
陳輕絮說道:「陛下,睡得沉不是壞事啊。」
「我知道,只是……」
「其實像侯爺這種從小泡在藥湯裡長大的人,體質比一般人更不敏感。我聽人講,前些年侯爺在北郊溫泉山莊遇刺,賊人給他下的藥足夠放倒兩三個壯漢,他也不過是手腳麻痺了片刻而已,」陳輕絮慢聲細語說道,「陛下,烈性迷藥尚且如此,何況區區一包安神散呢?這一味藥裡,能讓他沉眠不醒的,大概也……」
大概什麼?
長庚有些茫然地看著她。
陳輕絮再江湖,此時也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後面的話覺得自己不方便多說了,就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沖他微微施禮,轉身走了。
長庚一開始沒明白她在不好意思什麼,莫名其妙,低頭繼續給顧昀喂水,忽然,一個念頭倏地劃過他心尖,長庚的手一頓——
能讓他沉眠不醒的,不是藥本身……那麼,是這股味道嗎?
是因為帶著這股味道的……我嗎?
長庚呆了好一會,輕手輕腳地把水放下,覺得心裡有一汪小小的水泊,綿密的波紋不斷地來回起伏。他忍不住勾起顧昀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那人指尖的細繭,繼而嘆了口氣,十指相扣……
就在這時,整個空間震蕩了一下,緊接著是一聲巨響,彷彿一頭巨獸的嘆息。
悶悶的「隆隆」聲動靜很大,活生生地把半聾顧昀也驚醒了,他的心神還沒遠離戰場,未及清醒,先悚然一驚。
顧昀猛地睜開眼,被晃眼的白光刺了一下,他下意識地把長庚往懷裡一扯,去摸床頭的割風刃……摸了個空。
割風刃呢?
甲呢?
即使琉璃鏡不在,他也發現這裡似乎不是兩江大營的帥帳——帥帳裡進出的將軍們帶來的冷鐵和汗的味道不見了,床頭似乎有香爐,燃著清幽的香,身下的床褥柔軟得要把人骨頭融化進去,而窗外……
一片白?
陽春三月天,江南還會下雪?
還是他更瞎了?
這時,被他護在懷裡的人輕輕地掰過他的臉,在他眼角親了一下,把琉璃鏡架在了他的鼻樑上。
顧昀的視野清晰起來,緊接著,「嗡」的一聲,「屋子」又是一震,窗外飛起雲海似的白霧,濃郁地湧動片刻,繼而緩緩散開,露出北方尚未復蘇的初春。
一排鐵傀儡和衛兵列隊兩側,為首一位似乎是御林軍統領。
長庚:「京城到了,子熹,回家了。」
顧昀分明記得自己是在兩江大營的帥帳裡,眼睛一閉一睜,竟然就到了京城。
他臉上一片空白,露出了這輩子最呆滯的表情:「……啊?」
半個月以後,縱貫南北的蒸汽鐵軌車才正式投入使用。
史書上說,早期的蒸汽鐵軌車燒紫流金,因此只供軍用,戰後過了幾年,靈樞院再三改造,降低了能耗,才開始開放民用線路。
史書上沒說,大梁鐵軌車第一次開跑,原是為了悄麼聲地偷走大帥。
唉,史書老遺漏重點。
後來,長庚雖然徹底擺脫了烏爾骨,身邊卻總是預備著幾包配好的安神散,朝廷內外都跟著這位皇上一起養生。「惜命」也成了朝中新風尚,大家沒事就坐一起交流怎麼「補氣養血」、「平心靜氣」,藥膳成了獨立菜系,在帝都紅極一時。
陳姑娘有一次陪沈將軍回京見了長庚,聞到皇上身邊仍然縈繞著淡淡的草藥味。好多年過去,她早把當年在蒸汽鐵軌車上的閒話忘了,隱晦地向皇上表示,烏爾骨真的已經根除了,陛下不用再這麼小心翼翼,這有點砸她招牌。
長庚笑而不語。
顧昀中年後不再駐守邊疆,除了例行巡視四境軍務,他大部分時間都在京城。京城的生活畢竟安逸,平時在自己府上又有人精心照料,時間長了,養得他添了不少嬌氣的毛病,偶爾出長差,到了新地方,總有那麼一兩宿睡不著。
不過,只要放一包安神散在床頭,他就不擇席認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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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關於「故園」——
外人覺得顧帥行伍出身,常年吃沙子喝北風,性情又跳脫,一定十分不拘小節。皇上呢,打從少年時候起,就是個慢性子的斯文人,一舉一動透著風雅無雙的氣度,連他身上那點外族血統都能給遮過去。
所以表面上看,他倆私下裡過日子,應該是皇上安排周到,顧昀滿口「隨便」,怎麼都行。
但其實長庚這個鄉下出身的「土皇帝」,根本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精緻。他一天到晚除了俯首幹活、練功養生,沒別的志趣。只要顧昀一出差,他就過得跟和尚似的。每天早睡早起,跟鐵傀儡打一架然後上朝或者辦公(侍衛太慫,不敢拎著刀追著皇帝砍,代理的也不敢)。到了飯點,膳房給做什麼他就吃什麼,不好吃的不挑,好吃的也不貪嘴,八分飽,飯後沒有小酌一杯的惡習,因為早年睡眠不好,別說酒,他連茶都喝得少,以白開水度日……一直等顧昀回來,再帶他過有聲有色的日子。
顧昀正好相反,他不能閒,一閒下來,可事兒了。而且根據長庚多年來的觀察,這人其實不是挑剔,是以此為樂。
故園選址定下來以後,自然要翻修,這事長庚一開始是想自己攬下來的,因為他感覺是個苦差事。那麼大一個園子,不知得操多少心,他不捨得讓顧昀去掉這把頭發,只好自己勉為其難,親自過問。好不容易把園子的圖紙折騰出來,長庚頭都大了兩圈,顧昀北巡迴京,工部主事便奉皇上旨意,看看大帥還有什麼意見。
大帥的意見……那就像瓢潑大雨一樣密集。
長庚眼裡的苦差事,成了他那一段時間最大的樂子。回京以後,顧昀天天往工部跑,跟主事倆人每天湊在一起嘰嘰咕咕,一會要加一個這個,一會要改一個那個,然後每天回家,拿著一堆雞零狗碎給長庚獻寶。今天給他看江南一帶最流行的花磚,明天拿回五份迎客亭的設計圖,讓他挑一個最喜歡的……之類——那五份設計圖,長庚貓著腰,舉著琉璃放大鏡來回看了三遍,也沒看出有什麼區別。
「也行吧,」長庚不是很能理解他的熱情,只好想,「反正他開心就好。」
於是整個故園後期修建,幾乎全是顧昀拿的主意,他鼓搗起這些玩意,耐心就跟用不完一樣,連亭旁竹林種什麼品種都肯親自去看,抉擇不下來,還弄回了幾棵回京城的侯府養,說是要看效果。
長庚陪著他把竹子栽下,感覺這幾位站成一排,活像一個娘生的。他茫然地想,也許養一段時間會有區別吧?
還不等長庚看出區別,因為在帝都水土不服,幾棵竹子就死光光了。於是這事一直都是個謎。
故園落成之後很久,有一天,顧昀在後山放馬,長庚在旁邊卷著褲腿釣魚。
一有魚要上鉤,顧昀那幾匹破馬就跑過來撒歡,商量好了故意搗蛋似的,坐了半天,一條魚也沒釣上來。長庚也不急,心平氣和地撈桿換餌,眯著眼閒坐,也不知是釣魚還是養神。
顧昀想起了什麼,忽然問長庚:「你當年��是說,這園子你來建嗎?怎麼後來都成了我的活?」
長庚便懶洋洋地道:「我一開始的想法比較簡單,只有後院那一小片。」
整個故園,只有他倆平時住的那一點地方,顧昀沒怎麼大刀闊斧地改,因為長庚之前做得很詳細了,微微下沉的小院,流觴曲水、浮萍石階,都是親手畫的。
顧昀枕著雙臂,在後山的湖邊躺下:「我聽主事說了,其他地方你讓他們便宜從事,我看你就只有修一個院子的耐性。」
長庚笑道:「不是只有修一個院子的耐性,是我心裡只有一個院子。」
顧昀眨眨眼。
瞭然大師說過,「心有一隅,房子大的煩惱就只能擠在一隅中,心有四方天地,山大的煩惱也不過是滄海一粟」。
瞭然大師雖不大愛干淨,確實是當世得道高僧,長庚少年時,循著他這一句話,把愁與怨放逐到了四方天地,如今,愁與怨盡數消解,他就把自己的「四方天地」收歸芥子,統統塞進了一個小院裡。
這樣,情意豈不就濃稠得不可開交了麼?
魚群剛要意意思思地靠近,隱隱的馬蹄聲又傳來了,長庚嘆道:「大帥,你那幾匹退伍的兵痞子再來攪合,晚上可就沒有烤魚吃了,你自己把手伸水裡涮一涮,准備吃手吧。」
顧昀把外袍一扒,說道:「等著。」
長庚以為大帥要馴馬,誰知眼前一花,接著「噗通」一聲,差點被河水濺一臉。
顧昀:「接好了!」
他一掌斜斜切入水中,一點水花也沒驚起,一勾一挑,一條肥魚被他拋起來,在空中甩著粼粼的光,流光溢彩地砸進長庚懷裡,尾巴後面的刷水珠帶起一條彩虹。
太上皇手忙腳亂地接住,魚竿脫手掉進了河裡:「顧子熹!你貴庚了你!」
顧昀大笑。
然後他樂極生悲,晚上沒吃著夢寐以求的烤魚——長庚怕他著涼,押著他去洗了一通熱水浴,灌了驅寒湯,並不容置疑地把烤魚改成了白慘慘的魚湯。
還放了姜絲……這喪心病狂的狗皇帝!
二、關於長庚為什麼當了皇帝,還要被鐵傀儡追著砍
跟被戰場教養長大的顧昀不同,其實長庚一生中舞刀弄槍的機會不多。
他繼位以後,四海賓服、家國平安,將軍們都在邊塞種起大田,西北大營還組織過一次種瓜比賽,看哪位將軍帳下的小兵種的瓜最大最甜——何榮輝拔了頭籌,此後人送外號,「神瓜大將軍」,此人十分得意,每次回京述職都要給顧帥塞一車……也不管人家愛吃不愛吃。
在這種環境下,皇帝當然更不可能披甲上陣,但他仍是每天天不亮就起,赤手空拳地把侯府的幾個鐵傀儡毆打一遍,三九天也能打出一身大汗,風雨無阻。一直到了兩鬢斑白的年紀,他還駕得起鷹甲,拉得開最沉的鐵弓。
後世推斷,這應該是他從小生活經歷的緣故。
他在雁回長大,即使十幾歲的時候被顧昀帶回京城,統共也只待了一年不到,沒來得及習慣帝都的紙醉金迷,就跟著瞭然大師浪跡天涯去了。
幼年,他要靠自己機敏,才能在秀娘的虐待下少吃些苦頭。
童年,他要握緊手裡的刀,才能在狼群中苦苦支撐到有人來救他。
少年出門在外,遇見地痞流氓、山匪強盜與各路脾氣古怪的江湖人士不知凡幾,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情況太多了,指望他那幾位同伴肯定不行,要戰要跑,都得自己上。
及至好不容易長大成人,回京封王,京城又差點被洋毛子炸成渣。
他的前半生都是在兵荒馬亂與動蕩不安中度過的,因此一直沒來得及學會怎樣做一個高高在上的貴族,把身家性命交給侍衛和御林軍。他像一匹孤狼,養尊處優,也不敢忘記磨練爪牙,總覺得手裡的籌碼多一個是一個,還要時時提醒自己權勢如浮雲,不可太過沉迷依仗。
畢竟,他用盡全力,還要加上幾分氣運,險象環生,才算保住了自己想要保護的東西,又豈敢鬆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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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台演“雙簧”加劇台海緊張,島內學者擔憂:“火藥桶”遍布台海周邊區域
台灣“外交部長”吳釗燮近日“戰鬥到底”的豪言壯語,上了很多外媒的標題,昨天他又鼓動島內民眾要有保衛台灣的“決心”。與此形成呼應的是,美國一方面讓海軍在中國家門口“秀肌肉”,另一方面就大陸對台“脅迫”表達“關切”,宣稱美對台承諾“堅如磐石”。眼下的台海局勢讓不少人擔憂,有人甚至稱其為“巴爾幹”“火藥桶”。之所以如此,正是因為台當局一味“反中”“抗中”,不斷挑釁,而美國則推波助瀾,為“台獨”勢力張目。與挾洋自重、吹哨壯膽的台當局不同,美國其實越來越能感受到中美在亞太力量平衡的改變,即它並無“保護”台灣的能力,但它卻不想放棄利用台灣這個棋子消耗中國大陸的機會。畢竟,即便“火藥桶”被點著,最大的受害者也不是它。
美聲稱對台承諾“堅如磐石”
“在台灣問題上,到底是誰在恐嚇和脅迫?”在8日的例行記者會上,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表示,一個中國原則是中美關係的政治基礎,也是美方在中美簽署的聯合公報中明確向中方做出的承諾。美艦近來多次在台灣海峽“大秀肌肉”,挑釁攪局,向“台獨”勢力發出嚴重錯誤信號,威脅台海和平穩定。“我想問,難道中國軍艦是去墨西哥灣耀武揚威了嗎?”
這番話“懟”的是美國國務院發言人普賴斯顛倒黑白的言論。普賴斯7日聲稱,美國對台灣的承諾“堅如磐石”,如“與台灣關係法”所反映的,美國將保有能力,以抵抗任何可能危及台灣安全的武力或其他形式的“脅迫” 。“美國之音”稱,美國務院對中國大陸在亞太地區針對台灣等進行“恐嚇”的模式表達了“極大關切”。
���樣是在7日,美國海軍發表聲明稱,“麥凱恩”號導彈驅逐艦當日“例行”通過台灣海峽,美軍將繼續在國際法允許的任何地方飛越、航行和行動。此前一天,美國海軍證實,“羅斯福”號航母戰鬥群於4月4日再次進入南中國海,進行“例行作業”。
彷彿是與美方唱雙簧,台“外交部長”吳釗燮7日宣稱,如果大陸發動攻擊,台灣將會“自衛”,直到最後一天。8日接受采訪時,他又表態稱,台海局勢緊張狀況已經持續一段時間,“國人一定要有保衛國家的決心”。
與此同時,綠營媒體繼續炒作大陸軍機“擾台”。《自由時報》8日稱,解放軍軍機當天上午兩度“襲擾”台灣西南空域,是連續第6天進入台灣西南空域。報導援引“台灣西南空域”臉書記錄稱,“共機”本月累計進入台灣空域7天,台軍本月“廣播驅離”紀錄共計26次;“共機”今年累計進入台灣空域82天,台軍“廣播驅離”紀錄共計236次。8日晚,台空軍發布消息稱,解放軍2架次運-8反潛機當天自不同方向進入台西南空域。
“外行人說外行話,內行人說假話”
除了吳釗燮,近來民進黨當局有不少官員對大陸放出硬話。7日,台“海委會主​​委”李仲威宣稱,大陸無人機如果進入台灣空域上方“摧毀區”,將依照處置規定辦理,“該開火就開火”。此前,台“國防部長”邱國正叫囂“大陸打多久就陪多久”。
“島內目前存在一個現象,即'外行人說外行話',這個外行人就包括台當局'外交部長';另外就是'內行人說假話',比如台'國防部長'。”大陸軍事專家宋忠平8日對《環球時報》記者說,他們很清楚,台軍和解放軍完全不在一個水平線上,卻不斷叫囂戰到最後一兵一卒,這完全就是在說大話,在欺騙島內民眾。
《環球時報》記者註意到,對於美國方面的表態,島內一些媒體如獲至寶。《自由時報》、“三立新聞網”等紛紛在標題中使用普賴斯提到的“保有能力”“抵抗武力行動”“堅如磐石”等詞。對此,島內有部分清醒的網友感到無語:“可憐的台灣多數人,需要這種爛媒體每天餵食鴉片,麻醉幻想有美國的支持可以每天喊'抗中',打仗當炮灰。”還有網友諷刺稱,“對抗時(美國)就拉台灣當墊背,要錢時就有台灣,平時沒有台灣”。
相比於耍嘴炮,島內有人更擔心台海局勢惡化的後果。有台學者稱,整個台海周邊區域宛如一戰爆發前的巴爾幹半島,縱使各方無引燃戰事的意圖,火藥桶已遍布台海周邊區域。
這樣的局勢正是台美勾連導致的。宋忠平說,美艦穿越台海,既有政治目的,也有軍事目的。軍事目的是邊走邊看,抵近偵察;政治目的是再次暗示美國會協防颱灣,給“台獨”勢力壯膽。台海局勢之所以緊張,恰恰是因為台灣和美國等沆瀣一氣,不斷改變現狀,解放軍不得不跟進。
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8日的一篇文章稱,眼下大陸在台灣附近進行的海空訓練是對台當局及其支持者美國的警告。近幾個月來,台海緊張局勢不斷升溫,台北方面獲得美國支持,包括提供新軍事裝備、簽署海巡合作備忘錄,拜登政府還發表了“強有力的”支持台灣的聲明。
外媒:台灣西南空域、東部海域遭大陸艦機“合圍”
“蔡英文當局聲稱做好了戰到最後的準備,但台灣的老百姓怎麼想?他們顯然是沒有做好準備的。”中國社科院台灣研究所研究員金奕告訴《環球時報》記者,島內多次民調顯示,台灣民眾大多數人認為兩岸不會開戰。一旦開戰,願意當兵上前線的人也很少。
但台當局卻頑固地挾洋自重,為自己吹哨壯膽。據《聯合報》7日報導,台“駐日代表”謝長廷近日接受日媒採訪時表示,他對3月16日美日“2+2”會談強調台灣海峽和平穩定的重要性表示歡迎,並期盼美日領導人本月中旬會晤後的聯合聲明能明載維持台灣和平。他還希望日本像美國一樣制定“與台灣關係法”。
BBC中文網8日描述了當下中美航母在台灣周遭海域同時活動的動態,並稱大陸航母及戰機活動“呈現對台灣西南空域、東部海域的合圍態勢”。報導援引美國《外交政策》5日的一篇文章稱,防疫成功似乎讓台當局與部分民眾過於自信,忽略了地緣政治風險,而美國的政策意味著台灣無法完全依賴它的保護。
金奕對《環球時報》記者說,除了本身感受到戰爭風險,吳釗燮的言論也是在向美國和西方做宣示,即告知他們台灣作為抵禦大陸“擴張”的前線會戰鬥到底,懇求美國和西方國家具有實質性的軍事支持,並堅持到底。美國到時候能不能幫台灣呢?美國當然不想和大陸直接開戰,只是想最大限度利用台灣消耗大陸。所以兩岸真的開戰,美國不會幫,也很難幫。
近日有美媒披露稱,五角大樓多次兵推大陸“侵台”,結果代表大陸的“紅軍”多次獲勝,“藍軍”美國多次戰敗,台灣空軍短短幾分鐘就被殲滅。美聯社7日的一篇報導稱,美國軍方警告說,大陸可能正在加速推進奪取台灣控制權的時間表。對台軍事行動將考驗美國,對拜登政府來說,這可能意味著要么放棄台灣,要么冒著可能因一項大多數美國人都不關心的“事業”而爆發全面戰爭的風險。
美國“商業內幕”網7日稱,專家對於大陸在台灣周邊的軍事活動有多種解釋。蘭德公司防務問題研究員蒂莫西·希斯認為,這些活動發出了一個政治信號,即中國領導人依然重視統一這個目標,這些演習似乎不是“即將到來的行動的前奏”,但“他們正為之訓練”。威而鋼 偉哥藥吧 Viagra 藍色小藥丸  犀利士 必利勁   必利吉 樂威壯 西地那非 他達拉非 達泊西汀 伐地那非 阿瓦那非 威而鋼藥局 威而鋼副作用 威而鋼英文威而鋼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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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rvardwang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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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浦春馬
維基百科介紹:
三浦春馬(日語:三浦 春馬/みうら はるま Miura Haruma,1990年4月5日-2020年7月18日)[1],日本男演員,茨城縣土浦市人,所屬經紀公司為Amuse。
快速預覽: 三浦春馬, 男演員 ...
三浦春馬
2019年8月29日台灣舉辦首場海外見面會
男演員羅馬拼音Miura Haruma國籍 日本出生1990年4月5日
 日本茨城縣土浦市逝世2020年7月18日(30歲)
 日本東京都港區職業演員語言日語、華語、英語教育程度堀越高等學校出道作品1997年 《亞久里》代表作品2007年 《戀空》
2008年 《極道鮮師》
2008年 《血色星期一》
2010年 《只想告訴你》
2013年 《最後的灰姑娘》
2015年 《進擊的巨人》系列活躍年代1997年-2020年經紀公司Amuse網站三浦春馬官方網站網路電影資料庫(IMDb)資訊
關閉
生平
1990年4月5日出生於日本茨城縣土浦市,就讀於土浦市立真鍋小學、土浦市立第二中學,堀越高中,在培養藝人的學校Actors Studio築波分校學習歌舞和表演,是該分校受關注的畢業生。
在校期間,三浦春馬和松永一哉、鈴木和也組成少年偶像組合「Brash Brats」。但由於另兩位成員和他的人氣差距實在太大,三浦春馬不久後便開始單飛。
1996年,出演電視劇《人間の十字架・飛騨高山、刑事の妻の秘密旅行が連続殺人を呼ぶ》演出,飾演「町野公」(子供時代)。
1997年,三浦春馬出演講述女髮型師一生的NHK連續劇《亞久里》而出道,飾演「正太郎」。
1999年1月,出演電視劇《十津川警部シリーズ(寢台急行銀河殺人事件)》演出,飾演「新見慎一郎」;同年出演電影《尼羅河》演出,飾演「西山海」;同年,出演電影金融腐蝕列島演出,飾演「北野浩」。11月,出演電視劇《女探偵・朝岡彩子》演出,飾演「和久井一太郎」。
2000年5月,出演電視劇《雨に眠れ(SP)》演出,飾演「中原圭太」。10月,出演電視劇《真夏的聖誕節》演出,飾演「樹下涼」(少年時代)。
2001年1月,出演電視劇《藤沢周平の人情しぐれ町(第3・11話)》演出,飾演「長太」。10月出演電視劇《監察醫 室生亜季子・30震える顏》演出,飾演「水谷光太」。12月,出演電影《千年之戀之源氏物語》演出,飾演「頭の中將」少年時代。
2002年6月,出演電影《森林學校》演出,飾演「河合雅雄」 (子役)。6月,出演電視劇《はぐれ刑事純情派》演出,飾演「菊池充」。8月,出演電視劇《明智小五郎対怪人二十面相》演出,飾演「相川泰」。
2003年,出演電視劇《武藏MUSASHI》演出,飾演「城太郎」;同年,出演電視劇《夢みる葡萄~本を読む女~》演出,飾演「田部末吉」(少年時代)。8月,出演電視劇《はぐれ刑事純情派》演出,飾演「松山利夫」。
2004年,加入AMUSE事務所。2005年,三浦春馬憑借《Fight》打開知名度。3月,出演電視劇《青空戀星》演出,飾演「石川啓太」。7月,出演電視劇《現在,很想見你》演出,飾演「工藤明宏」(初中時代的長跑健將)。
2006年1月,出演電視劇《Unfair》演出,飾演「ユタカ」。4月,首次主演電影《那年夏天的第一次》。9月,參與電影《秋葉原@DEEP》,飾演「イズム」。5月,出演電影《犯罪少年》演出,飾演「木原志朗」。10月,於日本電視台電視劇《14歲的媽媽》,飾演令14歲女初中生懷孕的男生「桐野智志」。12月,出演電視劇《功名十字路》演出,飾演「湘南宗化」。
2007年,三浦春馬在大銀幕上大放異彩的代表作是與新垣結衣主演的《戀空》,票房大收三十億日元,三浦春馬也憑藉此片獲得日本電影學院獎最佳新人獎,一躍成為了日本影壇受關注的新生代男星,三浦春馬還為電影《戀空》的攝影把頭髮染為白色。
2008年1月,三浦春馬出演電影《消極的快樂,電鋸的邊緣》,飾演「能登」和出演電視劇《貧乏男子》,飾演「白石涼」。2月,出演電影《奈緒子》,飾演「壱岐雄介」;同年出演《極道鮮師3》,飾演「風間廉」,三浦春馬因接演《極道鮮師3》成為該系列的第三代當家小生,星路一片大好;同年繼《極道鮮師3》後,三浦春馬又接拍了首次由他個人主演的反恐連續劇《Bloody Monday》,該劇是根據同名漫畫翻拍而成,三浦春馬所飾演的是一名與恐怖組織相對抗的高中天才駭客「高木藤丸」。
2009年,三浦春馬首次演出舞台劇《星の大地に降る涙》。4月,三浦春馬和小栗旬繼《貧乏男子》後,再度合作電影《熱血高校2》上映。9月,出演電影《極道鮮師電影版》,飾演「風間廉」。10月17日,由三浦春馬主演的《武士高校》在日本電視台開播,飾演「望月小太郎」,也是首次主演日本NTV電視台的連續劇。
2010年,三浦春馬主演電視劇《Bloody Monday》(即《血色星期一》)第二季在TBS播出,飾演主角「高木藤丸」,再次主演TBS連續劇。4月,出演電影《好想告訴你》,飾演「風早翔太」,該電影於9月25日日本全國公映。
2011年1月,首次與戶田惠梨香聯袂主演富士電視台月九檔期日劇《你教會了我什麼最重要》,飾演「柏木修二」,三浦春馬因接演《你教會了我什麼最重要》成為日本平成代第一個主演月九的男優。5月,出演春季特別篇電視劇《最後的晚餐》客串演出。7月,出演電視劇《太陽再次升起》演出,飾演「宮田英二」。9月,三浦春馬主演的電影《東京公園》首映,在片中扮演大學生攝影師,跟榮倉奈奈對戲。11月,出演電視劇《世界奇妙物語2011秋季特別篇(猜拳篇)》。
2012年3月8日,三浦春馬參演的第二部舞台劇《七海盜》開始公演。8月,出演電視劇《東野圭吾推理系列(第八回)》演出,飾演「岡良」。12月29日,三浦春馬參演的第三部舞台劇《ZIPANG PUNK~五右衛門ロックⅢ》開始公演。
2013年,三浦春馬參加了在東京日本武道館舉辦,由演員岸谷五朗發起的演員、歌手共演,愛滋病慈善活動「Act Against AIDS 2013(AAA)」,三浦春馬則在現場演唱了EXILE的歌曲《愛すべき未來へ》,並在觀眾熱烈的應援聲中唱完了全曲。
2013年4月,三浦春馬以新造型出演4月期富士台木十檔新劇《最後的灰姑娘》,飾演「佐伯広鬥」與筱原涼子和藤木直人合作;5月,小栗旬攜手三浦春馬 為《哈洛克船長》劇場版獻聲,三浦春馬將首次挑戰為雅馬的角色配音,雅馬在劇中是一名潛入到哈洛克的船上,假借同伴身份卻在暗中準備秘密暗殺哈洛克的刺客,預定於9月7日公開上映。同年岡田准一、井上真央、三浦春馬等人領銜主演的感人愛情戰爭史詩鉅作《永遠的0》同年年底上映,三浦春馬在該電影《永遠的0》飾演「佐伯健太郎」。
2014年1月,主演富士電視台水十檔新劇《我存在的時間》,飾演「澤田拓人」與多部未華子主演;同年出演日本電視台「日テレ」SP《殺人偏差值70》飾演「圭介」與城田優主演。10月2日因電影《深夜前的五分鐘》作為第19屆釜山電影節的展映電影,與亞洲電影大師行定勳、劉詩詩、張孝全參加第19屆釜山國際電影節。10月23日,出演電影《深夜前的五分鐘》與劉詩詩合作,三浦春馬在片中飾演一名鐘錶匠,為了追求完美電影效果,他便在上海跟隨一名高級鐘錶匠,每天用兩個小時學習修理手錶和中文,飾演「阿良」。
2015年,8月9月主演的人氣漫畫真人版《進擊的巨人 ATTACK ON TITAN》和《進擊的巨人 ATTACK ON TITAN END OF THE WORLD》先後上映。同年參演來年1月在TBS金十檔期播出的新劇《別讓我走》。
2016年,出演7月21日在東京新國立劇場開幕的百老匯音樂劇《長靴妖姬》日本版。參演2017年的NHK大河劇《女城主直虎》。2017年,接拍十月開播朝日台劇集《成人高校》,飾演30歲童貞精英。
2018年,主演伊阪幸太郎的戀愛小說集《一首小夜曲》改編真人電影。5月12日出演《世界奇妙物語2018春季特別篇》開篇故事《面向明天的穿越》,飾演以電影導演為夢想的青年小林峰雄。參演冬天上映的電影《三更半夜居然要香蕉 愛的真實故事》。出演電影《銀魂2》。出演的原創日劇《tourist》秋季在影片網站「Paravi」播出。
2019年1月,搭檔大島優子主演根據俄羅斯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創作的長篇小說《罪與罰》改編的同名舞台劇,飾演為了自己堅持的正義殺了人的青年拉斯柯爾尼科夫。7月,主演懸疑劇《兩周》,飾演為救白血病女兒逃亡的逃犯結城大地。
2020年7月18日下午,三浦當日原定計劃為拍攝TBS電視台電視劇《金錢的結束是愛情的開始(日語:おカネの切れ目が恋のはじまり)》,但其未在規定時間出現在片場。三浦的經紀人於日本時間下午1點前往其位於東京都港區的住處,登門發現三浦在寓所的衣櫥內自縊,送往醫院後確認死亡,享年30歲[2][3][4]。
學校
小學:土浦市立真鍋小學校
中學:土浦市立第二中學校(畢業)
高中:堀越高等學校(畢業)
出演作品
電視劇
電視劇
晨間小說連續劇「亞久里(日語:あぐり)」(1997年、NHK)飾演 正太郎
十津川警部シリーズ(日語:十津川警部シリーズ (渡瀬恒彦))「寢台急行「銀河」殺人事件」(1999年1月4日、TBS)飾演 新見慎一郎
星期六wide劇場「女探偵・朝岡彩子」(1999年11月13日、朝日電視台)飾演 和久井一太郎
「盛夏的Merry Christmas(日語:真夏のメリークリスマス)」(2000年、TBS)飾演 樹下涼(少年時代)
監察醫・室生亞季子(日語:監察医・室生亜季子) 30「震える顔」(2001年10月、日本電視台)飾演 水谷光太
はぐれ刑事純情派(日語:はぐれ刑事純情派)(2002年6月26日、朝日電視台)飾演 菊池充
明智小五郎對怪人二十面相(日語:明智小五郎対怪人二十面相)(2002年8月27日、TBS)飾演 相川泰
NHK大河劇「武藏MUSASHI」(2003年、NHK)飾演 城太郎
夢みる葡萄(日語:夢みる葡萄〜本を読む女〜)(2003年、NHK)飾演 田部末吉(少年時代)
はぐれ刑事純情派(日語:はぐれ刑事純情派)(2003年8月13日、朝日電視台)飾演 松山利夫
division1「青空戀星」(日語:ディビジョン1 (テレビドラマ))(2005年3月、富士電視台)飾演 石川啟太
小說連續劇「比賽」(2005年3月-10月、NHK)飾演 岡部聖也
現在,很想見你(2005年7月-9月、TBS)飾演 工藤明宏
NHK大河劇「功名十字路」(2006年1月-12月、NHK)飾演 湘南宗化(山內一豐的養子)
Unfair(2006年1月 - 3月、富士電視台)飾演 齊藤ユタカ
チルドレン(日語:チルドレン)(2006年5月21日、WOWOW)飾演 木原志朗
14歲媽媽(2006年10月-12月、日本電視台)飾演 桐野智志
貧窮男子(2008年1月-3月、日本電視台)飾演 白石涼
極道鮮師3(2008年4月-6月、日本電視台)飾演 風間廉
偵探伽利略SP(2008年10月4日、富士電視台)飾演 湯川學(大學時期)
BLOODY MONDAY(2008年10月-12月、TBS)主演 高木藤丸
極道鮮師3 畢業SP(2009年3月28日、日本電視台)飾演 風間廉
武士高校(2009年10月17日、日本電視台)主演 望月小太郎
BLOODY MONDAY 2(2010年1月-3月、TBS)主演 高木藤丸
教我愛的一切 (2011年1月-3月、富士電視台) 主演 柏木修二
最後的晚餐 (2011年5月14日、朝日電視台) 飾演 警校新生(宮田英二)
太陽會再昇起(日語:陽はまた昇る (2011年のテレビドラマ))(2011年7月-9月、朝日電視台)主演 宮田英二
世界奇妙物語2011年秋季特別篇(2011年11月26日、富士電視台)主演 真田賢輔
東野圭吾 懸疑故事 第8話(2012年8月、富士電視台)主演 中岡良
最後的灰姑娘(2013年4月-6月、富士電視台)飾演 佐伯廣斗
我存在的時間(2014年1月8日~2014年3月19日、富士電視台)主演 澤田拓人
殺人偏差値70(日語:受験地獄#2014年版)(2014年7月2日、日本電視台)主演 宮原圭介
別讓我走(2016年1月15日、TBS)飾演 土井友彥
NHK大河劇「女城主 ��虎」(2017年1月-12月、NHK)飾演 井伊直親
成人高校(2017年10月-12月、朝日電視台)主演 荒川英人
世界奇妙物語2018年春季特別篇(2018年5月12日、富士電視台)主演 小林峰雄
旅行者(2018年9月28日、TBS × 東京電視台 × WOWOW)飾演 天久真
ダイイング・アイ瀕死之眼 (2019年3月16日 - 4月20日、WOWOW) ‐ 主演・雨村慎介
TWO WEEKS(日語:TWO_WEEKS_(テレビドラマ)#リメイクテレビドラマ)(2019年7月16日、關西電視台 × 富士電視台)主演 結城大地
國際共同製作 特集ドラマ『太陽の子』(2020年8月15日預計播放、NHK總合/BS4K/BS8K) - 飾演 石村裕之
錢的盡頭是愛情的開始(日語:おカネの切れ目が恋のはじまり)(預計2020年9月15日播放、TBS)主演 猿渡慶太[注 1][5]
電視節目(旅遊·紀錄片)
~淡藍色graffiti~想遇到你(2005年4月-9月、東京電視台)解說員
BS4K放送開始記念・BS民放4局共同企畫「大いなる鉄路 16,000km走破 東京発→パリ行き」 - ナレーション
第1話 東京 - モスクワ(2018年12月1日、BSフジ) 第2話 モスクワ - ブダペスト(2018年12月1日、BS朝日) 第3話 ブダペスト - ジュネーブ(2018年12月2日、BS-TBS) 第4話 ジュネーブ - パリ(2018年12月2日、BSテレ東)
世界はほしいモノにあふれてる(2018年4月12日 ~毎週木曜日に放送 、NHK総合) - MC
電影
Nile 尼羅河(1999年)飾演 西山海
金融腐食列島~呪縛~(1999年)飾演 北野浩一
森の學校(2002年)飾演 河合雅雄
那年夏天的第一次(2006年4月)主演 佐佐木大洋
秋葉原@DEEP(2006年9月2日)飾演 イズム
CHILDREN チルドレン(2006年11月)飾演 木原志朗
戀空(2007年11月3日)飾演 櫻井弘樹
消極的快樂 電鋸的邊緣(2008年1月1日)飾演 能登
奈緒子純愛練習曲(2008年2月16日上映)飾演 壹岐雄介
漂撇男子漢2(2009年4月4日)飾演 美藤龍也
極道鮮師(2009年7月11日)飾演 風間廉
只想告訴你(2010年9月25日)主演 風早翔太
東京公園(2011年6月18日)主演 志田光司
宇宙海賊哈洛克(2013年9月7日)出演(配音)Yama
永遠的0 (2013年12月21日)飾演 佐伯健太郎
深夜前的五分鐘(2014年)主演 阿良
進擊的巨人(2015年)主演 艾倫
進擊的巨人2:世界終結(2015年)主演 艾倫
銀魂2:規矩是為了被打破而存在的(2018年)飾演 伊東鴨太郎
Sunny我們的青春(2018年)飾演 藤井涉
三更半夜居然要香蕉 愛的真實故事(2018年)飾演 田中久
信用欺詐師JP:香港浪漫篇(2019年)飾演 Jesse傑西
小小夜曲(2019年9月20日、GAGA)主演 佐藤
信用欺詐師JP:公主篇(2020年7月23日公開)飾演 Jesse傑西
ブレイブ 群青戦記(2021年公開予定、監督:本広克行) - 飾演 松平元康
PV
Candy「Promise」(2005年)
GReeeeN 「BE FREE」- Movie Ver.(2008年)
ゆず「うまく言えない」(2008年)
C&K「みかんハート」(2013年)
NICO Touches the Walls「バケモノ」(2014年)
DVD
HT 〜N.Y.の中心で、鍋をつつく〜(2010年2月17日)
HT 〜赤道の真下で、鍋をつつく〜(2011年11月11日)
舞台劇
降臨在星之大地的淚(星の大地に降る涙)(2009年6月20日-7月26日)
海盜七(海盜セブン)(2012年3月8日-5月31日)
劇団☆新感線「ZIPANG PUNK~五右衛門ロックIII」(2012年12月19日-2013年2月28日)
地獄のオルフェウス(2015年5月 - 6月、Bunkamuraシアターコクーン/森ノ宮ピロティホール) - ヴァル 役
キンキーブーツKinky Boots(2016年7月 - 8月、新國立劇場中劇場 / オリックス劇場) - 主演・ローラ 役
シアターコクーン・オンレパートリー2019 DISCOVER WORLD THEATRE vol.5 Bunkamura 30周年記念「罪と罰」(2019年1月 - 2月、Bunkamura シアターコクーン/森ノ宮ピロティホール)- 主演・ラスコーリニコフ 役
キンキーブーツKinky Boots再演(2019年4月 - 5月、東急シアターオーブ / オリックス劇場)主演・ローラ 役
ミュージカル「ホイッスル・ダウン・ザ・ウィンド〜汚れなき瞳〜」(2020年3月、日生劇場) - 主演・男(ザ・マン) 役
ミュージカル「The Illusionist-イリュージョニスト-」(2020年12月~2021年1月、日生劇場) - 主演・イリュージョニスト・アイゼンハイム 役
CD單曲唱片
1st: Fight for your heart(發行日2019年8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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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ptainjajajthings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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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上校軍官到組織部長、人大主任,這名轉業軍人不簡單
從上校軍官到組織部長、人大主任,這名轉業軍人不簡單
原創2021-09-12 21:06·一號哨位
從上校軍官到組織部長、人大主任,這名轉業軍人不簡單
最近,湖南日報·新湖南客戶端上的一篇“一個軍轉幹部的衝鋒姿態”一文,一小時引發了14萬人關注。
 一位優秀的軍轉幹部,引起人們的關注和思考。
 一個軍人如何在平凡的崗位上不平凡?
 一個退役軍人如何畫好軍旅的延長線?
 這是貫穿軍人一生的問題。
 從普通一兵,到上校政委,從專職常委、到辦公室主任、到區委組織部長,再到人大主任,這是一個軍人的38年。
 他回答了一個問題——
 在平凡的崗位,何以不凡!
 這是軍轉幹部王少賢的故事。
 從上校軍官到組織部長、人大主任,這名轉業軍人不簡單
01
 29年軍營淬火
   1983年10月,17歲的王少賢從湖南沅江入伍,成為一名解放軍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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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時期的王少賢(後排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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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兵時期的王少賢
   服役期間,祖國邊境發生戰事,他隨部開赴前線。
   1984年到1986年,他經歷了戰場的洗禮。枕戈待旦,衝鋒陷陣。
   見證過硝煙戰火,也見證過戰友的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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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知軍人應該是一個大寫的人,一身戰鬥的姿態,從那時就已經被塑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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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他兩次進入軍校深造,當過技師,當過軍事幹部,當過政工幹部,2012年轉業到地方。
   他的從軍經歷是厚重的,可以說是上過戰場、搞過技術、帶過兵、當過軍事和政工幹部。幾十本個人榮譽證書,十多枚軍功章,是他一生的精神財富。
   他說,沉醉、繾綣沒能改變心底的情愫,軍營、軍裝和軍事已浸入血肉、心海。
   就像那首他們在戰場上時常會唱起的歌《紅星照我去戰鬥》——
   “雄鷹展翅飛,哪怕風雨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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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17歲開始,他就踏著這個節奏行進在軍旅途中,是軍人的那種激情、那種氣概、那種鬥志和那種力量,把他從一名普通士兵,淬煉成了學員、技師、連長……團職上校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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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當兵的日子就像一個旺熾的熔爐,將我這塊稚嫩的毛鋼進行了冶煉、淬火。”
   02
 軍旅延長線
   軍旅的最後一站,他擔任湖南常德澧縣武裝部政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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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武裝部政委時的王少賢(左)
   2010年,作為全省122個縣級人武部唯一的省黨代表,王少賢牽頭在澧縣澧陽鎮護城社區居委會建立了一個“退役軍人之家”。
   在這個“退役軍人之家”裏,設有接待室、閱覽室、榮譽室、棋牌室、健身房等,專門為轉業、復員、退伍軍人和軍烈屬服務。
   通過一年多的運行,這裏已成了澧縣退役軍人溫馨的家,人武部政委王少賢被戰友們稱為“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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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少賢為新兵送行
   8年後,退役軍人事務部成立,全國建成了60多萬個退役軍人服務中心(退役軍人之家)。而作為人武部政委的王少賢早在2010年就已經進行了退役軍人服務��障體系的探索。
   對王少賢而言,這是職責所系。基層崗位,平凡崗位,也能做出不凡的事業。
   2012年年底,王少賢的軍旅生涯走到終點,46歲的他從上校軍官變成一位軍轉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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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戴著九枚軍功章(其中包括他立的戰功)和原廣州軍區優秀團級主官、優秀黨委書記的榮譽以評分第一名的成績,轉業到常德市鼎城區任專職常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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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對他來說,這並非真正的終點,他把轉業作為一條軍旅的延長線。
   他轉業到常德市鼎城區,任區委常委,分管旅遊與計劃生育工作。
   在他眼裏,從部隊到地方,只是戰場的轉移,並非職責的終結。
   換個戰場依然可以大幹一場。
   轉業之後的王少賢依然兵味十足,自己分管的工作就是組織交給自己的陣地。他說:“必須時刻保持戰鬥的精神抓穩守牢。”
   2013年3月15日,十美堂首屆油菜花節火爆開幕。
   當時鄉村旅遊還是個新生事物,能夠在鼎城生根開花,源自王少賢的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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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帶著旅遊部門負責人跑遍了鼎城的鄉鎮村居,廣泛進行調研,決定以花為媒辦小型旅遊節。
   十美堂鎮的油菜花節一炮走紅,隨後逆江坪的紫雲英、韓公渡的荷花、長嶺崗的向日葵、大龍站的薰衣草等“金花”次第綻放、交相輝映,全區掀起了鄉村旅遊高潮。
   當年接待國內外遊客超過240萬人次,實現旅遊收入12.5億元,“五朵金花”的經驗做法得到了全省推廣。
   本可無為,卻有大作為。
   回顧這一經歷時,王少賢說:
   “我是軍隊培養出來的幹部,軍人的精神就是戰鬥精神,只要心中裝著組織和群眾的信任,有鬥志有激情,把落實工作職責當作對自己的挑戰,就一定能有一番作為。”
   03
 人生就是不停地戰鬥
   2016年,王少賢改任區委常委、組織部長。
   年初,他陪同省委組織部領導來到蒿子港鎮富美村巡視村級班子換屆工作時,見村部雜草叢生,房屋四處漏雨,連條像樣的凳子都沒有。
   他說,“那就像閱兵式上自己的方陣儀容不整、正步不齊一樣無地自容。”
   於是,軍人那種不服輸的戰鬥意志又在他心中升起。那是他任職組織部長第一天,他下決心為每個村建好一個村部。
   深入調研後,他發現區裏的基層組織陣地普遍缺失,大部分村社面臨著“公章隨身帶,會議到處開,晴天大樹下,雨天支書家”窘迫局面。
   “一定要讓每一個基層有一個像樣的陣地”,這是他的軍令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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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裏,跑專案、要資金、抓設計、改圖紙,成為王少賢最主要的工作。七八月的中午,室外高溫酷暑,王少賢奔波於各個工地,查看工程品質、督導建設進度。
   正是在他高強度的推動下,僅7個月時間,全區296個村社就完成了新建和改擴建,重新進行功能佈局,實現了黨務、政務、商務“三務合一”。
   由於每一個陣地規模適度,設施齊全,服務到位,外表整潔,成為了鼎城鄉村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中組部、省委組織部給予高度評價,前來學習參觀的兄弟單位絡繹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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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為,黨的事業的根本在基層,基層黨建需要優秀的青年人才。
   於是,他推進青年人才培養計畫,讓每個村(社區)統一招聘了一名大專以上學歷、年齡在30歲以下的年輕人,專職從事基層黨建工作。
   這批高素質的年輕人如同一陣春風為鄉鎮、農村基層帶來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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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軍29年,一身正氣是他留給所有人的印象。轉業後,這個印象一直延續到現在。
   面對干擾和阻力,王少賢堅守原則,敢於鬥爭,不怕得罪人。
   2014年6月,他查實一名鄉鎮計生幹部偽造生育證書,騙取群眾錢財,可在進行處理的過程中,那名幹部放出風聲,揚言要“收拾”王少賢。
   第二天清早,他獨自一人找到了這名幹部,進行深入細緻的溝通,一劑苦口的“良藥”讓受處分對象最終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並連連向王少賢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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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組織部長,他深知培養忠誠乾淨擔當的高素質幹部隊伍是新時代組織工作的重要內容。
   越是重要的工作,就越要有智慧、穩當的辦法。
   他創新推出了“負面清單”和“實績清單”,用這“兩張清單”真實反映幹部現實表現,作為幹部任用的重要依據。
   這很大程度上推動了風清氣正、用業績說話的良好用人氛圍的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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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任組織部長以來,區組織部調整的幹部,無一不良反映,選拔出了一支忠誠乾淨擔當的高素質幹部隊伍。
   他說,組織部長的位置很重要,首先更要管住自己的欲望,戰勝自己,把住廉潔的大門。日本藤素  日本藤素屈臣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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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防止一些人搞小動作,他還專門在自己的辦公室安裝監控器,有些人想鑽空子,他就用攝像頭作為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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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德市委組織部領導在鼎城區幹部談心談話會上說:
   “王少賢同志在部隊是軍區標兵連長、軍區優秀團級主官、優秀黨委書記,轉業是軍轉幹部標杆、組織部長標杆、人大主任標杆。”
   2019年3月29日,《常德日報》以“永葆戰鬥精神的擔當者”為題,報導了王少賢的先進事蹟。作為中共常德市委表彰的“新時代新擔當新作為先進典型”,他的事蹟感染和打動了許多人。
 從上校軍官到組織部長、人大主任,這名轉業軍人不簡單
2021年9月6日,湖南日報·新湖南客戶端以《一個軍轉幹部的衝鋒姿態——記常德市鼎城區人大常委會主任王少賢》為題,報導了他的先進事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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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是不停地戰鬥。
   他覺得無論是軍人,還是軍轉幹部,都要勇於作為地戰鬥,要超越極限地戰鬥,要一身正氣地戰鬥,更要秉持操守地戰鬥。
   04
 老兵無悔
   軍營是一個戰場,他是時刻準備衝鋒的戰士。
   轉業之後是一片新的戰場,只有保持戰鬥的姿態才能隨時應對一切挑戰。
   去年,王少賢轉任區人大主任。
   即將步入55歲大關的王少賢深知自己工作的時間有限了。他說,“我用搶的概念,還想多做幾件事”。
   他提出了探索創建鄉村人大代表實踐站,目的是為自己找一個做事的平臺,動員一批人大代表首先在當地的楓林口村幹,大家幹勁很大,僅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建成了第一個人大代表實踐站。
 從上校軍官到組織部長、人大主任,這名轉業軍人不簡單
2021年3月25日,常德市鼎城區人大常委會人大代表雲峰山村實踐站揭牌
   為完成實踐站的建設,王少賢前前後後要去多次,設計、建設全程參與。鋪張浪費,他要批評,進度太慢,他要督導,甚至於週末,他還會自己開車到村裏“暗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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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和VR將怎樣改變未來的新聞?
畢竟與傳統媒體相比,沉浸式媒體最大的特點是引入了以用戶為導向的空間動態技術,進而提高了讀者的參與感,也把“空間新聞”的概念帶到行業的前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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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新聞的主流形式也是最受歡迎的形式是視頻,從單一的文字講述,進化到文字+照片,再到如今真實呈現的影像,全世界發生的事都可以快速匯聚到你眼前,但視頻的形式約束了���者的探索空間。雖然電視對文化和社會產生了深刻而革命性的影響,但它不能帶給觀眾內在的體驗感。
隨著谷歌、蘋果、Facebook 和 Snapchat 等公司增強現實技術和虛擬現實技術的發展,全景視頻開始被大量應用,新聞將可以迎來從平面走向空間的變革。當然,空間新聞依舊受到技術平台、製作週期、成本等限制,但是,技術的進步終將會解決一切問題。
空間新聞將會是什麼樣子?
首先,我們需要明白的是,新聞業的演變不僅僅是用炫酷的全息圖來講述一個事實,相反,它會使用 3D 圖像讓你沉浸其中,讓你處在攝影師的甚至上帝視角中。比如,通過空間新聞技術,你可以站在米克·賈格爾(滾石樂隊主唱)的旁邊,或者到火星上參觀漫遊者。
此外,空間感也會使未來新聞留下更強記憶點。約書亞·弗爾(Joshua Foer)的《與愛因斯坦一起月球漫步》(Moonwalking with Einstein)一書闡述了空間理解影響記憶的大體原理。在書中,古人曾推測空間學習對記憶有極大的幫助,所以他們創造了“記憶宮殿”。
例如,去參加一個晚宴,你幾乎不會記得新認識的人的名字,但一周後,你有可能畫出宴會場地的準確結構圖。換句話說,如果你能把你想要記住的元素放在那個腦海裡,那記憶會是生動且持久的。
同樣的道理也適用於新聞業,畢竟空間新聞會引導具有高度影響力故事新時代的到來,並讓觀眾沉浸其中,從而留下更持久的印記。
技術挑戰和進步
不過,創造上述體驗是需要很長時間的,也需要考慮技術挑戰和發行限制。因此,大多數空間新聞都聚焦於專題報導,比如報導NASA 火星探測計劃的《火星任務(mission to Mars)》(紐約時報),或者報導亞馬遜叢林大火的《雨林之火(the rainforest fire)》(時代周刊)。這些作品可被看作學習和測試空間新聞技術的探索,它們一直在推動空間新聞的發展,同時也在改善空間新聞的局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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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2017 年前,我們只能在一個特別的 App 中體驗到空間新聞——這對 AR、VR 以及混合現實傳播都是一個巨大的限制。例如2015 年末,《紐約時報》為了展示一個身臨其境的360 °全景視頻,不得不向送出大約100 萬台Google Cardboard 並推出一款專門的VR App,不光送設備需要成本,說服用戶去下載App 來體驗其實更加困難。
Snap 和Facebook 等社交媒體公司嘗試過此法,2017 年,《經濟學人》使用Snapchat 和Snapcodes 發表了《未來的食品》一文,在無需另外下載App 的情況下大規模展示了先進的增強現實技術。 《華爾街日報》隨後也用相關技術刊登了一篇介紹感恩節如何切火雞的文章,但它們只能在新的蘋果手機和平板上閱讀。
未來與影響力
此外,包括 5G、點雲和可穿戴設備等熱門技術,都會進一步影響空間新聞。 5G 可以大大加快製作大容量新聞的速度,想像一下,記者可在現場拍攝 360 度圖像,用戶不出片刻就能身臨其中。
點雲基本上是一個世界的數據映射,它將允許在虛擬世界中共享數據。想像一下,當你走過紐約的一家咖啡店時,你會收到一個通知,說這裡曾經是某個朋克樂隊的聚集地。你可以即刻戴上 VR 或 AR 眼鏡來觀看某個媒體發布的該樂隊演唱會的視頻。
可穿戴設備也能帶來巨大的潛在影響,它能讓我們以許多不可想像的方式參與到新聞中。別看現在我們的 AR/VR 眼鏡還很初級,基本只是起到顯示的作用,它把新聞帶入視野,卻還沒能改變我們的體驗。一旦硬件製造商造出可以接入前面提到的點雲,或者至少能以深度攝像頭來精確繪製地圖的可穿戴設備,一個空間新聞和信息的新時代就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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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還有各種問題需要解決,但大型平台已充分意識到這種新聞形式的力量,並通過創新來測試其影響度。也許未來有一天,空間新聞把你帶到戰場上,戰爭就不再遙遠了——你的整個視野和感覺都會被一種與現實中類似的恐懼所籠罩。你也可以用當地的媒體產品來精確地了解天氣狀況,但與大多數技術一樣,這可能會帶來好的一面,也可能帶來壞的一面。毫無疑問,未來空間新聞構建的以空間為中心的體驗,能更好地服務人們的記憶和同理心,新聞也因此更有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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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AR和VR將怎樣改變未來的新聞? via KKNE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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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epcalm-readmanga · 7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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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女ノ唄 ~吉原夜話~ シリーズ:Drama CD 碟評
*此篇標註為好孩子閱讀警告標章
「籠女、籠女,廓中的女人何時才會出來?男人與女人在傍晚交會,而背後的人是誰呢?」江戶吉原,極彩色的世界中,在那金碧輝煌又燈紅酒綠的樓裏,以艷麗的姿態誘惑男人的遊女們,被困在那猶如牢籠的格子後方,如同籠中之鳥。把身體託付給僅此一夜的對象,在迷亂的擁抱中,沉沉睡去。夜的盡頭是美夢中的自由,從格子中飛出的衝動。每當遊女們醒過來,那又是夜晚的開始。今夜也是唱著那悲傷的歌曲,那是浮世中不為人知的故事。
淑女我終於把這系列完食啦!(灑花)我必須收回不喜歡被嫖的這句話(夠)這個系列完食之後我還���的把吉原背景的馬甲碟都完成目標了(遠望)好吧,但說實在,比起被嫖我還是比較喜歡嫖人的(閉嘴)本來這系列我只聽了第三話的東雲篇跟第四話的空木篇,在姬友兼主編的鞭策下索性把整個系列的解決了。只能說不後悔聽完啊!聽完四張之後覺得御門蓮筆下的吉原非常豐富多彩,但是比起打對台的遊女悲戀,籠女之歌可以說是治癒得多了,至少這系列只有一個人BE兼病嬌發作傾向。PS.本來這系列預計只出三彈,但我個人認為是為了競爭對手游女悲戀的關係,又加碼了第四話空木篇,演變成佐和真中、土門熱跟茶介兩個系列都跨足的境況,感覺火拼意味也是十分濃厚了。只不過遊女悲戀主打死很慘BE,相比籠女之歌3/4的人都HE了,還是各有賣點的。
這個系列在角色的安排上也可說很多樣化-武士、髮髻師、樓主、警察,雖說都是跟女主花魁有著一夜夫妻的身體關係,但是關係性跟故事卻大不相同,增添許多新鮮感。除了重點的愛情劇情跟滾床劇情之外,BGM跟古風用語還有各種生活上的小知識非常有東瀛風情,讓人彷彿置身在吉原車水馬龍的街道上,個人十分好評。
那麼就依序來評論這系列的每一張碟。
籠女ノ唄 ~吉原夜話~ 第一話 山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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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夜月屋是吉原花街數一數二的妓樓,身為那裏的花魁,今晚的客人是號稱「吉原之狼」的年輕武士-山吹。粗爆而野蠻,但是付錢豪氣的他,透過各種管道使自己不用經過漫長的過程就能夠成為你的座上賓。經過了初次相會的夜晚之後,你與他的再會是吉原那櫻花滿開的美景之下,他出聲叫住了你。而你看到了和那一天完全不一樣的他──
基本上我覺得是籠女系列中最王道最瑪莉蘇的一張,霸道多金武士X吉原頭牌花魁兼失散的幼馴染。土豪春宵一刻值千金花錢不手軟就算了,然而我只想說在那個年代是不是只要有兒時的幼馴染無預警失聯之後必定會在窯子裏找到?真TM太多巧合了,我重新認識了這個世界(允悲)
我覺得這張的劇情走向完全在預想之內,一開始山吹完全就是扮黑臉,假裝(X)自己酷炫狂跩屌炸天,以為自己付錢就是當大爺,而女主也很敬夜把他當大爺一樣服侍(花魁的氣度?)好,基本上這位山吹男主角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號稱是吉原裡的花心種(不)跟遊女之間絕對不會光顧超過三次,也絕不會跟任何一位遊女定下來(就是成為馴染み的意思)可想而知就是個很會玩又很有錢的老司機。女主也不是遜腳,畢竟也是花魁,接觸男人已經是專業素養。第一次跟女主的初對面我只能形容成是兩個老司機的切磋(耶?) 然而一定要很套路的伏筆-山吹看到女主的臉就覺得她很面熟。(OS:廢話當然面熟,她是你兜兜轉轉尋尋覓覓而又從來無法忘懷的初戀你開玩笑?)之後兩個人在小夜月屋外偶遇,這系列必須引用花朵作為契機,女主跟他說了山吹這種花的意思跟由來之後,男主必須恍然大悟。之後再次登樓又看見了女主有一個很珍惜的手鏡,當然就是男主小時後給她的定情信物,兩個人就開門見山說其實都還一直喜歡彼此←洗白開始純情的預兆。當然最後心意相通就是修成正果的H了,土門那麼溫柔所以一開始就是故意扮壞人嘛!欺騙我感情(啥鬼?)不過也因為這樣我覺得這張作為吉原背景也太TM治癒了。
アニメイト特典CD「初夜」
ステラワース特典CD「湯浴み」
全巻購入特典CD「目隠し」
三個特典都是山吹贖走了女主之後結婚的快樂生活。不管是A特的初夜,老司機表現得像是初體驗一樣溫柔純情,還是S特的洗澡Play,甚至是連動特典的矇眼Play,這狗糧發車的速度簡直我要跟不上了好麼!(不要跟我說話,我要靜靜)這麼幸福!如此幸福的生活,搞得我覺得本篇裡山吹苦情的身世瞬間的不算什麼了,而且跟了女主之後簡直是個老婆痴漢還專情,老司機改邪歸正(?)我想大家都是喜聞樂見的,反正就是喜歡土門好男友音,你們不能阻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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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的土門大法用的是標準的帥哥音イケボ,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多金武士,然而劇情瑪莉蘇,霸道武士總是為女主傾心(O)第一次跟女主H的時候有種嫖客感演得很好,體現老司機的品格但是後面自從跟女主心意相通之後就是好男人音了,重點還一忘情深,差點忘了他倆是在窯子裡相認的(X)這碟喘起來銷魂依舊,而且有餘裕,好評推薦。
籠女ノ唄 ~吉原夜話~ 第二話 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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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夜月屋工作的綁髮青年君影(CV:麻生桐都)每天都會為身為花魁的你梳髮髻。同時也是你談心的親密友人。但是這樣的關係卻因為那件事情而有所改變。你相好的客人因為酒醉而對你動粗,你的心受了重重的傷。想要安慰你的君影,卻因為長年來的念想,兩個人跨越了最後的一條線――。
整個系列唯一沒有HE的人就是他(遮臉指),還一秒變苦逼病嬌。絕對不是因為麻生桐都是某個人換了馬甲的關係(才怪)果然花魁跟梳頭小弟是沒有結果的,我覺得我的強迫症快要發作。但整體來說也是我滿喜歡的一個故事,講述兩個感情很好,好到有點像是閨蜜(?)狀態的男女只能在夜晚裡瑣碎的片刻中得到慰藉。一開始的故事真有點苦逼,女主雖然是堂堂小夜月屋的花魁但卻不能保證客人的素質,是的就是所謂「奧客」,玩女人就玩女人,難不成有SM興趣?這古代人也是讓我遙目了,總之女主的第一個麻煩就是自己美麗的臉被人打成豬頭,而每天上門來幫女主梳頭的小弟(兼閨蜜)知道了之後當然是忿忿不平卻又很無奈,難過之下兩個人就跨越那条界線變成了閨蜜以上砲友(不)以下之類的關係。劇情中指出君影本來是孤兒,是多年前還是新造的女主幫助了他,讓他謀得梳髮髻的一技之長,進而變成每天幫自己梳髮的人。吉原裡到處都是人生坎坷的人們,這並不稀奇。後來兩個人感情越來越好,還一起去參加了「九郎助参り」的夏日祭典。就這樣只能趁著片刻的時間相處,訴說小小的愛意,夜晚待女主接完客人之後就會偷偷讓君影進自己的房間。
就當我以為只是這種哀傷又無奈的戀情要繼續下去(君影總是對自己無能讓女主自由非常耿耿於懷),我才知道我錯了!媽der,女主要被贖身了(劇情的急落差),但不想接受的人是女主,君影卻很堅持要女主接受贖身獲得自由,兩個人意見分歧下不一會他就病嬌了...這太突然了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啊,這系列我壓根沒想到有病嬌,嚇了我一大跳。可愛汪汪的梳頭小弟馬上變成S氣爆破的狂魔,把女主強硬的ooxx了。這不適合睡前聽,我被他的大吼大叫給嚇醒(X)本來還打算把女主給掐死,這裡我原本覺得這碟子的畫風突然變異有點嚇人就是。但是一想到君影草代表的就是看似惹人憐愛的鈴蘭,一種具有猛毒的植物,頓時就能理解為什麼劇情這樣走。最後君影哭了,哭得很傷心,和女主道歉,因為太愛她了,許下了希望她能早日脫離吉原苦海獲得自由的願望,如今願望實現了,他的心卻也碎了。這裡真的各種哭腔跟演技非常迫真+矚目,哭得我撕心裂肺的,心好疼!然後冷靜下來的君影跟女主做了告別,永遠塵封這段不能實現的戀情,笑著送女主回自己房間。最後,女主離開小夜月屋的那天,窗外是滿開的櫻花,君影最後一次為她梳頭,聲音裡聽出了寂寞跟落寞,卻也默默為女主的自由跟幸福感到欣慰。聽到這裡我覺得時間如果能停止在這刻就好了…
這碟整體來說簡直各種意料之外,不管是劇情還是結局都跟其他三張都很不一樣,顯得格外複雜苦情。我覺得這張在某種意義上是最接近吉原題材應該有的發展,如果君影真的帶著女主私奔就又有點落了乙女式的俗套了我覺得。
アニメイト特典CD「八朔」
ステラワース特典CD「裏茶屋」
全巻購入特典CD「奉仕」
三個特典都是IF的發展,聽完本偏悲情的初戀之後根本沒有被治癒到好嗎?QAQ  A特的八朔也是吉原的一個重點節日,花魁會穿著白無垢遊街,看到身著白無垢的女主,君影覺得她就像是自己的新娘一樣美麗,簡單來說就是古代的婚紗play(你夠)S特的裏茶屋其實就有點像是古代的辣補Ho了(喂)兩個人最初只是為了躲雨才來到茶屋,然而被老闆當作是情侶丟到小房間,接下來的發展大家也知道… 連動特典的奉仕,雖然故事背景跟往常一樣君影來到女主的房間幫忙梳頭,這次還來了一下肩頸按摩,喔!?跟現代的美容院很像嘛(重點誤)好,比較高能的地方是69,這系列的連動特典都特別會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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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碟的亮點除了劇情之外,幕後大功臣麻生桐都(其實就是櫻井真人換了個皮)絕對是一大聽點。輕爽開朗的少年音,純粹而惹人憐愛的氣質,跟女主相知相惜且感情融洽。但是由於身分的差別還有吉原浮世的無奈,兩個人的戀情未果。重點是中後段的病嬌H,那張狂的怒氣簡直無法相信是同一個人,演技十分突出,掐了女主的脖子自己卻感到十分痛苦而懊悔,哭得稀哩嘩啦的模樣真是讓人心疼到死。本篇最後一軌他笑著送女主離開的一幕我聽了快要哭瞎,所有的難過跟悲傷都往自己的肚裏吞,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各種H的演技從可愛到憤怒都掌握得很精準,想聽櫻井真人又病嬌又飆演技,這碟不容錯過。
籠女ノ唄 ~吉原夜話~ 第三話 東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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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吉原花街的著名的妓樓-小夜月屋中,你被樓主東雲(CV:茶介)當作是花魁後補細心培養著。你對吉原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卻只知道朝著當家花魁的目標前進著。從禿升格成為振袖新造之後的一個月後,那個夜裡,東雲把你叫到了他的房間。未經世事的振袖新造在正式出道工作前必須完成「水揚」的程序。身為樓主的東雲,決定親自教導你如何取悅男人――。
青樓ver.朽木白哉(來自姬友名言),養成系光源氏情節,養肥的肉自己吃掉,這妥妥是王道啊你們造嗎!叔控&父控福利!然而茶介打人hin痛,非常痛,簡直是家暴現場,差點把我(女主)打成了陰影,還好最後HE了不然我都要放棄對這世界的愛了(何?)
作為吉原系列的碟子,這張的男主角設定真的很Special。妓樓的樓主,男性的老闆,你要說他是老鳩也可以,販賣女人的身體跟姿色是他的生意是一種買賣,然而被當作是花魁後補培育長大的女主,最後還是敵不過私心自己私吞了也是棒棒噠。我跟你們縮,重點就是聽男主角那種很想吃但是又怕被誤會或是受到良心的譴責…馬甲碟必須沒有節操,嘴邊的肉必須吃,不然淑女我還有什麼盼頭?好,女主的初夜是把拔(?)收下的,各種古代高能姿勢堪稱給你上了一堂古人的性教育,醬醬釀釀之後,你以為把拔跟女兒互刷好感事情應該要成了。NO!!!女主必須有夭蛾子(不)女主因為上市之後非常熱門搶手,不一會就生病了。看到身為搖錢樹兼心肝寶貝的女主病了,把拔當然是千萬個不忍心,必須體貼倍至的照顧。沒想到病好了的女主卻果斷拒絕再次接客,是的老娘不要再被別的男人睡了。樓主把拔自然是勃然大怒,妓樓的規矩可不是你個小丫頭可以輕易逾越的,於是把女主綁起來,潑水還往死裡打,媽啊,當時聽到差點沒從床上嚇醒。最後還用上了謎之藥膏,各種高能樣樣來,女主還是被綁著的。CV茶介聚聚的聲音真實度爆表,簡直不忍心聽不忍心看。
這裏我必須說女主是個心靈堅強身體也很堅強的女人,最後經過了女主努力不懈之後終於扒開了樓主把拔冰冷的心,是的,跳出來的不是唐三藏而是技術好到爆表的老司機。最終說出了女主是前任樓主(女主爸爸)跟花魁(女主媽媽)的孩子,因為東雲自己也是孤兒被前任樓主收養並且教導打理妓樓手藝之後,決定扶養父母雙亡的女主長大成人作為報恩。東雲草的花語再次被引用。樓主把拔最後丟出了一點殺傷力都沒有的威脅-如果你跟了我你就無法得到自由,你將一輩子(作為妓樓樓主的妻子)待在吉原這個狹小的世界裡。這種威脅對女主當然一點用都沒有,女主一輩子都沒離開過吉原,也沒想過逃離,現在還跟自己最愛的人心意相通了,當然是好好好啦!是的,花魁變成妓樓老闆娘的發展,兩個人皆大歡喜迎來了結局。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樓主也有春天(誤)但是聽到東雲得到了幸福我是開薰的(咬手帕)雖然感覺人設上有他現實/市儈/鬼畜(應該說是嚴厲)的地方,但是對待女主根本就是打是疼罵是愛的心理,恨鐵不成鋼,真心希望女主能夠飛出吉原門外獲得自由,但是女主卻選擇了留下…這不就是光源氏情節最戳人的地方嗎?(沒人懂我)
アニメイト特典CD「筆遊び」
ステラワース特典CD「別宅」
全巻購入特典CD「逢引」
一開始我差點把A特看成筆下ろし(洗筆,你懂的),被好姬友吐槽說東雲哪來的筆可以洗,早就不知道多小的時候被樓裏的怪姐姐給吃了吧?說沒準相貌姣好被同性給吃了的可能性都有(日本你不能想像)不是重點,這碟的筆遊び是玩女主,自從女主跟了樓主之後也會慢慢開始幫忙他處理一些妓樓裏的事物,但是一個不小心打翻了硯臺,東雲就使了個小壞心眼說是懲罰女主,女主聽到露出了害怕的神清(真的),才被安撫說不會像她當花魁時那樣處罰她(所以我才說陰影)毛筆Play依舊玩得很6。S特的別宅是東雲的別墅,東雲休息時自己一個人會去住住現在把女主也帶上,還說女主是他第一個帶來的人。下了狂語說要讓房子裡充滿女主的味道,可想而知高能,又是素股又是後入,尤其Back的時候那一個挺腰,窩滴媽,音效跟CV的喘息真的太黃,我要緩緩。連動特典真的是聽點,一天樓主帶著女主出門辦事,後來發現有遺忘的事情就先讓女主在路邊的茶屋等著他回來,沒想到女主被其他男人搭訕,樓主看到就把人攆走,而且還很不是滋味。一路上就把女主帶進約莫是古代的小旅館就來一發(默)火車便當,茶介的新挑戰,然而老司機駕輕就熟,聽得一本滿足(倒地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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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結不得不提一下CV茶介聚聚,打人真的很痛啊!聽得我不寒而慄,誰來問問我心理陰影的面積(好評意味)這碟的茶介聚聚因為飾演的是一個生意人,除了東瀛古風本來就很適合他之外,操著一口營業用的京腔,非但不顯娘氣還非常接地氣,給人一種摸不透而有城府的氣質,十分到位。面對女主那種疼入心底又掙扎於佔有慾跟作為父母的立場,也是演得絲絲入扣,最後跟女主在一起之後簡直是個護女心切的把拔,萌了我一臉。聚聚聲音裡的真實度在這碟得到了良好的體現,尤其是打人的一幕…一直覺得茶介很適合這種有蠻力/暴力的氣質的男性角色。撇除一開始我對東雲樓主那一頭紫色長髮的偏見,這個男主真的是man爆了,只想叫他一聲大佬。
籠女ノ唄 ~吉原夜話~ 第四話 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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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家裡的窮苦而被賣到吉原花街的你試圖想要從樓裡逃走,卻被吉原自衛警隊-四郎兵衛會所的差人頭子空木(CV:佐和真中)給發現了。他非但沒有責備你,還勸你好好在吉原生活下去,幫你瞞住了脫逃未遂的動機,還把你安全地送回了樓裏。數年後你成為了小夜月屋的花魁,一天,一個粗暴的流氓對你動手動腳,馬上就被空木給救出,也因為這件事情,空木成了你招待的客人――。
雖然說是差人小哥,其實是個有一點點小混混氣質的小哥(耶?)當真沒聽過這麼健氣又陽剛的佐和大法! 維護吉原治安的條子哥哥,武功體力倍兒棒! 出乎意料的劇情發展,其實跟女主同道中人,都是在吉原殘喘的可憐人,礙於自己低賤的身份不敢跟女主表白。最後因為一場大火失去了一條手臂卻換來女主的自由,有情人終成眷屬。 ​​​​就是忍不住想槽一下東雲樓主的戲份真不少,雖然都沒出聲但是我已經毫無壓力補出了茶介的台詞。 樓主真是個好人,空木小哥從混混那保護了女主就答謝他讓他登樓。把女主從火場救出弄斷了手,就讓女主跟他了lol 小夜月屋的生意還好嗎?而且才剛被燒掉。 原來樓主做的是良心事業,而且對自己培育花魁的手腕很有自信,真TM全系列才四作,有三作的女主全出走了,簡直神(經紀)人。
其實我還滿喜歡這個故事的,空木跟女主都是出身卑微的人,卻因為各種遭遇來到了吉原,音為緣分而認識了彼此,也可以說是同病相憐的一種感覺了。空木第一次被招待登樓也是滿有趣的, ​​​​空木小哥不免提了一下自己為什麼在吉原工作卻不跟女孩子玩,他說只是因為沒見到合眼緣的,還一度被隊上的同僚誤以為是走眾道的(基佬),雖說嘴巴這麼說,表現也還是個司機…看來這個世界不會好了,尤其是吉原。也因為這樣兩個人漸漸培養了感情,女主一個堂堂花魁還會到他宿舍去找他,雖然空木各種趕人走+傲嬌但男主角必須被攻略。最後當然是發生了火災事件(妓樓都會被燒掉這一點本身就很謎),抱著女主從二樓縱身而跳簡直太帥,但是卻摔斷了空木的一隻手。我只想說空木跟東雲說話的口氣簡直就像小弟見大佬一樣,尤其東雲在這碟的存在感不是一般強。最後HE也是有點出乎意料但是不失感動,東雲雖然看起來很市儈,其實是個有情有義的人,見到空木為了保護女主而讓自己受了傷,兩個人又對彼此有意思就做了個美放生了女主,讓女主跟了空木。
我只能說小夜月樓簡直是公益事業。(閉嘴)
アニメイト特典 ミニドラマCD「仲直り」
ステラワース特典 ミニドラマCD「玩具」
公式通販特典 ミニドラマCD「麻縄」
三個特典也都是本篇HE之後的故事,A特是空木跟女主過上日常小日子之後的小吵架,只因為空木不小心打破了女主心愛的茶杯(空木送她的)卻不被當一回事,女主一氣之下跑到外面去,還下起了雨,就上演了一場千里尋妻(?)的戲碼,回家後當然是和好H。S特的玩具說的是以前空木沒收或是收到的大人玩具,在吉原也不奇怪就是,簡單來說就是假XX。當然就讓女主自己玩一玩,他也幫幫手之後就本壘了,無懸念。公式特的麻繩就跟Tittle一樣,空木小哥露了一手自己拿手的綑綁術,還拿女主當示範,玩著玩著就玩出性趣了,還故意把女主的重點部位綁緊摩擦,也是會玩,你說說一個當差的小哥這麼會玩只是因為他是吉原的人嗎?我是不知道了,你們自己想吧(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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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說,佐和的古裝作品不算少,但是這碟這樣比較健氣奔放的青年我感覺還是比較少見的,尤其警員這個職業也不多見,各方面來說都甚為新鮮。16年底佐和就開始頻繁使用低音聲線,從這碟已經可以聽出低音的駕馭有了進步,小混混的口氣也演繹得很不錯,真的很有町人的味道,配上系列裏各個男主的印象,有種穿梭時代的錯覺。從一開始跟女主同為輪落天涯人到最後跟女主過上了平凡平淡的幸福小日子,都可以感受出佐和聲音裡有意無意中的質樸。雖然是平凡的市井小民,卻有他的個性,他的影子,也是各種好評。
系列總評,綜合劇情/CV演技我的喜好度大概是東雲>君影=空木>山吹,我覺得山吹篇比較的發展是比較中規中矩的,還很芭樂的來了窯子找初戀這種有點狗血的橋段我覺得新鮮度比較不比其他三張。君影篇真的是後半段的劇情驚豔了我一把,加上我本身是個BE愛好者,這種不能實現的戀情往往都是我的弱點(咬手帕)東雲篇主要是對CV茶介有很大的偏愛(揍死),劇情也是比較奇特的樓主X花魁組合,照理來講���種同行相忌(誤)又有直接利害關係的兩個人應該是不會有結果的,但!神經紀人如東雲還是不顧吉原的規矩,跟女主結為連理,堪稱系列最幸福。好吧,我就是愛這個青樓ver.朽木白哉(不要亂入)最後空木篇也是劇情跟演技比較得我心,主要空木小哥的職業也很特殊,是維護吉原的人,還能聽到佐和上演一下武打場面&擒拿術(特典)我覺得非常不錯。系列聽下來,我會推薦給喜歡日本古風的淑女收聽,喜歡華麗花魁跟被嫖(X)的人也可以體驗一下,封面也都挺好看的就是,各方面來說都是頗具特色的一個系列。
以上。
推薦指數: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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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看「保釣」勢力高調復出
國際 時事
更值得吾人警惕的,是這些「保釣」人士並非只是抒發過往的大中國民族主義情懷,而是積極的在漁民團體進行動作,並嘗試將他們已經和台灣社會脫節的大中國民族主義灌輸到年輕世代,甚至和深藍退伍軍人團體、紅統派團體等幾股勢力糾集起來伺機興風作浪煽動台灣社會的反日情緒。在可預見的未來,這股以「保釣」之名行反日之實的勢力會繼續在台日關係上製造不穩定的亂流,這是台灣社會各界有識者必須提防的潛在隱憂。近日「保釣」團體藉由「保釣」五十周年的名義在輿論上高調宣揚其理念,相關團體要角也透過出書、或者透過媒體專訪倡言串連漁民、向漁民、年輕世代宣揚其主張「向下紮根」,而藍營政治人物如前總統馬英九等人也公開支持其倡議並批評執政黨「喪權辱國」云云。📷保釣運動已經50週年,成員角色各異。 圖片來源:亞洲週刊毫不意外相關人士的這些動作成為如《亞洲周刊》等親中派華文媒體大篇幅報導的焦點,事實上台灣的保釣運動長期無法擺脫和大中國民族主義、甚至中國共產黨當局唱和的問題,在這次的大動作復出再次展現出來。也顯示出從1970年代台灣留學生在美國發起的保釣運動最終成為中國共產黨統戰的側翼的歷史軌跡始終未曾改變,甚至在台灣的藍營找到更多的共鳴。反觀香港保釣運動,從1970年代到2010年代,中華情意結曾經讓不少中高年香港知識分子對於保釣運動都抱持著強烈的熱誠,直到雨傘運動前後,香港社會開始意識到中華情意結背後的大中國民族主義以及中國共產黨才是香港真正的敵人,香港才是他們應該保衛的家園,而不是一千公里之外的荒島。正如香港資深評論家李怡當年在《蘋果日報》社論〈不要讓保釣民族主義綁架我們的心智〉所言:「有人會說:保釣行動顯示我們愛國但不愛黨,也顯示我們真愛國反射中共不是真愛國。但實際上,我們的國早已被中共黨騎劫了。對殘民以逞的國家,揮國旗、唱國歌並非表示愛一個民權之國,而只表示愛那個極權。黨綁架了國,愛國綁架了民族主義,民族主義綁架了保釣。……這次保釣行動及其教訓,喚醒香港人的不應是民族主義,而是不應該被民族主義綁架,要自覺守護香港已有的文明和我們的心智,以自主和維權來對抗愛國主義侵入。」當年香港社會逐漸覺悟到「保釣」最終是成為中國共產黨操作大中國民族主義工具的現實,並開始與之劃清界線、反省過去的盲目附和,讓保釣運動隨著中華情意結步入歷史。反觀今日的台灣,這些已經垂暮之年的「保釣」人士在大中國民族主義、對於台灣本土意識的敵視等多重心態的作祟之下,仍然執迷不悟的在釣魚台爭議上附和大中國民族主義跟中國共產黨。但是更值得吾人警惕的,是這些「保釣」人士並非只是抒發過往的大中國民族主義情懷,而是積極的在漁民團體進行動作,並嘗試將他們已經和台灣社會脫節的大中國民族主義灌輸到年輕世代,甚至和深藍退伍軍人團體、紅統派團體等幾股勢力糾集起來伺機興風作浪煽動台灣社會的反日情緒。在可預見的未來,這股以「保釣」之名行反日之實的勢力會繼續在台日關係上製造不穩定的亂流,這是台灣社會各界有識者必須提防的潛在隱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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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ngmoonjae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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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秋季大戰正進行到精彩處呢 上週提到已經纏繞了兩年的雙姝鬥 BLACKPINK與天敵MOMOLAND破局了 因為blackpink日專延後發行十月中 即將與前輩東方神起的新日專決鬥 可能會是這場秋日大戰的完結篇吧 沒想像過BLINK尬上仙后是什麼景象 精彩可期然後崩拔牙今天破七億了 像是這場一個月後的戰爭號角響起 今天也是阿拉西的新單曲發行之日 值得開心的是20年總精選破200萬張 日本唱片協會也認證了兩百萬唱片 距離今年結束還有三個多月的時間 看看來不來得及創造出三百萬銷量 單曲榜週榜戰況也很精彩紫團奪冠 信聽山本彩以50張差距贏一個名次 從演員跨界歌手的田中圭表現不錯 不過看完輪到你了結局還陷在情緒中 明天去看大叔的愛劇場版舒緩情緒 https://www.instagram.com/p/B2RjEn-H4JihQzXLNvQT_6EO6Mz38z5QwfDuI80/?igshid=1v0u1bksb6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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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gnightmareglitter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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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唱一和?美台演“雙簧”加劇台海緊張,島內學者擔憂:“火藥桶”遍布台海周邊區域
台灣“外交部長”吳釗燮近日“戰鬥到底”的豪言壯語,上了很多外媒的標題,昨天他又鼓動島內民眾要有保衛台灣的“決心”。與此形成呼應的是,美國一方面讓海軍在中國家門口“秀肌肉”,另一方面就大陸對台“脅迫”表達“關切”,宣稱美對台承諾“堅如磐石”。眼下的台海局勢讓不少人擔憂,有人甚至稱其為“巴爾幹”“火藥桶”。之所以如此,正是因為台當局一味“反中”“抗中”,不斷挑釁,而美國則推波助瀾,為“台獨”勢力張目。與挾洋自重、吹哨壯膽的台當局不同,美國其實越來越能感受到中美在亞太力量平衡的改變,即它並無“保護”台灣的能力,但它卻不想放棄利用台灣這個棋子消耗中國大陸的機會。畢竟,即便“火藥桶”被點著,最大的受害者也不是它。
美聲稱對台承諾“堅如磐石”
“在台灣問題上,到底是誰在恐嚇和脅迫?”在8日的例行記者會上,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表示,一個中國原則是中美關係的政治基礎,也是美方在中美簽署的聯合公報中明確向中方做出的承諾。美艦近來多次在台灣海峽“大秀肌肉”,挑釁攪局,向“台獨”勢力發出嚴重錯誤信��,威脅台海和平穩定。“我想問,難道中國軍艦是去墨西哥灣耀武揚威了嗎?”
這番話“懟”的是美國國務院發言人普賴斯顛倒黑白的言論。普賴斯7日聲稱,美國對台灣的承諾“堅如磐石”,如“與台灣關係法”所反映的,美國將保有能力,以抵抗任何可能危及台灣安全的武力或其他形式的“脅迫” 。“美國之音”稱,美國務院對中國大陸在亞太地區針對台灣等進行“恐嚇”的模式表達了“極大關切”。
同樣是在7日,美國海軍發表聲明稱,“麥凱恩”號導彈驅逐艦當日“例行”通過台灣海峽,美軍將繼續在國際法允許的任何地方飛越、航行和行動。此前一天,美國海軍證實,“羅斯福”號航母戰鬥群於4月4日再次進入南中國海,進行“例行作業”。
彷彿是與美方唱雙簧,台“外交部長”吳釗燮7日宣稱,如果大陸發動攻擊,台灣將會“自衛”,直到最後一天。8日接受采訪時,他又表態稱,台海局勢緊張狀況已經持續一段時間,“國人一定要有保衛國家的決心”。
與此同時,綠營媒體繼續炒作大陸軍機“擾台”。《自由時報》8日稱,解放軍軍機當天上午兩度“襲擾”台灣西南空域,是連續第6天進入台灣西南空域。報導援引“台灣西南空域”臉書記錄稱,“共機”本月累計進入台灣空域7天,台軍本月“廣播驅離”紀錄共計26次;“共機”今年累計進入台灣空域82天,台軍“廣播驅離”紀錄共計236次。8日晚,台空軍發布消息稱,解放軍2架次運-8反潛機當天自不同方向進入台西南空域。
“外行人說外行話,內行人說假話”
除了吳釗燮,近來民進黨當局有不少官員對大陸放出硬話。7日,台“海委會主​​委”李仲威宣稱,大陸無人機如果進入台灣空域上方“摧毀區”,將依照處置規定辦理,“該開火就開火”。此前,台“國防部長”邱國正叫囂“大陸打多久就陪多久”。
“島內目前存在一個現象,即'外行人說外行話',這個外行人就包括台當局'外交部長';另外就是'內行人說假話',比如台'國防部長'。”大陸軍事專家宋忠平8日對《環球時報》記者說,他們很清楚,台軍和解放軍完全不在一個水平線上,卻不斷叫囂戰到最後一兵一卒,這完全就是在說大話,在欺騙島內民眾。
《環球時報》記者註意到,對於美國方面的表態,島內一些媒體如獲至寶。《自由時報》、“三立新聞網”等紛紛在標題中使用普賴斯提到的“保有能力”“抵抗武力行動”“堅如磐石”等詞。對此,島內有部分清醒的網友感到無語:“可憐的台灣多數人,需要這種爛媒體每天餵食鴉片,麻醉幻想有美國的支持可以每天喊'抗中',打仗當炮灰。”還有網友諷刺稱,“對抗時(美國)就拉台灣當墊背,要錢時就有台灣,平時沒有台灣”。
相比於耍嘴炮,島內有人更擔心台海局勢惡化的後果。有台學者稱,整個台海周邊區域宛如一戰爆發前的巴爾幹半島,縱使各方無引燃戰事的意圖,火藥桶已遍布台海周邊區域。
這樣的局勢正是台美勾連導致的。宋忠平說,美艦穿越台海,既有政治目的,也有軍事目的。軍事目的是邊走邊看,抵近偵察;政治目的是再次暗示美國會協防颱灣,給“台獨”勢力壯膽。台海局勢之所以緊張,恰恰是因為台灣和美國等沆瀣一氣,不斷改變現狀,解放軍不得不跟進。
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8日的一篇文章稱,眼下大陸在台灣附近進行的海空訓練是對台當局及其支持者美國的警告。近幾個月來,台海緊張局勢不斷升溫,台北方面獲得美國支持,包括提供新軍事裝備、簽署海巡合作備忘錄,拜登政府還發表了“強有力的”支持台灣的聲明。
外媒:台灣西南空域、東部海域遭大陸艦機“合圍”
“蔡英文當局聲稱做好了戰到最後的準備,但台灣的老百姓怎麼想?他們顯然是沒有做好準備的。”中國社科院台灣研究所研究員金奕告訴《環球時報》記者,島內多次民調顯示,台灣民眾大多數人認為兩岸不會開戰。一旦開戰,願意當兵上前線的人也很少。威而鋼 偉哥藥吧 Viagra 藍色小藥丸  犀利士 必利勁   必利吉 樂威壯 西地那非 他達拉非 達泊西汀 伐地那非 阿瓦那非 威而鋼藥局 威而鋼副作用 威而鋼英文威而鋼價格
但台當局卻頑固地挾洋自重,為自己吹哨壯膽。據《聯合報》7日報導,台“駐日代表”謝長廷近日接受日媒採訪時表示,他對3月16日美日“2+2”會談強調台灣海峽和平穩定的重要性表示歡迎,並期盼美日領導人本月中旬會晤後的聯合聲明能明載維持台灣和平。他還希望日本像美國一樣制定“與台灣關係法”。
BBC中文網8日描述了當下中美航母在台灣周遭海域同時活動的動態,並稱大陸航母及戰機活動“呈現對台灣西南空域、東部海域的合圍態勢”。報導援引美國《外交政策》5日的一篇文章稱,防疫成功似乎讓台當局與部分民眾過於自信,忽略了地緣政治風險,而美國的政策意味著台灣無法完全依賴它的保護。
金奕對《環球時報》記者說,除了本身感受到戰爭風險,吳釗燮的言論也是在向美國和西方做宣示,即告知他們台灣作為抵禦大陸“擴張”的前線會戰鬥到底,懇求美國和西方國家具有實質性的軍事支持,並堅持到底。美國到時候能不能幫台灣呢?美國當然不想和大陸直接開戰,只是想最大限度利用台灣消耗大陸。所以兩岸真的開戰,美國不會幫,也很難幫。
近日有美媒披露稱,五角大樓多次兵推大陸“侵台”,結果代表大陸的“紅軍”多次獲勝,“藍軍”美國多次戰敗,台灣空軍短短幾分鐘就被殲滅。美聯社7日的一篇報導稱,美國軍方警告說,大陸可能正在加速推進奪取台灣控制權的時間表。對台軍事行動將考驗美國,對拜登政府來說,這可能意味著要么放棄台灣,要么冒著可能因一項大多數美國人都不關心的“事業”而爆發全面戰爭的風險。
美國“商業內幕”網7日稱,專家對於大陸在台灣周邊的軍事活動有多種解釋。蘭德公司防務問題研究員蒂莫西·希斯認為,這些活動發出了一個政治信號,即中國領導人依然重視統一這個目標,這些演習似乎不是“即將到來的行動的前奏”,但“他們正為之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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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eilio-blog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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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海產大酒樓
(紙本、首篇寫字、1996 之後不久。)
與媒體對抗 air 討論區文章剪輯 台灣海產大酒樓
話說這日周處周旋完了幾件煩人的鳥事,時分已漸近黃昏,飢腸咕咕
做響,正在尋思今晚如何尋歡作樂之際,忽然想到大哥周成的酒樓。
大哥自從過海台灣,開了一家 台灣金島大酒樓,應該也是狗運連連,
日子一向過得不錯。思想起來,自個兒雖然當年奪得祖產,卻是終日
呼朋引類,做非為惡,終至家道衰頹,幾乎一蹶不起。未想自從黑道
漂白,轉做招引生意營生,這些年來也著實撈了不少銀子,外頭雖然
還有不少債務,卻是家裡頭人丁旺盛,尤其五湖四海,以自己一向的
角頭勢面,誰人敢不敬畏。於是一番梳洗打扮,穿起綾纙錦緞,腳踏
時興的台客軟底包鞋,抄起手機,連打數通電話,邀來狐群狗黨,
有土有洋,有黑有白,也有黑白花兒時而金剛怒目,不同掛的角頭
老大,也有承歡左右,隨喜討賞的小弟,大夥兒步向周成的台灣酒樓
而去。
周成這家酒樓開張不久,剛好逢上股市興旺,尤其料理時鮮、裝璜
氣派,叉燒酥一味更時承當時滯台老太后,派人下山訂購,生意稱得
上風生水起,歸間強強滾。這一日,周成打點完了晚餐開市的準備,
只見東施、西施二大美女笑臉盈盈的穿門而入。周成心想 - 這兩個
婆娘美則美矣,那回兒不是見弟弟周處近年來舉止闊綽,出手大方,
紛紛投懷送抱去了嗎 ﹖偶而上門找這娘兒們聊聊,倒是推三阻四,就
生怕旁人以為和我有何苟且,心中不免稍感妒意。心裡想著,臉上
露出愉悅的笑容,說道 ﹕「來﹗坐啊 ﹗坐 ﹗」,一邊呼喚小二
上茶,一邊說道 ﹕「兩位實在該常來走走,不要老是西瓜偎大邊。
舍弟這幾年混得不錯,實在說為兄的我也頗為寬心。就是劣性不改,
妳們也要多加小心,勸勸他,祖產不都歸他了嗎 ﹖」,東、西二施
閒閒漫應著,西施呼而說道 ﹕「好﹗好﹗先給��來個雙頭鮑魚 ﹗」
東施見狀也興沖沖的跟著說 ﹕「我要清燉大排翅 ﹗」。
「是 ﹗是 ﹗想什麼叫什麼,要什麼點什麼 ﹗嘻、嘻 ﹗實在說,妳們
心中一定還惦記著我。我這個場面幾年來也還風光,尚祈舊雨新知
不要碰到新人忘舊人,多來捧場,地方上我也能盡點心力,不要讓那
混小子擄籮而去。跟著我以後兩位不要說風味不同的鮑魚排翅,恐怕
要去捶背捏腳,隨侍在側大叫乾爹了。」
周成與東西二施說說笑笑,正在應酬間,忽聞門口一陣嘈雜,大概
有客臨門,周成抬頭一瞧,只見門開處,一行七、八人吵鬧而入。
為首的體格魁梧,粗魯不文,全身華貴的豪奢打扮,一手拿著鑲金的
手機,一手把玩著漢朝古玉。乖 乖﹗這不是令人哭笑不得,飛揚跋扈
的寶貝弟弟嗎﹖來者是客,周成這時也不怠慢,呼道:「阿 ㄘㄨˋ ,
來吃飯啊﹗」周處在家裡小名 阿ㄘㄨˋ,道上渾名人稱 “ㄘㄨˋ 目阿 ”。
周處正眼瞧得東西二大美女翩然在座,那得旁騖主人招呼,心中不由
一陣歡喜,繼而雙眉一皺,不免嘀咕 ﹕〈 這兩個死婆娘掩袖工讒,
狐媚偏能惑人,怎的今日在此被我撞著 ﹗〉,心中於是老大不快,
怏怏與眾人圍桌落座。
東西二施家道富厚,生性本也嬌慣,只為承繼家業走南闖北,何等
場面未曾見識,只因遇此新發大戶不得不好生週旋。東施一如往常
悶不出聲,只見西施向周處勾勾食指說道 ﹕「嘿,咻 ﹗嘿,咻 ﹗
(咻,周之日音)com'mon man !don't angry ,be happy !不要
生氣 ﹗過來 — ﹗過來坐這邊 — ﹗我們與 chen 只是純喫茶,有一杯
咖啡而已 ﹗」周處聽了西施嬌甜軟語的解釋,心中不免一陣酥麻,
隨手把了一張椅子,就東西二施之間坐下,左手輕撫東施桌下玉手,
右手環搭西施右肩,心中既惱又樂說道 ﹕「那就好 ﹗那就好 ﹗妳們
別看 周成 貌似忠厚,其實詭計多端。祖厝已經是我在當家,這酒樓不
就是我的嗎 ﹖﹗潘驢鄧小閒我那樣不具備,看妳們與他眉來眼去,我
心中就老大不痛快。古人說男女有別,老實說,光有一杯咖啡我都
凍未條。」周處在金錢豹學了這句 “ 凍未條 ”,「小心 — ,不要壞了
名節 ﹗小心我打斷妳們的狗腿。」周處戲謔的捏了一下西施的香肩,
惹得西施哇啦哇啦亂叫。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lawfrFy1LZk 周成眼看場面似乎不太體統,對著周處說道 ﹕「阿ㄘㄨˋ 休再胡鬧,
你今晚來得湊巧,我要廚房特別為你新編了菜單一份,我讓我們老總
阿輝阿 幫你介紹介紹 ﹗」阿輝阿人稱“ 臭屁輝阿 ”,這時也在座上幫
周成 應酬著賓客,右手伸進西裝左邊內袋,掏出一份精印菜單,對著
周處 說道:「本酒樓在周老板主持之下利市多年,只因求新求變,
經營得體,這次周老板美意,特別為 ㄘㄨˋ兄推出五套大餐,容我一一
紹介。」
眾人這時一聽五套大餐專為周處新編,不免停止喧譁傾耳而聽。
「 這第一套大餐在中日戰爭時稱做 “ 轟炸東京 ”,現在世界承平
已久,本名叫做 “ 鍋巴海參 ”,端來炸得香脆的鍋巴,將熱騰騰的海參
等汁料往上一澆,只見盤上���騰滾攪,滋滋做響,真的是既香又脆,
又嫩又 Q。
其實這道菜作法不難,由於聲光外顯,在料理中並非上品,卻是頗合
兄口味,就是價格奇昂,一時恐非兄享用得起。第二套叫做 “ 鯉魚躍
龍門 ”,排名第二,正因為此乃本樓心中之最愛,唯鯉魚多刺,兄一向
不喜,傷兄腸胃酒樓暫不上市,且不多談。第三套叫做 “ 龍鳳呈祥 ” 
由本酒樓大師傅之一施公掌杓,這套餐不瞞您說利潤不錯,真乃化
腐朽為神奇,兄嘗過必定嘖嘖稱奇,讚絕口。」
臭屁輝阿喝了一口香吉士繼續說道 ﹕「這第四套菜叫做 “雙龍搶珠”,
這道菜我們比較費功夫,是塑膠製品,由我們資深師傅王伯仔掛名
製造。用做櫥窗擺飾,真吃了對老兄腹內遺禍很大。」
臭屁輝阿知道自己老半天說得疑雲重重、危機四伏,就沒有一樣菜是
誠心宴客,就推薦了第五套,「這第五套是暫時應景,叫做 “龍虎鬥” 
俗稱 “蛇羹果子貍”。
周處聽完介紹,知道臭屁輝阿話中有話,乃憤然不喜,正欲發作,
西施在旁圓場說道:「第三道不錯 ﹗第三道不錯!“龍鳳呈祥” 光聽
名子就知道可以長命富貴,也稱得是滋肺潤喉、美容養顏的大菜,
油落戲褲 ﹗多多指教 !」 easy easy ,不要目睭睭 ㄘㄨˋㄘㄨ,
阿答罵控骨力,下次我來做東。東施妳說呢 ﹖」
悶著頭 kat 魚翅送進玉嘴的東施,也高興的說 ﹕「太好了 ﹗又有人
請客。」默不作聲的眾人見狀,也莫不點首表示贊同。李總見場面
不出所料,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乃吃了兩隻好吃的雙頭鮑,抽身
引退。周成 望著 李總勇敢穩健的身影,想起這幾年來為酒樓奮身
的打拼,心中不免有著深深的感激與感觸。
(作者可以天馬行空,故佈疑陣,把案情寫死了,忽而另出枝節,
筆下一轉柳暗花明,情勢竟然又充滿新機。中間這一段留白,當然
是因為掰不出來,就算是協奏曲中由演奏者自行發揮的 cadenza
片段,時程五十年,由各位大大去傷腦筋,算是獨創一門。終篇的
結局是固定的 —— 周成、周處倆人終於是彼此尊重,可能是像
公車聯營,也可能是顧客有福了的良性競爭。現在 ﹗讀者諸君 —
 どくしや しよくん !,您如何在酒席之間,能讓兩個彼此充滿敵意
的對手,化戾氣為祥和,而終至取得如下的圓滿大結局呢 ?)
周處自知理虧,也力有未逮,在眾人瞎拱之下,自除了三害,周成 也
深諳見好就收之妙,兩人乃杯酒釋嫌,握手言歡,眾人也莫不撫掌
相賀。
周處三杯黃湯下肚,本已醺醺欲醉,斜眼又見美女坐檯,向 周成使
了個眼色,兩人一搭一唱,吃起東西二施的粉嫩豆腐,直將東西二施
氣得杏眼直瞪、七竅生煙。
看官當知,周成 乃戰後新發財,周處 則是這幾年陡然暴富,心理不太
健康,生理未脫原始狀態 ﹔東施、西施 食豐履厚久矣,眾星捧月,
追求者眾,本也算是紳士一個的 周成 竟然跟著品格本就不佳的
周處起鬨,兩人四隻玉手並聯,將桌子往外一掀,亮出架勢。眾人可
何曾見過此等陰陽倒錯之場面,一看情勢不妙,一哄而散。周成嚇得
臉色發青,慌忙收起剛剛在桌底猛彄的左腳進鞋子,將身一提,往後
一翻 ——  “ 跳窗子 ” 而逃,周處更是屎滾尿流,形容狼狽,歪戴了
瓜皮小帽,蹌著一雙好穿又時髦的台客軟底鞋,嘴裡銜著一條潮州
鴨腿,抱頭鼠竄而去。我的媽啊 ﹗真是亂八七糟 ﹗  周 祖 厝 https://iseilio-blog.tumblr.com/post/697182528086343680
再會,李登輝 總統 https://iseilio-blog.tumblr.com/post/625191172719230976
周成過台灣 https://www.youtube.com/results?search_query=%E5%91%A8%E6%88%90%E9%81%8E%E5%8F%B0%E7%81%A3
日 本 概 略 1 https://iseilio-blog.tumblr.com/post/179665401362
吳成家 https://blog.udn.com/kioko2940/4521515?fbclid=IwAR2r9quBVBytQio4MoWQn0MUXcTZRV0D3OSxQ4LmyaBxgr_MoloFm_gwC6c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XKLDn5DQ4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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